门缝后站着一个黑衣老妪。至少也有七十岁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一双干枯粗糙的手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一双眼睛却极亮。可情出示了那枚绿玉符令。黑衣老妪这才开了门。
两人踏进院内,只见庭院深深,虽然没有半根杂草,打扫得无比洁净,却总有一股阴森之气迫人眉睫而来。院子很空旷,只有几间小屋,其余空地上种满了一种不知名的小花,鲜红的花瓣红润欲滴,象是要流下血来。这花是如此之红,如此之美,竟有几分与虞美人相似。
萧雨飞已忍不住要去摸一摸那花,嗅一嗅这花倒底香不香。一双鸡爪般的手闪电般伸了过来一格,已将他凑近花前的手挡了回来,出手之人力道沉猛,迅急而准稳,正是内外功都已至绝顶的高手。萧雨飞回头一看,正是那黑衣老妪。眼见他已缩回手,这才又退过一旁。
可情道:“别动,摸不得的,更不能嗅。这花便是天下最美也最毒的‘海兰花’。它的根茎叶花全都是毒。不过它的根茎虽毒,用得适量却是解毒之佳品。宫中的冷香丸就是以它的花蕊与天山雪莲做主要配料。而号称毒中之王的‘绝情酒’就是用它的花粉调制。”萧雨飞笑道:“想不到这么美的花儿有这么毒。”
穿过花丛,走进正屋。屋中陈设极其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空荡荡的墙上连一副画也没有。可情在他身后道:“这里以前的陈设自祖师仙逝后,已全部烧掉。这是给方才那守陵的老婆婆住的。祖师死后就葬在她生前居住之所下的地宫里。”
跪在屋正中的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她面前的地板忽然向两边移去,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黑的入口。可情回头道:“跟我来!”举步走了进去,道:“跟着我往前走,不要迷路了,这是一个迷宫,一步走错则万劫不复。”
也不知走了多久,可情道:“到了。”只听“啪”的一声响,眼前忽然一亮。石壁上嵌着一粒鸽卵大小的明珠,将地室照得亮如白昼。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石门,石门紧闭,门上排有九粒明珠,闪着柔和的珠光。可情将那九粒明珠按顺序拔弄了一阵,随着一声沉闷的低响,石门开了。
石门内是一个干燥的洞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一块巨大的青石平台上陈放着一具巨大的半透明的玉石棺。
可情道:“这玉棺内便是祖师玉倩影与她丈夫宋如玉的遗蜕。”两人先跪在地下,对着玉棺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隐约可见棺内躺着一对身着吉服的璧人。他们都曾是一代风流人物,都曾有过辉煌多姿的一生。纵已死去多年,却仍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惊叹,为之倾倒。
萧雨飞道:“他们死时怎么这么年轻?祖师一手创立了冷香宫,武功机智当非常人能望其项背,难道还有谁能将她与祖师爷害死么?”
可情凝注着棺中的人,目中充满叹惋之意,缓缓道:“有,无情师太。”萧雨飞道:“无情师太?她是谁?”可情道:“玉倩影。”
“什么?”萧雨飞吓了一跳:“你是说玉倩影杀了宋如玉后自杀了?”可情道:“不错。怎么,这个本派的秘密令尊没告诉过你么?”萧雨道:“没有。爹只告诉过我玉倩影乃冷香宫创派祖师,以及后来的那两代幻月宫主是谁和一些冷香宫的概况,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可情想了想道:“也许令尊不想有损她的形象吧!何况,这本是她的私人恩怨,以令尊的为人,自是不会告诉你了。大约六十年前,江湖中忽然出了一位绝代佳人,她的名字同她的人一样美,天下人竟无人知其来历。她武功高绝,心性善良,惩恶扬善却从不杀人,被天下人奉为神女一般,”可情用她那清柔的声音将这段武林轶事娓娓叙来,直听得萧雨飞如痴如醉。
“就在她名满江湖、声名正盛之时,却忽然失踪了!有人说她和‘天下第一美男子’宋如玉联姻后归隐了,有人说她暴病而亡了,也有人说她自杀了——众说纷纭,不知其可。人们一提到她,总是用流星、昙花等词来形容。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逐渐淡忘了此事。”
“在她失踪后第五年,由五大剑宗、三十二帮派和二十九家武林世家在泰山联合举行了一次武林大会,意在选出一位才智武功双绝的人来组织一个武林联盟,意在以调解江湖各帮派之间的仇杀火拼。被选中之人将由大家联名授权,奉他为武林至尊。但这人必须公正秉直、善良诚实,方能令天下人信服。”
“经过半个月的文武擂台赛筛选,只剩下了十七人。正当他们准备继续较量时,一位自称无情师太的年轻女尼来到了泰山,以一对相思断肠剑连败那十七位高手,文采谋略也胜那十七人一筹,一举夺魁。但当选之人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双手不曾染过血腥,未有任何仇家,这无情师太是否够格呢?”
