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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莫将愁绪比飞花 > 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喝点水吧……”

我缓缓偏头,看向第一宣担忧的脸。

“如果我爱上的是你,该多好。”

“…………”

“你长的那么好看,我为什么就没有爱上你呢……如果爱上你,云堂也好,溪汋也罢,都不会再影响我。”我的手缓缓抬起,抚上第一宣那­精­致得如玉雕般的面容。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青丘。你做我的王妃吧……”第一宣轻柔捉住我抚/摸他脸颊的手,将脸贴得更紧。

“这或许,是个好方法……”我突然笑了。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在你们青丘,有一种会随着时间变幻五种颜­色­的花,我还记得当时的我说过,很想去看……明明只是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我却觉得如此遥远?”

遥远的不止是当时的言语,还有当时的心境。当时那对于这万里河山的向往,当时那想要和大家一起踏遍这天地间的快乐憧憬,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恩,还不止呢,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一望无际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全部开满了白­色­紫­色­的花。”

“宣,你这是在诱/惑我。”我轻笑。

“是啊,我不否认。落存,之前你喜欢云堂,我看的出你们一起很快乐,所以我没有再提起,但是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说过,你是我此生在人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想娶你。”第一宣的眼神认真到让我不自觉收了笑容。

“玩笑开的有些过火了呢……”我自嘲的抽回手。

“什么?”

“宣,虽然你已经活了四百年,可如果按照人界的年龄比例来算,我可比你更早成年,你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你自己也说过,我只是你在人界遇到的第一人,所以你才想要娶我,但其实你并不懂得真正的爱。”

“我懂,我知道我喜欢你。”

“爱有很多种,我也喜欢你,可那和喜欢云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到那个时候你再向你所爱之人请求她嫁给你吧。”我挣扎着站起身,刚刚和第一宣的对话让我都忘记了眼下的形势,此刻这房间里只有我和第一宣,其他人呢?

“落存,我们之间,不止如此吧……”第一宣的声音在后方传来。

“宣,你知道吗?最近总是有人问我「你还记得吗?」其实记得又怎样?还是忘了吧……”

走到大殿,其他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看到我出来他们都将视线锁在我的身上。

“有什么是要我去做的吗?”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初寒他……想见你……”伊风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我的脸­色­,缓缓开口。

“好。”我点头。

“族长,您的元神?”

“已经给他们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

一点都不意外的结果,其实烛­阴­幽境里的龙虽然得天地灵气,但是都不是恶龙,它们都向往和平,期望宁静。

“他们在哪里?”

“外域……”

“我这就过去。”我站起身,有太多的话要说,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云堂,初寒,你们已经拿到了你们想要的,应该很开心吧。

仿佛就在眼前,云堂快乐的像一个孩子似的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他希望我和他一起主持祭天仪式,三年一度的祭天,如果这一次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的是这个意思……

还有更久之前,在我对云堂说喜欢他之前,他曾经对我说,如果我知道某些真相,也许就会恨他讨厌他了。原来,不是指他是一条龙的事,而是指这些……

茫然往外走,这烛­阴­幽境静得太可怕,这一役有多惨烈我知道,初寒,云堂,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有什么苦衷,你们怎可以伤害这里那么多的生命?就连那些幼小的孩子你们都不放过……

“落存,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溪汋的声音响在身后,我的脚步却没有停顿。麻木,此刻我只能让自己,保持这份麻木。

在这一刻我知道,我们所有人,再也不是我们自己……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一阙、跨越不了的时间

山,矗立在浮云缭绕之处,似乎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他就如一位迟暮的老人,带着一些疲倦,带着经历过世事的睿智,俯瞰着这红尘滚滚中的爱恨。

河,蜿蜒在青松碧涛之间,似乎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纷扰,他就如一位淡然的智者,带着宁静平和的心境,带着处变不惊的温和,遗世而独立的冲刷着一切曾经真切发生过的往事。

山,河,组成了世间天地,也化为千万里不变,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山,是昆仑山,河,名唤尝泪……

昆仑之渊的泪湖,自那表面上的冰层被融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湖水就蜿蜒流淌,最终和昆仑山上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河相会,从此,这条河有了名字,尝泪……

“梦如瑶姝,弦如璃珠,苍茫一忽……愁触岚幼,寞锁茶锈,嘘叹孤风满袖……风月篌箜,竹书篱鹟,抚琴声声破明空……哀如寂清,殇如寒镜,酒如……重霄泠……”在尝泪河边,悠扬的歌声响起,鸟儿盘旋,空寂的山谷中洋溢着淡淡的清冷。

那歌曲伴着古琴声,虽然透着灵气,却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不是因为悲凉,只是因为,冷漠……

抚琴的女子静静坐着,那唱词似乎已经融入她的灵魂。

“如果人生已交错,岁月亦如梦。你曾说的我都记得,却再难触碰。轮回此生离离合合,千年前失落的生死契阔。点点飞花落成墨,分不清缤纷抑或单调的颜­色­,愁绪难了,花开花败终成寂寞……即使逆天又能如何?朱颜已改,烛泪滴落,情若龙渊,灵魂斑驳……”

近水知鱼­性­,近山知鸟音……

曲调突然改变,原本的清冷瞬间冻成玄冰。原本悲哀怆然惹人叹息的歌词,在她的口中唱出,只让人的心里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意。那似乎要冻结天地间一切鲜活生命般的寒意……

“你什么时候下山?”一个身影出现在那个女子的身后。

“山上山下,有分别吗?”

“你的记忆不能只停留在过去。”

“你错了,我的记忆从未停留在任何的阶段。”

“那你就想要这样一直下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听,直到你生命的尽头?”

“这样有什么不好?每一个人营营役役,忙忙碌碌过一生,到最后不都是只求一死而已。”那女子扯了扯­唇­角,那个笑容让面前的男子不忍直视,如果,那还算是一个笑容的话……

“曾经听过有一句话——「血勇之人,怒而面红,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唯神勇之人在轻言生死之时,方能怒而不变­色­。」今日看你在谈起生死的时候那么镇定,那就说明你其实已经和神一样了喂!那既然如此,你­干­嘛还会害怕再下山?”那男子突然眨眼而笑。不过在看到女子那依旧如冰封般的表情之后,原本的笑容化作叹息。

“算了,当我没说过,你真的和以前很不同……我知道你遭遇的变故太多,但是你别忘记了还有别的朋友……”

“朋友?我劝你们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我不需要朋友。”女子优雅的矮身,抱起地上的琴。

墨黑的琴,如最浓重的夜­色­,像是一个深渊,张开双臂去吸引站在崖上的人。美丽的墨黑­色­,也是令人心生寒意的墨黑­色­。

银白­色­的琴弦上流光环绕,女子轻轻拨了拨,宫调沉稳。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呐喊。好可怕的寒意。只是看一眼,我就已经难受的偏过了头。

天地不仁,其实根本无所谓仁或不仁,因为这个天永远都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人世间的人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他绝对不会对你伸出手,因为他要亲眼看着你自己在苦海中挣扎,直到你露出你的头抑或是永远沉下去。

“落存,你可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沐心和溪汋……已经不再是我们当初认识的沐心和溪汋了。”

落存?我的心里一阵钝痛,那是一个和悲哀痛苦捆绑住的名字。

“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女子优雅的转身,丢下的话却让那男子怔忡。

“落存,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变成这样,我不信!”

“随便你。”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看着那男子脸上悲痛的表情,心里一阵痛楚。

“你还是先下山吧。”一个白袍身影缓缓走来。

“这么多年来,她天天都是如此吗?”

“是。”

“濯忧,以你所见,她什么时候才会变回我们认识的那个落存?她还需要多久时间来疗伤?”

“这个很难说,或者一辈子都会如此,因为她已经摒弃了她所有软弱的灵魂。”

软弱的灵魂,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游离在此处,因为我是被我自己所抛弃的灵魂……

“啊,今天的天气很好啊,对不对,你看看,这昆仑山多钟灵毓秀啊,你看看这里的鸟,好像都比其他地方的鸟更轻盈,羽毛也更亮对不对?”男子笑着指着飞过的一群鸟。可是身边那穿白袍的濯忧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那样微垂着头看着前方的地面。

“我说濯忧,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这昆仑山越来越冷了你没感觉到吗?一个落存不够,再加上你这么一座万年冰山,难怪这么多年了,落存只变得越来越冷。现在我总算知道了,这原因就在你的身上!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涤愁守在落存身边!”

“伊公子,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下山吧,如果被落存知道你又企图赖在山上想要磨得她不得安宁,恐怕下一次你连这昆仑山都上不来了。”濯忧的脸上一丝波澜都没,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好像是在宣读一段与任何人都无关的纸上的文字。

“你!哼!”伊风气愤的转身而去,在走到昆仑脚下的时候,他又愤愤回头,这一次又失败了,每一次见她,落存都比前一次所看到的更冷漠一分,明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也不该放弃,可就是没办法面对变成那样的女子。

“濯忧,你给我记着!现在我是不得不顾全大局,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木头脸改变不可!”

我静静目送着伊风的离去。

那些曾经的名字都变得陌生而遥远,我很多次都想伸出手去触碰他离去的背影,可每一次都颓然放弃。

转身,我飘回到落存的房间。

落存,明明眼前那个冷漠的女子是我,却又并不是我……很奇怪的感觉,我是她仅存的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抹留恋,我是她最后残存的理智下放过的一缕幽魂……

我无力反抗,而且我知道,她希望我守着她。

今天的她很沉默,或许是因为伊风来过的关系。溪汋和沐心……其实早就猜到会有今日的结局不是吗?

每一个人,都用他们自己独有的方式来残酷的报复着自己。落存是这样,溪汋也是这样……

轻轻拨动琴弦,弦音有所感,顿时散发出灿烂的光辉。

“即使有灵又如何?难保他日不会成为第二个掩魄龙渊,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不然我想我会出声安慰她。

一个人,如果就连残破的灵魂都放弃,那有多么可悲?

“或许,我是该下山了吧……再一次……踏入那万丈红尘……”

我飘出屋外,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昆仑山上的日出日落,月升星灭,这一切的一切都早就已经熟悉得不可能再一次遗忘。不是不痛的,即使我如今这个模样,我还是无法忘记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

我知道,我是她,是那个叫落存的女子为她自己留的后路。我,是我自己为自己留下的后路……凄然一笑,玉残夜说得对,我,永远都无法真正超然世外的活着……

因为,我不够冷漠,不够绝情……

“把我的溪汋,还给我吧……”

时间究竟是已经停止了,还是如白驹过隙般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我看着烛­阴­幽境的血门。

“去吧,去见他吧,你不是不相信他会如此绝情吗?去问清楚……”我听见自己的喉咙溢出垂死挣扎般的低吟。

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我缓缓拖着双脚,踏上外域。

忘忧草依旧茂盛的生长,满目的紫­色­涨痛了我的眼。忘忧草,你如何配的上这个名?忘忧不止不能让人忘却忧愁,反而还平添了更多的愁绪。

“你来了……”

我停住脚步,遥遥看着站在前方的两个人,初寒和初云堂。

“走近一些吧。”初寒对我缓缓招手。

我微笑摇头。我不能过去……只是一步,我已经迷失于山下的万丈红尘,如果再跨一步,我很清楚我自己将万劫不复。

“落存,不要这样……”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阙、昆仑之渊

“不要怎样?我做了什么吗?比起你们伤害自己的妻子,利用自己的母亲,杀害那么多烛­阴­幽境的生灵,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人界的皇帝就是龙,一山尚且难容二虎,这人世间,又如何容得下两条龙!”初寒的解释真是完美,我不禁为他鼓掌。是啊,龙,人界皇帝的象征,为了这一个虚无的象征就要这烛­阴­幽境上下都不得安宁,这借口真好,非常好!

“人都是贪婪且自私的,你又何必为了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不如你坦白一点,你想要什么?皇位不能满足你吗?这万里山河不能满足你吗?你还想要什么?”我看向初寒,突然轻笑出声。

“­干­脆让我来替你回答,你不仅仅想要做这人界的王,你还想做魔界的王,妖界的王,仙界的王是不是?你想要称霸六界吗?”

“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不然是哪样?”我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怒吼出声。

“你要见我,是想要得到我身上的什么呢?”在怒吼之后我却又笑了。

“……我要你带我们去三皇殿,去解开掩魄龙渊的封印!”

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放肆却难以停止的笑声。

“好,没问题啊,但是在此之间,请让我和云堂单独聊几句。”我看向初云堂,初寒在一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为什么?”我看着云堂,他却沉默。

“你是被迫的对不对?当年你才五岁,你不可能懂得那么多,你也不会分辨哪些是应该做,哪些是不应该做的对不对?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今天你会和你的母亲弄到这步田地对不对?其实你并不知道初寒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我去找掩魄龙渊的对不对?”

告诉我,告诉我你并不知情,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所以你才不得不听从他的话,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不想那么做,告诉我……

“不,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连对我说谎都不愿意?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让我怎么说服自己其实在我还那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我去取那把剑?你要我如何说服我自己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我?你说如果我不想面对,你就和我一起在你的家乡住着,再也不出来,如今你却用这一切告诉我,我是一个傻子,一个被你欺骗被你诱/惑的傻子!其实,你早就想要把我引到这里对不对?因为你知道下山后,我不可能和你分开,所以你就­干­脆把我们所有人都一起带到这里来对不对?”

有什么东西湿了脸庞,我不想承认我在哭。可是心始终都在痛,比安静让我离开云堂的时候还痛。那个时候我起码还可以告诉自己,即使我们分开,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都是不会变,可是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冲到云堂的面前拽住他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实话!即使你撒谎骗我,我都可以欺骗我自己你没有背叛过我,你好残忍……”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对你说谎,即使你暂时可以麻痹你自己,但当你想清楚以后,你就会比现在更恨我,我不想你再多恨我一些。”云堂伸出手臂将我搂在怀里。

“安静的事,烛­阴­幽境的事,我可以让自己不计较,可是玉残夜和掩魄龙渊的事情我不可能不去计较……云堂,每个人都有底线,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现在,我问你……”我看向他的紫眸。

“掩魄龙渊和我之间,你如何选择?”

“落存,其实你们这两者之间可以不冲突的……”

“不,对我来说冲突!”

“落存……”

他没有回答我,但他却又已经回答了我。

“从今天开始……”我突然伸出手抽出他腰间的长剑。“云堂,我们之间再无任何感情!”

长剑喑哑,那声音恐怖的如地狱里恶鬼的嘶喊,苍凉的如被敷了双翅,再也不能翱翔天际的苍鹰的啼鸣。

「嘶」的一声响,我手中的剑,割开了他长袍的一角。

在他惊诧的眼光中,我还剑入鞘。

“剑是你的,断的也是你的衣袍。从此以后,我只是我自己,但是我要提醒你,你和初寒选择和玉残夜交易,迟早有一天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转身。

“落存,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都忘记了吗?你说过,不会轻易离开我……”

“我没忘!”我烦躁的打断他的话。

“我没忘,所以我也很清楚的记得,当时你说的是「不要像爹那样离开我」!初寒不还好好的在那儿吗?所以,我并未食言,不是吗?”微笑得近乎残忍,对自己,也对别人……

“我们现在就走吧,叫上你那些爪牙。”在初寒的面前站定。

“这么快?你不去通知其他人一起吗?”

“为什么要扯上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就够了不是吗?我很奇怪,既然你早就想过要夺取掩魄龙渊,那为什么当年要把这月华魄给我?有了这月华魄,你自己都可以去解开那封印不是吗?”

“因为那把剑只会听你的,如果要释放那剑中的沉睡的力量,只有你亲自去唤醒。”

“是吗……”我笑了笑。

“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得到那把剑?”

“有分别吗?夺取那把剑的人都是想要得到那巨大的力量,你是想用那力量称霸天下也好,还是想要一统六界都好,不都是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很爱安静对不对?”我看向初寒转了话题。他缓缓点头。

“她比我的生命都还重要。”

“那为什么?”

“人活在世上,并不是只有爱情,有时候为了所爱的人,你可以做千万件错事。”

“那我可以认为,你如今的行为,是出于爱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初寒顿了顿。

“落存,我只希望你不要怪堂儿,他是无辜的,他有苦衷,他比我承受的要多得多!”

“我当然知道他有苦衷,我只是不能再忍受被人利用的痛苦而已,你不会不明白吧?”

初寒看着我想要再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云堂,其实我很自私,自私的连我自己都不能面对我自己。我只是累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也不能原谅任何一次的背叛,也许比起无法面对你的这件事情,我最不能面对的,其实是我自己……

和你的距离骤近骤远,过去的十七年,就如被一场烈火焚烧殆尽之后的飞灰。越是爱的深,就越是不能面对被叛离时候的痛。越是爱,就越是深刻的不断想起,那些幸福都只是假象的这个事实。

一遍又一遍深刻的提醒,我的心碎了,思想碎了,灵魂碎了,尽管我此刻就站在你的身边,尽管我依旧看得到你的紫眸,尽管我依旧可以感受到你对我的情……但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云堂,其实我始终都想不起那千年前我们立下的那契约内容,直觉告诉我,如果我想起了那契约的内容,也许就会明白你的苦衷。可是痛苦已经种下,枯竭的沙土里,如何再开出娇艳的花?

当我们来到昆仑脚下的时候,我已经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天。

那个烛­阴­幽境的至宝凤凰乾坤,我终于看到了它的模样,那是一块外表再普通不过的红布。据说当它里面飞出凤凰,就可以让死去的人复生,不管那个人的灵魂是飞上九天之外,还是永坠阎罗地狱,只要他的魂魄未散,都可以让他涅磐重生。

但是千万年来,没有人可以让这块红布里飞出凤凰,所以凤凰乾坤,一直都只是一块红布而已。

但就是这块红布,却让玉残夜的伤恢复得飞快,她终究还是要靠这龙族的至宝才可以恢复伤势。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真是讽刺。

“昆仑就在眼前。”玉残夜的声音嘶哑,听不出男女,我知道那是那一场天火造成的。

“很好,你可以走了。”初寒看向玉残夜。

“皇上,您不是和小女子开玩笑吧?”玉残夜狠毒的目光看向初寒。

“皇上,您莫不是忘记了一些东西?还是要小女子再提醒您一次?”

“朕没忘记,朕也没开玩笑,朕更加不认为你是一个小女子。”初寒的­唇­角扯出一抹笑容。

“朕也依旧记得和你之前所说的,朕是一届凡人,要对抗烛­阴­幽境里的龙,只能借助你的力量,朕说过,只要你帮我取得安静的元神,朕就将凤凰乾坤借给你,如今朕已经实践了朕的诺言,所以现在让你离开,又有何不妥?”

“哼哼,皇上,你可知道世间上的事情是没有所谓的规矩可言的,掩魄龙渊就在眼前,我怎可能离开?”玉残夜原形毕露,她可是从数千载前就一直觊觎那把剑。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阙、泪湖之畔

“早就猜到你会如此,朕不忍逼迫落存,因此才让你来带路,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朕早就已经赶走了你。”

“哈哈哈哈,皇上,凡人愚昧无知也就罢了,没想到人界的最高统治者也如此幼稚,你们以为凭你们几个,就可以阻止我吗?”玉残夜向后急退几步,我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听到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初寒和初云堂选择和玉残夜交易,就一定会有被她反咬一口的时刻。看吧,这就已经到了。

“玉残夜,你以为朕要取安静的元神究竟是为什么?现在不怕告诉你,其中一个作用,就是针对你!”初寒从怀里拿出一颗光华流转的珠子。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初寒手中的珠子突然发出耀眼光芒,墨黑­色­和白­色­交/缠在一起,下一刻这两股纠缠着的光芒充斥天地,就如一张无形的网对着玉残夜就罩了下去。

“日辉黑水阵?真是……想不到……”玉残夜喷出一口鲜血,愤愤得倒在地上。

“可惜啊可惜……如果不是我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仅凭这元神召出的阵法,绝不可能伤我!”

“朕相信啊,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对你出手。玉残夜,之前朕对落儿说的话,也同样是适合你,人生,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玉残夜,你当年怎么对落儿,朕今天不过只是还给你千万分之一罢了。看看你的伤,好像比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好不了多少啊,朕劝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疗伤吧,这一次可没有凤凰乾坤可以帮你了。”

“哼,你们给我记住!”一阵风过,玉残夜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一幕不仅仅是玉残夜看了很惊讶,就连我都很惊讶。听说龙族的元神有不同的功效,就比如之前安静给我的御海珠吧,虽然握在手里也可以感觉到充沛的灵力,但是不懂得如何激发出来也是无用。安静的元神自然是更为强大,但是初寒居然可以随意使用。

“父皇……”初云堂的惊呼打断我的思绪。

初寒面­色­苍白,右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有鲜血从那指缝中流出,我蹙眉走到他的身边。

“没事,不用担心,其实我刚刚根本就没有把握可以使用她的元神,原来,她始终对我都保留了一丝情意,我们的心意还是可以相通的。”

“父皇请放心,我相信娘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

“还是不要叫我父皇了,这个称呼太冷冰……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身份……”

“爹,您身子不好,还是先休息一下……”

“落儿,其实有一样事情我从未骗过你的,我的确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是凤凰乾坤,我早就入土了……”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但是那股怨恨始终超过了那股温情。掩魄龙渊……为什么你们偏偏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掩魄龙渊?只要和那把剑扯上关系的,我都讨厌!

“如果你暂时还不会死的话,就赶紧站起来,我不想再拖。”我转身,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

呵……掩魄龙渊,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他的,云堂,当我让你在我和掩魄龙渊之间选择一个,你没有回答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这把剑我一定要毁去。

在转过身的前一刻,我看到云堂复杂的视线,但我装作若无其事。我可以想到的事情,他一定也可以想得到,但有一件事情他不知道,幽虚和焱洄都阻止不了落存,那么这一次他也不可能阻止到我。

昆仑山,云雾缭绕,在夕阳的映照下静谧的让人心惊胆战。我没有再回过头,路上也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一直往昆仑之渊而去。这个地方,就是我几生几世之前命运的起始之地吗?就是这个地方,这个美丽的让人心生向往的地方,却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

人生,何其的讽刺……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要回到这里。我缓缓抬起头,看向昆仑最高的山峰,那里终年积雪,白雪皑皑,不染一点尘埃,神圣­干­净的不容人染指践踏,那里,似乎直达九天。

一个习惯了伪装狡诈过活的人,在遇到同类的时候,总是可以一下就嗅出他们身上那股相同的味道,同样的,当两个同样拥有千疮百孔的心和斑驳灵魂的人相遇,也一定会惺惺相惜。

所以,当我站在泪湖之畔的时候,那股浓重的悲哀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怎么停下不走了?”初寒走到我的身侧。

“没看到天­色­已晚了吗?三皇殿在泪湖彼岸,届时还没绕过泪湖就会入夜,入夜后的昆仑山有什么我可不知道。”

“好,堂儿,吩咐下去,所有人就在这湖边歇息一晚,明天再前行。”

云堂离开,此刻湖边只剩下我和初寒两个人。

“落儿累吗?”

“你说呢?还有,不要叫我落儿!那称呼不是此刻的你叫的!”抬手抹了抹额上的细密的汗珠。全身的骨头都像长了骨刺一样的痛。

“对不起落儿,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不想出什么差错。有时候一个人,离曙光越近,就越是担心会不会再度坠回黑暗。这颗药你先吃了,可以缓解你的痛楚,只要拿到掩魄龙渊,我就会让堂儿解了你的毒。”初寒不听我的,依旧如此对我称呼。

“哼,我是否该多谢你的恩赐?”接过他递来的一颗药丸,我吞了下去。我吃了溪汋的灵药,寻常毒物不会伤了我,所以云堂之前给我吃下了「追魂」。追魂追魂,还真的是不管跑去哪里都会被束缚住,那种全身每一寸骨头里透出来的痛,还真的是难以忍受。

“你的忍耐力也是很强,如果换作是寻常女子,早就痛到受不了哀求解药了。”初寒递给我一个水囊,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往下倒。

“不是我的忍耐力强,只是这身上的痛帮我缓解了心里的痛罢了。”

“你还是怪我要取那把剑?”

“怪?谈不上,现在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反正之前你对我也没有什么恩义可言。”

“那么堂儿呢?即使我对你没有什么恩义,但是他和你一起长大,你就真的可以忘记?”

“别跟我提起他!”我暴躁的打断初寒的话。

“呵呵。”初寒看着我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

“你这样的反应我就放心了,你越生气就说明你越在乎不是吗?爱和恨是相对的。就好象我和安静,纵然我们相处的日子很短,可我知道我们之间始终都还有情,所以我才用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如果安静真的对我无一丝情意,我们今天可都要死在玉残夜的手下了。”

有侍卫过来在我和初寒的面前生了一堆火,火光跳跃在初寒的脸上,我看到他满足的微笑。

“疯子!你竟然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去赌安静是不是还对你有情?”我冷哼。

“我和安静的相识,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出生皇族,你应该听说过,那个地方是没有感情的,亲情,友情,爱情,在皇家就是一种奢侈,一种笑话。”初寒苦笑一声,用木棍拨着面前的火。

“我的兄弟,各个都想要那个皇位,我从小就不喜欢那种生活,所以我早就表明心迹,我可以帮他们打天下,我也可以做一个闲散人,只要他们给予我哪怕一点亲情。我以为他们相信了我,谁知道没有。”

“所以他们就乘机想杀了你?”我想起之前安静的话。

“不错,当时正巧海上出现一批海贼,搅得沿海的百姓不得安宁。所以当时我的父皇就派出我们几位皇子去剿灭沧海上这伙海贼。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父皇那么做是有深意的,那一次,他会在我们几个皇子中间挑选一个最有勇有谋的皇子未来继承皇位。如果当时我知道父皇的意思,我一定不会去。”

“海贼很快就被剿灭,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却被我的哥哥们暗算,他们以为我死了,所以将我丢入了沧海。我是否应该感谢老天当时让我假死过去呢?之后我就漂到了烛­阴­幽境的外域,见到了安静。”虽然十多年不见,可是初寒似乎没有怎么变,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偷走了龙族的至宝凤凰乾坤?”我嗤笑。爱?我信!只不过在面对贪婪,爱就被丢弃践踏,如地上的尘土般一文不值。

“落儿,你还小,你不会明白的。有时候爱一个人,反而会因此做出很多的错事,而凤凰乾坤于我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纪念。我的哥哥们告诉父皇我被海贼所杀,既然如此,我就做一个死人好了,于是我带着堂儿去山上隐居。我当时是真的想过要一辈子不再踏入尘世。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你就假惺惺的留了那封信,和云堂串通起来让我以为你是让我自己做出选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封信的内容,什么「前路虽然渺茫,但是冥冥中还是自有指引」,是啊,是有指引,因为一切你都和云堂安排好了!”我冷笑。

“落儿,为什么你总是要把事情想到最坏?”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阙、三皇殿

“我说的话里有任何一个字是错的吗?”我抬头看向初寒。

“…………”初寒看着我没说话。

“就连溪汋都是你们的帮凶。我现在很怀疑,溪汋究竟知道多少?说句实话初寒,你那封信当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你可知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有很奇怪的幻觉,对于未来我其实一直都不知所措,对于山下的世界,我原本就是本能的畏惧!”

“我知道……当年溪汋抱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你也知道我的事?”

“不,我是知道堂儿的事。安静当年怀堂儿的时候出过一个很大的变故。因为我是人,而安静是龙。墨龙一族不知道曾遭遇过什么,子嗣越来越弱,而且很多墨龙即使出生也会早夭。其实堂儿当初也是如此,因为堂儿出生的时候是龙蛋,要经过一段时间才会破壳而出,就在我们满怀希望之时,堂儿也差一点夭折,等不到破壳之日。”

“当时族里的长老算出,因为堂儿的生辰八字极为特殊,应该不至于如此命薄。于是开启了天眼窥视了天机,这才看到了堂儿之前的几世。之后正如长老们所料,人龙混血的堂儿虽然经历过一场凶险,但之后不但挺了过来,而且灵力一天比一天充沛。而后来我带着堂儿离开烛­阴­幽境,因为害怕他的龙气引来妖魔,所以一直用月华魄镇住他的龙气。”

“月华魄?”我有些愕然。

“不错,正是月华魄,后来溪汋抱你来找我,我知道你和堂儿的命运势必纠葛在一起,那么有你在他身边也一样,况且那月华魄本就是你之物,所以我就还给了你。其实这月华魄当初也是随着沧海的海水被冲到烛­阴­幽境里的。”

我点了点头,这一切看来真的早就有了注定。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天,是你,是你在引导我走到这一步吗?可笑的是,此生我不信命!

半夜,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初寒,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此刻昏睡的很沉。再看了看更远一些的云堂,呼吸均匀,他这几天都一直和我刻意得保持着距离,不错,这样正合我意。

我闭上眼睛,手紧紧的握住,机会转瞬即逝,我此刻绝对不能软弱。

强行驱动灵力的后果,就是那毒让我痛的生不如死。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在痛,那痛就像是从你的灵魂里往外渗,可是我就连喘息都不可以。死死咬住下­唇­,很快我就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道。

鲜血的滋味让人上瘾,我猛然发现自己其实如此嗜血,似乎曾经我就饱尝过这种味道,有些腥,但剩下的却都是甜的诱/人滋味。

一层又一层的汗渗出,没过多久就已经汗湿重衣。昆仑山入夜之后的风微凉,吹在我的身上一阵阵的凉意。

当我终于逼出了那毒素,我发觉我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但我不能放弃,挣扎着站起身,之前在蓬莱吃的那些车马芝和影木的果实起了作用,我的身体如今可以轻到不惊出任何的波澜。

拿出御海珠,我跳下泪湖,看了看头顶,湖水在上方闭合。想要去三皇殿就必须达到泪湖彼岸,从湖里直接走过去是最快的。

泪湖,在数千载之前并不如此刻这般,湖面上十尺的冰封因为某种原因而融化。我扯了扯­唇­角,时间不多,没工夫缅怀过去。我最后一次回头,云堂,再见……

溪汋,虽然你和云堂初寒串通,但我不会忘记你曾经对我那么好,我还是婴儿时感受到的第一个温暖怀抱就是属于你的。

伊风,忘星……不管你是喜欢装疯卖傻,还是俊逸飘逸,我都要感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虽然我以前曾经很讨厌你。

第一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因为这样你就不用应了你的死劫。

冰遥姐姐,舒凌夕,还有曲师兄,希望你们以后可以快乐无忧的过一生。

三皇殿,已经近在眼前……

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三把匕首,我迈步走入大殿。这三皇殿是供奉女娲,伏羲还有神农的。是人界求仙问道之士所建。平日所见的那部分就是主殿,但其实需要用到那三把匕首打开的,是隐藏在主殿之后的那部分。

而掩魄龙渊,就被封印在那里。

三皇殿大的可怕,每走一步,我都可以听到血液在身体里逐渐沸腾的声音。近乡情怯吗?或许吧……我那灵魂里缺失的部分,就在这三皇殿的尽头等着我……

抬头仰视那三座巨大的神像。凡人,总是用自己的想象去定义所谓神的形貌。神农,伏羲,女娲,不管这三座神像有着怎样的面容,也不管这三位神究竟是何模样,他们无一例外都有慈祥的眼神。好像不管这个人间发生什么灾难,他们都会拯救所有人的灵魂。

长明灯的烛光跳跃在他们的脸上,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自我的眼眶滑落。三皇……如果当年你们可以预见今天的一切,那你们还会选择铸造出那把剑吗?

物极必反,太强大了即成为一种罪过。数千年前的落存最终都是失败,今日的我,是否可以结束这一切的纠葛?

“如果你们此刻正在看得话,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我死了,如果掩魄龙渊的心死了,我们,是不是都可以自由了……你们说话啊……”我颓然在他们的神像前跪下。

耳边突然回想起玉残夜曾经说的。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冷酷无情,他们如此高高在上,却根本无视人界的悲苦。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你们真的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吗?为了那把剑,我已经遭遇了那么多轮回的痛苦,每一世,我都要因为那把剑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后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抬头看着那三座微笑的神像。

“当年的丫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可是你们为了那把剑,就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当掩魄龙渊终于有了主人,你们就安心的消失了!你们究竟有没有关心过当年那个小女孩究竟承受了什么?即使我马上就要死去,即使我再也看不到升起的太阳那又如何?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

我站起身,看着那巨大的三座神像。

“你们,你们以为你们只是一直高高在上就可以了?你们以你们骄傲的姿态睥睨着天下就当真那么有趣?你们谁可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去承受的吗?”

这一切都是我该承受的吗……云堂,溪汋,第一宣,伊风,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最终都要被我影响……

心脏突然一阵剧痛,我蹙眉弯下身。

呵呵……我突然听到自己的笑声。仰起头,我抹去­唇­边渗出的血迹。轻轻拍打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放心,很快,很快你就会完整了……不要着急……”我收了笑容,最后看了一眼那三座巨大的神像,向着最深处而去。

越是接近掩魄龙渊,我反而越是平静。

此刻我不害怕云堂初寒他们会追上来,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觉得深夜有什么危险才提议他们在泪湖之畔休息一晚。我只是知道,泪湖之畔四周长满了回梦草。只要人一旦坠入梦境,就一定会梦到自己最难忘最快乐的时光而不舍得苏醒。做梦之人非到天明绝不会睁开眼睛。

回梦草,一种让人可以在睡梦里快乐幸福的草,却歪打正着成为我此刻利用的工具。

万物相生相克,毒蛇出没的附近,就一定会有解毒的草药,让人心里压抑痛苦的泪湖,他的周遭也长满让人有愉快梦境的回梦。

而引起无数纷争血腥杀戮的掩魄龙渊,却被深藏在三皇殿的金光之后。

三皇殿的最深处,我在一座石壁前站定,缓缓拿出怀里那三把匕首,我用力闭上双眼再猛然睁开。

追星,逐日,奔月被我抛在半空。急退两步,我蹙眉。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阙、龙渊掩残魄

“万物剖符甲而出,万物有形可纪识,万物收敛而有实,万物初新皆收成。万物兹萌于既动之阳气下,阳气任养万物之下!阳气在上未降,万物始生寅然,言万物茂,物经震动而长,阳气之盛,万物盛大枝柯密布,万物之老,万物尽灭,万物收藏!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齐开!天蓬、天任、天冲、天辅、天英、天芮、天柱、天心、天禽,九星速集!”

我以为,我不会再来到这里,我以为,我不会再记得这段诀,我以为,我再也不用让九星汇集,我以为,我再也不用让八门加临!可如今,我还是不得不站在这里,看着那三把匕首悬在空中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

脚下的大地开始轻颤,石壁与我之间的位置依次出现八道门。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和掩魄龙渊扯上关系的,只能是一条不归路……”我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跨入惊门。

黑暗,好像天地万物都消失一般的黑暗。我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害怕,只是突然觉得有什么异样之感。疑惑的低下头,那三把匕首还好好的躺在怀里,而月华魄此刻也很安分,那么那奇怪的感受是来自于何处?

我晃了晃袖子,一样东西掉了出来,将手心摊开,举火蹲下检视,是那块圆形的石头。这几天我倒是真的忘记了它的存在,它居然一直都在我身上没有遗失,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吧,不,应该这么说,即使我将它扔了,它也会莫名其妙的再出现。

伸手将那石块握在手里,周围突然狂风大作,似乎还伴随着什么沙土飞扬,我下意识的用手扶额闭上了双眼。风静止,睁开眼站起身,我有些麻木的看着周围的景­色­,鲜花绿草,美丽得让人窒息。和烛­阴­幽境那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美不同,这里的美更空灵,也更让人觉得亲切。

这是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一个身影突然匆匆向我的方向而来,双眼通红,似乎遭遇过什么悲痛欲绝的事大哭过一场。舒凌夕?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

“凌夕?”我看她向我走来,跨前几步跟她招手。

可很快我就愣住,因为她穿过了我的身体。

“你这个瘟神!为什么所有和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他们明明都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是都依旧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一切?凭什么?凭什么!”

怒气冲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疑惑得回头。

「啪」得一声响,舒凌夕一巴掌打在另一个女子的脸上,那个女子被打得偏过了脸,可还是低垂着头不言语。刘海挡住了她的面容,我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为什么?宣死了,你根本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将他拴在你的身边?不够吗?你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我的宣你都要夺走!”

痛苦的嘶喊,我不断的摇头,那种痛我理解……可是她还说了什么?宣死了?宣怎么会死?我离开烛­阴­幽境的时候他明明都还好好的!不可能,究竟在我离开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我的手握紧了拳,可以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冷汗。

“你只是一个妖孽,一个怪物!你总是以你的不完整为借口!怎么?我说错了吗?残缺的心?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如果你真的那么冷酷无情,那你就不要爱啊!”

“抱歉……”那个女子开口了,我却猛然吸气倒退一步。

缓缓抬起的头,渐渐清晰的脸……

“落存,如果你真的要道歉,你就让宣活过来!”

那个人,是我……

可这眼前的景象是什么?我看到我自己,还有舒凌夕,但是他们却看不到我……

“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将命还给宣……他会有更好的未来……”我看到我自己坚决却又悲伤的转过身。

看到她们进了一间屋,连忙也跟了过去。可舒凌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云堂。云堂?……

“滚出去!”另一个我歇斯底里,眼睛血红。

“为什么?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你终于想起了我真正的身份,可是那已经过去数千年了!落存,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弄错了一切,如今,你却要将这错误全部归于我的身上?”

“数千年?即使过去数万年我的心情都不会改变!当年是你害得我即使下黄泉都无颜见昔日伙伴,此刻呢?你又害得我众叛亲离!云堂,我只恨,我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有被饿死,我为什么要被你捡回去!是,确实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弄错了,可那都是因为那契约的内容!我现在终于弄清楚了!难道我不该生气?”

“跟我走!”云堂的脸上满满都是悲伤。

“不……”

“你真的要嫁给第一宣?”

“做王妃有什么不好?”另一个我嗤笑。

“如果你想做王妃,我可以回到京城夺取皇位,你可以做我的皇后。”

“可我不稀罕做你的皇后……”

什么意思?我走到他们中间,试图触碰到他们,可是依旧无能为力。画面突变,我又看到我自己颓然坐在床榻之上,怀里抱着一把墨黑的琴。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另一个我凄楚的询问站在房里的人,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溪汋,有素冰遥,有濯忧和涤愁。

“落存,我们不会用这样的事情来……骗你……”

“那你们是在告诉我,其实我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么?你们是在告诉我,我吃了……他……他在我……肚子里?”

“为何你一定要用那些字眼!”

“有区别吗?”

我看到另一个我猛然站起身,狠狠掴了溪汋一巴掌。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另一个我突然笑了,可那笑还未完全展开,我就看到她突然深深蹙眉弯下了腰欲呕,可是不断的­干­呕却吐不出任何的东西……

我感同身受,胃里一阵翻腾,蹲下身捂住嘴,好不容易压下那股翻腾,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溪汋。

“你好狠心……既然如此,那么,我要取回我应得的。”

不要……我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取走了掩魄龙渊,那黑袍翻飞如深夜里让人惧怕的鬼魅。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面目全非……

“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周围的画面不见了,我听到一把女声。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谁?是谁在那里?刚刚那些都是你变出来迷惑我的?”我对着四周的黑暗怒喝。

“不,我可没那个本事,让你看到这一切的,是你手上的那块石头。我只知道,不管你刚刚看到什么,画面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那石头可没创造幻境的能力。”

“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原本已经麻木的我突然产生一丝恐惧,难道这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

“你不用介意我的存在,关键是,你是否还想继续往前走?”

“那把剑,我必须毁了它!”

“毁了它,也许你就可以说服你自己自由了,但是在毁了它之前,却会引来更多的祸端。”

“少在那里妖言惑众,你说我就要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刚刚那些说不定就是你玩出的花样,赖在一块石头上?这破石头有那么大的能力吗?”我嗤笑,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让我莫名的就愿意相信。

“既然如此,你别后悔,我等着你。”

那声音消失了,我深吸几口气来平复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悲痛和焦躁不安。不,都已经来到这里,绝对不能再往后退!云堂,初寒,我绝对不会让这把剑落入你们的手中,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我都不能允许!

那把声最后说的话很奇怪,她等着我?什么意思?她其实比玉残夜更加让人害怕,玉残夜虽厉害,可她的骄傲­性­子促使她不会完全隐藏在黑暗之后,而这个人却不同,我一直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却从未见过她,更不知她的深浅。

但,只要我毁了那剑,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因为,我会用我生命的终结,去结束这一切!

月华魄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清冷如月光的光辉将四周黑暗驱散。明明那光让人觉得微寒,但它却同时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包裹住我冰冷的身心。

我缓缓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高台,掩魄龙渊……剑……带着让人屏息却又致命的吸引,带着沉淀了数千年的悲哀和孤清,带着我那残破灵魂凝聚的心,静静悬立……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六阙、火凤

“掩魄……龙渊……”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那把剑,记忆中的画面突然清晰。

“这把剑,是属于你的,从它被铸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它就已经注定要认你为主。”幽虚的笑脸似远又近,我透过那把剑,看到了数千载之前的悠悠过往。虽然那人的面容依旧带着朦胧的水气,但我却不自禁的微笑出来。

“相传伏羲,女娲在天地初开的时候是雌雄共体的,但后来因为不便,所以才分裂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那也就是说,其实这天地间应该是有办法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分开而不会让人的生命受到影响。所以,你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实现。我会和掌门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将你的灵魂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就是因为当年落存的想法,掩魄龙渊从此就成为有心之神兵。

缓缓取下脖子上的月华魄,据传这块石头是当年铸造掩魄龙渊剩下的矿石,所以,它才可以成为封印掩魄龙渊的重要之物。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龙渊掩魄,天地之阵,收!”

强烈的暴风形成漩涡,我运尽全身灵力去抵挡还是承受不了那股冲击力。张开口,一口鲜血喷出,我跌坐在地上。掩魄龙渊开始剧烈的震颤,我强忍着翻涌的血气伸出右手,隔空紧紧吸住掩魄龙渊,手指一收,那剑在下一刻被我牢牢抓在手里。

如果不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会将那传说里足以毁天灭地的掩魄龙渊和眼前这把剑联系在一起。没有华丽的图腾,没有摄人的外表,它只是一块再平凡不过的铁。为了这把剑,几千年来多少人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结束了,一切都即将结束……我握紧了剑柄,将全身的灵力都激发。如果……如果云堂和初寒没有利用我,我会将它带去员峤山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毁了它,但是现在,我的生死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紫,云堂的眉眼在我的眼前闪过,那曾经让我沉溺的紫眸仿若就在眼前……酸涩的眼里却落不下一滴眼泪。原来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不过就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掩魄龙渊,你化为灰烬吧!你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人间,你根本就是那些无所事事的神在玩闹玩笑下延伸出的可笑玩物!你化为灰烬吧!”只要你毁了,我毁了,人间就会平静了……

天火,在我的手上猛然窜起。火舌立刻卷住了我手中的剑,那跳跃的火苗,突然向着四面八方而舒展,犹如火凤的羽毛,美得如此惨烈凄然。

痛,全身都开始痛。我颤抖着握紧手中的剑,那痛感不能让我放开手,反而只会让我更加死死缠着它。

“和我一起,结束吧!”我仰头大喝。还差一点,再激烈一些吧,只有此刻传唤出如此决绝的火焰,才可以将它彻底地消融。

“呵呵……”突然响在身后的轻笑,让我猛然间绷紧了身体。

“天真,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罪……”那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我加快了手下的动作,火焰更加猛烈。不,绝不可能……她此刻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根本就来不及转身,火猛然熄灭,身体向前倒去。胸前有点凉意,我缓缓低头,一把刀,从我的背后穿过,在胸前透出了刀尖。

“我很好奇,你不是没有心吗?那这把刀Сhā在你心脏处,你会不会死?”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有鲜血涌出。

“玉……残……”我缓缓回头看向她。她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受过重伤。可我明明亲眼看到初寒用安静的元神将她打伤的,难道……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好像一点伤都没有呢?”玉残夜的话让我心里的恐惧更甚。

“很简单,因为初寒和初云堂又骗了你。怎么了?很难过啊?啧啧啧,看到你现在这样也实在是很可怜。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你遭遇过那么多次的背叛,还是如此天真?不过同情归同情,这把掩魄龙渊我就拿走了,话说回来,我还真的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解开这个封印,我就算进得来,也拿不到剑。”玉残夜优雅的蹲下身,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呵……果然,人笨真得就无药可医。我喘息着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可是那穿透心脏的刀却在切割着我的生命。

“这么快就后悔了?真让我失望……”那把消失的声音又传来过来,紧接着我就觉得有人握住了那把刀的刀柄。

“啊~~~”剧烈的痛楚袭来,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痛得什么都看不清楚。谁?究竟她是谁?她似乎隐形了,我根本看不到她。

那刀,被她硬生生的从我的身体里抽出。随着那刀被拔出,我的身体被那力道顺势带起向后倒去,下一刻,我觉得自己倒入一个怀抱。

眼睛里充满了因疼痛而出的冷汗和喷出的血污。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抱着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熟悉的怀抱,让我莫名的安心。

感觉到自己的­唇­突然被覆盖,然后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传入我的口中。全身的钝痛渐渐被缓解,我的神智也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宣……”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

宣……他会死……会死……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开始挣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被第一宣再一次堵住­唇­。他的­唇­只是紧紧的贴着我的,和云堂和溪汋的吻不一样,我知道他只是想阻止我说话。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我之前就说过,要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溪汋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艰难的转了转头。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的!同样的错误,你究竟要重复多少次?!”

溪汋此刻的愤怒,让我突然落泪。

这几天来,我虽和初寒初云堂他们一路而行,虽然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全都是人,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人气,那种让人窒息的寒冷和寂寞就快把我逼疯了。

我可以相信谁?又该何去何从?我其实远远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坚强……此刻面对溪汋的怒吼,我感到自己仿若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残缺的心虽然依旧很痛,可我却不再是麻木的强忍着一切。

我终是体会到了伊风的艰难,原来戴着面具做人,真的是如此让人痛苦难挨……不仅仅是欺骗别人,更是要欺骗自己。

可是那伤口始终存在,不管自己如何逃避,如何说服自己一点都不痛,可都无法让那伤口有一丝一毫的愈合。甚至还会越加的鲜血淋漓。逃,终于是逃无可逃……

“别哭……”第一宣的声音温柔,我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哭的更加厉害。

“哟,人那么齐啊?”玉残夜冷哼,我抬头望向身后。

伊风,素冰遥,舒凌夕,曲子健,甚至连濯忧涤愁都来了。他们所在我身上的视线无不带着关怀,虽然被云堂伤害的心就像破了一个大洞,可原来,我还是可以感受到那微弱的温暖。

“落存落存,是族长让我们来帮你的哦,怎么样,够意思吧!”涤愁向我奔过来,带着一脸的笑意,可看清了我身上的伤口之后,又立刻垮下了脸。

“谁,谁伤了你?”

“不就是我?”玉残夜嗤笑。

“落存,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幼稚,原来你身边都是这种货­色­!”

“住口!”我沙哑着声音喝斥。她不管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说我身边的朋友就不行。

“当年的你,我或许还会有些忌讳,可现在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况且我的手里还有掩魄龙渊!”玉残夜将那剑横在身前。

“呵……没有我,这把剑不过只是一柄……比较锋利的神兵……玉残夜,我天真……但是你也……好不了多少……”

“呵呵,是吗?即便如此,对付你们也够了,是不是啊?皇上?”

皇上……我一惊,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初寒和初云堂跨入惊门。

“你之前说的一句话我很赞同,不仅仅是你想要结束这一切,就连我也是!”玉残夜微笑,手中的掩魄龙渊突然暗哑一声,闭上了眼睛,好累……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人在我的面前厮杀……

为什么明明都是风雨同路的伙伴,却在一夕之间反目成仇。人事全非,脑海里满目的血红画面再度袭来。我感觉到此刻抱着我的第一宣,突然收紧了他的手臂。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七阙、心

“落存,之前你说我并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我明白!”第一宣的声音响在耳边,一阵强烈的不安袭来,我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宣……你要做什么?你竟然对我下了禁制,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脸,依旧美得不像话,此时他居然用那让人看了心疼的笑容看着我。

“放心落存,没事的,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他轻轻将我放下,靠在一边。

什么叫没事?我依旧记得他身上存在的死劫,如果一旦懂得爱人是何种滋味,那么这个劫就要应了!

第一宣,你别犯傻……我,不值得……想要大声的骂醒他,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出不了声,我唯有不断的喘息,面前突然一阵风掠过,我神­色­一凝。

“落存,想救他们吗?”

我即使瞪大了眼睛,都看不到那个人,但是我知道她就在我的附近,我说不了话,就连点头都做不到,所以我只能蹙着眉,想要用眼神传递给她我的意思。很奇怪,为什么其他人听不到她说话?

“不用那么着急,我可以很轻易就听到你心里的话。其他人和我的渊源不深,所以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

「那你有本事解掉我的禁制吗?」

“当然有啦,不过这个世界上是没那么多便宜事的,对吧?”

「你别废话,你想要什么你就说。」

“爽快,我放了你,可是等你抢回那把剑之后,你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都不可以毁了那把剑。”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回答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吧……」

七七四十九天,我知道这把剑一刻不毁去都有可能引起无数的变故,但此刻我没有谈判的资格,除了听从她,我没有其他办法。

“好,我信你会遵守承诺,不过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担心。因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你再有求于我。”

什么意思?不过没心情去细思,下一刻我的手指蜷了蜷,可以动了。

“乾为天,龙跃于渊,天泽履,履道坦坦,火,灼天下之灰尘,天雷无妄,无喜无悲。天风妒,拂面有伤,若水讼,容尽山河万里,后土之质,沉沙不动,金坚摧,无往而不利!天地相接,水火相济。吾心听令,吾魂复归!”

掩魄龙渊,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在玉残夜怨毒的注视下,突然脱离可了她的掌握。

剑身突然发出万丈光芒,伴随着那七彩流光,剑身中飞出一个飘渺的人形,下一刻那飘渺的影子飞扑到我的身体消失不见。

“掩魄龙渊之心……终于苏醒了,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即使我今天在这里魂飞魄散,能看到这样的场面,一切都值得了!”玉残夜仰天长笑。

心,我的心……经过了几千年的时间,终于回来了……我可以感受到那胸膛里跳动的鲜活,从未有过的充沛灵力在身体里迅速游走十二周天,我看着在我头顶盘旋的剑,微微一笑。

伸出手,掩魄龙渊飞入我的手中。五行之灵力,在剑和我之间不断流转。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如何,只是在很多年之后,有人对我说,当时的我脸­色­苍白,­唇­边,身上都带着血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凌乱的无风翻飞,衣裙猎猎,整个人散发着杀意,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那人对我说,当时他看着那样的我,只是觉得心痛。

剑是我的剑,所以它只有在我的手中,才会如此有光华。

“啧啧啧,真是美,即使如此狼狈,都那么美,这个上天何其不公平!”玉残夜看着我摇头。

“废话少说!”我手中剑锋一转,对着玉残夜而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果的话,我当时还会不会刺出那一剑?如果,如果我知道玉残夜会有那样的举动,我还会不会如此决绝?如果,如果知道以后的我们会走到那样的地步,我还会不会如此恨他……

清新的香气,但是却不能缓解我周身的痛。

“宣……不要……云堂……我恨你……”

不想醒过来,老天,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面对这人世间的一切纷扰,我不想再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

为什么,不让我就在那一场突生的变故中死去?为什么还要死死扯住我的命,不让他彻底消散?

“她怎么还不醒过来?”有声音,很熟悉,是伊风。

“凤凰乾坤已经让他的外伤恢复,现在……她只是自己不愿意醒来罢了。”安静?

凤凰乾坤,那块红布不是在初寒那里吗?怎么又回到了安静的手上?

“不愿意醒来……”

“放心好了,我想她终归会醒来的,烛­阴­幽境里夺天地灵气,平静祥和,我想过段时间她心里的伤口就会慢慢的愈合。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但愿如此……”

烛­阴­幽境?我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我明明是在昆仑山,我明明在三皇殿的,对了,掩魄龙渊呢?

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手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剑……在哪里?

“咦,落存,你醒了?”涤愁的声音传来,那比别人都高的嗓门刺激我的耳膜,我蹙眉。

“哎呀呀,看来真的是要醒了啊,呵呵,太好了。”

“吵……死了……”我动了动­唇­,这样的吼叫,死人都要受不了。

努力撑开眼皮,涤愁的脸渐渐得清晰。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习惯了,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痛?”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太痛了,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被刀刺穿的地方,也几乎感觉不到了痛感。

“你别担心啦,只要有凤凰乾坤,再重的伤都会很快愈合的。”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涤愁回答。

我当然知道凤凰乾坤的作用,之前玉残夜那么重的伤都可以在它的帮助下很快恢复,我只不过是心脏被刺穿而已么。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会回到烛­阴­幽境罢了。

“我去叫族长和其他人过来。”

“不用,我想,先一个人出去走走,透透气。”我抓住涤愁的袖子。

“哦……好吧,不过我陪着你吧……你……”涤愁一脸都是担心。

“好。”我不打算拒绝。

烛­阴­幽境,墨……这里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我蹙了蹙眉,我的记忆中有一小段的空白,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好像有人在那里关上了一扇门,但却没有给我留下钥匙。

“其实,落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过去就算喏,你看就比如我吧。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出过烛­阴­幽境,唯一的一次,就是去三皇……咳咳,其实我一直都很期待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看过之后,还是觉得烛­阴­幽境这里最好。”

涤愁看我不说话,说着一些很蹩脚的安慰。我感激的冲他笑笑,其实我并没觉得很难受,只是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记得了。我只是记得,自己对着玉残夜刺过去一剑,之后就只剩一片空白,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找不到蛛丝马迹。

“师姐!”舒凌夕的声音,我顿住脚步,闪身到一边。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躲起来,只是此刻不想让人打扰我,也不想我打扰到别人。

“凌夕,你这是胡闹!”素冰遥一脸的怒气。

“师姐,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以为你会明白我此刻的苦。”

“我当然明白,但是很多事情不能强求……”

“师姐,我不像你,你明明那么爱初云堂,却可以让给别人,我喜欢的,我不想放手。”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

呵,我扯了扯­唇­角,原来是在这里被感情困扰。她的私事,我不方便听,于是我对着涤愁招了招手,选了另一个方向。

这一次遇到了溪汋伊风以及濯忧。

“喂,我说,濯忧,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板着脸?我们现在说正经事,气氛如此沉重,你难道不能给点好脸­色­,起码大家都不用那么压抑么!”伊风看向一边的濯忧。

后者始终双手抱臂,脸上平静无波一丝丝的表情都没有。就如一潭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喂,我说的你究竟听到没啊?”伊风轻轻推了他一把。

“既然是说正经事,那我表情严肃又有什么问题?”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八阙 出路

“你……”伊风的脸­色­黑如锅底,看来真的是被气的不轻。我有些忍俊不禁,伊风啊伊风,没想到你也会有被人噎得说不出话的一天。我不由佩服那个濯忧的能力。

“这会没心情跟你争。”伊风将脸转向一边的溪汋。

“如今这样的局面,还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溪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第一宣这个样子,落存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云堂……真是没想到云堂和初寒会那么做,上一次这烛­阴­幽境的事情大家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三皇殿里又发生了悲剧……”伊风轻轻叹气。

“还好初寒还有一点人­性­,愿意将凤凰乾坤还回来,也答应暂时不来打扰,不然落存这一次真的就麻烦了。”

“但那凤凰乾坤救得了落存,却始终救不了第一宣……”

第一……第一宣?他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那么熟?心下突然一片钝痛。

“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瞒着落存。”

“可这样,第一宣也太渴了了吧……”

胸口的气闷无法压抑,我突然蹲下了身。

“怎么了?”涤愁紧张的扶住我。

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啸心殿的方向,他会意,扶着我回去。

“涤愁,我的剑呢?”回到啸心殿,我转身面对他。

“什么剑?”

“何必和我装糊涂呢,这个问题我有权知道,也迟早会问。”

“剑在族长那里……其实我当然也知道你迟早都会问,但你刚刚醒来,我担心……你会又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涤愁秀气的眉轻皱,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有可爱乐天的笑容,这样的愁眉苦脸我看着还真不习惯。

“我明白,你帮我安排一下吧,我想见见族长……”

安静……我知道她对我和云堂的关系一直很介意,虽然我现在和云堂搞成这样,但对她的敬畏已经形成,所以每次见她我都是小心翼翼。

“落存姑娘刚刚醒来,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下?”安静微笑,但我只是定定坐在原地。

“族长,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您归还我的剑?族长的救命之恩,我他日定当报答。只是请族长体谅,那把剑已经引起了太多的悲剧,我不可以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安静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对着身后的侍女招了招手,不消一会,那侍女抱着一个剑匣走了回来。

“这把剑本来就不会据为己有。我还想要我这个烛­阴­幽境多安生一段日子呢,只是你昏迷了三个月未醒,我在这期间帮你收起来而已。”安静将那剑匣递给我,我迅速接过打开匣盖,取出里面的掩魄龙渊,死死的抱在怀里。

“不用紧张,暂时这里都不会有事,血门已关而,堂儿……”

云堂?云堂怎么了?我突然冷笑一声,我到现在还关心他做什么?他肯定已经和初寒回到人间的皇宫,做回他皇子的身份了吧。

“为什么你好像不关心堂儿现在怎杨了?”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但是如果堂儿和初寒是有苦衷的呢。”

“与我无关……”我站起身想要告辞,既然剑已经顺利拿回来,那么下一步我就收拾收拾离开这里,我知道我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落而……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这样叫你。其实如果你现在问我的话,我还是和当初那样,不希望你和堂儿在一起,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担心你,更加不会代表,我不喜欢你。”

安静的声音响在身后,我的身体僵了僵。

“落而,在我的眼中,你和堂儿都是让人心疼的孩子,我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有我的自私。可我也是知道,你和堂儿在一起,两人不会快乐……我不知道你是否想起了过往。但之前听伊风他们提过,似乎你对于千年前的那一段往事非常避讳,所以才造成这段记忆封存在灵魂的最深处。”

我缓缓转过身看看安静,我不否定她所说的,我可以想起寻月,想起丫头,想起其他,到哪偏偏就是想不起数千载那一场惊天浩劫的前前后后。

“现在,你不要将我当作是堂儿的母亲,只是把我当作一个朋友,那你来对我说说,关于堂儿的记忆,你除了想起他是焯日,还有呢?”

“幽虚……”我轻轻吐出两字。

“你想起堂儿是幽虚?”安静有些意外。眼神也有些复杂。

“其实我只是想不起那契约的内容,也想不起当年焱洄怎么背叛落存,怎么害尽璇枢上下的事情。或许您说得对,我是潜意识就不愿意记起。”

“我明白的,就像当年初寒背叛我的时候,我也一样很心痛。但我如今已经原谅了他。落而,我希望你也可以放下一切,放过自己……”安静的手温柔的抚过我的头发,我微笑。

“多谢您。”

“去吧,去和朋友们好好聚聚,他们这三个月来都担心死了。”

“我知道,族长,我……有一段记忆好像失去了,不知道玉残夜最后?”

“玉残夜被你重创,虽然逃了,但没有凤凰乾坤,她距离魂飞魄散之期也不远了。关于你失去的记忆,这个不用担心,那不过只是因为你当时受伤太过严重引起的问题。”

“如此,就好……”我抱紧了手中的剑缓缓转身。

烛­阴­幽境的沧海,真的和人界的很不同。这里的海没有那么大的波浪,却比人界的海深得多,那悲哀也浓重得多。

“就知道你在这里!”涤愁……我有些郁闷的回头,这个人整天都笑嘻嘻的,真是搞不懂他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的笑容。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条龙要尊敬他,我还真是想要敲敲他的脑袋,也不知道他是大智若愚呢还是真的单纯,总之他向来都没有眼力,难道看不出来我是想一个人独处吗?

“那那,这是我们烛­阴­幽境特有的水果,人界可没有,虽然不是什么仙果有特殊的作用,但是却很美味。”

“谢了。”我接过他手里拿鲜红的果子咬了一口,果然是清甜多汁。

“那个……”涤愁语言又止。

“有什么就直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特意拿果子来给我吃。”

“那个……曲子健有话想对你说……”涤愁指了指身后,我看到曲子健带着另外几个人朝这里走来。

嗯?曲师兄?好奇怪,他突然找我做什么?而且看着架势,好像是找人寻仇,不像找人聊天……

“曲师兄……”我下意识的紧了紧绑着掩魄龙渊的布带。

“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我点了点头。

“明天我和凌夕就要离开烛­阴­幽境回师门复命。”

“师兄!”舒凌夕突然很激动的冲上来,不过被曲子健拦住。

“凌夕,大局为重!”素冰遥也一脸凝重的走上来拉住她。

我疑惑不解的看着这几个人,舒凌夕看着我,脸涨的通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愤愤退到了一边。

“之前掌门算出烛­阴­幽境里会出事,所以命我前来相助,而凌夕非要跟着,我拿这个小师妹也实在没办法。”

我点了点头。

“我赶到时就已经昏了过去,之后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你就又跟真初寒和初云堂去了昆仑。如今,掩魄龙渊的事情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这把剑在你的身上,短期内不会有人来抢夺,初寒和初云堂也和我们做出协议已,暂时不会再打这把剑的主意。毕竟大家都需要一点时间去疗伤,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理的。”

曲子健顿了顿,“落存,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这一次醒来我就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方向。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是我一定会离开烛­阴­幽境的。”

“没关系,你可以到处走走散散心,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回来员峤山,我相信掌门也会很欢迎你。”

“谢谢你曲师兄。”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个都对那么好做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意愿,你们就会全部帮着隐瞒?好啊,我倒想看看,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会不会感激你们!”舒凌夕又突然发脾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很奇怪她的话?到底他们有什么瞒着我?我的视线挨个在他们脸上转过。

“凌夕在说什么,你们有谁可以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我更确定了他们一定有秘密。

“怎么?都不肯说吗?”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九阙 俯首往事

“你知道烛­阴­幽境的沧海是如何形成的?”曲子健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突然跳跃了话题。

我摇了摇头,只是之前安静提过,沧海是因为龙族这里的龙深切的悲哀而形成。但具体何故我却不得而知。

“我如果告诉你,我爱安静,你会觉得奇怪吗?”