“这时,有人认出了无情师太,高叫道‘她就是玉倩影,她就是玉倩影’,天下群英都无比震惊,细细一看,果然这无情师太便是玉倩影!不料,无情师太淡淡一笑,说‘玉倩影已死五年了!贫尼无情,愿担此重任,哪位施主不服,请上台赐教!”
“无情师太长袍飘飘,美艳绝伦,分明就是失踪了五年的玉倩影。人人见她如此说,心中都明白她定有隐衷,也就未曾过问。只是都有些奇怪,玉倩影此前独来独往,生性淡泊,怎么也会到泰山来?当然,若要调和武林各派的仇杀火拼,她自是最合适的人选,当下,众人一致赞同拥立她做了武林至尊。”
“玉倩影倒果真是一代奇女,不但武功高绝,文幍武略也无人能及。两年之内,她便在梅谷建立了武林圣地—冷香宫!同时,她广收门徒,将毕生绝学尽心教授,冷香宫弟子十年之间遍布江湖。若有帮派之间发生仇杀火拼,便会有冷香宫弟子赶去调解。初时,尚有不少帮派不顾盟约,还想以武力私下解决,但冷香宫弟子个个武功高强,而冷香宫绿玉符令所到之处,如玉倩影亲至,可以立即调动附近的所有帮派听命,故最终还是将一场场血雨腥风化为乌有,避免了多少武林门派的灭顶之灾,也保存了整个武林的实力。冷香宫声威日盛,门下弟子人人尊敬。而玉倩影又出手制服了几个人人深恶痛绝却又无计除掉的大魔头,交与天下人处置,人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武林中也安定下来,出现了一番新景象。”
“但是,玉倩影内心却是痛苦万分,只因她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宋如玉!顾名思义,其人自是长得如玉一般。这宋如玉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但其外表虽俊美,却是野心勃勃,也可说得上是‘天下第一恶人’!”
“当时,江湖上人人对玉倩影青眼相加,千方百计只为博其一笑,据说江湖上平均每天都有一场为了她而引发的争斗。也不知怎的,玉倩影最后竟将一颗心给了宋如玉这伪君子。本指望夫唱妇随,白头到老。哪知宋如玉却是一个不爱美人爱江山之人,他一心想利用玉倩影,一来可学得她的绝世武学,二来玉倩影风华绝代,颠倒众生,为之倾心者无数,只要有她相助,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萧雨飞忍不住问道:“宋如玉的计划是什么?”可情一字一顿地道:“征服群雄,称霸武林,进而推翻朝延,易主天下。”萧雨飞叹道:“宋如玉野心虽大,却也算不得聪明,玉倩影岂是易与之辈?”
“不错,”可情道:“他致命的错误便是低估了玉倩影!玉倩影委身于他不久,便识破了他的阴谋。宋如玉花言巧语答应她从此放弃他的霸业,愿与她归隐梅谷。但他并未真的死心,身在梅谷,心在江湖,暗中继续培植自己的势力,玉倩影无奈,终用‘绝情酒’毒杀了宋如玉,而那时她才二十二岁。”
萧雨飞道:“绝情酒?号称毒中之王的绝情酒?”
可情道:“不错!绝情酒便是以海兰花粉为主加入其它十二种药物所配的毒酒。喝了之后人毫无知觉,慢慢睡去死得倒也舒服。而且死后尸身百年不烂,玉倩影想得很周到。而海兰花的种植方法与绝情酒的配制方法只有历代幻月宫主才知道。”
“这就是玉倩影失踪的原因!从宋如玉死那天起,她本想一死以殉情,却又担心师门绝学就自己手上失传,于是将宋如玉的尸身保存在这玉棺内,出家为尼,自号无情师太。不料后来她发现自己竟怀了宋如玉的遗腹子,便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取名宋问心,这就是咱们老爷与令尊的师父、第二代幻月宫主!这都是本宫绝顶机密,江湖上只知宋问心乃玉倩影的义女、首徒。”
“玉倩影待宋问心十八岁继任幻月宫主之位后,便悄悄喝了绝情酒,躺进了这具玉棺。她早已心存死念,侍诸般心事了结,自也无牵无挂地去了!死时年仅四十岁,因她驻颜有术,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
萧雨飞默然半晌,轻叹道:“也许是她太完美了,反遭天妒吧!”