我原本正将吃了一半的果子再度放进嘴里啃咬,听到这突兀的话一时无法反应,果­肉­呛在喉咙里,一阵猛烈的咳嗽。

不仅仅是我如此惊诧,就连旁边其他人听了都微微倒抽了一口气。一个是觉得太突然,另一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安静是初云堂的母亲,虽然因为是龙族所以看上去依旧宛若青春少女,但那感觉怎么都高过曲子健一辈……

“就猜到你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曲子健突然促狭的抓了抓头。

“我在到员峤山之前,是生活在沧海边渔民的儿子。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却很满足。我的爹娘都是老实人,爹有时候和其他渔民一出海就是好几天,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我娘。”

我看向曲子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我自朝的微微笑了笑,情之一物,当它要发生的时候,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干­扰和阻碍。

“其实我娘一直很担心我爹,海上讨生活哪有那么轻松,果然,有一天我和我娘等到了我爹和其他渔民的尸首。那一次,所有出海的人都没能幸免,而送他们回来的,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那个女孩安静……”

“等等……那个,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断你说的话,你说当时安静比你大不了多少?那你……”我疑惑的大量他,他的身上有岁月沉淀的痕迹,虽然容貌年轻,但是年纪应该也不小。但我始终很难将他的年纪和安静初寒联系在一起。

“修道之人,本来就不显得老,就像掌门,纵然一头银发,但容貌却依旧年轻。”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那掌门看上去就是个年轻老头子。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曲子健说不定也已经七老八十……我下意识的看了看素水遥,她对我耸耸肩。

“从我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安静。起初并不知道她是龙,后来才知道她总是不顾她爹娘的劝阻,偷偷离开烛­阴­幽境,爹死了,我娘和我生活就更加清苦,安静不忍,就给我们带来了一些种子,那些种子很神奇,即使是在很贫瘠的沙土里都可以生长的很茂盛。结出来的果实非常可口,通过将那些果实卖出,我和我娘的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

“不会是我手上这些吧?”我扬了扬手中的果子,曲子健点了点头。

我瞟了一眼涤愁,却见他跟我扮了个鬼脸,看来这个人一早就知道这段往事,特意拿个果子充当道具让我可以入戏呢。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安静对我说,烛­阴­幽境里有一片海洋,是真正的沧海。天地初开,诸神刚刚诞生没多久,因为一把剑的诞生,整个天上地下都沸腾起来。当时的人界还未诞生,但魔界妖界却已存在,烛九­阴­,也就是那上古之灵烛龙,就借助烛­阴­幽境得天独厚的灵力,帮助女娲将那剑封在昆仑之渊。”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烛­阴­幽境的灵力大损,需要再过千万年才可以修复。千年过后人界现,因为一个女孩的出现,掩魄龙渊终于找到了主人,然最终,那女孩被人出卖利用,员峤山璇枢派上下所有人奋力抵抗,却还是死伤无数,就连参水真人也不能幸免……”

呵……我垂下了头,当年的往事不就是我搞出来的么……

“参水真人和烛九­阴­相识,因此就求助于它。”

我突然颤了颤,原来参水真人当年还请求助烛九­阴­的帮忙?这一点我完全不知,而且那手记里也没有记载。我惊讶莫名的抬起头。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安静,我也不会知晓。璇枢派并没有关于这一段的记录。”好像是看出我的疑惑,曲子健回答。

“或者是因为烛­阴­幽境的特殊­性­,不便让世人知道这处所在,所以才没有记录吧。总之,那一役极之惨烈,烛­阴­幽境里的龙虽然灵力强大,但是到底都是过惯了与世无争的生活,面对人界贪婪狡诈的­阴­谋,又如何躲得过?”

“所以,员峤山璇枢,因为那一次变故而几乎灭门,­精­英全部战死,而烛­阴­幽境,也只剩下一些老弱幼小的龙得以逃过一劫。因为这些龙的悲伤眼泪,沧海诞生……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海洋,永远都只有苦涩的味道。”

我垂首不语,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段,我身上背负的罪孽,更加深重了……

“说回你和安静吧……”我不想再沉浸在悲痛的过往。

“嗯,原本我是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可那果子一看就知不是人界的俗物,所以很快就引来有心人的窥觊。一夜之间,渔村被血洗。我是因为和安静去了外城采忘忧草,这才躲过了一劫。而当时在外域,我也同时看到了被兄弟出卖,奄奄一息的初寒。原本是想将初寒带去我家的,毕竟一个人类进入烛­阴­幽境总是不便。可实在没想到,当我再一次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我轻叹一口气,人事全非的感觉的确不容易让人承受。

“当时我的师尊恰巧经过,看到这样的惨况,就将我带回员峤山。从此以后,我就成为璇枢的弟子。但我的心理一直想着安静,师尊常因为我不能做到心静儿失望不已。直到我有一天终于收到了安静的消息,原来她和初寒相爱,已经成亲。而初寒更是成为千万年来第一个可以住进烛­阴­幽境的凡人。从那一刻开始,我唯有将这份感情深埋,一心问道求仙,倒还真的略有小成。所以这一次掌门算出烛­阴­幽境有难,就派我过来襄助。”

“哦,讲完了?”我看向曲子健,他点了点头。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要以为把话题扯开就没事了,听你的感情史我不介意,但是故事说完了就该说说正事了吧。”

曲子健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我抱臂静静等待。将那吃完的果核丢给一边的涤愁,我闲闲得抽出巾帕擦了擦嘴。

“那个,落存,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先去用饭吧。”溪汋过来拉我,我点了点头,我不着急,我相信他们迟早都要对我坦白。

这一顿饭所有人吃的都心事重重,相反敲门,因为怕惊动其他人,轻轻推开窗,纵身跃进了房间。刚想接近床榻就被吓了一跳。

舒凌夕根本没有睡着,而是斜靠在床沿上一直盯着我。

“那个……”我有些尴尬,虽然说我这次来找她根本就是有准备有话要说,但是被主人家一直盯着的感觉就完全不同,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一般让我促狭不已。

“我就猜到今天你会来。”舒凌夕反而先开了口。

“既然你已经猜到,那么我就直说了……我想你告诉我,究竟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第一宣是谁?”直觉告诉我,我不可以忘记那个人,绝对不可以。

“我不知道……”舒凌夕别过脸,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她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很清楚。

“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但我只想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哼,现在这样不好吗?有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反而是件好事吧?我警告你赶紧走,我之前已经答应过师兄师姐不会说出去,况且……我也答应过他……所以,你赶紧走!”

“凌夕……”我在她的身边坐下。

“其实如果你真的不想告诉我,又怎么会一直坐在这里等我?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对于那段空白的记忆我原本可以不在乎,可我总觉得那不仅仅只是缺失了记忆那么简单。凌夕,就当我请求你,帮帮我吧……”

“是!我承认!我是很想将一切告诉你,然后看着你痛苦的摸样我就开心了,但我可以不听师兄师姐的,却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毕竟,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舒凌夕喜欢的人我应该是知道的,我应该是认识的……那个名字甚至都已经呼之欲出,但是耳边却突然一阵嗡鸣,我痛苦的弯下腰,喘息不定。

“喂,你怎么了?”

“没事,每次试图去寻找那段空白的时候,就会这样。”我摇了摇头,将那一阵晕眩晃出我的脑袋。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十阙 苍白的记忆

“烛­阴­幽境紫电……”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烛­阴­幽境紫电境,最东边有一处凝华洞,他就在里面……”

“谢谢……”虽然她没有对我说那个「他」是谁,但我知道那就是我一直苦苦追寻的。

“不用感激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心,我原本就很期待看到你痛苦。哼,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可要坚强点,当然了,如果你冷酷无情的话,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

舒凌夕的话让我的心里涌出一阵强烈的不安。下意识的紧了紧绑在身后的掩魄龙渊,我离开了墨境。很奇怪,我应该要毁了这把剑的,可我这一次从安静手中拿回这把剑之后,我就发现这把剑冢的灵识似乎完全失去了,我尝试过很多次,但是完全感应不到掩魄龙渊之心的存在。

就是因为这极之怪异的现象,我现在才不敢轻易的毁了这剑。唯一做的就是一直将它背在身后,即使睡觉也不离身。

眼前出现紫­色­的天空,到处都有闪电掠过,但是并没有雷声。偶尔会有一条紫­色­的龙从天际游过。没有人注意到我。凝华洞,还未接近那里,我就感觉到寒意和流转的灵力交织起来的一股气息。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烛­阴­幽境里聚集灵气之地。

我小心翼翼的跨入洞内,石壁上到处都是一种发光的晶石,那些晶石就是洞内灵力的来源,虽不知道那些晶石是什么,但我知道这里一定不简单。

“第一宣?宣……”越是往里走,我越是觉得心惊,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揪得厉害。

当我终于看到一块巨大晶石上躺着的人时,我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着了魔一般缓缓走近,我看到了那张美到不像话的脸。

那个人披散着头发,静静的躺在那散发着紫­色­荧光的石头上。白­色­的袍子,苍白的皮肤,他是睡着了吧?脸上虽然没有血­色­,可是却没有出现衰败。

周围晶石的灵力不断的在他身边环绕,我可以看到他胸口轻微的起伏,他还活着……还活着……

“宣……”我死死的捂住嘴这才没有让自己痛苦的嘶喊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些消失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到我的脑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就会连第一宣都忘记,因为他说,他不想我难过,不想我内疚,所以他将我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都抹去……

“宣,你其实也很残忍……因为你的意愿,你竟然真的将我所有的记忆都抹去,如果不是再次见到你,恐怕我真的就永远都记不起。为什么,宣?你这不是为我好,你这是自私!”

自私……其实我又好得了多少?我也同样很自私。

握着掩魄龙渊的手刺向了玉残夜。

“废话少说,现在我就告诉你,今天我们之中,必须死一个!”

“呵呵,好,总算看到了当年寻月的影子。我就拭目以待。”玉残夜的身形向后疾掠,也许是因为掩魄龙渊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对敌,所以此刻的它也异常兴奋,到最后,我甚至觉得是这把剑在带动着我前行。

第一宣从我的身侧往前掠过去,我蹙眉看向他。

“宣,你给我往后退!”我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我只是担心他的死劫。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只是一味往前,溪汋和伊风他们已经和初寒带来的人缠斗在一起,三皇殿很久都没有如此热闹过了。就在我的剑即将碰到玉残夜的时候,一个我想不到却很突然出现。

“云堂?”我大惊之下收剑,可是掩魄龙渊已成去势,我根本来不及收回来,手腕猛然一转,剑锋斜向着我自己而来。

这就是所谓人的本能?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发觉自己心里真正所想所思。即使那个人背叛我利用我,我竟然还是不想伤他分毫……

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伤了他……落存啊落存,你真是没用!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个人会伤得你体无完肤,你还是要将自己送上门去!

算了……无所谓了……即使被溪汋骂,被伊风笑都没关系,只要我死了,第一宣的死劫也应该可以暂时得到化解吧。

“落存!”我看到云堂脸上惊诧。”

“你做什么……”

“云堂,人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才会变得诚实。我不得不承认,我依旧爱你,所以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伤你一分一毫……”我幽幽看着他。

“但我也清楚的知道,在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对方,既然我们都不可靠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就让我们都自由吧……”

我闭上了眼睛,只是掉转了剑的方向,为什么这段过程却如此的漫长?我惊讶我都说完了那么多的话却还是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痛楚。

非但没有痛楚,我还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身体突然搂住了我。

肩头有些温热,我瞬间睁大了眼睛……发生了什么?不……我感觉到了第一宣身上熟悉的气味。我缓缓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他的­唇­边溢出鲜血,我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殷红一片。

掩魄龙渊,刺在他的背上……

“宣……宣……你……我……”语无伦次,突然的变故已经让我无法招架。

“落存……没事……”第一宣蹙眉咬着牙。

骗我……怎么可能没事,掩魄龙渊已经被我催动五灵之力,即使他是如神般强大的天狐,也承受不了这样霸道的力量。

“小心!”第一宣的眼睛突然睁大看着我的背后,一把将我推开,他反手抽出Сhā在自己背上剑。

我只是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第一宣和玉残夜都倒在地上,玉残夜还在挣扎,可是第一宣却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宣!”我感到腰间被一双手臂紧紧搂住,我挣扎着要过去,却听到云堂的声音响在耳边。

“冷静点落存。”

“我怎么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放开我!”我低头狠狠咬在云堂的手臂上,血腥的滋味迅速充满了我的口腔,云堂终于是放开了手。

我趔趄着半爬到第一宣的身边,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止了下来,原本厮斗在一起的两伙人也都停止。

我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盖在脸上的发丝,和着满脸的血污,他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

“宣……宣?”我小心翼翼的呼喊他,可是完全没有反应……

我轻轻将他的身体,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为什么此刻就如一块破碎的玉石般陷入污浊不堪的泥沼之中……

“你别碰他!”我被赶过来的舒凌夕一把推开,无力得跌坐在地上,我看着她将他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

“你这个瘟神!”

瘟神……好熟悉的称呼。在那莫名其妙的幻境里,我就听到舒凌夕这样骂着另一个我。我无法反驳,我的确是一个瘟神,我只会害了所有我身边的人。

“落……”虚弱的声音传来,第一宣恢复了一些知觉。

“落存……原谅我……”第一宣的手缓缓抬起,下一刻我就觉得一阵晕眩。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你……开心一点……让你痛苦的事情已经太多……不要增加新的包袱了……”

“…………”我知道那阵白光绝对不简单。

第一宣再度陷入昏厥,我将他手里的掩魄龙渊拿在手里。

“玉残夜呢?”刚刚一心在第一宣上,竟然把那个人忘记了,如今哪里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被她逃了,我们刚刚谁都没有注意她!”伊风走到我的身边。

“没能亲手杀了她还真是遗憾!”

回过头,我看向第一宣,一定有办法的,他的死劫是有生机的。

我刚想向他走过去,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在其他人的轻呼声中,我再度昏厥。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这三个月里,我知道我自己一直不想让自己醒过来。但终究我还是被拉回现实的世界。

泪,终于是无法抑制决堤而出,我弯下腰将头靠在第一宣的胸口。明明我还可以听到那里传来轻微的跳动,他还活着,明明还活着,但是却和死了没有分别。

“唉,你还是知道了……”

我缓缓抬头,看到看走近来的安静。

“族长,他……”

“其实如果不是当时他对你施法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你是肯定破解不了天狐的法术。”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第十一阙白

“我知道……我现在真的很矛盾,我不知道是应该为他当时灵力不够施法很浅而高兴,还是该为他此刻半死不活而伤心……”

“其实我也猜到你尽早都会想起,说句实话,这凝华洞的灵力也保不了他太久。如今他可以维持人形,也是因为这些紫晶石的作用。”

“不知族长是否知道有何方法可以让他醒过来?”

“我不知道,他的生命其实一直都在流失,如果离开紫晶石床,他撑不过一个月……他是天狐,寻常方法对他来说是没有作用的。其实人生死自有缘,何必执着?”

“不,他有生机的,他的父亲曾经算出,他的生机就在人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集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泪湖,昆仑之渊的泪湖,我把他带去应该有用吧?”当年的丫头就是将那陪伴她的白狐带去泪湖之中的。

“据我所知,泪湖上的冰封已经融化,泪湖之水再也没有作用。”安静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明明当年女……那个神就说,一定要融化掉泪湖上的冰封才可以让它恢复的。”

“那位神恐怕只是在试探你的意志吧……”

我惊讶的张大嘴,的确有这个可能,只是那可能一直被我忽略了。

“那怎么办……”

天地如此宽广,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怨恨自己贫乏的才识。看了那么多闲书又有什么用?我竟回想不到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

紫­色­的流光闪烁,我仰起头,无力的看着凝华洞的顶端,不知道曾经在哪看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想哭,就抬起你的头。

可是有用吗?当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不管你是站着,坐着,垂着头还是仰着头,那眼泪总会因为这大地的引力而依循它特定的轨迹滑……

即使再纯澈­干­净的泪水,最终都会溅起一地的飞灰。

“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留太久。”

我点了点头,在那块巨大的紫晶石边上坐下。我伸手,理了理第一宣的头发。

“宣,醒来吧,醒来以后,我就跟你回青丘看看……”

丫头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她带着上路的三双草鞋都已经不能再穿,到了最后,每晚临睡前,她就用草重新扎一双简单的第二天穿。

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天明就起身,夜晚就伴着星光入睡。那只白狐一路上都没有醒过来,但是那越来越有力的呼吸却在安慰着丫头。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丫头终于看到那座昆仑山,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蓬乱的发掩盖不住她美丽善良的笑容。她犹如看到了曙光,抱紧了怀里的白狐。

“只要找到泪湖,你就可以醒过来了。”

可当她站在泪湖之畔的时候,却着急的几乎落泪。泪湖的表面是厚厚一层寒冰,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将那坚固的寒冰消融。

“你想融化这冰层吗?”

丫头听出那是在城里给她药草并让她来昆仑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可是这一次那女子却没有现身,丫头左顾右盼看了很久也没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是,有什么办法吗?”

“泪湖的冰绝对不是寻常方法可以消融的,如果你想要融化它,就只能用你最真诚的情感。”

“那请您告诉我该如何做。”

“我只能告诉你,拿出你的决心!”

“我懂了。”

丫头点了点头,将一直未苏醒过的白狐放在一边的草丛,宠溺的摸了摸它。然后坚定的站起身,解下了自己破烂不堪的外衣。对着周围的空气开口。

“如果我没能坚持到最后,请您救它!”

丫头光着脚踩上那结冰的湖面。然后缓缓得趴了下去。她知道她不可能溶解掉这湖面上的冰,但起码,她可以尝试用她的体温去融化她身下的这一小块。

刺骨的寒冷,可是丫头却绝不会退缩,为了此生第一个的伙伴,即使要她用命去换她也心甘情愿。

意识渐渐的模糊,疼痛也已经变得麻木。就在她的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奇迹发生。

泪湖的冰层开始出现断裂声,丫头疲惫的扯了扯­唇­角,就连笑容都似乎被冻住了。可是她知道就快成功了。她努力想要站起来抱起那只白狐,却又颓然摔回到冰面。

冰层粉碎,丫头的身体落入了泪湖的湖水之中,全身冻僵的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滑动双手。在她的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跃入泪湖,将她的身体紧紧抱住。

温暖的气息,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丫头安心的任由他抱着自己,其实只是一眼她就已经认出了那个男子是谁,他,就是她唯一的家人,即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他的生命也不会后悔,他,就是那只白狐……

再度醒来的时候,丫头依旧被那个男子抱在怀里。面前升了一堆火,丫头不再冷得直哆嗦。

“你叫什么名字?”丫头看着那个美丽的男子,没想到他变成|人之后会如此的漂亮,丫头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却也不免被这样美丽的容貌震慑住。

“你给我起一个吧。”男子笑得如春风拂面。

“好吧,你那么漂亮,又那么白,就叫大白吧。”

“大白?”那个男子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了?是不是我起的名字不好……我也没办法啊,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读过书……”丫头的眼神黯然。

“你别胡思乱想,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起这么可爱的名字而已……”

“哦,那就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大白了,大白大白……”丫头伸出双臂,将大白搂在怀里,这个人,啊不,这个可爱的天狐有非常温暖的体温,让人不自觉的就沉迷在其中。

“大白,你是我今生第一个家人哦,以后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对了,你是狐仙吗?你怎么会变成|人的?以前还真的是没想呢。”丫头就像是一个尝到糖果甜滋味的孩子,看着大白哪里都觉得新鲜。

“我之前因为灵力受损所以才不能维持人形,其实我初来人界的时候一直都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

“哦……看到你康复我很开心!”丫头似懂非懂,不管了,反正是人也好,是狐也好,她只知道她想和他在一起。

“丫头,你果然很善良,你用你的真诚融化了泪湖上的冰,你看看这个湖面,如今的泪湖,再也没有那千里冰封。”那个女子的声音缓缓出现,大白和那个女子相视微微一笑。这两人难道是旧识?不过丫头虽然觉得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丫头抬眼,湖面上波光粼粼,竟然真的是一块浮冰都没有了。

“这真的是我融掉的?”

“是啊,丫头,你是难得心境纯澈之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个地方?”那女子的笑容让人根本就无力拒绝,所以丫头着了魔似的点了点头。

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握住,丫头疑惑的回过头,看到了大白蹙起的眉。

“你要想清楚,有些事情做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什么意思?”

“总之,我很感激你的养神芝,可是她是我认以为主的人,我不能允许自己看到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您应该明白的吧?”

“我明白,能够让天狐认为主人的当然不凡。只是难道你不相信她吗?你觉得她没有办法驾驭那把剑?”

“其他的我不管,我只知道掩魄龙渊虽然有很强的灵气,但是物反常即为妖孽,这剑即使夺天地灵气,但也可以成为让天下都为之变­色­的大凶之物,我不想让她卷入那些腥风血雨。”

“你怎么知道那剑在她手中不会成为最有正气的剑?”

“我不可以拿未知的事情来赌。”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丫头怯生生的打断他们的对话。

“让他跟你谈谈吧,如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你不会拒绝的。”那个女子的身影转瞬就消失了。

丫头将视线转到大白的脸上。那眼睛里满满都是期待着他说话的神­色­。

“唉……别这样巴巴看着我,我会将我所知的告诉你,但我希望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这件事情很严重……”

没过多久,在那个女子的带领下,三人站在天地之阵前。

“不要害怕,走过去,只要你可以碰到那个剑,它就属于你了。”

丫头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大白微微一笑以示安慰,她并不知道这把剑的未来会带给她怎样的痛苦。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第十二阙寻黄泉

我看着眼前的第一宣,紧闭的眉眼,和当年的白一样的美丽,即使他此刻紧闭双眼,一样美得让人觉得有窒息的感觉。

“白,宣……你放心,当年的你最后都可以大难不死,今时今日也都一样。”

回到啸心殿,意外得见到了伊风和溪汋。

“关于第一宣的事,我们知道不可能一直瞒过你,所以我们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嗯,坐下说。”我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琅嬛福地,你知道的吧?”溪汋直接切入正题。

“嗯。”我点了点头,相传那是天帝的书房,里面的藏书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对啊,如果可以去琅嬛福地,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到救治第一宣的方法。

“可是那个地方只是在传说里出现过,我们如何去寻找?”

“这个你放心,只要可以找到东皇钟,就可以进入仙境。”

“东皇钟?”我更诧异了,找那个玩意好像比找琅嬛福地的难度小不了多少吧。

“传闻里说,东皇钟是天界之门,,但据天山石窟中的诸神时代残留的古老文明记载:东皇钟乃十大神器力量之首,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但我更趋向于前者。但不管怎么说,找到东皇钟,就可以找到通往天界的路。”溪汋解释。

“可有谁知道这个东西在哪么?”我摊了摊手。

“这个……就要落存你来决定了。”

“啊?什么意思?”

“因为东皇钟在初寒的手里。”伊风笑了笑。

“也就是说,如果要拿到东皇钟,必须去求初寒和初云堂?”我冷哼一声。

“正是,六界之间彼此互相之间总有争斗。人类虽然嗜血好斗,但凡人身躯是抵挡不了妖魔的。因此天界诸神在人类初现之时,就将东皇钟赠予了人界的帝王,因为有神器在手,所以人界才一直可以维持安定平静。”溪汋进一步解释。

“初寒未必肯借,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找别的方法。”我企图转移方向,总之就是不愿意见到他们。

“啊,对了,还有凤凰乾坤呢,不是说只要那块红布里面飞出凤凰,就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但可惜几万年,没有人知道如何让那凤凰出来啊。”伊风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那这样好了,我们兵分两路,冰遥和伊风你们两个去找初寒和初云堂借东皇钟,我和落存下一趟地府。”

“下地府?做什么啊?”我惊讶的偏头看向溪汋。

“找冥王,因为第一宣是天狐,他的魂魄应该和人类的不同,万一……初寒和初云堂不愿意把东皇钟借出来,而第一宣又撑不住……起码还能找到相应的缚魂之法。”

“说得也是。”我对这个提议很赞同,总之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让第一宣重新活过来。

“不是吧?你们让我去和初寒要东西?我不­干­!我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反正就是不和皇族中人打交道!”

“你不去?真的不去么?那好吧,那你就留在这里照顾第一宣吧,如果我回来之后发现第一宣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要你的命。”

“那个,呵呵,我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去就是了去就是了。”伊风嬉皮笑脸,我知道他不会想要留下来,在第一宣现在变成这样的敏感时期,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谁都会不起这个责任,况且我如果生气起来,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那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们就行动。”我站起身。

“那么大家就早点去休息吧。”

“这么快?”伊风苦着一张脸。

“怎么?嫌快啊?你都闲了三个月了还没闲够?”我戏谑的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这三个月我可没闲着,我时时刻刻都在为你担心唉。”伊风夸张的捧着心口,可惜他又不是西子,这动作做起来实在是有够恶心。

“诶诶诶,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睡觉去……”伊风见我脸­色­不善,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啸心殿里此刻只剩下我和溪汋。

“溪汋,谢谢你……之前的事我跟你道歉……我太过执着了,不能忍受一点点的背叛。其实不管你和绿珠有什么关系,我想念你都不会伤害我……”

溪汋定定看了我一会,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我愣愣的看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其实这个东西我之前就想要送给你了,这个世界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而有些仙境福地,只有像华方这样的上古之灵才可以进得去。相传在「大有空明天」之内,有一种明珠叫凝露。存在于悬崖峭壁之上,据传闻凝露是在崖壁上生长的凝霄花上之上的露珠吸收天地灵气而形成。只要将它带在身边,就可以让人心情舒爽,不会郁结于心。”

溪汋的手心摊开,我看到他的掌心中躺着一颗半透明的珠子,仔细看过去,那珠子的内里似乎还有水在流转,果然非常漂亮。

“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是让华方……”

“是,我还特意在这珠子外面加了一个托,你可以戴在身上。”溪汋替我将那凝露戴在我脖子上。

那珠子散发出一种凉凉的气息,手指轻轻抚上去,我可以感受到那珠子散发着一股安宁之气直透人的心脾,果然神奇。

“那你当天为什么不对我解释?”

“呵……那个时候你和云堂已经在一起,即使我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会因此而爱我吗?其实华方虽然一直待在绿珠的身边,可之前它并不是听命于我,我也是在绿珠魂飞魄散之后才收服了华方而已。”

“那,以你所见,当天我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团蓝光是谁发出的?真的是伊风吗?”

“很有可能,这个人不简单。”

“对了,它给你吧,第一宣出事以后,因为还想让你过几天悠闲的日子,所以它就一直在我那里没让你看到。”

“腓腓!”我看到那个小东西顿时笑逐颜开。

“有腓腓和凝露在你身边,相信不管你的心情如何沉重,最后都会开心起来。我回去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离开。”

我点了点头,目送溪汋离开,其实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只是云堂的事情在我心里就像是一根刺,我暂时都不可能接受其他人。

翌日清晨,我和安静告别。她最后走到素冰遥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但有时候自己的努力也很重要。见到了堂儿,代我问候,另外……你要自己争气,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素冰遥的脸红了红,我也在一边微笑,其实安静说的很对,我和云堂即使再相爱又如何?就算他有苦衷,,而这个苦衷也是我可以原谅的那又如何?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以前,或许一切都注定了吧……

“那个,落存,刚刚族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云堂的心里只有你……”

“不,冰遥姐姐,族长说得对,如果云堂可以喜欢上你的话,我们都自由了……”我看着素冰遥笑了笑,在她有些惊诧的目光中,我们四个人分道而行。

“喂,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被人跟踪啊?”我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第一宣,就连腓腓都探出了头吱吱叫了两声。

“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溪汋的手轻轻一抬,一边的树猛然颤动,树叶纷纷落下。

“是……我……”

“凌夕?”我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那个女子。

“你怎么过来了?曲师兄呢?”

“我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我实在很担心第一宣,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找可以救活他的方法。”

“这个……”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一边的溪汋,不是不愿意带她,只是那什么黄泉地狱我又不熟。

“你这样偷跑出来,师门会责罚的。”

我连忙点头,对对对,凌夕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我一定要去,我可以帮忙的,如果你们不让我一起我也会跟着,你们赶不走我!”

“……那好吧,但是以后你要听话,不可以捣乱,不管我们要去哪里,也不可以多嘴。”溪汋做了妥协。

“行行行没问题,只要可以救第一宣,我怎样都无所谓。”

于是,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人。

“我们这是往哪走?”虽然知道要去黄泉地狱,但是怎么下去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先去魔界……”

“魔界……”我有些诧异。

“嗯,魔界里有可以直通地府的通道。”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第十三阙 魔界

魔界,那是一个让我心生畏惧的词语,别说是去魔界,光是听到这两个字我就已经难受得快窒息。

“之前我就说过,你不会想去我的家乡的……”溪汋的话让我猛然一惊。当时不知道,但是现在当然知道他指什么。

“其实之前我都快嫉妒死了,你一个男人十多年都没有老过!”我撇了撇嘴,这种好事应该发生在女子身上才对。

“如今看到你不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未来也都一直如此。”

什么意思?来不及细思,溪汋把我们拉到了一边的树木。

“你们站在这里别动。”溪汋向前跨两步,身上的袍子突然无风自动,他的手臂曲在身前划了一个图案,然后在脚下大地轻颤的声音中,我和舒凌夕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一道门。

“魔界的入口。”

“你可以打开魔界的入口?你在魔界里的地位看来很高。”舒凌夕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溪汋。

“跟着来吧,魔界里的魔虽然我行我素,但是并不是各个都残暴嗜血,所以只要你们小心些就不会有魔来找你们的麻烦。”溪汋率先踏入了那个门。

我咽了一口口水,平息了一下心情,跟了上去。

「我来自魔界,你不害怕我吗?」

「那我是一个人,你不怕我吗?我在员峤山那么多年,所见到的都是人类为了一己私欲让生灵涂炭,即使上次人界和妖界的那一场战斗,我看到的是人类的丑陋,妖界不过是被动的自保而已,所以……我也想问你,我是一个人,你不害怕吗?」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对话,我的心里一阵刺痛,焱洄,你留给我的伤在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的轮回以后,依旧如此深重……

“怎么了?想什么?”溪汋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回现实。

“哦,没什么。呵呵,我们走吧。”我如何对他说,我在想你?

“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

“好。”我微笑。真是没有想到这魔界居然那么漂亮,青山绿水,如果可以住在这个地方,我不介意坠入魔道。

“在此之前我要先去我的住处取一样东西,因为我们都还活着,如果就这样进入黄泉很容易引起混乱,那样东西可以镇压住我们身上活着的气息。”

“好啊好啊,正好我想去参观参观你的住处。”

不得不说,自从我再度醒来,并且想起第一宣之后,我的心情并没有预想中的糟糕。或许是因为在鬼门关之前走了一遭回来,所以我觉得当下是最重要的,只要让自己过好每一分钟,未来即使有再多风雨也不会觉得遗憾。

“哇……你……你……你真过分!”

我揪住溪汋的衣袖,看着眼前的恢弘宫殿。

“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你在魔界的地位那么高,这个宫殿……你是魔尊?”我倒抽了一口气,我的生活还可以再­精­彩一点吗?

怎么好像时时刻刻都有惊喜?云堂在烛­阴­幽境里是一条龙,而且是至高无上的墨龙。在人间他是皇族,他老爹是皇帝老子。第一宣是天狐,在青丘也有着最高的地位。而溪汋……居然是魔尊。

“说不说有什么要紧……”溪汋一脸郁闷的看着我死死拽着他。

“要紧,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很受打击?你们一个个都来历不凡,就我是个笨蛋,不仅仅是一个孤儿,长大以后也没什么建树,做什么都要人帮忙,唉……这个心理落差真是……”我啧啧咂嘴。

“落存……你可别学伊风,我会不习惯……”溪汋看着我一脸的嬉皮笑意却有些郁闷的皱了眉头。

“其实我现在才理解伊风,他真的不简单。游戏人间没什么不好啊,起码可以让自己开心点,我决定了,以后要像伊风那样!千古情愁酒一壶,我不会喝酒,那就喝茶好了。”

“既然你可以那么豁达,为什么在对待云堂的事情却如此执着?如果你不放下这一切,我要怎么才能有机会走进你的世界?”

溪汋的话让我愣住。

“其实就像安静说的,初寒和初云堂肯定是有苦衷,我想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可你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固执?就那么不能原谅他们吗?或者是因为云堂在你的心里实在太重要,重要到你不能面对他和你自己?”

我承认溪汋的话很正确。

“落存,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怎么逃避,你总有再度面对的一天。答应我,有空就好好想想,如果你可以原谅他我乐于成全你们,但如果你要逃避一生,我决不允许。总之,如果你决定离开他,那么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我没想到溪汋会突然说这些,虽然我们大家对于彼此的心思都很清楚,但谁都没有去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如今他突然这番话震得我晕晕乎乎,难道是因为他回到了自己家,所以他才变得如此肆无忌惮,胆子也变得特别大?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舒凌夕的脸凑到我的跟前。

“你长的也不算非常好看啊,我师姐起码就不会输给你吧,现在么,是比刚认识的时候要好看些,脸上那两块东西没了总是好事。但是你又不是倾国倾城貌,平时做人也笨得要命总要人去救你。啧啧啧,唯一一次让人觉得还挺厉害,就是在你使用这把剑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女子,有什么本事让周围所有人都喜欢你呢?”

舒凌夕摇了摇头,“明明怎么看那是一个瘟神。”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摸着下巴非常认真的点头赞同。

本来是想搞点小幽默缓解一下此刻尴尬原气氛,孰知舒凌夕根本就不领情,依旧板着脸。

“唉,看来我的功力还不够……”和伊风相比差太远了……

“怪胎!”舒凌夕甩了甩头发,走到一边坐下休息不再理我。

溪汋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根树枝。

“化影枝,这魔界真是有很多好东西啊。”我感慨。

通过魔界的通道,我们踏上了黄泉路。

“忘川……”再一次看到这条河,我真是感慨良多。

“冥界的冥神有两位,神茶和郁垒,他们两位都参与过当年的涿鹿之战,是魑魅魍魉之首,之后被女娲任命为冥神掌管冥界。”忘川河边,一边等待渡船,溪汋一边和我们解释。

“其实严格说起来,冥界存在于人间和魔界之间,但因为每一个界都有其运动的轨迹,所以现在魔界反而在人界和冥界之间。两位冥神不太喜欢见陌生人,未免引出乱子,待会还是我先去拜访一下。你们就先等着,切忌不可以到处乱跑。”

我和舒凌夕点了点头,怀里的腓腓也吱吱叫了两声表示同意。渡船来到,我们踏上那艘木船。这是我所熟悉的船,我看向撑船的老人。

“老人家,又见面了,这一次我可是真正来到这黄泉里啦。”我对他微微一笑。

“小姑娘,老朽等待多时。”

“啊?”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好像这老者是在期待我死一样……

“老朽在当初见到姑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我缘分未尽。”

我看着他,他的斗笠总是压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脸。

“一段时日不见,姑娘身边多了很多神兵利器啊。”

我知道他指得是我背后的伏羲琴和掩魄龙渊。如果要我选,我才不要这两样鬼东西,整天背在身后重死了……

“老人家见笑。”

“可是那把剑的心像是突然失去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开口,掩魄龙渊之名自然很是响,但是那剑里的心只有我自己才可以感应得到的。

“剑心已经苏醒,经过快万年的时间沉淀,纵然这心当年是因为姑娘而形成,此刻也不再是属于姑娘的一部分。”

“啊?”我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总之姑娘记住,有朝一日如果遇到这把剑的剑心,一定不能手软,因为它不再是充满正气的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每次说话像打哑谜。

下船之时,那个老者又对我招了招手。“能否单独跟姑娘说几句?”

我看了看溪汋和舒凌夕,点了点头。

“姑娘此行,是否为了一个朋友的死劫?”

“对呀对呀!”我立刻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老者,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啊!简直就快成神了,他说的那么多话里,就这句听起来最顺耳最动听。

“老人家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那个办法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恩?没了?”我眨了眨眼。

“那么,姑娘再见。”

“喂喂……”我一脸的郁闷……这个人说话比璇枢的诀尘掌门还欠扁……人家修道之人都还没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第十四阙、初入京城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玄机呢?溪汋已经先去拜访那两位冥神了,难道是指在这冥界就可以找到办法救他?如果是这样那倒真是省事了。可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可以进去了,跟我来。”溪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冥神居住的地方倒是气势不小,只可惜太暗,周围走两步就燃起一堆蓝­色­的火焰,没有看到鬼把守,看来这两位冥神确实如溪汋所说的不喜欢人多。

在大殿最深处的王座上,隐隐看着有两个身影。王座的外面隔着一层帘子。

“这两人有严重的­精­神洁癖……”我悄声对溪汋耳语。

“不要放肆!”溪汋蹙眉的模样将我吓了一跳,连忙收了笑容,这两个冥神真的那么不好相处吗?

“不妨事的溪汋。”

冷冷的一道声音,我下意识的抖了抖,这声音真的就像是地狱最底层的恶鬼发出来的。威慑力太过惊人。

“关于你们此行的目的,刚刚溪汋跟我提过了。”

“那不知道两位冥神可有办法?”

“天狐的灵魂不比人类,虽然天狐是兽,但实则天狐和神的后裔一般无二。天狐死后,即使躯体消亡,一般神识犹在。但你们那位朋友的情况比较特殊。刚刚吾等推算过,那天狐是命定有此一劫,且这一劫在数千载之前已然注定。”

“数千载之前就注定?”我倒抽一口气。

“是,所以阶段追溯回当年的一切,否则无法化解。当然,如果你们可以顺利得到东皇钟打开天界之门去到琅環福地的话,应该也可以找到相应解救之法。”

看来还是一场欢喜,天狐……头一次觉得一个人太强大了也不是好事,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也许凭溪汋和他们的交情,到时候直接就可以把魂魄要回来了。

“如此……打扰了……我等这就离开。”

“请稍等。不知道可否让吾看一看姑娘身后的那把剑。”

我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将剑解下,一阵强大的吸力掠过,我手中的剑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握。

“果然不是凡品,只可惜……牵制已失……”

又是一阵风,掩魄龙渊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姑娘听吾等一言,这剑很快就会掀起腥风血雨,还是及早毁去得好。”

“我知道,只是暂时还未找到最适合之法。之前掩魄龙渊之心还未失之时,我可以用自己为引,让那剑心和我的灵力相互感应内外同时焚烧此剑,可如今我感应不到那心,即使我倾注全部的灵力,也无法将这把剑彻底毁去……”这把剑太强大,就连当年的伏羲女娲都不能将之毁去,我一介凡人又如何可以做到?掩魄龙渊之心……难道真的如那位渡船老者说的那样,已经彻底变了质?

“如此,一切也就只能随缘了……唉,总之小心些,尔等去吧……”

冥神的叹息让我心中一紧,莫名感觉到一阵不安,是啊,我都忘记了那暗处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存在,我只听过她的声音,她说,希望我不会后悔……她还说,她会等着我……

可至今我都没有见过她。即使她的声音响在耳边,我都看不见她的身影,这个人,实在让人害怕!

离开冥界回到魔界,我们在溪汋的宫殿落脚。天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我看到了一只黄|­色­的鸟对着我飞过来。

是员峤山璇枢的传音符鸟。之前说好如果有什么消息大家就彼此联络,难道是京城方面已经有所得?

我伸手接下那只传音符鸟,黄符展开,虚空浮现出几行字。

「抵达京城,已见到初寒及云堂,但东皇钟一事略有阻滞。初寒希望落存亲自前往才会考虑是否借出,我和伊风商量,决定在京城先等待消息。」

我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这个初寒真的是喜欢搞风搞雨,唯恐天下不乱。他和安静究竟是怎么做成夫妻的?一个巴不得我离开她儿子远远的,一个却总是希望我原谅云堂和他再在一起。

叹气,扶额……

我轻轻抬了抬手指,眼前虚空出现的字顿时消散,那黄符也化作灰尘。从怀里抽出一张新的黄符,虚空划了一行字。

「冥界无所得,冰遥姐姐和伊风在京城稍候,我们会尽快赶来。」

看着传音符鸟飞走,我转身去找溪汋和舒凌夕。从冥界出来休息还不到一天就要再度上路,我努力让自己泛出一抹微笑。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罢了。

京城,车水马龙,繁华到让人不自禁得沉沦。即使明知道那华丽的表面下隐藏的是如何的腐朽和污糟,还是让人会因那表面上的纸醉金迷而被迷惑。

京城雾岚客栈,我们和素冰遥伊风会合。意外的还见到了濯忧和涤愁。

“原本皇上是要我们住进皇宫,但是那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太憋屈了。”伊风夸张的直摇头。

“知道初寒为什么一定要我亲自去吗?”我看向素冰遥。

“初寒他……快不行了……”

“啊?”这个消息倒是让我非常惊讶,之前的传音符鸟可没传递这个消息过来。

“是初寒坚决不让我提起他病重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素冰遥叹了一口气。

“哼,也许这一次又是在做戏呢吧,他总是如此,之前不是死了十多年又复活了么?”我冷笑。

“这次不太像啊,你说如果他诈死,那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你呢?不合常理不合常理啊,而且据我所观察他应该不是装的。”伊风摇摇头。

“所以我们之前传信给安静族长,之后她就派了濯忧和涤愁来这里和我们会合。”

“嗯,我们还带来了凤凰乾坤。”濯忧晃了晃手中的一块红布。

“这东西真的能救他的命?”这三个月来凤凰乾坤都用来医我的伤了。

“是,族长说过初寒二十多年前那一次受的伤非常严重,如果不是凤凰乾坤,早就翘辫子了。”涤愁突然俏皮的对我眨了眨眼。

“那个,落存啊,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叫初寒的,你说人界的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你开口,我就不把凤凰乾坤给他!即使族长怪罪我也不管!”

我被一口茶呛到。

“涤愁,谨言慎行!”濯忧板着脸在一边提醒。

“是啊涤愁,这个事情说说就算了……如果族长怪罪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不就等于是变想谋杀人家丈夫么……

“什么时候进宫?”一直沉默的溪汋,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让所有人轻松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沉入黑暗。

“你们决定吧。”伊风无所谓的耸肩。

“那就今晚吧,越早解决就越好。”我打了一个呵欠,御云之术我学会没多久,之前没想到自己腾云驾雾会那么累。正好可以先睡一觉,一切都等睡醒了以后再说。

“今晚?到时候宫门都关了。”

“我就是要晚上去,怎么?初寒难道还想我正式登门拜访?想得美啊他!你们两个应该熟悉皇宫里的地形了吧?到时候你们就带路直接去初寒的寝宫。哈啊~困死了,我先睡觉去了……”我打着呵欠走进房间,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身心疲惫,我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我要和你们立下誓约,你们说的对,我是不应该如此决绝……或许的确是我太过执着,我不应该计较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但是璇枢上下那么多条人命,我不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幽虚说的对,有一个办法可用,进入轮回之后,如果在下辈子,或者是下下辈子再相遇之时,只要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可以用情感洗去我刻印在灵魂里的恨意和执念,我就会认命,我就会认定一切真的都是命中注定,我就会让自己淡忘一切,否则这份执着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个世界毁灭都不会消亡。」

「可以,但是在这契约的最后我要加一条。那就是这个契约以四千年时间为限,如果四千年后我们所有人都不能自由,那么我将灰飞烟灭……」

不……不要……不要灰飞烟灭,四千年其实很短暂的,为什么要以四千年为限?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到底是谁要灰飞烟灭?焱洄还是幽虚?为什么会立下这个契约?其实这个契约有什么意义?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为什么要用灰飞烟灭来逼迫我?

“落存,落存,醒醒。”

感觉到有人在拍我的脸,我的意识渐渐回到现实。眨眨眼看着一张脸渐渐清晰,是素冰遥。

“怎么了?”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第十五阙 京城东皇钟

“时辰到了,我们来找你却发现叫不醒你,做噩梦了吗?”

“没,也不算是噩梦,可能是太累了吧。”

“等借到东皇钟以后大家就好好歇一天吧。”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房间里的人。

“这么多人都要一起去吗?”

“不,凌夕和涤愁留在客栈。”

“嗯,也好,太多人也不是那么方便,到底是皇宫,我怕惊动别人。”我翻身下床。

紫琼宫,皇帝的寝殿,此刻却没有一个守卫。我知道初寒一定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特意挥退了左右。

窗下的软榻上,初寒一身明黄,斜斜的靠着。

“来了?落存你来了。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聊。”我用眼神示意其他人等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场面话可以直接省去,你要我亲自来对你开口,如今我来了,不知道你可否将东皇钟借出?”

初寒的脸­色­很不好,已经看得出衰败,这一次病重是真的吧?我从怀里拿出凤凰乾坤。

“这是族长要濯忧涤愁带给你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现在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凤凰乾坤……这东西并非万能,即使可以让伤势痊愈,也无法逆天行事。除非这布里飞出凤凰,否则也只是让我可以继续的苟延残喘,多拖一些时日罢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我大势难挽。”

“那之后是初云堂继承皇位吗?”

“不,下一个皇帝是我的侄子,这个位置只会让人痛苦,我宁愿堂儿去烛­阴­幽境做族长。至于我自己……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年离开安静我有苦衷。因为我是人,烛­阴­幽境的长老虽然没明说,但是不欢迎我。原本我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一天,长老们找到我,说我在人界的尘缘未了,如果强行留在烛­阴­幽境就会为烛­阴­幽境带来灾难。所以我带着堂儿离开。没过几年,我父皇病重的消息传来,作为人子我总要去尽一下最后的孝道。”

“可没想到这一次的变故让我再也没有退路。父皇病重的消息只是我几个皇兄放出的烟雾,目的就是要引我出来。一次又一次,我纵然不惧生死又如何?如果我死了,还那么小的堂儿要怎么活下去?父皇说得对,人的出生不能选择,生在皇家一味的退让,只能让人啃得你连骨头都不剩。出生不能选,但起码可以选择让自己好过些的方式,最终我就不得不争了这皇位来坐,虽然这里像个囚笼,但起码我有了一些微薄的,可以保护家人的能力……你们以为你们可以在那山上安然度过十七年是为什么?那是我一直暗中保护着你们。”

“至于掩魄龙渊,我不想瞒你,那把剑其实是堂儿想要……在他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他在信中就跟我提了这个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那样的决定,但是作为他的父亲,我信任我的孩子,他不会去做不好的事,我相信他这么做也都是要保护你。和玉残夜合作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当然可以说是天意,是注定,但你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我?”

“对,如果不是你太过怨恨我们,在泪湖之畔自己先去了三皇殿,玉残夜就不会有机会来挑拨。玉残夜是什么人,你比我们更清楚,如果不是你的愤怒蒙蔽了理智,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我承认,是我的痴笨造成我今天的结果,是我的任­性­害了宣……他的死劫,始终都是因为我……”

“东皇钟我可以借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再躲着堂儿,我知道你们马上就变回过去那样是不可能,但总可以慢慢再重新相处是不是?相信我一次,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身边的人要好好珍惜,谁知道转瞬之间会发生什么,就像我和安静……”

“即使掩魄龙渊不关你事,那安静的元神呢?”

“这件事是另一个悲剧,总之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烛­阴­幽境,保护安静,没有了那元神,未来即使有纷争,安静也会力不从心,为了不让她的族人再陷入危险,她一定不会再轻易涉险。至于烛­阴­幽境里那些龙……很抱歉,我知道不管怎么解释怎么找借口都没用。玉残夜残暴嗜血,心理扭曲,其实我早知道她不会遵守约定,好在你们及时回来,不然烛­阴­幽境死去的龙会更多。”

我冷哼。“那我是否应该感谢自己亲眼看到那个惨剧?”

“别这么说话……好了,我有点累,你去找云堂吧,他会带你们去找东皇钟……等我安排好这里的事情,我想我会去烛­阴­幽境见见安静,在自己临死之前……”

“安静比我豁达,起码她后来就没有再怪过你。但是我不一样,我也不想骗你,我不会为了要拿到那东皇钟就什么都答应,我只能尽量去面对,另外,安静不喜欢我接近云堂。”

“没事,咳咳咳……去吧……他就在澄潇宫。”

再一次见到云堂,恍若隔世,他的身上并没有穿着皇子那华丽繁琐的服饰,如果不是心里始终有根刺,我会说服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你们跟我来吧。”

东皇钟,眼前那不起眼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十大神器之首?我实在是有些怀疑。

“喂喂云堂,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个破铜烂铁来打发我们吧?”看来觉得不靠谱的不止我一个,就连伊风也这么想。

“看样子和记载中的似乎相同,可是这东皇钟却没有灵力流转,难道真的是仿制品?”溪汋蹙眉。

“这个我不知,我只知道这东皇钟是从人界出现就在皇族中代代相传的了,尽管人间改朝换代乃是平常,但帝王自然想要拥有无上的力量,所以一定不会因为它是前朝之物就随随便便丢弃。而摆放东皇钟的地方四周有上古流传下来的销天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有懂得怎么破阵的人才可以安全进来,而知道如何破解的就只有皇帝,我也是因为爹之前传授我破阵之法,才可以带你们进来。”云堂看向我,我连忙低下头看着那眼前的钟。

“既然破阵之法并不是没有人知道,那就绝对有泄露出去的可能。”溪汋抱起那口钟敲了敲。

气氛有些沉闷,如果忙了半天却找到一个赝品,那第一宣怎么办?有些烦躁的想拿出巾帕擦擦额上的汗。却不料带出了一样东西。

“东方先生的笛子?”伊风弯腰替我拾起。

“是啊,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我怀疑如何我再多认识几个人,以后就要雇一辆马车跟在后面用来放东西了。

“既然现在还找不到可以证实的方法,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素冰遥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你们可以住在澄潇宫内,我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等你们想到什么办法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

虽然我不想留在皇宫,但云堂的话确实有道理,这个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

更深露重,夜里的皇宫也很寂静,即使有路过宫女和内侍,脚步也静悄悄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都说皇宫里的人都是游魂,如今一看确实如此。这样沉寂的夜让人气闷,我来到澄潇宫后院的凉亭,心里压抑的难受。

不知道这股压力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坐立不安的我只能来回的踱步。

东方先生,此刻你在哪里?你真的陪绿珠去了吗?如果你在这里的话或许可以给我一点点建议,起码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此刻的心情如此糟糕凌乱。

我甚至就连为什么难过,为什么想哭都不知道……

“落存……”

我的身体猛然一僵,是云堂……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并没有推开他,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我贪恋他的怀抱。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

“对不起,落存……我知道我的行为深深伤害了你,但我只想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很多事情你还没有记起……所以我输不起,我不能拿我们的未来去赌。所以我宁愿先拿到那把剑去阻止一切……因为我怕……”云堂的身体轻颤,我突然不知道他的恐惧从何而来。

“是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却不知道的?我想起了契约的一部分,我想起了三个人之间的执着,我想起了以前的落存是多么想要逃避,但最终都是不忍心看到焱洄和幽虚伤心。所以落存订立契约,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可以让落存心里的恨意消失,大家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可是不止如此对不对?你和溪汋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落存,嫁给我吧……”

我猛然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

“不愿意么?”云堂苦笑。

“不,不是……只是我的心里依旧很乱,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初寒刚刚告诉我了,我其实也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但我就是忘不了,忘不了烛­阴­幽境里到处可见的鲜血。那画面让我想起了数千年前的员峤山,我真的受不了……”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十六阙、凌乱不堪的情感

“我懂……可是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就赢了,我和溪汋之间的约定我就赢定了!落存,原谅我的自私吧,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缓缓回身,看着身后的云堂,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眉眼,那紫­色­的眼眸,依旧如紫­色­的海洋般让人沉沦……

“可是溪汋呢?他的寂寞又有谁可以清除?”我幽幽看着面前的云堂。他的身体僵了僵,其实我们两个都很清楚,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很多事情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可不可以暂时什么都不想……不要想溪汋,不要想掩魄龙渊,不要想第一宣……四千年前的所有都不去想,我们,此刻只是我们……”云堂的话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我承认我又被迷惑了……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撩拨着我的心。

“为什么?我明明很想原谅你,我明明很想答应你,可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那满目刺眼的鲜红……云堂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可以再度拥抱你?”

这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因为这份纠葛了我数千年的恐惧,让我无法握紧就在眼前的幸福,明明知道只要一步我就可以拥有幸福的未来,但我就是无法伸出手。

“落存,闭上眼睛,我就在你的面前,并不遥远……”

我缓缓闭上眼,云堂,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云堂……溪汋曾经说过,「只是十七年而已为什么你们的感情就可以变得如此深厚?」溪汋,其实你并不了解……

十七年比起四千年虽然微不足道就如一粒尘埃,但对于一个普通的人类来说,却已经是有限生命里一段不短的时间……十七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足以让某些感情变得深厚……

云堂的气息就在鼻尖萦绕。我感觉到他的­唇­缓缓覆盖住我的。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如毒药一般让人无法抗拒。心中的酸涩也变得明了,爱他……即使他背叛我,利用我……尽管他依旧对我有所隐瞒,尽管他和初寒为了他们所谓的保护可以罔顾那么多生灵的­性­命,可我还是想要拥抱他……

发了疯一般的勾住他的脖颈,­唇­舌相贴。突然想起了谁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一段话。

「因为太爱一个人,所以才会做千万件错事也不会介意。为了所爱的人,即使要逆天!即使要将这个天地都毁灭那又如何?我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即使为了爱你而与整个天地为敌,我都无怨无悔!只要你理解我就够了……所有人都恨我也无所谓……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好痛……心脏里一阵钝痛,究竟要如何深刻的爱,才会让一个人宁愿和整个天地为敌?

想不起来是谁这样对我说过,只是那股浓烈的情感让我几乎窒息,就如此刻云堂给我的这个吻一样炙烈。那霸道的,不容人拒绝的誓言,也和那恨意一样融入我的血液,融入我的灵魂。即使过去四千年,我都不曾忘记。

只是轻轻碰触,那时也就再度重现……

云堂,如果我即将毁灭,那么你也愿意陪着我吗?即使我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遗弃,即使我万劫不复,你也会陪着我吗?

云堂的­唇­缓缓离开,我看见他紫眸里的坚定。

“我会!”

我惊诧的睁大眼,他可以听得到我心里的话吗?

“我曾经说过,你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逃离我的身边!所以,即使你一辈子,不,是永生永世都不原谅我,我都不会再放手。”

“既然如此,给我点时间吧……等我救活了第一宣,我们回一趟员峤山吧掩魄龙渊交给诀尘掌门。反正因为某些原因掩魄龙渊之心已经消失,现在这剑也不会听我的,呵呵,记不清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一段话——「每当人类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老天」。果然如此……现在我就想说,或者一切都是天意……第一宣的死劫四千年前就已经注定,而我们诸人的命运也在当时就已经被谱写。”

“我会给你时间,我知道要你一下子就忘记之前的伤害是根本不可能,我也知道你心里的那根刺如果不除去我们之间永远都会有一道鸿沟。”

我点了点头,谢谢你云堂……谢谢你愿意理解我,也谢谢你给我时间去整理心情。

“夜了我回去了,你也别逗留的太晚。第一宣一定可以逢凶化吉……”云堂在我的额上印上一吻。

我看着云堂远去的背影,偏头看了看一边的黑暗。

“出来吧……怎么现在都喜欢偷窥了?”

伊风从黑暗里抓着头发走了出来,嘿嘿笑了两声。

“其实我不是有意的啊,我只是来欣赏风景而已……谁知道就看到这么一幕,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什么都不管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爱恨交织的感觉有多难受吗?爱一个人和容易,恨亦是,可如果两种极端交融。那就是生不如死。在来京城之前的路上我就已经想过,如果逃避不了,那不如寻找一个方式让大家都轻松一点。”

我从怀里拿出短笛,放在­唇­边试着吹了一个音。

“你这个人还真是念旧情,我都没想到东方宇的笛子你一直都带在身上。”伊风抢过我手心里的笛子笑着在手里把玩。

“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总是残留着太多太多的不安,所以我总是试图想留住什么,东方宇的笛子,吴寄给的伏羲琴,还有溪汋送的凝露。这些都是我想留住的岁月,这些行为都只是在证明我太没有安全感而已……”

“呕~ ~说得真恶心!”伊风夸张的扮鬼脸,我笑着夺回他手中的笛子,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伊风我的生活会有多沉重。

“东方宇吹的笛子让人为之动容,我虽然会琴但对笛子却不太擅长,不过好歹还能吹出来,你听听啊。”我将笛子重新放在­唇­边,回想了一下当天东方宇吹的旋律。

“喂喂,等一下等一下!”伊风突然打断了我陶醉的吹奏。

“你­干­嘛啊?”我不满的抱怨。

“我只是觉得这个笛子的声音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啊……”伊风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同。

“是因为时间长了里面进了灰尘的关系吗?”我将眼睛凑近笛子的孔往里看。

“好像……有东西……”我似乎看到那笛子里有小小的纸卷。

“如果要取出来就只能弄碎这笛子了……”

我一直都觉得东方先生这个人不简单,那个笛子当时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我就有一种感觉是他特意留给我的。

虽不想破坏这个纪念,但直觉告诉我这一次一定是有所得。

我的手下用力,清脆的断裂声,笛子裂成碎片,我看着手心里的纸条。

「落存,既然你看到这纸条,应该就说明你此刻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难以解决。我略懂一些五行术数,临别之际曾经占算一卦,知道未来你遭遇的劫难会和东皇钟有关。东皇钟乃神器之首,虽人界和其他几界偶有冲突,但人界近几千年未受到巨大威胁,因此东皇钟也陷入睡梦。只要想法解除那睡梦即可。可还记得分别之前我吹奏的那首乐曲?只要你使用伏羲琴奏出苏醒之韵,便可让东皇钟的灵力回复。伏羲琴也是十大神器之一,和东皇钟之间可以彼此牵引感应。最后希望落存所求必有所得。」

“东方宇真厉害……”看完纸条伊风感慨。

“你和他住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感觉到他有多不凡?”

“谁知道啊……他隐藏的实在太好了,谁能想到平时那么畏缩的一个普通老板会是世外高人?”

“既然找到方法我们就赶紧行动。我去拿琴,你去叫其他人,我们在东皇钟前集合。”

伊风点头,我们分头行事。

盘膝在东皇钟前坐下,我摸了摸膝头雪白的伏羲琴。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东方先生,希望你的阅历可以真的帮助我,只要可以救活第一宣,我怎样都无所谓。

琴音倾泄,一曲「苏醒」一蹴而就。我很诧异自己居然一个音不落的记得这整首乐曲的曲调,或者在当时出听之时,那调子就已经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成了成了,真神奇唉,你们看你们看!”伊风呱嗓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向东皇钟。

原本似乎已经生锈的表面渐渐绽出金­色­的光华,我惊喜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变化。第一宣真的有救了!

云堂揽住我的肩膀,我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天界之门……”我看着东皇钟旁边缓缓打开的空间。

“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伊风率先冲了进去。

“喂,天界就这样擅闯要不要紧?”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周围。

“既然我们可以打开天界之门,就证明我们与天界有缘。”

“可是琅嬛福地呢?”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十七阙、追溯四千年

“直接去恐怕是不行,礼貌上要去拜访一下天界之主。”

“天界之主?人家那么高地位会见我们吗?天界之主是谁啊?伏羲?女娲?还是神农?”我扁扁嘴,神仙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了。

“你记忆里所知的那些都是创世神以及黄帝时代的,现在的天界……可不是以前那样。”

“诸位远道而来,天帝有请!”

“哇,吓死人呐,突然出现!”伊风猛然回过身,看着出现在身后的那四个天界神女。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凑近他的耳朵。“别太失礼……”

“哦哦哦,明白明白。”伊风狡猾的笑了笑。

“那个……我们这一次过来没有带涤愁和凌夕,你说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会不会被他们给……”伊风划了划自己的脖子。

“呵……你想得真多……”我不理他,行至那几个神女身边。

“有劳几位神女。”

“姑娘客气了,请随我们来。”微微一笑,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参见天帝!”齐刷刷的声音,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想我见到初寒的时候都还不用跪呢。

“你,过来!”

没声音……

“我就说你呢,听到没?过来过来呀。”

感觉到有人用手肘碰了碰我,我疑惑的偏头去看。

“­干­吗?”我压低了声音,不满的看着一边的伊风。

“天帝在叫你啦!”

啊?叫我?原来他刚刚是在叫我啊……我一直低着头所以不知道……抬头看了看天帝,他正带着笑意朝我勾手指。

我那个郁闷之感顿时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这是天帝吗?一点不正经,那­唇­边带着的笑容甚至还有些邪邪的。莫名我就觉得背后开始冒冷汗,我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呢?

慢腾腾地站起身,我极不情愿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定。

“再靠近点啊!”那天帝又对我勾勾手指。

额……这人搞什么?他真的是天帝?这里真的是天界?

“怎么在人间走了一遭,你就变成这样啦?你忘记了我们之前玩得多开心吗?我们还合伙烧了天宫呐。你现在这么严肃我还真的不习惯呀。”

“哈啊?”他在说什么?我怀疑我简直就是耳朵出了问题有了幻听,我什么时候和天帝在一起玩过?居然还烧了天宫?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也难怪啊,你早就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天帝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悲痛的表情,我无力的扶额,这天帝一定有问题……不过既然他认为我和他曾经玩闹过,那我就顺便套套近乎。

“看天帝的模样,是不是很想念和我一起放火的日子赖?”

“是啊是啊,天界太闷了!”

“哦,我可以喝你再一起放火玩,不过天帝要先让我去你的琅嬛福地一游。”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天帝看上去很年轻,虽然我不知道天、地、人、三皇现在在哪,可有这个所谓的「旧相识」在,我想一切应该都还会顺利。

“琅嬛福地啊……不行唉……”天帝蹙眉摇了摇头。

“怎么不行了?不就是一个书房吗?我看你这样的人平时也不太喜欢看书,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去看看?再说了看一看书又不会少了,你一个天帝不会那么小气吧?既然我们之间有过杀人……啊,不,是一起放火的关系,怎么就连书房都不让我去?既然如此,我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走!”我潇洒的一甩头,拉上溪汋和云堂作势要走。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嘛……你真的不能进去啦……你先别生气啊……”天帝居然像一个发脾气的小男孩扯住了我的袖子。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叫住我,脸上泛起笑意。不过在我回过头之后那笑容瞬间凝固,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是黑如锅底!