可情神色有些黯然,道:“不错!也许幻月宫主这‘幻月’二字本就取得不祥。玉倩影与宋如玉之事在她自己看来的确如同水中幻月一样,但以此就取名为‘幻月’宫主却是大大不妥。后来两代幻月宫主在婚姻上也都不如意。”
“宋问心为第二代幻月宫主,不但继承了她母亲的武功事业,也同她母亲一样优雅美丽。她与欧阳俊生相爱,而欧阳俊生出生武林世家,武功卓越,人品出众,正是绝配。那婚礼之规模简直空前仅有,天下武林、江湖各派同庆,来贺之宾拥满梅谷,连皇家天子也自愧弗如。但不知为何,五年后,他们为一件事争了起来,欧阳俊生一怒之下,撇下女儿绿珠,离开冷香宫浪迹江湖,不知所终。宋问心后悔莫及,待女儿有了归宿后,将幻月宫主之位传于了爱徒叶秋烟,从此离开这梅谷伤心地,归隐黄山天都峰,与欧阳俊生至今天各一方,没有再见—这已是三十年前的恩怨事了,宋问心今年已五十五高龄了。”
萧雨飞摇头叹道:“这欧阳俊生也太绝情了!纵是天大之事,夫妻之间也该互相谅解才是!”
可情黯然道:“这还不算什么,第三代幻月宫主、你的师姑叶秋烟之遭遇才真真凄惨!她继位不过三月,便在宫后断魂崖跳崖自尽了,尸首无存。原因不详,听说是曾对她山誓海盟的情人抛弃了她,另娶了别的女人为妻。”
萧雨飞道:“那人是谁?”
可情道:“不知道。不过我们老爷知道,令尊也一定知道,但他们都不肯说。江湖上只谣传她乃是在崖上练功走火入魔,失足坠崖而死。叶秋烟死后,冷香宫多年无主。全仗老爷与令尊师兄弟二人,合力打理上下事务。一月前,才定下立我们三小姐为幻月宫主。明年三月,宫主十八岁生日之时就要正式举行继位大典。”
萧雨飞道:“师姑之死,我爹他们为何不追究,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可情道:“这我也不清楚。这已是十七年前的恩怨事了,怎能查得清?叶秋烟死后,我们老爷很难过,就给我们大公子取名思卿,给我们宫主取名诗秋,而二小姐因我们夫人家香火不盛,跟着夫人姓梅,夫人取名为月娇。思与诗同音,意即思念之意。”
萧雨飞道:“听说梅谷之所以谓之梅谷,便是因为这断魂崖上终年寒冷,积雪春秋冬三季不化,一年之中,六个月都有梅花飘香,你什么时候带我上去看看如何?”可情道:“现在正是春天,晚梅开得正艳,我们今晚就趁着月色上去,踏雪寻梅如何?”
萧雨飞含笑道:“好,我听你的——只是,你今晚不用侍候宫主了么?”可情突然神色一变,温柔之色尽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郁郁起来。萧雨飞不明究里,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诧道:“你怎么了?”可情勉强一笑,道:“没什么。”
天色已晚,玉兔东升,却不见伊人踪迹。萧雨飞不由坐卧不安,自语道:“她莫不是在陪宫主抚琴抽不开身?但为何又未听见琴声?”
屋外,月色正明,百步见人。一条人影似电闪,如轻烟,掠进了吟露园,只奔幻月宫主寝居冷香小筑。却见院中寂寂无声,小楼上烛光煌煌,纱窗上却没有一个人影。人影一转身又掠往湖边溢香亭。
桃花纷飞,无声零落水面。溢香亭中轻烟袅绕,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可情却没在,惟有幻月宫主静坐桌前,月光将她绝美的身影投射在平静的水面,隐约如月中仙子。她闲敲着一枚棋子,缓缓道:“师兄既已来了,何不进来陪小妹下一盘?”