“伊风啊,我现在才发觉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起现在这一位,当初你种种让人恶心的行为还真的是不够瞧……”

“是啊……我现在也很惊诧!”伊风点头。

天宫的大殿之上突然充斥了各种抽气声,我完全可以明白在场诸神的感慨,试想一位天界的最高统治者此刻可怜兮兮的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狗一样摇尾乞怜,并且那眼睛里居然还有水光流转……天啊……这模样居然比第一宣还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好像任何人不理他转身离去都会成为一种罪恶一般。

“天帝陛下,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扯住人不放好不好?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我抽回自己的袖子呼出一口气,不管是妖魔鬼怪神,总有不太正常的存在……

“叫我幕华!我希望你来叫我的名字,你可知道你离开以后,这里再也没有过响彻云霄。放肆却快乐的笑容。太寂寞了……就连我的幕华宫外都再也找不到曾经让我觉得温暖的残存画面……”

“别跟念诗似的……听得我毛骨悚然!好吧幕华,如果我这么叫你了,你是不是让我去你的书房一游?”

“……不行……”他扁着嘴别过了脸。

死小孩真是别扭……我心里已经对他咬牙切齿,但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容,“既然如此,那么我等就不打扰了。”

“等等。”他又拽住了我的袖子。

“­干­什么?既然你不帮忙也不要阻挡我们去别处寻找有用的办法!”我没心情和这个奇怪的天帝继续纠缠,原本觉得一切都冥冥中注定,即使有痛苦,但是也有贵人相助,原本以为那么容易记唤醒东皇钟打开天门就会很顺利的找到救治天狐的办法,但此刻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的希望却又破灭。

“反正我只要告诉你怎么可以就那只天狐就行了对吧?”

嗯?我重新将目光投向他,现在总算觉得他顺眼一点了。

“那好你说。”

幕华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我拉到一边。

“琅嬛福地没有可以救他的办法,事实上你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找到办法救活他,因为他的劫是和四千年前的往事有关。如果不是你入了轮回尽忘前尘你也会明白的,有因必有果。”幕华此刻恢复了一个天帝应该有的表情,那股睥睨天下的势气让我有被压迫之感。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其循环规律,我作为天帝也不可能尽知一切,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寻找到答案。所以你必须想起那段过往。”

“可我想不起来,以前的往事在我的心里就只有模糊的影子。”

“昆仑镜可以帮助你,它可以让你看到应该看到的一切……”

“昆仑镜?可知过去未来,并且有穿梭时空之力的昆仑镜?”

“每错,正是此物。”

“可时间紧迫,我该去哪里寻找这东西?”

“它一直都在你的身上,你竟然不知吗?”

“怎么可能啊……我身上有那东西我会不……难道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那块圆形的石头。

“你说的不会是它吧?……”关于四千年前的一切断断续续的画面,我每次都是靠着这个石头才又看到的。

幕华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将手轻轻悬于那块石头的上方,我看着那石头一寸寸的龟裂开来,一面镜子呈现在眼前。

“你或许不记得了,当年是你亲手将昆仑镜封住的。”

我怔怔抓着昆仑镜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一路上该有的东西居然都齐了?我虽不用再花功夫去找,可这些巧合让我窒息。

“当年你将它封在一块石头里,是因为你知道迟早有一天还会用到它,所以你不想这昆仑镜被其他人夺去。”

“我如何才能看到四千年前和宣有关的那段过往?”

“心静,用你所思所想带动昆仑镜运转,你就会看到那个画面,但我有一点要体醒你,虽昆仑镜可知过去未来,但如果未到机缘也不可能看到你所想的,所以能不能看到和那天狐有关的过往,就看你和他的缘分和羁绊了。”

我点了点头。

“幕华宫借给你用,我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

“谢谢你幕华。”

“不用,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我还有可以胡闹,可以任­性­的权利,但如今我是天帝,这个身价已经让我没有再怀念过去的权利。那只小天狐是幸运的,起码现在他又和你相遇了,而我,就只能一个人在这寒冷的天界,过着千千万万年相同的日子。”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以前应该是我的朋友吧?或者甚至我们还曾经有过一段一起胡闹的时光,但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远去。

坐在偌大的幕华宫,我将昆仑镜悬于身前。

白,大白,我对于他的记忆只有几个短暂的片段,知道他是丫头最重要的家人,知道他曾经为了不让丫头解开掩魄龙渊的封印而阻挠,知道他在员峤山上的时候会和丫头一起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打瞌睡。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十八阙、昆仑镜中往事残

第一宣……究竟我对你做过什么注定了你今日的死劫?如果那个原因又是因为我,我该情何以堪?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我甚至一度怀疑时间已经停止。

走出幕华宫,我用手挡住眼睛,阳光太过刺眼了,难道是因为天界更接近太阳吗?

“喂,没事吧?”伊风的声音响在耳边。

“是不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下吗?”溪汋的声音。

“不用了,现在什么时辰?我进去多久了?”我放下挡住眼睛的手,真的不是一般的疲惫。

“你已经进去一天一夜了,是不是饿了?”素冰遥担心的看着我。

“你的脸­色­很苍白。你进去那么久都不知道吗?该不会连水都没有喝过吧?”

素冰遥说对了,当我从看到那画面的第一眼看时,我就无法停止。

“云堂呢?”

“被那白痴天帝拉去下棋去了。我们之中也就只有他可以和那个白痴天帝谈得来。”

我无力的笑了笑,幕华不是白痴,他只是大智若愚。不管是人是神都会有疲惫的时候吧?

“我……”我本来想说我累了想要歇一下,但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幕华的脸。

“你醒了?放心,你只是太累了,不碍事。”

“我必须要走了……”我从玉床上坐起,话说回来这天界的东西的确不错,就比如此刻我身下的这个玉床,触手生温,虽不知道是什么玉,但对恢复气力有奇效,我就觉得此刻身体轻盈了不少。

听到我这么说,幕华没有说话。

“幕华,我们去放火吧。”我如今特别理解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没有人可以轻松的活着,即使是有无上地位的天帝也一样。

“真的?我还以为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其实我也很想重温一下以前在天界玩得天翻地覆的快乐情景。”我呵呵一笑。能够在天界放火弄得­鸡­飞狗跳的,自创世以来恐怕也就只有我们两人了吧。

“好,那我们走吧!”

幕华调皮的像个孩子般拉着我的手,将雷神的酒偷偷换成水,又将瑶池的荷花花瓣扯下,将南斗星君棋盘上的残局破坏,还偷了北斗星女摇光的瑶琴。

最后,我们用九天玄木焚烧出的火焰,点燃了天宫。

看着熊熊火光,我和幕华笑得前仰后合。天宫自然不可能真的被一把火烧成灰,当火熄灭,其实天宫会恢复之前的模样,根本不会留下一丝曾经灼烧过的痕迹。好久没有这么纯粹的快乐过了,看着那些天界的神无奈的模样,我们就像是恶作剧成功,却又受到长辈纵容的孩子般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

笑声停止,我和幕华对视。

“我要走了……”

“嗯……”

“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嗯……”

“喂,不要这样好不好?好歹你现在都是天帝了,怎么可以有这样孩子气的表情?缘起缘灭,我们总有分别的一天……”

“可是我舍不得……下一次不知还有没有几乎再见到你了。”

“别这样,我不会有事的。你应该了解,我还从未怕过什么。”

“天上一日,地上千年,虽然你们在天上逗留了两天,但我会施法将你们送回到来时的时间。”

伊风,溪汋,云堂,灌忧,素冰遥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对他们微微一笑,感谢他们对我这一次玩闹的纵容。

“谢谢你幕华……”

他突然对我伸出手臂将我揽在怀里,我反抱住他,这也是一个寂寞的孩子……

“答应我落存……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要坚强面对,你要珍惜你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上连我们都不爱惜我们自己,就真的太可怜了……”

“嗯,我会的……”

“走吧……”幕华轻轻将我推开,我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

眼前一阵白雾,我的眼角一滴眼泪滑过,眨眼之间,我们就已经站在了东皇钟的旁边。暗暗握紧了手,我知道刚刚那一个拥抱,他渡给了一千年的修为,其实他和我都知道,这千年修为也帮不了我多少……而我们也知道,未来再见的机会其实真的太渺茫,因为我已经再无退路……

四千年的契约,对于那个提出加上期限的人是一种束缚,但对我也是,因为我曾说过,如果我无法等到契约的内容,如果我无法自由,我将会魂飞魄散结束这痛苦,再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出现在这个世间。

余光看到身边的云堂,但愿你的情可以让我真正洗去那烙印在灵魂里的恨,但愿我还可以活下去……

“真是感觉如做了一场梦,我们真的去天界走了一趟吗?”素冰遥的声音将我们所有人若有所思的思绪拉到现实。

“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玄妙,真的和我们来时的时辰不差分毫唉。”伊风看了看一边的更漏。

“哎呀不对,时辰未差不代表年份也未差,我要出去看看去。”伊风一阵风似的不见了。片刻之后回来,夸张的张大着口。

“果然是厉害啊这白痴天帝。”

“我们回客栈吧……”我转身率先离去。

“找到……解救第一宣的方法了吗?”溪汋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嗯。”

“真的?太好了!诶诶,到底是什么法子?难不难成事?需不需要再去找什么道具?对了对了,之前白痴天帝说你用什么镜子去找救那小狐狸的办法了,你到底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需要一天一夜那么久啊?诶诶,你别不理我啊,我说……”

“别吵了,烦死了!”溪汋打断了伊风的话,伊风好像还想说什么,但被人捂住了嘴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清一个字。

办法……其实并不难的……

只要我回去就足够了……绕了那么大一圈才知道原来可以救他的人是我……只是这件事不能让云堂知道吧?如果他知道了或许会恨我。

“那,我们会合了师妹和涤愁就回烛­阴­幽境吗?”素冰遥紧走两步跟上我。

“嗯,早一天回去,第一宣就少一天的危险。”

“这下可好了,我那师妹可要乐坏了。”

我笑了笑,爱情分属平常事,我也愿意看到有一天第一宣和舒凌夕修成正果。

雾岚客栈,涤愁和舒凌夕焦急的等待我们回去。

“大家都累了,今晚就早点休息吧。”我推开门跨入自己的房间,刚想关门,云堂而后溪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可以和你谈谈吗?”

“我有些累,有什么以后再说吧。”

“那好吧,我们不阻你休息。”

关上房门,将自己丢到床上。我没有骗他们我确实是累,纵然因为天界那玉床还有幕华给我的那千年修为让我的身体变得很轻,但是心里的疲惫和离别的愁绪却是无法忽略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想要和我聊什么,从怀里拿出昆仑镜,镜子里映照出我的脸。其实直到此刻我还不能完全习惯这容貌,陪伴我十七年的斑印消失之后,似乎所有的好运也都随之流逝。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回到以前,即使那容貌让人害怕也无所谓。

“宣,你放心,我欠你的一定会还……”

昆仑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还要用到它,我一定把他丢到海里去。之前曾经尝试过去看其他东西,比如那个给契约加上期限的人到底是谁,又或者是员峤山上上下下被屠的前后始末,但均未果。

幕华说过,如果机缘未到也会遍寻不着,好吧,既然暂时看不到我就作罢。

京城最出名的溪花楼,里面的吃食一绝,涤愁吵着闹着非要在临走之前去吃上一顿,没办法我们只好顺他的意,在二楼靠窗的地方要了个雅间。但如果我事先知道会在那里遇到最后让诸人都痛苦不堪的人,就算涤愁哭给我看我都不会进去。

涤愁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引起其他人一阵戏谑,不过除灌忧之外。我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个人,不,这个龙是不是天生就有残缺不会笑。

之前伊风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逗她,不管是突然咯吱他,还是扮小丑,又或者是故意找些有趣的故事说书似的说给他听,结果都是一个样,心情沉重的我最后都笑不可支,连溪汋一向习惯微微笑的也都有损形象的大笑过一次,可偏偏这灌忧的表情都是一丝变化都没。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十九阙、神秘沐心

最后伊风只能举手投降,非常苦闷的跑来找我诉苦。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企图让濯忧笑了,因为到最后他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白痴!”

吃完那一餐准备付账,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女子的声音倒很美,就是唱词凄凉了些。”素冰遥探头看向楼下。

“这曲子?”伊风蹙起眉头。

“不就是当年忘星为寻月所谱的那首曲子么。”我笑了笑。

“这怎么行?我的曲子怎么能让人随便填这种乱七八糟的词?”

“什么叫做「你的曲子」?那是忘星的曲子好不好?再说这词怎么了,我就觉得很不错。”喝了一口茶消食,是顶级的雨前,齿颊留香,口味甘甜。

“好,就算不是我的好了,忘星的曲子表达的是一种爱意,即使要配上唱词,也不应该是如此期期艾艾的东西。”

我笑了笑不予置评,忘星的曲堪称一绝,后世流传很广,之前也在其他地方听过有人配上唱词来表演,但也多是表达情意的调调。还真没有像这个女子这样将它唱成如哀歌一般。

“不行,我要去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伊风说完跑下了楼。

我无力扶额摇了摇头,心想反正也快离开他应该不至于还会搞出什么事来,这才没有阻止。

但是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的事往往都是早已注定的。如果当时伊风没有跑下去,又或者我拉住了他,那个女子也会和我们再不期而遇吧?

“你,给我下来!”

伊风愤怒的声音传来,我们所有人彼此对视一眼往下看去。伊风虽然平时为人不太正经,但绝对不会挑事。如今只是为了一首词就大发肝火,还真的是不太像他。

“这位公子有何吩咐吗?”溪花楼的掌柜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这个女的是你们这里的歌姬?总之不许唱!”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戏台。那女子坐在古琴前微垂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脸。

“这个女的是你们这里的歌姬?总之不许唱!”

“这位公子,是她做了什么惹怒了公子?我让她跟您陪个不是,她是今天才刚刚来我这里的,不懂规矩请公子多多包涵。”

“她唱的是什么东西?你这里是饭馆,让人吃饭开心的地方,唱这种凄凉音乐,难道你想你这饭馆变成寿衣棺材铺吗?”

我摇摇头,这伊风说话也未免太刻薄了一些。就算人家糟践了忘星的曲子也不必如此激动,更何况人家也没糟践什么。这凄凉的歌词配上那原本的音乐,将两种极端的感情完美的柔和在一起,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公子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啊,还不快下来给公子倒杯茶顺顺气,然后换首曲子唱给公子听给他赔罪。”

溪花楼的掌柜倒是表现的不卑不亢。

看到那女子缓缓站起身走下戏台。举手投足之间都风华不凡,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饭馆里为人卖唱?

“这位公子,小女子独身上路,在这饭馆卖唱也不过只是为了求得三餐温饱,公子何苦如此为难小女子。”

我蹙了蹙眉,虽然这女子是在低头,但话里流露出来的感觉却并没有示弱,看来此人并不简单。

“我只是不想你糟蹋了这首曲子。”

好奇怪伊风为何如此愤怒?我看了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凝重,相信他们也都看出来伊风此刻的不正常。

“哦?公子这话就奇了,这曲是公子所谱吗?如果不是那又何必动气?每个人对乐曲的把握都不相同,小女子不觉得这样填词有何不同。公子可以问问此刻在座的所有人,有谁觉得小女子刚刚所唱之曲不好听的?”那女子说完面向大堂里其他人。

“不觉得!”

“这位姑娘唱的非常好听,你就别来捣乱了啊!”

一时间大堂里很多人都站起身为了那个女子说话。我的眉头蹙的更紧,这女子能让伊风失控已经是不简单,更恐怖的是她还能让其他人都这样公然的支持他。

那首曲子刚刚我也听了,此刻再回想起来也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究竟玄机在哪我竟也想不透。

“那,这位公子你也听到了,既然这里其他人都觉得小女子唱的好听,那么很明显问题就在你那里!那么似乎应该离开的人,是公子你吧。”

我抽了一口气,这个女子竟然如此说话,由此可见绝不是一般的歌姬。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教训我?”

伊风两眼突然燃起愤怒之火,怒吼一声就对着那个女子出手,我本想出声阻止,但那话却哽在了喉间。

早就知道伊风不简单,但我从未真的见他出手。这次是第一次,他周身那蓝­色­的光晃了我的眼。果然是他!当时在绿珠那里看到的蓝­色­光果然是出自他之手。

“伊风竟然……如此厉害……”舒凌夕惊诧的惊呼。

“厉害确实是厉害,可如今他失了理智,这样下去非把人溪花楼拆了不可。”

我不再耽误,直接翻身跳下二楼的围栏落到两人中间,两指并作刃点在伊风的眉心。他的身体软倒,昏在了随后跳下来的云堂怀里。

“这位姑娘,好气魄啊。”我笑着看向眼前女子。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绝对瞒不过我们的眼睛,伊风刚刚的那些攻势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粉身碎骨,这个女子虽然没有躲但是却毫发无伤,深不可测实在太过可怕。

“我们的朋友抱恙在身,刚刚冒犯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溪汋跟了过来。

“没事没事,几位客观,打扰你们吃饭我也不好意思,不如这顿饭就让小店请客好吗?”

我看向溪花楼老板,他的意思我可清楚的很,虽然是要免去我们吃饭的银钱,但实际上就是想我们赶紧不要再闹事。我拿出一袋银子递给他。

“这里小小意思,算是赔偿我朋友对溪花楼造成的损失。”

“多谢姑娘。”那老板也不客气,直接收走了我的银子。

“姑娘的歌喉动人,不知芳名?”我重新看向那女子。

“沐心。”

沐心?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颤了颤。不自禁的又再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的容貌并不让我觉得熟悉,可我就是觉得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她。那气息不太善,虽然她浅笑吟吟看上去温柔无害,但我就是觉得她眼睛背后如刀刃一般死死盯着我。

“总之让姑娘受惊了,我们这就告辞。”溪汋拉上了发呆的我,离开溪花楼。

在跨步而出的一瞬间,我回过头,沐心站在那里依旧微笑着目送着我们,看到我回头。她冲我摆了摆手。

一瞬间,周围万物都消失,我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似乎有无形的火在灼烧我全身,吸进的气都滚热的让人难忍。

「燃烧吧!再猛烈一点!」耳边突然有人怒吼,我听出来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就是不久之前在三皇殿我焚烧那把剑时说的话。

「怎么样?被焚烧的滋味如何?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尝试这种在烈火中煎熬的滋味!」

谁?谁在谁在说话?对我说?

手背轻柔的握住,所有的幻境和不适都已经消失,我偏头看向一边的云堂。

“濯忧和涤愁可以带我们瞬间回到烛­阴­幽境,我们这就启程了。”

我点了点头,再去追寻沐心的身影,发现她已经重新回到戏台之上抚琴唱歌。

第一宣的事情要紧,关于这个神秘的沐心我暂时没心思去理。

烛­阴­幽境紫电,我替第一宣擦了擦脸。云堂被安静拉去了,素冰遥也应邀陪伴在旁,伊风,溪汋,舒凌夕站在我的身后。

“宣,很快你就会醒过来了。”

“才刚回到烛­阴­幽境,不休息一会?”溪汋接过我手中的水盆。

“不用了,我怕夜长梦多。”

“你真的不会有事?”

“不会,只是会耗损我很大灵力而已,但慕华已经给了我千年的修为。”

溪汋不再说话,我将视线看向舒凌夕。她对我点了点头。此前我私下已经和她说好,不管事成或败,她都要带着掩魄龙渊回到员峤山。

“你们先出去吧。”

凝华洞里只剩下我和第一宣。我缓缓从怀里拿出那面昆仑镜。

“宣……是我欠你的……我就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

我其实骗了所有人,我知道此举的后果是什么。可惜我这一次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入轮回。因为我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再消除那灵魂里的恨,根据契约的内容,我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阙、对不起,我骗了你

“宣,我知道其实你听得到,所以如果你醒来以后见到云堂,帮我对他说一句,对不起,我骗了他……”

是的,我骗了他……我承认我在当时确实被他诱惑,我也承认在当时我确实想要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不能对他许诺的我的未来。如果我可以活着,或许我可以履行我的承诺,但我知道我没有未来,即使在去天界之前,我就已经隐隐感觉到我不可能有未来……

所以,我骗了你,云堂。其实安静时所有人中最了解我的。她一眼就看出了我骨子里所潜藏的连我自己都未发现的自私和残酷。我可以为了我认为值得的东西,牺牲掉自己和别人。对于我愿意的,我可以不顾一切,但对于已经让我心灰意冷的,我可以什么旧情都不顾。

“宣,你知道吗?在京城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沐心的女子,她居然可以随意­操­控人心。伊风当时都发疯了,不过托她的福我看到了伊风真正的力量,他果然真的是深不可测。可是相对的那个沐心就让人更加害怕……她的琴音居然可以选择­性­的影响别人,能够让所有人都失控不算什么,但是有针对­性­的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但是不管她多厉害,我想以后也会与我无关对吧?宣,你还记得那个可爱的幕华吗?四千年后的此刻,他已经成为了天界之主,很难想象对不对,当年那个偷下凡间去玩的神,居然成为了天帝,我还记得你当时和他打赌,结果他输了,不得不把我们带去天界一游……然后我们就一起在天界里放火,呵呵……当时的日子真的无忧无虑对不对?我初上员峤山还没有认识焱洄,幽虚对我也很好……”

我的眼泪滴落,突然有些愤怒的攥紧第一宣的衣襟。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当年来一次还不够吗?现在又再来一次。你是想要我后悔吗?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当年的丫头没有听大白的话,所以造成了这几千年来都无法消弭的恨。一切都是因为那把剑而起,如果当年不是我太任­性­,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都陪着我坠入这些不幸?”

“不过也好,反正这将是最后的一次……”

我缓缓扶起第一宣,盘膝坐在他的身后。

想要救第一宣的办法就是,将他四千年前嵌入我灵魂的那守护,还给他……

天狐的守护,是上天赋予如神般存在的青丘之主的一种特殊的力量,因为这东西,天狐即使死了之后神识还可以保持不灭也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天赋……这强大却又温柔的力量,因为它的存在才让我这个无心的人在每一次的轮回中遭遇危难的时刻都安然度过。

那守护的力量已经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而我,即将撕扯掉我的灵魂,将那原来就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幕华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会在最后用那样悲伤的眼神注视我,所以才会给了我上千年的修为。

第一宣的长发慢慢背漩涡卷起,我坐在他的背后,微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时间过的很慢,却也很快。

我看到第一宣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笑意更甚,虽然眼前已经渐渐模糊,但我还是看到他终于有了生命的迹象。第一宣……终于即将苏醒。

“落存!”云堂大惊的声音让我僵硬了身体。

他怎么会过来?明明之前和安静说好了要她尽量拖延住云堂。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难道在洞外的伊风溪汋和舒凌夕居然不拦下他吗?

“落存?你为什么要骗我?”云堂突然对着我们冲了过来,但是被我们周围无形的气流反弹了回去。

“是,我骗了你,可那不过是对你的报复!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容易就原谅你?呵,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

“你在胡说些什么?”云堂的话让我不忍的闭了闭眼。

“云堂,我们先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伊风帮着劝阻。

“你放开!原来你们都是帮凶?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沉默,我让自己努力的看着第一宣。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我知道我即将成功。

“溪汋,伊风什么都不懂我可以不怪他,但是你呢?你怎么可能让她那么做!你知不知道她那样会死!”

云堂的怒吼让刚刚有了些意识的第一宣突然颤了颤。

“伊风,把他给我拉出去!”我蹙眉,如果谁在这个时候来搞破坏,我绝对不会允许。

“你说什么?她会死?她不是这么对我们说的……她说很简单就可以解决,只要用幕华给她的一千年修为就可以……溪汋,溪汋你说!你说她是不是会没事?”

溪汋没有答话,伊风走到距离我们一丈的地方死死盯着我。

“落存你自己说,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不会死是不是?为什么!?落存?你快停下,一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去找别的办法救活这小狐狸,我们可以回去再求求那个白痴天帝。他和你关系那么好,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他是天界之主,可以主宰万物!”

“吵死了,出去。”我无力再和这些人纠缠。

“溪汋,你快来帮忙劝!”伊风又跑去拉住溪汋。

“溪汋?为什么你……”

“伊风,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早就注定好的路,我们每一个人都无力反抗。因果循环。这是天理!只是这因果,持续了四千年罢了……”

听到溪汋的话,我的心中一痛。是啊,这份因果持续的时间太长,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懦弱,当初的大白就不会为了丫头而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我就不会让诸人痛苦都持续了那么久的时间。

长剑喑哑的声音,我呼吸一窒偏过头。云堂已经抽出了剑,暗暗凝聚了全身的力量。

“你疯了是不是?如果你破坏了我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那好,那我就等着你来恨我!只要你活着,我不介意牺牲掉所有人!烛­阴­幽境里所有的龙算什么?我可以为了你与整个天地为敌!”

记忆什么地方被深深触动,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堂的紫眸渐渐被染成火红­色­。如火一般炽烈,好像要将彼此都烧成灰!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有什么关键之处我似乎一直都弄错了!

“不要冲动,如今他们的身体周围那屏障是天狐的守护因其本能为了保护她们两人而释放出来的,你绝对不可能打破!而且现在你去打扰他们,就算最后救下了落存,她也要恨你一辈子!”

“溪汋我可不像你!你总是这样!每当她有什么决定,即使你明知道这个决定会害了她,但你还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站在她身后,我没你那么伟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所爱的人离开我,你不帮忙就走开点,不要在这里碍事!”

我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头好痛!

砰然巨响,云堂的剑和我们周围的屏障相击,云堂的头发被这般冲击的力量冲散。我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紫眸已经变的赤红。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之前沉稳冷静,冷漠无波的模样,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他的喉咙里溢出痛苦破碎的嘶喊,他用了全身力气去抵抗这屏障的力量。我想开口让他放弃,因为这守护的力量是遇强愈强,遇到越是强大的力量,受到的反噬之力也越重。如神一般强大的天狐……所以除非是他们自愿,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撼动他们的­性­命。

天狐逝去,神识不灭,那份守护会随着天狐灵魂的轮回,生生世世的保护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属于第一宣的那份守护到了我的身上,玉残夜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伤了他!他此刻就不会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

云堂的­唇­边已经溢出鲜血,最终还是被反弹出去。我闭上眼睛不忍心去看。何苦呢?即使勉强得来的幸福又有什么用?

“云堂,放弃吧,你不可能冲破那屏障的……”溪汋的声音。

溪汋,很感谢你,你一直都默默的支持着我,永远都站在我的身后,不管我有什么决定,即使明知道未来会很痛苦,你也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我……

“喝啊!”有事一声相击的声音!这一次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开始轻微的震颤。

一下又一下,我终于忍受不了喷出鲜血。云堂,你可知道你的剑不是击在那屏障上,你可知道你的剑每一下都是刺在我的心里!?

“够了!”我终于受不了。

“停止吧!你知不知道你好烦?我以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可能原谅你,你以为我在京城为什么会对你那么温和?你以为我又让你亲就是原谅你要重新和你在一起吗?你错了!那是因为你那个老爹和我的交易!他说如果我们要使用东皇钟,我就必须给你机会重新在一起。我为了第一宣当然要答应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个方法,我还需要遵守什么?”

心,好痛,我甚至不敢让自己去看云堂震惊的脸。如果爱会让人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如果爱会让人万劫不复,那我愿意承受……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一阙、究竟是谁犯了错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在骗我是吗?”

我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对,我在骗你,但我也是在骗我自己!

“我不信!你出来和我说清楚!”

一阵强烈的震荡,周围归于寂静。回首遥望,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云堂。何必呢?明知道不可能改变,又为何要如此执着?

“落……存……”

微弱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悲伤中又拉回狂喜。我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第一宣,他已经回过了头,和我深深对视,虽然脸­色­苍白,虽然依旧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化成飞灰,但只是这样已经让我可以感到无比幸福。

“宣……白……你终于醒了……欢迎你……回到我身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又再度喷涌而出,在他的面前我的所有伪装都只是徒劳,他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轻易让我所有努力建立起来的防备一瞬间溃散。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一个从四千年前就作为我家人的存在,曾经,我们相依为命,曾经,我们无话不谈,曾经,我们说好永远要做一家人!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第一宣的手缓缓抬起,手指轻轻触在我的下­唇­。那里已经被我自己咬的血­肉­模糊。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是……很抱歉……”第一宣收回了自己手,看了看一边地上躺着的云堂,又看了看我。

“落存,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你还是学不会……不放过自己,就是不放过身边关心你的人……”

我的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他又一次封住了我的行动。

周围屏障里回旋的气流猛然停止,我清楚的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舒凌夕的惊呼声变得非常遥远,我似乎还听到了此刻赶来的安静说了些什么。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一宣站起身,将我抱起,走出了凝华洞。

“烛­阴­幽境的七个境里,我最喜欢的是木弦。因为这里的树林很像青丘……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青松碧涛之间穿梭,放肆的奔跑。虽然每一次都被我娘骂……”

我被他抱在怀里,在木弦最高的一棵树顶上坐着。

“所以,我们喜欢绿­色­。代表自然和生命。落存,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不能忘记我啊,只要你看到树,看到绿­色­,你就一定要想起我……”

别再说了,求你……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又没有封了你的声音。你是在怪我吗?”

我是不说话,但那时我此刻找不到我的声音……

“落存,这守护是我给你的,你怎么可以那么不珍惜?还好我的意志够坚定以前醒了过来不然就让你得逞了。我可要提醒你啊,你别妄想再把这守护还给我,因为你就算下次再给我也没什么用了!”

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机会只有一次,可他竟然不要……

“落存,我很高兴,真的,即使我只剩下一天的命,可是还是很高兴我可以清醒过来。你终于想起了大白,呵呵,其实当我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曾觉得很好笑,这个名字太可爱了,根本不适合我嘛。”

是啊,那个名字不适合他,当年的大白总是拿着折扇气宇轩昂的站在那里,因为太漂亮太俊俏,每当他变成|人形的时候,员峤山很多新入门的女弟子都会情不自禁看过来,最后参水真人不得不强行规定大白不可以随便在员峤山上幻化成|人形扰乱女弟子的心。

呵呵……其实是那些女弟子自己不够清心寡欲,关我的大白什么事呢?我的大白一直都是美的惊世骇俗,俊的祸国殃民。我的大白还会变戏法给我看,折扇一张一合之间,就会变出我最爱的馒头和小花,我的大白永远都最保护我,因为参水真人和幽虚特别照顾我,所以我有时候会遭遇到别人对我嫉妒的讽刺,每当这个时候,大白就会跳出来抓的那些人脸上都是血痕……

我的大白会为我做很多很多事……我的大白……

“落存,我想家了,我想回青丘,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等我……将我带回青丘去……”

我在他的怀里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感觉到第一宣轻轻放开了我,又缓缓将他的头靠在了我的肩头。我坐直了身体,让他可以舒服的依靠着我。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这个天要如此惩罚我?

我的手紧握着第一宣的发丝,柔软顺滑,真的是得天独厚的让人嫉妒呢……这样美丽的天狐,为什么要将她从我的身边夺走?

“你还好吧?”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烛­阴­幽境里是没有日夜交替的,我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绿涛,直到安静和溪汋出现在我的身边。

“堂儿伤的很重,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醒过来了。”

我泛起一个冷笑,手情不自禁的握紧。

“第一宣……这天狐有情有义,你应该接受他的好意,不要让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落存,舒凌夕因为伤心过度昏倒了,素冰遥在照顾她,所以那把剑暂时还没有送到员峤山决尘掌门那里……”溪汋将那剑递过来。

我机械的将它重新背回身上。

“族长……”喉咙如被火烧过一般的灼痛沙哑。

“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请问怎么去青丘?”

“你想?”

我点了点头,替靠在我肩头的第一宣理了理滑落在脸上的发丝。

“他想回家……”

“青丘在极南方,那里的山脉绵延千里,翻过那些山脉,青丘就隐藏在那后面,那是一个和人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也和这烛­阴­幽境有很大区别,那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你真的要去吗?”

“我答应过他,我不可以食言……”

“好,你想去,我就陪你!”溪汋握住了我的手,我缓缓偏过头去看他。

“谢谢你……”

溪汋,他真的和云堂完全不一样,他的声音永远如同最好听的溪水一样让人沉醉。云堂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却始终似火焰,就好像是冰雪尘封的火山,一旦爆发就会惊天动地。

当我和云堂在一起之后我总是会忽略溪汋,因为他的寻在就像是空气,就像是水一样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我们每天都在呼吸,可很少有人会为了空气的存在而感谢上苍,也没有人会为了平时都要汲取的水而变得患得患失。

可是,空气和水确实是如此的重要。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了溪汋是不是会不能生存?还是让自己习惯独立,不要再去依赖任何人,我就不会再因为任何的离去而悲痛?

“我们烛­阴­幽境里有不好的宝马良驹,我带你们去挑几匹吧。”

“多谢族长……”

肩头的第一宣已经变成了天狐的摸样,我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究竟是谁犯了错?或许我们都有错。每个人都因为想要追逐自己想走的路所以难免伤害了别人。

可谁都不愿意回头,谁都不愿意去看看被自己伤害的人会有多么伤心难过。等到有一天,我们突然回首遥望的时候,才惊觉到我们自己原来都错失了什么,又造成了多少的遗憾……

“烛­阴­幽境的龙都不需要骑马,这些马都是生活在烛­阴­幽境的,平时无拘无束,但都很有灵­性­,他们会自己选择主人,并不是你看上就能牵走。

我点了点头,看着草地上各种颜­色­的马悠闲的吃着草。我的视线被最远处一匹马所吸引。它的个头并不是最大,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但我就是觉得那匹马很合我的眼缘。

我想着她走过去,试探­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她很温和的拱了拱我的手。

“落存,它已经属于你了。”

啊?这么容易?

“你的眼光很不错,不要看它瘦,它可是传说中的「八骏」之一,白义的后代。

“是吗?那就叫小白好了。”我微笑。八骏,传说中的宝马神驹。

伊风,溪汋各选了一匹,伊风的是一匹通体血红的烈焰,而溪汋的是一匹全身黑得发亮语墨。

临走之前我去看了看舒凌夕,她受的打击不小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而没有去看云堂,因为觉得没必要。素冰遥留下来照顾云堂和舒凌夕,所以指头我们三人一狐上路。

“这里就是青丘?”我不太确定的看着眼前一片荒凉。

“这里应该只是最外围,第一宣是天狐,住的地方肯定是犹如仙境。”

“我记得宣曾经和我提过大概什么样,我们先往里走走。”我看到远方突然扬起一阵沙土,我笑了笑。

“不用了,看来有人来接我们了。”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二阙、谁才是妖孽

“我等是奉了国主指明,前来迎接殿下。”

殿下?应该就是指我怀里抱着的第一宣了吧。我翻身下马,取下自己的包袱,那里还装着第一宣的衣物。

“有劳几位,但是第一宣是我的生死之效,我亦视他为亲人,不知几位可否让我亲自送他回去?另外,我也想正式拜见一下青丘国君。”

“自然可以,国主有命,殿下的几位朋友我等也要好生招待。”

“如此就多谢了。”我牵了马跟着他们一路前行。

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他们是不是也是九尾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第一宣,其实他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不过也只是拖日子罢了。这一次要见第一宣的父母,我也是想顺便问一问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灵魂里那守护拿出来。

当时我是强行逼出那守护,一旦失败,就迫使那守护嵌入的更深。而幕华给我的那千年修为也已耗尽,如今如果不能得到更大力量的襄助,我自己肯定是无计可施。

眼前是一片绿­色­的草地,我抱着第一宣的手紧了紧。终于是要到了。这一路来上的风景从荒凉渐渐转变成如仙境般美丽。果然就如第一宣所说,这里充满了生命力。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人,也看到了不少小规模的厮斗,很难想象青丘里的人类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天青宫前,我抱着第一宣抬头仰视,恢弘的宫殿,纵然再华丽,也难以掩盖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寒冷。

“国主有情。”一个待女引我们去见青丘之主,之前就听第一宣说过,青丘的国主名为第一渊,听名字就很有气势。

高高的王座上,第一渊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看着我。他的眼睛是墨绿­色­,只是一眼就已经让我的身体不自觉的颤了颤,这样的气势才可以在青丘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称王吧。

“宣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感谢你将他送回来。”第一渊从王座上走下,并没有对我用尊称。这多少让我刚刚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

“国君,此次前来除了将宣送回,我还想问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灵魂中的守护分离出来。”

“生生死死不随愿……有些事强求不得,姑娘也不必太执着,在宣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他灵魂里的守护早在数千年前就失去。既然我的孩子宁愿放弃那个生机也不愿意看到你有任何损伤,那我们何不尊重他。”

“他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

第一渊突然笑了,笑得是如此的温柔和如此俊美,我迷惑在他的笑容之中。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为你们准备了房间,我想和我的孩子,单独呆一会。”

“好……”我转身。

“对了,我们青丘有一种藤花,会变幻五种颜­色­,我想你会喜欢,所以你的房间可以看到大片的藤花。”

我点了点头,最后偏头看了一眼第一宣,转身离开。

「藤花是我们青丘特有的,这种花很好看还会变­色­,早上是紫­色­,上午是绿­色­,中午是黄|­色­,晚上是青­色­,夜里会变为红­色­……一大片的藤花一起变­色­的时候,非常壮观。」

耳边还回荡着初见第一宣时他的话。我看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藤花花海,此刻正是从紫­色­变成绿­色­的瞬间。

“我没说错吧,很壮观对不对?”

我偏头看着第一宣微笑。

“没错,真的很漂亮……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永远都呆在这里。”

“那就留下啊,我会永远陪着你。”

“宣……”我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只触到空气。我收回了手,怔怔看着眼前我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个影子。

拿出第一宣之前穿的白衫,我从窗户直接跃了出去。那衣衫上似乎还残留着第一宣身上的味道。置身于那一片藤花的花海,腓腓从我的袖子里钻出来爬上我的肩膀。

知道我的心情不好,所以溪汋和伊风也没有来打扰。看着眼前的藤花在我面前变换了一轮,一天就这么过去。我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喝。

我也不敢去看第一宣,我怕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冰凉的狐狸尸体。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缓缓回头,看到了狂奔而来的舒凌夕,以及远远站着的素冰遥。

“师妹她醒来后知道你们来青丘,吵着也要过来,没办法我只能带她前来……刚刚我们拜见过青丘国王……第一宣他……”素冰遥欲言又止。

我看着舒凌夕通红的眼睛,她一定是哭了很久,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脸颊上突然一阵钝痛,舒凌夕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呵……我想起来了,这场景我在三皇殿中看过,那昆仑镜当时就让我看到了未来的画面。

“你这个妖孽!”

妖孽?呵呵,是啊,或许我夫的是一个妖孽。

“凌夕你怎么可以随便动手?落存你没事吧?”素冰遥没想到舒凌夕会打我,大惊之下走过来阻止。

“没关系……让她打好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第一宣?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那么好看的人?后来你们离开了员峤,我总是想起他,后来我才知道,我竟然在牧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是我害了她所爱的人,是我剥夺了她可以幸福的机会。

“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喜欢你,就连我在他的身边他都从未正眼看过我!我就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因为我怕!我怕我一说出口就没有机会回头,我怕和他在一起就连朋友都做不了……我是璇枢弟子,原本无忧无虑,偶尔和师门的兄弟姐妹下山隆妖伏魔,普通百姓都将我们当作神仙一般的敬重。原本我的日子过的很快乐!可自从见到了第一宣,见到了你们,我就再也快乐不起来!为什么?”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子。

“其实我原本已经想要放弃了……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有机会……我已经说服自己,只要可以看到他好好的就满足了,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舒凌夕说完又扬起手,我站在那里等着,并不想躲,如今我也很想有一个人可以打我一顿或者骂我一顿,这样我心里的痛才可以稍稍缓解。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痛。素冰遥愤怒的声音却传来。

“凌夕你是疯了是不是?师尊平日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胡闹?如果你再这样,我就通知大师兄将你绑回去!”

“没关系的冰遥姐姐,就让凌夕打好了,我的心里也很不舒服……”我看向舒凌夕。

“抱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的心里不比你好过……我一直都希望你和宣可以有一个好结果,就像我也希望冰遥姐姐可以和云堂有个好结果一样,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不祥之人……宣他四千年前就为了我而死,如今……”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你身边?溪汋,伊风,云堂都喜欢你还不够吗?你还要将第一宣也拴在身边吗?”

“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宣当时的表情,他是看到你因为云堂那么痛苦才帮你做出选择的!他不想你在他和云堂之间徘徊痛苦。如果你不想救他,你可以告诉我们没有办法不是吗?既然决定救了,你又为何为了云堂而表现的那么痛苦?如果不是你当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许第一宣不会放弃一线生机!”

“凌夕,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太自私了!”

“那我该怎么说?”舒凌夕的情绪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尖利的嗓音划在我的心里,鲜血淋漓。

“她说的对……”舒凌夕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宣总是为我着想,不想我受到任何的委屈,当云堂那样决然的一遍遍劈向那屏障,当我心痛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就已经为我做出了决定。

“凌夕,我很抱歉……”

“你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这一路上师姐对我说了以往的事,心是残缺的?就算那样又如何?有本事你就做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要爱不要恨啊!残缺?呵呵,太好笑了,你如此残缺,可你的爱恨却在牵动周围所有的人!落存,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瘟神!谁靠近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如果你真的要道歉,你就再想办法让第一宣活过来啊!你知不知道宣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就快死了,你懂吗?你懂吗?”舒凌夕紧紧抓着我的双臂猛烈的摇晃,就连素冰遥也拉不开她。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却比不上我心里痛楚的万分之一。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三阙、我要你嫁给他

“凌夕别再胡闹,跟我回去!我们去找伊风和溪汋!”素冰遥拉着舒凌夕离开。

我突然笑了。“你说的不错,我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我不可以再在这里自怨自艾。我一定要将这条命还给他!他才是青丘未来的国君,他会有美好幸福的未来,他在这里会具有无上的地位,不应该为了我而丧失生命。”

素冰遥转过头。“你想怎么做?你不要乱来!落存,到了今时今日你应该明白,你的任何一个决定任何一个行为,都会直接影响到你身边所有的人,所以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清楚。”

颓然顿在原地,素冰遥的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在我的心上,如今我已经对自己失去了把握,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任何一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明明想要这样,可偏偏最后结果却并不如期望。

放眼望去,青丘这里真的是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人界已经是深秋时节,我来到青丘的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叶落花谢的悲秋之景。

可即使此刻的青丘草长莺飞,春­色­满目又如何?在我的心里一样都是一片悲凉。抱紧了手中的衣服,我蹲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团,刺骨的寒冷,即使用尽全力我都无法留住第一宣残留下的气息。

还记得这件衣服是我亲自为他选的。以前伊风还笑着说,第一宣就像是我的娃娃,就差帮他梳头发了,当时我还笑着回答伊风,因为第一宣长的实在太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好好照顾。

第一宣本就皮肤白皙,穿上这件白­色­银线绣云的长衫简直就漂亮到让人想要将他搂进怀里好好的揉一揉。他的身上还总是带有一阵淡淡的清香,甚至还有些微甜,他说是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吃青丘山林里的水果,久而久之身上也就带了那果香。

“宣……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我心里多难受?我宁愿把我的命给你……”

“宣儿如果看到你这样,会不安心的。”一把声音带着强烈压抑的伤感自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那女子,眉眼之间可以看出第一宣的影子,一样美丽的让人屏息。

“您……”

“我是第一宣的娘,露蕴微。”

我慌忙站起身行礼。“皇后娘娘……”

“别这么叫我,太生份了,叫我伯母就好。”

我点了点头。她看着我手中的衣物。

“宣儿从小就调皮捣蛋。在没有幻化成|人形之前,就经常弄的一身都是泥。之后认识你,倒是斯文不少……”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您也很难受对吗?您可不可以教教我如何才能站起来……”

“我相信你对宣儿的感情不会少,我和渊虽然还有其他的孩儿,但是宣儿一直都是最让我们挂心的。我原本一直想要将他留在青丘,这样他就不会遭遇到危险。但是我知道即使渊当时不偷偷将他送出去,宣儿也会找到机会偷跑出去。”

“你明后天来此处时我因为心情郁结所以没和你相见。之后听说你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如今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您知道吗?虽然我对第一宣不是爱情,可是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不输给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份情感……是我不好,以前就连累他,这一辈子他还是要将他的命给我!为什么……我不想这样的……”看着她,我就像是看到自己的母亲一样,所有的痛苦都再也忍受不了。

她伸出手轻轻的抱住我,我在她的怀里不可抑制的颤抖。

“孩子,你也很孤单很寂寞……我懂的……可是宣儿已经快死了,放过自己吧……”

“不,不!他没死,他不会死!您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他是您的儿子啊……也许您还有别的儿子,也许宣还有其他的弟弟,他死了还会其他的天狐继承国主的地位,但是对我来说,宣是不可替代的!我绝对不能忍受。”

看着眼前的露蕴微我突然觉得好可怕,为什么她和第一渊都可以那么冷静?为什么他们不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再去尝试做些什么!为什么!我就像是逃一样飞快转身。

第一宣……我不要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宁愿陪你一起死!这个世界让我太累了!我承受不了!没有你我走不下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我擦了擦脸上的泪蹲下身,是那个在湖底石屋找到的金属盒子。对啊,我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记了?它既然和昆仑镜放在一处就肯定不是凡品。之前第一宣还说过这上面的图腾是青丘的。

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救第一宣!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声。

往大殿的方向跑去,我要见第一渊!

“你不可以乱闯!”有人拦住了我,我看都不看就奋力推开他。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国君!”

“国主正在见一位重要的宾客,姑娘你稍待!”又上来拦阻。

“我警告你不要拦着我,否则我杀了你!”我一把捞住那人的衣襟将他拉到我的眼前死死盯着他。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为了宣,谁挡我我就杀了谁!!!”

在对方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眼神。我想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凶狠过。我感觉到被我抓住的那个少年侍卫倒抽了一口气,我想他此刻绝对不会怀疑如果他再多说一个字我一定会杀了他的这个可能­性­。

“让落存姑娘进来!”

耳边突然传来运用灵力喊出来的声音,第一渊在大殿最里面,而这声音听上去就如他身在旁边喊出来一般。不过此刻我没有心情去感慨他的力量。

松开了手,那个少年对我微微躬身。我等不了他带路,大跨步的往最深处走去。

“国君!我有事情想跟你……说……”还未跨进大殿我就已经急冲冲的喊出口,可后面的话却哽在喉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又见面了,落存。”

我看着那个正坐在大殿里浅笑盈盈的女子,猛然攥紧了双手。

“这位沐心姑娘,你应该认识的。”第一渊看了看我们。

“你又想做什么?”

“呵呵,为何如此愤怒呢落存,之前不过只是和大家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沐心站起身向我走过来,随着她的一步步接近,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玩笑?玩弄人也是玩笑?”

“世间本无事,看你怎么去看而已。你放心,这一次我是来帮你的!怎么,还是说你不想要救第一宣了?”沐心眼角的笑意更盛。

“你怎么会知道第一宣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呵呵,这个问题真可爱,你不是这么没记­性­吧?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也说过,未来你一定还会有事要来求我!”沐心眼中的笑意转变为调侃。

“你?!三皇殿!”我猛然退后了几步。

“终于想起来了?居然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还是说其实你的潜意识里就拒绝相信呢?怎么样?终于见到我的样子,可还看得顺眼?”沐心将视线投到我的手上。

“这东西……”

我下意识的护紧了手中的金属盒子。

她嫣然一笑。“紧张什么?如果你不把这盒子给我,我怎么取出里面的东西来救第一宣?”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你知道怎么打开它?”我蹙眉看她,实在不能相信她会有这么好心。

“怎么?怀疑我吗?好啊,如果怀疑我的话就算了。这金属盒子可只有我知道如何将它打开,因为这盒子当年就是我亲手封的。所以说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就连第一渊都不可以。如果你不信我就算了,我无所谓。”沐心突然凑近了我的脸,我看着她的眉眼,她明明在笑,但是那股压迫感让人根本就无法忽略。

“落存,我信沐心姑娘。”第一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们的身边。

“你有什么条件?”我深吸一口气,现在还有比此刻更糟的情况吗?相信她,第一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即使再坏也不会比此刻更糟。但如果不信她,第一宣就只能这样。但我知道她不可能白白帮我。

“果然爽快,好,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我救第一宣,你就要——”她凑近了我的耳朵。

“嫁——给——他!”轻轻吹在耳边的三个字,却如惊雷一般炸在我的耳边。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苦笑。

“你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告诉我,你是答应,抑或不答应?”沐心重新在雕花的大理石椅子上坐下,我看着她优雅的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答应还是不答应?其实还需要选择吗?我根本就不会犹豫!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四阙、究竟爱谁?

“好,我答应,只要你可以救活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袖子中的手猛然握紧,我看到了面前第一渊有些惊诧的眼光。微微一笑,其实为了第一宣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现在只是嫁给他而已,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好,打开盒子需要一个时辰,麻烦渊帮我准备一间清静的房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沐心从我的怀里拿过那个金属盒。

“这是自然,来人!带沐心姑娘去离云殿。”

沐心躬身离开,第一渊走到我的面前。刚刚沐心居然直接叫他渊,这两个人难道是旧相识?

“其实不需要委屈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做任何事。宣的死劫早就注定,虽有一线生机,但凡事都不可勉强,所以你要考虑清楚,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作为一个女子可以求些什么呢?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想来不过就是安安定定过一生而已,吧前我曾想过要嫁给云堂……但现在嫁给第一宣也很好啊,他那么关心我照顾我,在他的身边我可以过得很幸福。”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我不会阻止,但如果你只是自我安慰的话,未来你和宣儿都不会开心。还有一个时辰,你先去看看宣儿吧,它就在越灵殿,那里是灵力汇集之地。”

“谢谢国君……”我身躯躬身,突然想到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还有事想问?”

“嗯,是关于沐心,听国君和她之前交谈的语气,似乎相识已久……”

“沐心?也算是旧识吧,其实你和她也是相识的。天狐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在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你们。当时你们来到青丘手中还抱着一只已经死去的天狐,当然了,天狐在青丘有无上的地位,但是并不是每一只天狐都会成为国主。当时的我是作为准继承人而存在。而那只天狐我从未见过,听长辈说,这只天狐自成年开始就不安于待在青丘所以一直都在人界游历。故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当时你们就说,希望这个天狐下一辈子轮回也可以有快乐无忧的生活,有无上的地位。但它灵魂中的守护已经失去,氢需要我帮忙好好照顾他的转世。而等我娶了妻子之后,我就用了移魂的方法。其实一般来说天狐死了之后灵识不灭,所以可以自由选择是轮回还是化作某种事物。比如说花,树,风云……天地万物,哪怕只是一粒尘埃也都是有灵的。”

我点了点头,这样的说法一点都不陌生,很多书中也有记载。

“而当时那只天狐大白因为失去了守护,故他不能自由选择轮回,而只有同样作为天狐的我们才可以和他的灵识沟通,因此我就和我的妻子决定将他的灵魂移出,通过我妻子重新孕育帮他重新轮回。”

“这样也行?”我很惊诧,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事情难以想象。

“当然,重新出生的第一宣虽然是大白的转世,但却是另一个生命个体,他没有大白的记忆,只是我和蕴微的孩儿……我们疼他,爱他,因为他没有那守护,所以我们才将他层层保护起来,就怕有一天他会出事。可该来的终究都会来……”

“他终于还是想起了以前的一切,也遇到了你。上一世,他认你为主,这一世却对你付出了全部的爱。落存,作为宣儿的父亲,我当然希望他幸福,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但是理智上我其实并不赞同你们的亲事,天狐的寿命可以达到千年万年,但是你作为人类寿命再长也不过百来年。等你他日归土,宣儿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垂首不语,是啊,等我有一天死了,被留下的第一宣才是最痛苦的。可是我现在还有的选择吗?

“但我现在想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沐心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沐心有那样的要求,但只要宣儿和你快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所以我才希望以考虑清楚。”

“不需考虑了,我的决定不会变!”

越灵殿,第一宣静静蜷在中央一张玉床之上,那玉床和我在天界所见的很相似,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

“宣,你放心,你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等你醒过来之后我们就留在青丘再也不出去。我嫁给你好不好?之前你不是也说想我做你的王妃的?我现在答应你了,你可不能再反悔了啊……”

我轻轻的抚摸他柔软的毛。从未如此的感激上苍过,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绝处逢生,但我感激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再一次可以去偿还这债的机会!

急促的脚步,来人还不少,我猜到是谁,所以头都不愿意抬起。

双臂又被人猛地抓住摇晃,我对上舒凌夕那愤怒惊诧交织的眼。

“刚刚青丘之主宣布第一宣要娶王妃,对象是你?”

我点了点头。越过舒凌夕的肩膀,我看到了黯然伤神的溪汋以及脸­色­复杂的伊风。

“为什么落存?难道你忘记云堂了吗?我们离开烛­阴­幽境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之中……你将他置于何地?”素冰遥这一次没有上来拉住舒凌夕。

“没什么为什么啊,我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云堂,我之前和他暂时经敌为友,是因为那是用来交换东皇钟的条件……”

“就算是这样,他为了你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怎么忍心?”

我突然仰起头冷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我怎么忍心?是啊,我承认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是为了我不要命的人太多了,难道我每一个都要嫁吗?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冰遥姐姐,我始终都还记得在牧其的时候你对我说话,我也知道直到此刻你对云堂的爱意都没有变过,现在这样不是应该正合你意?你去安慰他,他一定会爱上你的!”

“落存,够了!”伊风上前拉开了我。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你这么说你就会开心了?是,我相信你到现在心里都不能原谅初云堂,可是不代表你不爱他不是吗?如果你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情意,你就不会在看到他之前被反噬之力弄的重伤昏迷时那么痛苦了。你是不是有苦衷?”

“没有,我没有任何苦衷!只要他可以醒过来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别说是嫁给他做王妃,即使是做奴婢我都心甘情愿!”我摇头,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沐心之间的交易,因为我不想让第一宣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

“落存啊,你可要想清楚啊!这种事情是一辈子的,你不能嫁给你不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呢?”我看向伊风。

“你可知道他对我多重要吗?你知道我在昆仑镜中看到什么吗?你可知道当年是谁阻止我不要去触碰掩魄龙渊的?是他,是他不停的劝我这把剑是不祥之剑。可我没有听……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离弃我,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在焱洄和幽虚将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我隐居在蓬莱!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在蓬莱湖底看到什么吗?我看到了当年我们住的那个石屋!我也想起了有他在的日子是有多么的让人幸福!最终他为我做了你们知道吗?因为我的爱我的恨我的任­性­,我选择用自己去报复所有人!当我看到员峤山上下都被鲜血染红的时候我想和那些人同归于尽,是他,是他用他的命替我挡下了那些人致命的一刀,他甚至还将他的守护给了我,让我即使轮回遇到危险也可以化险为夷。”

“不够吗?他为我做这么多不够吗?难道他为我所做的不够让我爱上他吗?”我喘息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周围安静的可怕。

“怎么?不说话了?是,我是爱云堂,不过那是曾经!在我想起他是谁以后我就只有恨他!我不可能原谅他的,绝无可能!”

有什么东西坠地的轻响,我大惊之下回头,脸­色­苍白的云堂,在涤愁和濯忧的搀扶下,颤抖着站在门口。我看清了掉在他脚边的东西,那是一块墨玉,墨得发紫。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烛­阴­幽境族长的标志。在第一次去烛­阴­幽境准备参加祭天大典之时,他曾经说过要将它送给我,算是订亲的礼物。

“你说什么……”云堂的声音颤抖沙哑。

“……”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怎么来了,你的伤不是很重吗?”素冰遥上前来担心的看着他。

“少主的确伤的很重,可是他一醒来就坚持要来找落存姑娘。”濯忧用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做出了解释。

“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要命了?我带你去休息一下!”素冰遥上前扶住云堂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挣脱了濯忧和涤愁的搀扶,云堂颤抖着向我走来,每走一步,都像在我的心上Сhā上一把尖刀。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我自然知道他的伤有多重,他此刻就如一棵枯草一样脆弱,只要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

既然如此虚弱,为何还来此地?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落存你告诉我,你刚刚在说什么?”他突然微笑,那笑容如此的温柔深情,好像一切的痛苦伤害都不存在!

“我伤太重,所以听得不太清楚,告诉我你说了什么?”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五阙、不是宿命,是随缘……

“落存,想清楚说话……”伊风拉住了我袖子,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此刻的云堂根本就受不得任何的刺激。其实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过只是爱我罢了。

他只是爱我爱到以为替我承担了所有就可以替我挡下所有的灾难。他只是爱我爱到宁愿将所有的罪恶都归在自己的身上,他只是爱我爱到,愿意去抢夺我的掩魄龙渊,宁愿让我恨他误会他,也不愿意让我承受自己毁去自己时的痛苦和怨恨。

他只是爱我爱到,愿意为了我和整个天地为敌!他只是爱我爱到,已经迷失了他自己……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其实早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初寒有什么把柄在玉残夜的手中才会和他合作,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不愿意和玉残夜同流合污。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化解我的恨,甚至不惜死在我的剑下……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对他的努力视而不见。

“落存你告诉我,你刚说了什么?嗯?”他脚下一个趔趄,我下意识的伸手拥住了他。

“你说话啊……”

“云堂……我……”

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你就瘦成了这样?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下摸到的是一把让人惊醒的骨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我面对这样的选择?

我搂紧了他的腰,我可以说什么?其实我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难道还要我再一次伤害他吗?

“落存,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不再管其他人其他事的,为什么你要骗我呢?”云堂抱着我,我可以感觉到他冰凉的体温。

“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逼我呢?云堂……我们回不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不,落存,眼我走吧,就让我们自私一次!”

我偏头看了看躺在玉床上的第一宣。我可以丢下他吗?我可以如此自私吗?

“想后悔吗?来得及的,我可以将盒子重新封回去!”

这个声音让我的身体瞬间的僵硬,越过云堂的肩膀,我看到沐心带着笑意站在门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在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云堂,够了……我受够了……”我轻轻推开他。

求求你……不要再迷惑我了……只要靠近你我就没有理智,所以,不要再离我那么近了……

“你说什么……你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你是喜欢我的……”

我偏过了头。“是,我承认我喜欢过你,可是我现在爱的,是宣……在我想起大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爱的是宣。你不过只是他的替代!”

身边的伊风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我死死握紧双拳。

“你知道落存最想要什么吗?我指的是以前的那个落存。落存她是孤儿,所以她最想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在遇到幽虚和焱洄之前,只有大白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对于落存来说,幽虚焱洄都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只有大白不行!”

“这一世我依旧是孤儿,但我的骨子里就渴望家人!我为什么会喜欢你?那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你对我来说就像哥哥,就像是父亲一样。所以我才会喜欢你!因为大白不在,因为那份曾经刻骨铭心的情感才让我喜欢你而已!你不过只是他的替身!”

“够了!你太过分了!”素冰遥挡在了我和云堂之间。很好……这样就很好……

“不,我不信……我不信!”云堂撕心裂肺的声音让我难受的背过了身。

“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都是事实!”

心,在滴血……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还活着?为什么玉残夜没有杀死我?为什么沐心没有杀死我!

“云堂!”身后突然传来了惊呼。

“快,赶紧把他带下去休息。”

云尝昏迷,可我绝对不能回过头。落存,再坚持一下,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只要熬过去……

“落存,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说,你好残忍……你没看到他现在伤重的就快死了吗?你就连暂时骗他都不愿意吗?”伊风失望的脸出现在眼前。

越灵殿很快又恢复了安静,他们全部都陪着云堂走了……所有的人都离开我了……我终究还是孤独的一个人…… “现在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我缓缓转身看着带着笑的沐心,全身上下已经一丝力气都没了,我很惊诧自己居然还会笑。

“很满意,这出戏很好看。可是比起这四千年我所遭遇的孤单寂寞算得了什么?”

“你就那么恨我吗?”

“对,我恨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需要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你甚至还想要烧死我!呵呵,注定的!你以为你所做的事情不用付出代价吗?有因就会有果!”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人了吗?你不是已经从剑里出来了吗?你还何必这么恨我?”

“那又怎么样?这个机会是我等了几千年换来的!凭什么我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影子?对,我的命是你所赋予的,也真是谢谢你给了掩魄龙渊一颗心。没有那心,就没有今日的沐心!但是很可惜,沐心绝对不会是落存的附属!我要把所有我该得到的都牢牢抓在手里!”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我冷笑着看着她那倾国倾城的脸。我应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我的心,不,已经不再是我的心了,我四千年前给了掩魄龙渊的那颗心,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杀了你?呵呵,杀了你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是想要亲眼看到你再一次众叛亲离心痛而亡!你不要以为我帮你救活第一宣你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我颓然后退了两步,这个人太了解我,她根本就从一开始就料到我一定会为了第一宣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你有什么怨恨可以发泄到我的身上!不要动我身边的朋友。”

“你以为今时今日的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沐心笑着打开了手中的金属盒。

“这是什么?”我的注意力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

“你忘记了?这不就是你当年为了大白特意留下的宝贝?当年的大白死了之后,你第一时间就将它的元神收住。”

“元神?”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画面,是,我想起来了,是当年大白的本命元神,原本落存是打算将大白的魂魄缚住,可天狐太强大,最后尝试了很多办法也只能保住了他元神的一部分,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加上这一世第一宣修炼之后在体内凝聚的元神就足够让他活过来。

我惊喜万分,但随即面如死灰。

“怎么?想起来了?其实那打开盒子的办法你也会的,当年我初具人形,你忙着在员峤山善后,所以让我帮你封住这个盒子。我也知道你很快就会想起来。只不过关心则乱,如今一切都太晚了,消息已经传出去,我看你怎么收拾!”

“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缓缓摇头。

“我是被你逼的!”沐心突然收了笑容逼近我的脸。

“掩魂龙渊是有灵,但是却无识,如果不是你给了那剑一颗心,我可没机会凝聚成|人身。我应该是感谢你的!但是我为什么永远只能做你的影子?为什么所有的决定都由你去做而我永远都只能被动的承受!”

我看着沐心的愤怒一句话都说不出。

“没话可说了?这元神给你,你爱救不救!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是要顺应自己的心意而为,还是想要和我对抗看着第一宣死,你自己选!”

沐心走了,我看着手中的盒子颓然跌坐在地。选?事到如今我还怎么选?为了第一宣,我已经让其他的人都失望,但如果我放弃了第一宣,只能让所有的人更加的失望……

看着那金黄|­色­的元神缓缓进入第一宣的身体,我终于是忍受不了夺门而出。

“告诉国君,宣很快就会醒来,他和皇后可以随时来探望。”我随便对着一个守卫吩咐,飞快得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你后悔吗?”是涤愁的声音,我回头看着他收了平日可爱笑容的脸。

“云堂他……算了,就算我知道又能怎么样?我即将成为宣的妻子。他的死活从今以后都和我无关。”

“如果难受,你又何必将事情搞成这样?”