萧雨飞朗声大笑,从树后走出掠入亭中:“当真是巧,我深夜赏月,误入吟露园,不想又遇上了师妹,既然扰了师妹雅兴,自当陪师妹下上一盘陪罪。”幻月宫主拈了一粒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她纤弱的手在长袖下隐现,宛如一枝空谷绝壁上的幽兰。萧雨飞顿时感到一阵目眩。
幻月宫主道:“师兄今日虽未游遍冷香宫,却也粗略走了大半,不知师兄有何感受?”萧雨飞漫不经心地放下一粒黑子,道:“好!妙!冷香宫不但景色绝佳,而且园中处处都蕴含着极深奥复杂的机关阵法,果然不愧为享誉武林五十载的武林圣地。”
幻月宫主秀眉微蹙,幽幽长叹道:“可惜我年少无能,武林动荡在即,却苦无良策。若冷香宫数十年的基业在我手里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有何面目去见祖师?你可知聚雄会之势力已遍布全国,其中还有当年漏网的宋如玉的属下?如今更与朝廷权要也有勾结。”
萧雨飞笑道:“师妹不必忧虑,各大门派帮会人才辈出,聚雄会要想颠覆武林谈何容易?只要正道中人齐心协力,聚雄会未为惧也。”幻月宫主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只要万众一心,何愁大事不成。”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下棋,近百着之后,萧雨飞已呈败象。幻月宫主笑道:“师兄,你好象快输了。”萧雨飞心不在焉地道:“是吗?师妹棋艺过人,我本就不是对手。”幻月宫主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道:“小妹知道,师兄并非艺不如人,乃是心神不宁之故。”萧雨飞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幻月宫主叹了口气,道:“师兄,小妹真不知该怎样劝你!”
萧雨飞淡淡道:“你本不必劝我。我一旦决定了要做一件事,便很难更改。”幻月宫主道:“等你见了你的未婚妻月丽人小姐,也许就会改变主意。她可是天下闻名的‘江南第一美人’。”萧雨飞道:“容颜再美也将老去。我一生所求却是心之快慰。月小姐美名我也早有耳闻,但无论如何,我都要退亲,哪怕将来我不过是一厢情愿,我也要先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幻月宫主长叹道:“师兄,你切莫一意孤行,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沉沦。而且我也不能为了一个可情,而让江南月家与咱们冷香宫结怨。你刚才已经说过,现在要对付聚雄会,最重要的是武林各大门派团结一致。为一己之欢而致武林安危于不顾,岂是大丈夫所为?”
萧雨飞道:“我萧某一人退婚之举会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么?这未免太危言耸听。月家堂堂武林世家,当恩怨分明,又岂会为了退婚之事就与我萧家甚至冷香宫为敌?大丈夫敢做敢当,如有什么后果,我萧雨飞自当一力承担。”
幻月宫主冷笑道:“师兄说得好不轻巧。既然你意已决,小妹多劝无益。只是你就算真的退了亲,要娶可情也是万不能。我绝不容许我的手下做出半点有害武林之事。”
萧雨飞变色道:“你的意思是——”他忽然醒悟过来,道:“今晚可情失约也是你的安排?”幻月宫主点头道:“不错。我知道你会四处寻她,就先来园中等候,想劝劝你。”
萧雨飞冷冷道:“多谢师妹关怀。可情是师妹手下宫女,自不敢违拗师妹之命。但师妹,感情之事不是强制得了的,岂不闻抽刀断水水更流?”幻月宫主道:“你自信可情也对你有意么?”萧雨飞道:“至少她跟我在一起很快乐。她虽然口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感觉得到。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被我的诚心所动。”
幻月宫主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你又不是她,怎知她心中快乐还是不快乐?”萧雨飞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知她心中快乐还是不快乐?”幻月宫主沉默。良久,道:“此事非同小可,师兄,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忽然伸手拂乱了盘中棋局,用一种复杂而奇异的眼光看了萧雨飞一眼,人又已随风而去,只留下一声深沉的叹息在夜空中回荡。
天微亮,月儿还未曾完全隐去,晨雾凄迷,春寒料峭。
萧雨飞踱出客房,在宫中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无尘斋”外的那片竹林。如烟如梦的薄雾泛起,碧绿如织的竹林中却有人在荡秋千。一根浅紫色长纱缠在两杆翠竹上,一位白衣佳人轻悠悠地荡着秋千。她的人似比燕子还轻,双臂轻动,在竹林中荡来荡去,宛如仙子飞天。是幻月宫主,她似也一夜未眠。
萧雨飞勉强笑着与她互道问候,鼓足勇气道:“师妹,我有一事相求——”幻月宫主打断他道:“你可是想见可情?你来得迟了。半个时辰前她就出宫去了。”萧雨飞急道:“她何时回来?”幻月宫主道:“也许十天半月,也许一年半载。”萧雨飞用一种猜疑而奇怪的目光瞧了她半晌,忽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走了。幻月宫主呆呆地凝视着他愈去愈远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目中却泛起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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