“涤愁你从未离开过烛­阴­幽境,对于人世间的事情都不懂。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的思想从来都很单纯,一直只想要和云堂快快乐乐的生活一辈子,但自从下山以后,我的生活再也不是我自己的。你知道被人­操­纵的感觉吗?我根本无力去反抗……”

“你是想说,一切都是宿命吗?”涤愁定定的看着我。

“不,不是宿命……我现在是……「随缘」而已……”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六阙、是我种下的因

“随缘?呵,你这个说法倒让原本的悲哀冲淡不少。”涤愁递给我一个水囊。

“听说你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连水都没喝?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第一宣活过来了你却垮了,未来的亲事可怎么办?”

“谢谢。你说的对,日子总要继续的是不是?不过我口中所说的「随缘」,却不如你想的那般轻松。缘也分很多种,有良缘,有孽缘……我的生活总有很多人想要为我安排好,既然是他们所希望的,那我就承受好了。”

我拔开水囊的水一通猛灌。是啊,第一宣即将醒来,我不可以让他看到我消沉的模样,青丘这里那么美丽的景­色­,就应该开心去享受才对……

只要我告诉自己我不难过,久而久之我就真的不地难过了是吧?是吧……

“这水是青丘这儿的,是不是很清甜?我刚刚喝的时候也很喜欢,没想到青丘这里并不输给烛­阴­幽境,连我都想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还真差点忘了,涤愁你是最喜欢漂亮的东西的,以前我衣服上一块特殊的花式你都会看半天,还吵着要一件也有同样花式的。青丘这里和烛­阴­幽境一样钟灵毓秀,但是却比烛­阴­幽境多了一份亲和力。烛­阴­幽境总是让人肃然起敬,如果要我选,我更喜欢青丘。”

“如今我只是希望,未来你在这里可以生活的开心。”

“谢谢你涤愁,到现在为止就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祝福我的,其他人恐怕都要恨死我了吧?他们刚刚看我的眼神都那么厌恶,就连情绪从来没什么波动的濯忧刚刚都用很嫌恶的眼神看我……随缘随缘,其实不过就是一种说法而已……随缘,可以是淡然面对一切,也可以是不得不逆来顺受……如今的我还有选的资格吗?”

“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刚刚那个情况下少主那么凶险,其他人都担心他也是常理,我相信过一段时间他们都会理解你的心情。开心点吧,万一被第一宣看到你现在这样,即使他活过来也不会开心。”

我看着涤愁微笑。

“真是想不到今天需要你来安慰我,也想不到一直都整天像个孩子一样的你也会这样严肃。涤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可以保持这样,永远都像一个孩子 样单纯快乐。不要成长,也不要知道伤和痛,因为那些……真的很难让人承受。”

“我明白了,哎呀!”涤愁突然捂住嘴,可爱的眼睛圆睁。

“怎么了?”看到他这模样我忍俊不禁,之前也经常见到他这样的表情,通常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就是忘记了什么应该去做的事。

“我忘记了,我是来打水给少主洗伤口换药的!这一次一定又会被濯忧给骂死了!天啊,我只要想到他那张脸我就直抖,不行我得走了,落存,我忙完再来找你玩哦。”涤愁一阵风似的跑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这样的单纯天真,多好啊……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只可惜如今只剩下连我自己都嫌恶的复杂。

“落存……”这一次换素冰遥来找我。

我转身看着她。她的脸苍白和没有血­色­,看来云堂的伤势真的很严重,不然不会让一向冷静的素冰遥都如此模样。我有些疲惫的对她点了点头。

“刚刚我的语气太重了,抱歉……这一次来,我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决定嫁给第一宣?”

“是!”

“即使云堂哀求你,你也不会为之所动改变你的决定吗?”

“我答应过沐心,如果她打开那个盒子我就要嫁给第一宣。”

“可是现在第一宣已经就快醒了!即使现在你反悔那个沐心也不可能再搞什么破坏了吧?你就算不愿意也不会有人勉强你的!我们都理解那不过只是你的权益之计,现在目的达到了你何苦还要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呢?”

我定定看着素冰遥,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看来她对云堂的爱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冰遥姐姐,你那么喜欢他吗?甚至喜欢到愿意成全他和别的人?”

“我只希望他快乐……所以落存,不要嫁给第一宣,他是这里的太子,未来的青丘之主,他现在既然已经活了我想第一渊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什么,我们赶紧带着云堂回烛­阴­幽境好不好?他是那样爱你,你难道真打嗝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深吸了一口气,我微笑。“你不了解沐心。她不可能让我好过的,她太恨我了!这股恨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消除,说起来这也是我自己种下的孽,早在四千年前,掩魄龙渊就因为我心中的愤慨受到影响,它再也不是一把只有浩然正气的剑。当年此剑正气的力量有多大,当它受到污染之后魔气也就有多大……当年我不愿意此剑沦为那邪物才将它重新封存,甚至因此,将当时已经初具人形的掩魄龙渊之心也一并封回剑身……”

我凄然一笑,解下背上的剑。

“其实这把剑现在毁不毁又有什么分别?准都可以使用它!失去了那颗心和原本的灵气,这剑如今只是一把锋利些的神兵利器罢了。”

“失去了心和灵气?难道是说?”素冰遥已经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我。

“没错……当然我给掩魄龙渊的心结合了那剑原本的灵力,这才成就了沐心……所以沐心可以说是我的心,也可以产是掩魄龙渊的剑灵……可不管是什么都好,沐心已经不是当年的沐心了……她也受到我当年崩溃时候心中邪念的影响,这四千年她都在等重见天日报复我的这一刻!此前她还未能挣脱剑身,所以我还可以召唤我拟焚烧此剑,只可惜功亏一篑,在我昏迷的那三个月之间,她已经挣脱出来,成为一个全新的存在……”

“我竟然不知道……”素冰遥愣愣看着我,那眼中闪动着什么?是同情吗?呵呵,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所以,沐心不可能那么容易罢休的,她希望我嫁给第一宣,无非是想看到錞鞭打快牛爱又被朋友背离时报痛楚,但换个角度去考虑,宣对我那么好,他在整个青丘甚至是整个世间都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嫁给他我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以后上天入地,我可以说是无所不能……而且宣长的如此好看,光是看着他就是一种享受。”

“所以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呢?冰遥姐姐,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想要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云堂,他外表虽然冷漠,但实际上内里却炙烈如火焰。但我相信假以时日,他的伤痛会平复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勉强……云堂的事,顺其自然吧……”

我微笑点头,这是我亲手种下的因,因此不管结果如何苦涩,我都要咽下去。

不知道让自己置身在那片藤花的花海中有多久,只依稀记得中途涤愁曾给我送吃的。看着那藤花变幻着颜­色­,我的心情也随着不断变化。

当我终于可以再度真心的微笑之后,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回过头,我看到了幻化成|人形的第一宣,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如玉雕的­精­妙人儿,少了之前的稚气,多了一份成熟。他穿着和第一渊类似的长衫,承托的他整个人更加飘然似仙。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刚刚见到第一宣时候的场面,他用手指戳着我的腰,忍不住痒的我捉住了他的手腕。我还亲手给他煮了一碗­鸡­­肉­面。之后他还非常认真的对我说,要对我负责……

宣,如今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只觉得恍若隔世,宣……真的是你吗?你痊愈了是不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失去了守护的天狐,会不会变得很脆弱呢……

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全部都哽在喉间,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只是恐惧,恐惧我一开,这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我听他们说,你在我快死的时候答应过,如果我醒过来你就嫁给我?”他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这笑容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之前的第一宣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属于大白的,带着傲气,还带着少少的玩世不恭。

“宣。你康复了?还是现在我应该叫你白呢?”我微笑向他走去,大白的元神和第一宣的完美融合在一起,此刻就连我不能定义他究竟是谁。

“我当然还是第一宣,不过……也是当年的大白。”

“大白这个名我现在喊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你原本真正的名字呢?我以前竟从未问过你。”

“白知喻。”

“姓白?我还以为你姓第一。”

“原本是姓第一,但我从小就不喜欢青丘沉闷的生活,青丘之主的人选可不缺,因此我一直在人间到处玩,之后你喊我大白我就不再姓第一了。因为那是你赋予我的姓名。”

“额……你还是不要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和我说话吧,我不太习惯……”我抓了抓头,还是更习惯第一宣。

“呵呵,好,说实在的我自己都不太习惯,虽然之前记起前世,但真正感同身受还是第一次……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活过来,我父王已经对我说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要嫁给我吗?”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七阙 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当然是真的,我既然想起来你就是大白,怎可能会不喜欢你呢?我说我以前怎么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你的那个……咳咳,身体……,原来以前我就总是抱着你晒太阳啊……”习惯真的太可怕……

“听说云堂他晕倒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我已经命人将他带去越灵殿修养,那里集天地灵气,就如烛­阴­幽境里的凝华洞,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好转。落存,虽然你说要嫁给我我很高兴,但我还是想问你,你是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那你不爱云堂了吗?”

“宣,我不想骗你,他如今在我的心里依旧有着重要的位置。这十七年来毕竟只有他和我一起度过,纵然不是爱情,这情感也不可能一下就消失不见。所以,给我点时间吧,我可以保证嫁给你之后,我会全心全意做你的妻子。”

“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坦白……我会给你时间,让我们一起努力去迎向我们的未来。”

微笑的第一宣,我的视线却突然模糊。明明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明明他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可我就是无法相信,他真的是活过来了吗?

“宣,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我总是让你那么痛苦……甚至还让你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宣,知喻,我现在终于懂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但你竟然用你的生命为代价来让我醒悟!你也很残忍啊……”

有风吹过,吹起了我们的衣袂。第一宣始终都浅浅的笑着。即使在今时今日,他依然用他自己的方式纵容着我。即使他心里在难过,即使他介意我依旧爱着云堂,可他始终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被我所忽略的细节,原来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溪汋……除了云堂,我觉得最让我心疼的便是他。他从未对我说过喜欢,可他的吻,他的怀抱是如此让我贪恋。恐怕这一次他受到的伤害比云堂更加严重吧。

云堂不管怎样都可以发泄出来,他可以质问我,可以对我生气怒吼。但是溪汋……他永远都如溪水那样,温柔的将人包裹。遇到我是不是他的灾难?以前因为云堂他只能默默的成全,如今却又多了一个第一宣。似乎他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和我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第一宣,他一定感受到了我心里所想的。但我并没有想过对他有所隐瞒。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苦我都可以熬过去。

他始终微笑,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

“宣,你真的活过来了吗?这一切该不会都是我的幻想吧?”我抬手想要摸上他的脸,可抬到一半却又停止,我害怕,我害怕我什么都摸不到!我害怕我再一次失望……

“嗯,我就在你的面前……”他捉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温暖的触感,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皮肤下那跳动的鲜活生命。

“所以,你不要心存侥幸,你答应过我了,就不可以反悔。”俏皮的眨了眨眼,他的下巴对我扬了扬,还是那副骄傲的模样,果然是我的第一宣……

看着他轻轻抬起手臂,又轻轻将我揽进怀里,如此的小心翼翼,却让我想要好好珍惜。

“宣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再伤害你!欠你的,我全部都会还给你……”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我听到那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他是真的活了,前一刻还仿佛会消逝的生命,此刻是真的活过来了……

“嗯……”温柔的气息,我终于让心里所有的恐惧都随着泪水倾泻出来,肆意浸湿了他的衣襟。

等待出嫁的日子是很快乐幸福的,每天都会有一大堆的人围绕着我。我没有再看到沐心,听说她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待着。但我知道她其实是在观察着我们所有的人。

也许我的快乐惹怒了她,也许她是因为没有等到我脸上出现她所预计的痛苦而在筹谋着下一个计划。但不管如何,我是真心真意等到和第一宣成亲的大日子。

听说云堂已经醒来,可却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整天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伊风和溪汋来看过我,消息是他们带来的,自从那一天开始,我可以感觉到我和所有人之间都多了一些距离。即使他们笑着对我说恭喜,我依旧可以感觉到那背后的寒意。

但我已经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对于云堂,即使没有第一宣我也再不可能和他一起,因为在凝华洞,当我看到他那赤红的双眼,就已经明白到了我的错误。

我,一直都认错了人……

第一宣的父母对我越来越亲切,也许他们认为我用我一辈子的幸福去交换了他们孩子的生命是他们欠了我。所以他们几乎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我,最­精­致的衣物,最舒适的生活,最美味的食物。

未来和他们相处,我想日子也并不会很艰难。

第一渊甚至亲自参与了我和第一宣亲事的诸项琐碎事宜。这是以往从未出观过的惯例,因此我和第一宣的亲事成为整个青丘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我本人自然也引起很多人的好奇,只要我走在路上,就会引来大家的注目。

这是青丘的盛事,当然也是我的盛事……

舒凌夕一直都躲着不愿意见我,我当然知道她心里的苦,看着心爱的人要和别人成亲,这种滋味对于她那样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是很不好受。

第一宣知道我喜欢藤花,特意栽种了很多盆栽放在我的房间,这样即使我不出门,也可以欣赏到藤花变­色­时的美景。他知道我喜欢喝用青丘特有的水果酿造的果酒,就给我搬了好几坛来,只不过每一次他都陪着我喝,不允许我多沾。

他知道我喜欢素­色­,因此将我房间里所有深­色­的东西都搬走。他知道我半夜会踢被子,所以总是在夜里温柔的替我重新盖好。如此温柔的第一宣,有丈夫如此,我该满足了……

可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太幸福了,幸福到我觉得是一种罪恶!上天不会允许我如此快乐的。

就在我和第一宣即将成亲的前一周,云堂和沐心消失了……

甚至连濯忧和涤愁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不见的。

“没事的!”第一宣温柔的安慰我。

“不,你不了解他们两人,一个是爱我爱到会毁灭天地,另一个是恨我恨到要毁灭山河。如果这两个人联合,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不管他们做什么,这里是青丘,你忘了吗?青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轻易被击倒,更何况是天狐一族。”

“但愿如此……”

第一宣的话很有道理,我也知道或许是我自己多虑。玉残夜即使没有死,恐怕力量也已经消耗殆尽,如果只有云堂和沐心,应该不可能搞出太大的风波。

将员峤山的传音符鸟传给了诀尘掌门,现在可以安抚我焦躁不安情绪的也只有他而已。

回信很快就到,可诀尘掌门的话让我更加不安。上面只有十六个字!冥冥天定,万法随缘,天意难测,顺其自然。

这是在暗示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终于即将迎来我人生中的大日子,明天我就要和第一宣成亲。

夜,静得可怕!这样的宁静更让我觉得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第一宣搂着我坐在藤花的花海里。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其实知道他一定也感觉到了什么,云堂,当我决定放下的时候,为什么你却始终要步步紧逼?

“人间有一种说法,成亲前一天,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不然就会不吉利……”我先开口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怎么会变得那么迷信?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过了明天一切都会更好。”

“但愿……”我并不是迷信,我只是害怕。

黎明时分,我穿上青丘的新娘嫁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着大殿而去。伊风,溪汋,素冰遥,濯忱,涤愁都站在一边微笑的祝福我,我还看到了在不远处的舒凌夕。对着她微微一笑,她终于是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对不起凌夕,我夺了你所爱……

远远的看到了第一宣,同样穿着白­色­绣金的礼服,青丘的喜服不是红­色­……虽然我喜欢,但却更让我觉得不吉。

我一步步的走向他,过去的种种也都呈现在眼前。昨夜临睡前我终于在昆仑镜中看到了完整的画面,四千年前,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幕画面都没有迹漏。

幕华说过,时机到了我才可以见到我所想见的。如今那机缘已临,那么是不是代表,诸人的命运将伴随着这一次的机缘,被推向巨浪的顶端……

在第一宣的面前站定,我抬眼看着微笑的他。一时间晃了神,不知道如何迈出下一步。

手……看着他对我伸出手,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八阙 当年的落存

丫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两人,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走到那把剑的前面,她没有看到在她的身后,那个女子露出越来越惊喜的表情。

“我就知道这一次我的感觉没有错!”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大白偏头看向她。

“你是天狐,天理循环,因果缘分,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懂吧。”女子微微一笑。

“我只知道你们的日子过的似乎太无聊,不然怎会铸造出这样一把引来灾祸的剑。”

“就是因为如此才要谨慎的选择它的主人。这个女孩虽然还小,但是心境极之纯澈,我相信她日后不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失去自我。”

“哼,你倒是有信心。可如果真的出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会在哪?到时候还不是冷眼旁观?有时候还真的不能责怪人类说你们冷酷无情,你们本­性­就是如此。”

“喂,非要这么说话么……”那女子有些郁闷。

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丫头已经将那把剑从封印的阵法中取了出来。

“这把剑叫「掩魄龙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要记住一定要好好的保管他,不能让他落入旁人之手,这剑的力量很强大,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

丫头看了大白一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有什么危险,未来只要有他的陪伴就什么都不会怕。

“你只是人间寻常女孩,不会仙法,亦不懂得武功。这剑未来或许会为你带来不少灾劫,如果我送你去学艺你可愿意?”

“学了法术就会像大白一样厉害了嘛?”天真的丫头仰起了脸。

“对,甚至还可能比他更厉害哦。”

“那我要学,因为我要保护大白,他是我的家人,我不会再让他受伤!”

丫头坚定的话让大白和那女子都怔忡。有机会可以变得强大只要是人就会心动,可丫头的理由却单纯的令人心酸,她甚至都不知道法术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学会了,她的家人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那女子随后笑了,她没有选错人,丫头是一个­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的女孩。而此时的大白也已经决定,不管未来面对何种风雨,他可以为了这个小女孩付出一切,他原名第一知喻,但既然丫头给了他一个名字大白,那么以后他就姓白,白知喻……

当时的人界第一修仙门派璇枢之内,参水真人突然接到天谕,其上指示在一个月后,会有一个女孩带着一只天狐来到员矫山。此女孩便是掩魄龙渊有缘之人,故参水真人要悉心教导,教授此女孩仙术,务求早日可以自由趋势此剑,并且教导她潜心向道。

参水真人乃是员峤山璇枢派开山祖师,因一生潜心修道,他的生命比普通人长,年龄已逾几百。员矫山虽有很高的地位和声明,但直接收到天谕还是初次。而在此时,那一直引导丫头的神秘女子身份才终于浮出水面,原来她竟是三皇之一的——女娲。

一个月后,丫头和白知喻来到员峤山璇枢的门前。参水掌门亲自在门口迎接。

这样的郑重其事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所以璇枢上下无不猜测此女孩的真正身份。丫头衣衫虽然破旧却并不污糟,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风华无双,灵气逼人。

故丫头地到来,让原本安静的员矫璇枢瞬间热闹了起来,所有弟子在平日静修练功之后都会谈起这传奇般的两人。

“你以后便名为「落存」吧,其意为——「被世间遗落的存在。」”参水真人在听完丫头一路之上所受的苦之后,感怀她的身世和坚强的­性­格,因此赋予了她一个名宇。

丫头除了白知喻,从未遇过对她如此好的人,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将这里当作是她的家。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善良温和的女子,落存……

在拜入门内的第二天,落存见到了自己的师傅。

“我是幽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儿。我不会因为你是这把剑的有缘之人就对你另眼相看,我会对你很严格,如果你想着偷懒,我会重重罚你,直到你再也不会犯为止。”

落存初见幽虚的一眼印象并不十分好。幽虚不像参水掌门那样会对她温和地笑,她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就下意识的害怕。

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要学好法术保护大白,还要保护好她的剑。虽然还小,但是她知道那剑很重要,如果被坏人得去就会引发不得了的灾难。

那一年,落存只有十岁。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傲。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是道德经开篇第一章,这一章是说,每个人活在世上所追求和所遵循的道路不同。不同的追求,不同的道路,必然造就不同的人生。圣人内求,所得之名,虽虚而实,常人外求,所得之名,虽实而虚,而「无」在这里的意思是……”幽虚走到落存的身边,手中的竹简敲上了她的头。

“你又在打瞌睡吗?”

被敲醒的落存吓了一大跳,她最讨厌的就是现在的早课。天不亮就要起来,然后听那些地根本就不想听也听不太明白的道德经。她之前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如果不是白知喻每天晚上都逼着她学,她根本就不能那么快可以学习道德经。

可是就算那些字她认识的差不多了,但是那文绉绉的话她总是不懂。每每在早课的时候地就总是打瞌睡。道德经第一章已经学了好几天,可不管幽虚让她回去抄几遍,第二天早上考她的时候地还是记不住。

“师尊对不起……”落存躬身站起,怯怯低下头,她对于自己这个师尊始终都是惧怕的,虽然幽虚从未真正罚过她什么,可她就是害怕,就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罢了,今天早课我们不学道德经了。”幽虚将手中的竹简放在矮几上。落存惊诧的抬起头,那眼中满满的都是欢喜。幽虚看着落存突然泛起一抹微笑。

到底都还是一个小女孩,听到可以不用学习马上就那么开心。那是幽虚第一次对落存微笑,落存当时完全都看得傻了,原来师尊并不是不会笑的,原来师尊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原来师尊笑起来……那么好看……

“不学道德经,我们来聊聊吧。你是我第一个弟子,我想也会是我唯一的一个弟子。我不希望你对我心存芥蒂,你很怕我吗?”幽虚拉着落存坐下。

“不,也不是……只是师兄师姐都说,师尊在璇枢的地位很高,平时不芶言笑,他们都不敢接近您……”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以后要多一些和门内弟子交谈,否则他们就都要误会我了。”

“误会?”

“是,我想我其实并没有你的师兄师姐所认为的那么可怕,只是因为我喜欢清静不太喜欢人群,所以才会让他们有此错觉吧。”

“哦……”看着眼前幽虚的笑脸,落存莫名就觉得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烫,为什么师尊和大白一样都那么好看呢?

“道德经可以慢慢学,但是有一样你必须要先学会。”

“什么?”

“就是如何做人。”

“做人?”

“不错,璇枢乃是求仙问道之地,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人,魔,妖,鬼还是灵,都有想要修炼成仙的。可羽化又怎么可能轻易成就?你还小,之前经厉的生活也很单纯,很多事情你从未经厉过。

这个世界并不简单,如何做人这种最基本的道理却是大部分的人都欠缺的。”

落存眨了眨眼,当时的她如何会明白那么深奥的道理。

“你带来的那把剑灵力之盛实难想象,稍有不慎它就会成为这个天地的浩劫。我想女娲娘娘将您送来员峤,首要期望的,就是你学会如何做人。”

落存点了点头,眼前的幽虚有着一种难以说清的魔力。温柔的模样和话语慢慢化解了落存心里对他的恐惧和抗拒。落存永远都会记得,是这个叫幽虚的人,教会了她人生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一课。也许从那一瞬间开始,幽虚和落存之间的缘分就已经注定。

早上是早­祼­,然后用过早饭便是静修,所谓静修就是寻一处安静之地打坐,摒除心中杂念。吃过午饭到了下午,便是修炼法术的时候。璇枢会根据每位弟子的所长传授不同的法术。对于还是孩子,并且从小就生活在山林的落存来说,只有到了下午才是真正开心的时刻。

她对学习法术有着相当高的天赋,就连幽虚都赞叹不已。一天很快过去,落存回到自己的弟子房。

白知喻正百无聊赖的在她的床铺上挠来挠去,看到落存回来,他跳下床幻化成|人形,而早就对此程序非常熟悉的落存也已经拿过一件衣服,看也不看得就朝他丢了过去。

“真是闷死人了!这参水真是个老不死的臭老头,他收的女弟子意志不坚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限制我变成|人形?还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赶我下山!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十九阙 即将到来的战争

白知喻一边接过落存丢过来的衣服,一边披在身上走到桌前坐下。

“那是因为我的大白长得太好看了。就连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都难免要被你吸引。”落存微笑地看着对面的白知喻,以前她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气质和别人不同,但是却不会形容,现在读书识字学会了很多之后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白知喻一身傲骨,或许是因为待在人间久了,身上带着慵懒,还带着一些玩世不恭。

所以,在没有人的时候,他的衣服永远都不会好好的穿。永远都会像此刻这样松松的披在身上,露出他比女子还好的皮肤。

“这么说,落存也觉得我好看?”

“这还用说吗?”微微一笑,落存虽然在山上有几个月,但是她已经悄然改变,就连谈吐也不如以前那样孩子气。

“你在想幽虚?”白知喻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定定地看着落存。

“恩,原来师尊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哦,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呢。我觉得以后会和他相处的很好。”

“幽虚已经是半仙之体了,如果他继续潜心修道的话,未来一定可以羽化,这可就连掌门都比不过他的。”白知喻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这样啊?原来师尊已经是半仙,真厉害。”

“所以……落存啊,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不能和那个幽虚太过亲近,不然未来你们两人都有苦头吃。”

“啊?为什么啊?”

“你还小很多东西你不懂,总之你听我的不会错啦我又不会害你,难道你不记得了?我可是你的家人啊!”

落存虽然疑惑不解,但是看到白知喻异常认真的表情,也郑重的点头。

但是答应是一回事,真正要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每一天落存都会和幽虚相见,随着师徒间感情越来越深厚,落存也一天天的成长。落存对道德经已经朗朗上口,他们也习惯了一起在靖云崖的观云亭里打坐静思。

落存越来越喜欢员峤山上的生活,这里清静,安宁,远离尘嚣。这里有他的家人大白,也有她最敬重的师尊。她已经将员峤山当作是她的家。

而她的师尊幽虚,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之中,已经渐渐渗入落存的骨枕,成为她心底里一块炙热的存在……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我微笑。青丘这里成亲不需要盖头,这一点我很喜欢,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肆意看到周围人的祝福,和我未来丈夫宠溺的表情。

谁规定新娘子就必须羞羞答答的坐在那里等的?起码我就不喜欢那样。所有的快乐一定要亲身参与才能真切体会到那份幸福。在那一刻,我是真的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和第一宣共度余生。

在那一刻,云堂,溪汋再也不存在于我的心里,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第一宣。

“璇枢派大弟子曲子健到!”报客的声音划过,我惊喜的回过头,还真的没想到曲师兄会来。

“恭喜你了落存,这份贺礼是掌门命我送给你的,祝你百年好合。”曲子健打开一个小木匣,里面是一对玉慧。

“百年好合怎么够?我们一定会千年万年都好合的。”我接过那个小盒,笑的开心。

“对对,我倒忘记了第一宣是天狐。”曲子健微笑注视我们。

“你们今天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呐。”

“呵呵,过奖了,曲师兄你先坐,一会多喝两杯哦。”

青丘的婚礼和人界的一样都要拜天地。吉时将至,我和第一宣微笑对视一眼,牵了手向第一渊和露蕴微走去。

微笑的等待司礼宣布仪式开始,就连第一渊和露蕴微都喜笑晏晏。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迅速跑入了大殿之内,我下意识的蹙了眉。

在青丘的这段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对于这里的一些人事物我了解了大概,这黑衣是天狐一族暗影的打扮。而这些暗影平时一般不会现于人前,但是一旦出现就代表有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所以他们的出入不会有人拦阻。

只见那个密探俯首在第一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的笑容瞬间凝成寒冰。站起了身,他面向所有来参加我和第一宣亲事的客人。

“青丘突发要事,今日太子的亲事取消,诸位请回吧,关于此事实在抱歉……”

取消?为什么?我虽然早就料到事情会有变化,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

“来人,带王妃下去休息,宣儿,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对你说……”虽然仪式还未成,但是第一渊还是称呼我为王妃,在我和第一宣的亲事举行之前,第一渊也已经昭告天下第一宣将会成为青丘下一任国主继承人,被封为宣王。

青丘这里和人界不同,国主并不叫皇帝,而是王,王就是最高的存在,第一宣被封为宣王,其实也就等同于和第一渊有了相同的地位,如今就等什么时候第一渊正式退下来而已。

所有的宾客显然对眼前突变的局面也感到疑惑不解,但还是都起身离开,第一渊转身走入内殿,我下意识的抓紧第一宣的手。

“没事的落存,不用担心,我去和父王说会话就来陪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第一宣安慰的冲我微笑,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不安更甚。

“……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我回头看着曲师兄。

“其实我早就知道沐心和云堂不会那么轻易罢手的,即使现在没有横生枝节,以后也会出问题……曲师兄多留几天吧,正巧和其他人聚一聚。”

曲子健看着我强颜欢笑的脸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没想到第一宣和第一渊去书房倾谈一谈就谈了那么久的时间。久到连我自己都要开始怀疑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如果不是其他人一直陪着我,我真的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第一宣说过聊完就会来看我,但是好几天过去了,我就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再看到……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我根本无法让自己有片刻的安宁。

流云依旧,青丘的风也如往昔般温柔,我摊开自己的手心愣愣地看着,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和第一宣执手向前的温暖。天涯太远,我只求可以咫尺相依的安宁,可为什么就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满足我?

没有等到第一宣,却把沐心等回来了。

她的出现就如地的消失一样突兀。谁知道呢,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只是云堂在哪里?

七天过去,第一宣终于来到我的房间。

“沐心回来了,但是云堂却没有消见……怎么样?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他们两个?”下面的话我不敢问出口。

“不是他们,不要胡思乱想,是魔界和妖界联手要进犯我青丘。我想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掩魄龙渊。”

我倒抽了一口气,对,掩魄龙渊……这把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因为我知道我给它的心已经结合了剑本身的灵力化成剑灵,此刻的掩魄龙渊只是一把锋利的上古宝剑,加上最近多事,所以我竟然忘记了这剑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和罪恶。

外面的人不会知道掩魄龙渊已经和过去不同的事实。即使放出消息他们也不会相信。这剑的诱惑太大,以前的璇枢已经深受其害,难道现在的青丘也要如此吗?

“对不起,又是我害了你……不如这样吧,我离开青丘。他们的目标是我和那剑,只要我走了他们就不会进犯青丘了。”

“这怎么行?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即使我父王也不会同意啊,他还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第一宣握紧了我的手。

“你们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是宣,你也为我想一想吧……这么多年了每一次都是如此,不管是哪一世,只要是留在我身边的人都会被我拖累……即使你们不介意,但我介意啊……你明白这种痛苦吗?”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到让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第一宣定定地看着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明白……但我还是不能放你走!”

“这一次的领导者是谁?”

“是玉残夜……”

“好,很好,这个女人还真的是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怪胎,宣,这一次就让我亲手为你报仇吧。”

第一宣蹙起了眉头,似乎在感应我的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我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间。

“不要皱眉……皱眉可就不好看了,你放心,如果你不让我离开我就不离开,但这笔账,我必须亲自和她算!”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阙 请你离开我

第一宣去部署一切,妖界和魔界联手进犯?那力量实在不容小觑,但让我觉得疑惑的是溪汋明明是魔界的魔尊,何以这一次的事件他却完全不知道?

难道当中有什么隐衷吗?看来要去找溪汋商量一下。

意外的在回廊之外的后花园看到了溪汋的影子。刚想过去打招呼却又顿住脚步,我看到了沐心从另一边走了过去。

“这次青丘的事情是你搞出来的?”溪汋转身看着沐心。

“你可别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是,我是很恨落存,现在我也很高兴可以看到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些事情何须我动手?那把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魔尊?”沐心笑得温柔,但她的心却已经变得狠毒冷酷。

“那云堂呢?他现在在哪?不要以为你们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之前明明看过你们私下见过面。你到底对他说过什么?”

“别把我想的那么恐怖,我可没说过什么,只不过安慰他两句罢了,至于他自己是不是想不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我警告你,别人怎么样我可以不管,但是你别伤害落存!我既然有办法帮你从那剑里出来,我也可以再让你魂飞魄散。既然有缘可以成为人,就该好好珍惜!”

“啧啧啧,魔尊,到了今时今日我实在不得不对你说一句佩服。为了落存你真的什么都可以做。这四千年里,你不仅仅为了她成为魔界至尊,你更在暗中为她扫清所有的困难。上一次在三皇殿她失去求生意志,纵然最后身上的伤口愈合,但是心灵受创相当严重,为了让她的心恢复活力,你明知道将我放出来会引来祸端,可你还是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助我脱离掩魄龙渊。可那又怎么样?你所爱的人爱的是别人,愿意嫁的也是别人,你,永远都只能可怜的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她和别的人双宿双栖。你太伟大了,伟大到连我都被感动。”

沐心拍了拍手掌,突然搂住了溪汋。我的呼吸一窒,这是怎么回事……

“溪汋,为什么你的眼里都没有我呢?四千年前就是如此,以前我还可以说服自己只要默默看着你就好,但是此时此刻我再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感情,溪汋,为什么你就连看一看我都不愿意?论长相,她比不过我,论心,我和她也属同源。为什么你可以为了她做那么多,甚至不惜享受这四千年的孤独,却不愿意接受我?”

溪汋轻轻椎开了沐心,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你和她完全不一样!不管她经历什么她都不会伤害别人。当年她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让掩魄龙渊沾染了魔气,你怎么可能和她相比?你的心已经污浊不堪,我看到你就只有厌恶!”溪汋的话虽然平淡却散发着寒意,他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所以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沐心听过后的反应。

果然,沐心蹙眉,脸上怒气难掩。

“你一定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头来求我!”

沐心拂袖而去,我看着她在转身之时突然朝我看了一眼,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那眼神如此的怨毒,我凄然一笑,落存啊落存,你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一层,她以后会更加的恨你!

“魔界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吗?”我站在溪汋的背后,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此刻显得那么萧索苍老。

“魔界里的魔岂是善类?那里没什么秩序可言,一片混乱,谁最有本事谁就是魔尊。还记得我将你带去初寒家之后有十七年我没有去看过你?那时候正巧魔界发生内乱。因为我为了守护你找寻你很少时间在魔界坐镇。如果当时我不坐稳我的位置,我以后就会被其他的魔踩在脚下。这也是我不能将你带回去的原因。如果一个人类的孩子出现在魔界,就连我都不一定可以保护得了你。”

我偏过了头,我知道溪汋为了做了很多,知道的不知道的加起来多得我根本就无法承受,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的痛苦。

“那这一次你怎么办?”既然他们已经公开和妖界合作,那么也就是说魔界里已经有新的领导者出现了吧。

“这是迟早的事情,我在魔界当了魔尊那么久,但真正待在魔宫的时间却很少,有心想坐那个位子的魔多如恒河沙数。即使今天不发生这种事,明天也会发生……”

“溪汋,这么多年你过得很苦,对不起……”

“你终于弄请楚了?”

我点了点头。

“是,终于弄清楚了……我还真的是很没心没肺,这样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也会弄错。”

“不,这不能怪你,因为那是我和云堂之间的约定。人都是如此,看别人所有的永远都比自己好。所以我和云堂有不惜交换彼此的生活。这也是一种试炼,看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真正认出我们。”

“你和云堂还真的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我苦笑着摇头,如果不是他们私下有这样的约定加上我下意识的就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我也不至于会一直都认错了人。

“是啊,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就会渐渐失去自我,所做所想的无非都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我和云堂所做的何尝不都是因为此。”

“……不管怎么说都好,溪汋,我很感激你,你从以前就总是如此,我也总是忽略了你的存在……”

“你现在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溪汋温柔的握住我的手,我定定看着他的脸,心酸满满就快溢出,究竟是谁安排了这一切?如果当初我就可以和他单纯的在一起,就不会再有接下来的纠葛……

看到他的脸渐渐靠近我的,我甚至都忘记了躲避,直到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我不着痕迹的将头微微后仰。

他的­唇­,就停在了距离我的脸不足一寸的地方。

“好好休息吧溪汋,未来的事情我还需要你的支持……”我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如今在青丘我还是第一宣未过门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再和另一个男子有亲密的举动?

“落存!”

我顿住了脚步。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要记住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不管你去哪里,只要你愿意回头就会发现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背后。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我只求可以一直陪着你……”

我捂住了自己的­唇­,不敢回过头,溪汋……为什么老天要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要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们才相遇……真正的和以前的我们相遇……

我该如何面对你的温柔?你的温柔就像是毒一样,从四千年前就渗入了我的血液。以前的我年轻气盛,不懂得什么有是最珍贵,因此有让幽虚和焱洒都如此痛苦。如今我即使后悔,也难以改变什么……

“溪汋……对不起……有一件事我想你答应我。”依旧没有回过头,因为我不敢面对他的眼。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等我这一次彻底的解决玉残夜……你就离开我吧……就当是我拜托你……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负担……”

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句话,我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手掌心。原谅我……我也不想让你离开,但是舒凌夕之前说的对,我不可以那么自私,既然给不了他们所期待的感情,既然回应不起,那么就让他们离开吧。

许久的沉默,就连空气好像都已经凝结了。那股窒息的感觉几乎让我晕倒,时间凝固,天地万物在此刻似乎也已都枯萋凋零。

我的眼前再也看不到­色­彩,灰白一片,万念似乎都成灰。在这一瞬间我猛然发觉,溪汋,已经对我如此的重要……即使不爱他,即使来不及爱他,他也已经进入我的心……

云堂就像是火,一起度过的十七年时间让我根本就不可能忽略他的存在。第一宣就像是太阳,那耀眼的光芒是我这样­阴­暗的人下意识会向往的。但是溪汋……他就像是星辰,就像是溪水。

清淡如茶,温润如玉,他的温柔或许不如火和太阳,但就会让你在某一天某一刻猛然发觉他早已经在你的心里无法拨除……溪汋,我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你可以找回快乐……

“好……我答应你……”

时间似乎过去了千万年那么长,我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可这答案让我的心里鲜血林漓。明明知道他是因为我的要求有答应,但我还是难以承受……

已经记不得我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间。

玉残夜,你别怪我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你的身上!

有衣袂破风的声音,我缓缓回过头,看着那个从窗户外面掠进来的人。

“云堂,你回来了?”我微笑。

“跟我走!”

我缓缓的摇头。

“相信你也知道青丘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此时此刻我不可能离开。”

“青丘这里有天狐一族不会有事!”

“妖界和魔界联手的事,你知道吗?”我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其实我是想问,你的伤应该好些了吧……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一阙 最后一次对你说,跟我走……

云堂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所以我才无法面对你,无法面对你的任何一次微小的背叛。

“之前你和沐心一起消失了好几天,你们去哪了?魔界和妖界这一次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逼近云堂。

他苍白着脸,眼眸中的紫­色­显得更加深邃。

“你为什么会觉得和我有关?在你的心里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这个就很难说了,你忘了吗?曾经你对我说过,为了我你可以和整个天地为敌枚!如今你知道我要和第一宣成亲,你为了破坏我们之间的亲事就引来妖界和魔界有什么奇怪?”

面前的云堂突然笑了!我看着他仰天而笑笑得如此凄然,面上却始终不愿融化一丝冰冷。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一直都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好,真是太好了!是,我承认之前沐心的确来找过我,而且她也对我说了很多刺激我的话,但我是因为想要逃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才离开的……你不信我吗?”

我施施然转身,微笑的在椅子上坐下。

“是啊,我不信呢,云堂,不,或者我应该叫你焱洄有对。四千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你想起来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溪汋和安静族长的眼神那么古怪。因为我一直都认错了人,我把你当作了幽虚。呵呵,其实现在想来真的很可笑,你怎么可能是那温柔如水的幽虚?”

“是,当年你如此决然不肯原谅我,甚至为了躲避我而发下毒誓,即使轮回也永生永世都不见我……当时的我有多痛你明白吗?我原本是魔界中人,我的寿命很长,所以我愿意花上千年万年也要再一次找到你!可是或许上天听到了你的誓言,我失去了你的消息,即使我发了疯一样搜寻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我始终都找不到你的转世…………”

我泛起一丝冷笑,这就是报应!

“可是后来我却遇到了转世的幽虚,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他?纵然当年你所爱的人是我,但我还是发了疯一样的嫉妒他!因为他始终都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

“但是可笑的是,幽虚却反而嫉妒我,他说他纵然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又如何?你的眼中就只有我,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也让你恨他。所以我们就约定交换彼此的身份,在你自己认出我们之前我们都绝对不可以对你透露关于过往的任何一个字。于是我将我的所有修为给了他并且将他变成魔,而我,就进入轮回……”

“每一世我都陪在你的身边,可或许是因为你真的太恨我,所以每一世你都没有再爱上我……直到此生我才等到……”

我的手缓缓握紧,那些往事我当然也都知道,当年的焯日不也一样,我还记得当时玉措山上的侍女都问我为什么会爱上忘星而不是焯日,以前的我也觉得奇怪,但现在我明了。因为那种骨子里的恨意才让我本能的抗拒他吧……

以往很多不明白的东西如今都豁然开朗,还记得在翔州时我重伤昏迷醒来看到的云堂。当时他如此冷漠和伤心的眼神,好像我曾经做过什么严重伤害他的事,之后素冰遥说我一直在说梦话。不断喊着「我不会给你机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当时的他就已经因为我这句话而伤怀了吧……即使轮回了那么多世,我依旧还是不愿意原谅他。还有在去员峤之前,在树林里云堂对我说,他在考虑要不要让我自由……

当时是我死死的抓紧他不放的,所以他说,我再也没有逃离他身边的机会!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员峤山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命都是因为你而死!你知道我为何对烛­阴­幽境的事情那么在意?就是因为当时的鲜血牵动了我记忆深处深藏的画面!”

“当时的员峤山血流成河,下了三天的大雨都无法冲刷掉那些血迹,晴云崖的云似乎都被那些血染成了红­色­!云堂,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焱洄!你怎么可以出卖我,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当时的我那么爱你……甚至爱你爱到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吗?当时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把掩魄龙渊双手奉上!可你却对我做了什么?”

喘息着,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他颓然俊退了几步。

“我也是被人利用……”

“是,你是被人利用,被玉残夜利用么!当年的玉残夜因爱生恨,所以要抢夺那把剑和天神对抗。可是你真的完全不知情吗?你可以说你完全没有察觉到吗?其实你也想要借助掩魄龙渊的力量不是吗?”

“是……我承认,只要有了掩魄龙渊,我就可以为我死去的兄弟报仇,玉残夜答应过我,她会把那把剑借给我……”

“所以你是想对我说你也没想到玉残夜会那么残忍?呵呵,云堂,不要再为自己找借口了,其实你想到过的。但是你心存侥幸!所以今日我依旧想要告诉你!当你的心中有了贪念的那一刻,你和我,就已经注定为敌!”

云堂不再说话,他默默地看着我,那紫­色­的眼眸里慢慢弥漫上悲伤。

“我愿意补偿,落存……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不管未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如果你想做王妃,我可以回到京城夺取皇位,你可以做我的皇后!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你以为可能吗?四千年前你让我众叛亲离!你让我亲眼看到我的家人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员峤山就是我的家……可是我最爱的人,却将我的家染满了鲜血,众叛亲离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你不懂吗?那种硬生生将自己的心都撕裂的感觉你不懂吗?!”

我怒吼着拽着他的衣被。

“云堂,四千年前你让我受尽世人唾骂!四千年的今天,你再一次让我生不如死!因为我们之间的纠葛,你宁愿让这青丘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为了你的感情,你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再一次将剑对准我身边的亲人朋友!”

无视云堂剧痛的眼神,我继续说下去。

“是,我是一直都弄错了人!但那是因为那契约的内容!你可别忘了我曾说过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你恨!既然你和溪汋都没有办法化解我的执念,那也怨不得我!”

我一把推开他。

“你为什么就一口咬定青丘的事情和我有关?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的错误都归于我的身上!”云堂对我怒吼。

“难道我不该恨吗?”我的声音盖过他。

“当你发现我的记忆出现偏差,你就和初寒重现当年的一切,你和玉残夜合作,甚至到了后来你在三皇殿要夺取掩魄龙渊,都是为了刺激我想起来一切是吧?现在我明白了我想起了。你宁愿冒着我会恨你的危险,也要我记起你真正的身份。是,我可以体谅你的苦心,但是我不能认同!你怎么可以因为你的自私就做那么多伤害别人的事?你怎么可以忍心将我身边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好好好,一切都是我做的行了吧?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行了吧!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听着落存,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跟不跟我走?”云堂的紫眸闪着寒意。

“不!”我坚定的拒绝。

“好!我会让你后悔的!”

云堂走了,我刚刚所有努力建立起来的坚强一瞬间崩溃。我瘫软在地。缩起了自己的膝盖,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膝头瑟瑟发抖。

我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我会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为什么我要如此逼他?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可以如此冷漠无情狠毒残酷?此刻的我和沐心又有什么区别?

可我自从在昆仑镜里看到了所有,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面对他。只要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当年那惨绝人寰屠杀的每一个细节……所有曾经日夜相处的兄弟姐妹们在我的眼前倒在血泊中。

他们临死前的眼神我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爱和恨,这两种如此极端的情感撕扯着我,云堂,焱洄,是你让我明白什么叫刻骨铭心,也是你让我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从未变过……我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我只是想找一个和我彼此相爱的人相伴终生,难道这样的要求都很高吗?老天,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有满意!

终于忍受不住,我痛哭出声。第一宣和其他的人被我的哭声惊动匆匆赶来。

“怎么了?不要哭……没事了,有我在……”第一宣将我温柔的抱进怀里。

“大白……我好恨他!我好恨!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只要他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可他要杀我的师兄师姐……他要杀了我的家人……大白,我好害怕……”

第一宣的身体猛然僵了僵,此刻的我已经完全和当年的我重叠在一起。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二阙、心残

“师尊,对不起师尊……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我没有听你的话,我甚至还误会了你……你说魔界的人不可信,果然如此,如今的一切都是我任­性­的结果,我不该爱的,不该爱的……”我全身不可自抑的颤抖,看到溪汋缓缓向我走来,我似乎又看到了他再一次的穿着白衣无垢,飘然似仙的迎风而立。

“落存没事了,我不会怪你……我说过,不管你有什么决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别怕……”

溪汋将我揽进了怀里,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的枯草,拼命攥着第一宣和溪汋的手臂。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焱洄,为什么你就像是最恐怖的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措手不及又无法逃避……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头痛欲裂。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我动了动手脚顿时觉得有些不妥。看来第一宣和溪汋他们一定喂我吃下了什么东西,不然我此刻断不会如此没力。

掩魄龙渊!我猛然想到了什么,大惊之下手探到床里,还好,剑没有被拿走。我睡了多久了?揉着头我咬牙坚持着翻身下床。

天青宫里的守卫不知道都去哪了,我一路走出去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碰到。难道妖界和魔界已经来过?可是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想到第一渊的书房,我掉转了方向朝着那里而去。

“玉残夜带着一众妖魔已经来到青丘外三百里的地方,我刚刚已经吩咐下去所有人准备随时战斗。至于那些没有法力的侍女,我也已经安排她们躲入地底城。”是第一宣的声音。

“嗯,很好,这一次有元桥山璇枢的弟子相助,相信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第一渊接话。

璇枢的弟子都来了?看来这事情比我所想的要严重得多。这么想来曲子健来到此处应该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参加我和第一宣的亲事,诀尘掌门应该是算出了什么。

“那落存那儿怎么办?”素冰遥的声音响起。

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过了片刻,第一渊才开口。

“虽然此次玉残夜针对的对象是落存和掩魄龙渊,但是落存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说句实话,天狐一族没那么多同情心,但她和我宣儿的渊源颇深,那孩子我很喜欢,所以我还是不希望她参与其中。”

“可是玉残夜看不到落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错,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全力抵挡。落存现在应该还在昏睡,药力应该只能持续十二个时辰,所以这期间我们要轮流派人过去看看,如果她快醒了就继续喂她吃药。总之,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我闭上了眼睛,第一渊是关心我的……他不希望我涉险,但是我如何能让我的朋友们为了我而置身于危险之中。

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我拿上了伏羲琴离开了天青宫。

玉残夜,如果这一战在所难免,那么就让我们痛快一战吧!

青丘之外连绵群山,玉残夜联合妖界之主及新的魔尊并肩而立。

“都说这青丘是世界上除了天界以外第二个不可随意侵犯之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妖界之主妖离嗤笑一声。

“看上去越是平凡之物,往往就越是蕴含让人惧怕的力量,这等浅薄的道理难道妖离竟不知?”接话的便是魔界新的魔尊九门。

九门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表露无遗,这让妖离非常不爽,但碍于目前双方仍是结盟的局势,此刻纵然再气愤也不好撕破脸。

玉残夜看向青丘的方向,突然微笑。

“青丘的天狐一族乃是如神般的存在,只要和神扯上关系的我都痛恨!不过这青丘天狐虽然让人惧怕,但是我那个死对头也并不好对付,特别是,如果她做好了准备要同归于尽的话。呵呵,此刻我还真的是很期待。”

妖离和九门听到这话不做声,关于落存的事情他们都略有所闻。当年她轮回成为寻月时召唤的那一场天火和海水让玉措山从此在世界上消失,甚至还影响了烛­阴­幽境,这样的力量很是惊人。

就在三个人心怀心事之时,突然一阵音乐破空响起。三人脸­色­微变,那曲调温柔缠绵,缱绻玩转,可他们都听出了那曲子背后所隐藏的阵阵杀意。

“好强的气势!”妖离不由的赞叹。

“我这位老朋友,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玉残夜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微笑。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一个对手,已经是人生一大乐事。

“原来抚琴之人就是落存?我倒很想会会这个女子,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把以前的那位魔尊迷到那个地步。”

抚琴的女子盘膝坐在山头,脚下便是密密麻麻的妖魔。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底下如洪水般虎视眈眈的妖魔,她一丝惧意都无。手中的伏羲琴似乎感染到主人此刻的兴奋,彩­色­流光比平日更盛,那光芒将抚琴女子层层包裹。

“玉残夜,你也算是可怜了,当初那么高高在上,对任何人不屑一顾,如今却不得不依靠妖界和魔界的力量。怎么?你觉得凭你一个人一定打不过我,是吗?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听我的琴,如今我所奏的这一曲就送给你吧,就当做是你我对昔日生活做最后的缅怀吧!”抚琴女子挑起一个音,整个大地都似乎同时为之震颤了一下。

“落存,你以为你一个人出来送死就可以保住其他人的­性­命?未免太过高估你自己了吧?”

“不,我从未想过以一己之力去为他们挡下所有的灾劫,我所想的是,有我在的一天,任何人都别指望有机会可以踏入我身后的范围!”这一句话说的惊天动地,那气势让底下所有的妖魔都为之心惊。

这,就是掩魄龙渊的主人,这,就是当年三皇选中的女孩,这,就是那个曾经在伤心绝望下执剑,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动容的女子!

“好!那么就让我们看看,今日这一场殊死对决究竟如何收场!”

当年伏羲所赠的琴,猛然散发出剧烈的光芒,那光芒如剑如刃,流光所到之处带起飞沙走石,树木花草无不断裂。

被那光碰到的妖魔纷纷哀嚎着倒下。

抚琴女子猛然一拍琴面,伏羲琴悬空浮起,背后的掩魄龙渊被她执在手里。

“掩魄龙渊之灵气连同我的心已经挣脱剑身化为沐心,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新的掩魄龙渊才得以诞生。如今我就让你们看看,这新生的剑在我的手中,是如何发挥它巨大的力量!”

她突然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轻松淡然,她知道这一战自己或许不可能再活着,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还有那曾经刻骨的一张张面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被触动,为了他们,她绝不后悔。

这一次,将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时间可以让人遗忘一切,也会让某些东西越发的鲜明。

纵然过去千年万年,妖离、九门,以及那一役中幸存的妖魔都不会忘记,那个手执掩魄龙渊一人力敌千亿妖魔却面不改­色­的女子,那个手执着剑和琴,散发出无比力量的女子,那个一瞬间让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的女子。

他们掠夺,是出于贪婪,贪婪着并不属于他们的力量,而她迎战,却是出于爱,出于对亲人朋友的无法磨灭的爱。

当那足以毁天灭地让天地都为之动容的爱,对上自私和贪婪,结果会是什么,似乎已然注定……

掩魄龙渊,那就是掩魄龙渊真正的力量。那一刻,一道道七彩流转的剑气铺天盖地,让人无法招架,五灵之力流转,生生不息,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那剑的力量,还是那执剑之人的力量……

我在一阵悦耳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睛,脑子里糊涂了一阵然后才渐渐回复清明,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如此,总要发那么一会呆昏沉的脑袋才可以清醒过来。

偏头看了看窗外,一丝丝的阳光投­射­进来,我甚至可以看到那阳光下跳跃的细小灰尘。

嗯,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我伸了一个懒腰,抓过床头的衣服,翻身下床。

房门被轻轻的敲响,我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每天早上他都会来。

我听到自己飞扬的声音:“进来吧。”

果然是他,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笑脸,我也笑得更开心。

“今天早上又有什么好吃的了?”

“你还没梳洗过就想着吃了?嗯,有你最喜欢的杏仁糕,配上玉米饼,当然还有梅花酥和状元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啊啊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这四样东西我每样都要吃点,吃不完的你要负责都吃了它哟。”

“行了行了,哪天我不都是吃你剩下的。”

“你别说得那么惨嘛!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吃不下那么多东西,我一定会把这些都吃光光的!”我笑了笑,飞快的梳洗完毕坐到了桌边。

“你喂我!”我张大了嘴巴,无比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修长的手指执起筷子,夹了一块杏仁糕放进我的嘴里,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宠溺,我最爱他这样的眼神。

“好吃吗?”

“嗯,好吃,不信你也尝尝。”我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凑了过去,贴上了他的­唇­。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三阙、温馨快乐的似水流年

他的­唇­上总是带着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就像是最清新的溪水一般让人沉醉。

他的手轻轻勾住我的脖子,将他的­唇­更贴近我的,最后还伸出他的舌尖在我的­唇­角轻轻一舔。

有些痒,我咯咯笑着移开自己的­唇­。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当然了,落存的味道是最好的。”

“我说的是糕点!”我蹙起眉头,这人什么都好,但总会这样调戏我,而且每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始终都保持一贯的温柔,好像他对我说这些话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我说的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世界上任何美味的东西都比不过你。”

又来了……我无力扶额。

他们说,他是我指腹为婚的丈夫,虽然我们还没有成亲,但是我们的感情一向都很好。我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母是翔州里的寻常百姓,我爹是木匠,而我娘平时在家织布养­鸡­,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是我非常满足。

我今年十七,爹娘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我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这段时间我的准丈夫每天都会来陪着我。

我的身体不太好,听我娘说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虽然经过后天的调养我还是顺利长大,但是依旧不能作比较剧烈的活动。

我也不太能吃下什么东西,稍微多吃一些我就会控制不住的呕吐。大夫说我的胃太虚弱,但是只要平时饮食注意就不会有问题。

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因为有爱我的爹娘,有亲爱的朋友,还有我爱的人……

看着眼前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有时候我会想,我是真的爱他的吧?他长得那么好看,他的声音就像溪水一般动听,他每次走出去都会引起很多人的注目,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将视线投向他。

很多时候我都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会喜欢我呢?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喜欢的?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你看看你多不小心,「凝露」又掉在地上了。”

“呵呵,是哦,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你嘛,我不糊涂一些,怎么显得你聪明?”我微笑接过他递过来的凝露。

这是他送给我定亲的礼物,一颗非常漂亮的半透明宝石,里面似乎都能看到有水在流动。他说这是他的家传之宝,将那凝露在脖子上挂好,我心里一阵甜蜜。

“今天想去哪里逛逛吗?”他替我理好头发。

“唔……我想想,这两天该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不然等会我们去找东方先生好不好?这几天我一直忙着置办出嫁的用品都没去找他吹笛子给我听呢。”

“好啊,我等下陪你过去。”

“哼!”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黑气呼呼的坐下。

“怎么了?”

“还不是伊风那个臭小子!上一次他笑我,说我丑人多作怪,说我穿再漂亮的衣服也只是丑女,还说我即使Сhā着发簪也是一个疯丫头,那只簪可是你陪我一起去选的!”

“好了好了不生气,伊风就是跟你开玩笑而已。”

“总之他就是讨厌的要命!我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啦!”

“好好好,下次见到他,我帮你骂他好不好?”

“嗯。”这还差不多,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快乐的行至门边回过头。

“那我先去了,你收拾好了以后就来找我哦!溪汋~”

溪汋……溪汋……我的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每当我叫他名字的时候都会如此,好像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好像我们纠缠了很多世。

“落存今天想听什么曲?”

“随便,只要是东方先生吹的我都喜欢听。”我双手支腮,东方先生是小饭馆的老板,可每次我去找他的时候他都会把生意丢给伊风专心陪我,他的笛子很好听,每一次都会让我的心平静。

“咦,你的笛子怎么那么多裂痕?”我盯着那支碧玉笛。

“曾经它碎裂过,不过我又将它粘完整了。”

“为什么不重新买一支呢?”

“这支笛子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它代表了某种纪念。”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东方先生的表情好悲痛。

“你不开心吗?”

“不,我很开心,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那落存你呢?你开心吗?”

我快乐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你要记住,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

他的手抚上我的头发,那表情温柔的似乎要将我融化。

“但有时候我会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有时候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所以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要花很多时间去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这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不要多想……只要记得快乐就好。你不是快要成亲了吗?想想你未来的夫君,想想你和他可以相携白首,难道你不觉得幸福吗?”

“当然幸福,我喜欢溪汋,很喜欢呢。”

“那你对他说过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应该知道我喜欢他啊,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呢?

“喜欢,就要让对方知道,说和不说的分别可大着呢。”

是吗?我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晚翔州有庙会,你们几个孩子可要好好的去玩玩。”

“又要过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呢。”我笑了笑,不知不觉,在翔州已经度过了十七个寒暑。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我今天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我看到东方先生的脸­色­确实不好,也不好多做打扰,起身告辞。

饭馆里,伊风正周旋在每一桌客人之间。有时候我确实很佩服他,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那种圆滑世故的笑容,不管客人怎么刁难他都有办法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化解。

当然了,我每一次和他吵架都是我被气得半死!他就有这种本事让人被激的直跳脚!

“哟哟,又听完曲啦?”伊风看到我立刻凑了过来,我用手在他的脸上一拍,将他的脸推到一边,看也不看他大步离开,溪汋怎么还没来?

“喂喂,你怎么不理人呢?”伊风追了上来。

“你好烦啊!”

“有人烦你是一种幸福!当你有一天发现身边所有人都不在了你就要头疼了!”

我偏头看他,其实他的话也有道理,但是我就是受不了他的脸,眼角瞄到一边的凳子上放着一木盆的面粉,下一刻我用最快的速度拎起那木盆将那面粉全部倒在伊风的身上。

“哈哈哈哈!”我看着他一边咳嗽一边惊呼的模样笑得直不起来腰,转身就跑,这死小子活该!谁叫他之前说我丑的。

“你这臭丫头,我饶不了你~~~~~~”惊天动地的怒吼在身后传来,我心里暗爽,我才不管他咧。

“落存,今天那么开心?”

眼前出现一个女子,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手里抱着一个大箩筐。

“是啊冰遥姐姐,晚上有庙会,我们一起去吧。”

“好,等我帮我爹娘晒完菜­干­我就去找你啊。”

“好。”

素冰遥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我哼着小曲,快乐的爬上翔州的城墙享受着冬日的阳光,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有些等不及的孩子已经穿上了新的棉袄,辞旧迎新的快乐日子,应该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的快乐吧。

对,我很快乐,如果有十个人问我满意不满意现在的生活,我都会说我很满意。幸福和快乐的生活并不是要你一定要多富有,也并不是要你每天锦衣玉食,只要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就行。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溪汋溪汋~~~~”我撒娇着对他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今晚有庙会,你一定可以玩的很开心了。”

“嗯,听说这一次有京城来的杂耍班子,他们舞的龙非常­精­彩哦。”

“原来落存喜欢看舞龙啊。”

“对啊,我很喜欢龙呢,哈啊~~”我打了一个呵欠,我的身体经常会觉得疲倦。

“想睡了?我们回家吧。”

“不……”我拉着溪汋坐在城墙边上。

“我就在你怀里睡就好了……我喜欢这里……我喜欢看着……人群……人来人往的……好像所有的孤单……都会……烟消云散……”话不成话,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总有很多看不清的东西,其实我很怕做梦……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四阙、是谁的悲伤

“落存,落存,快醒醒!”

谁在喊我?可我不想醒,我不想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

“落存,不要再睡了,不要再梦了,醒过来面对现实吧!你以为这样梦下去就会什么事情都没了吗?”

不,不要……我不要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就会变得好冷,我真的很怕冷。

“落存,你逃不了的,你绝对逃不了!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一定会!”

不,感觉到我身边的温暖欲离开,我下意识就紧紧抓住。

“怎么了?”溪汋的声音传来,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外面起风了,我怕你被冻着所以带你回家……”溪汋温柔的抚摸我的脸。

“我还以为你要走……”

“呵呵,怎么会呢,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刚刚我做梦了……”我看着溪汋的眼睛,却看到那里面的光微微颤动了一下。

“做梦而已,没关系的。”

“不,溪汋,我害怕,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一直都搞错了……我……”

“不要多想!”溪汋打断了我的话,我有些发愣。他以前还从未这样打断我的话过。

“你怎么了?”我愣愣的看着他。

“没什么,可能之前准备东西有些累吧,今天晚上我为你准备了特殊的礼物,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的。”溪汋宠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有礼物?我顿时睡意全无,就连之前的一丝­阴­郁都消失无踪。

勾住了溪汋的脖子,我在他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溪汋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收到你的礼物了。”

“你看看你,还这样长不大,这么小的事情就可以那么雀跃。”

“我本来就很简单啊,只要有太阳,我就开心。看到一朵花开了,我也会开心。有你在身边就最开心了!”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满足的叹息一声。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好像我已经闻了好几辈子一样。那味道让我安心,也让我沉沦。

和爹娘一起吃过晚饭我拉着溪汋匆匆出门。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很深的罪恶感,因为我的生活过得太安逸了。我除了睡觉、吃饭、玩,几乎什么都不用做。有时候我想要帮帮爹娘的忙,可是他们都说我的身体不好不愿意让我Сhā手。

对于爹娘,我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刺,因为我总是觉得他们好像和我有些生疏。虽然溪汋和冰遥姐姐都说那是因为我的爹娘疼我,但我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比如我家旁边的小狗子吧,他的爹娘就总是使唤他做这样做那样,虽然有时候还会骂他两句甚至打上几下,但那才是一家人之间应该有的行为吧。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的爹娘对我太客气了……

“在想什么?”溪汋温柔的牵住我的手。

“在想爹娘呢,不过没事啦,对了今晚我要把庙会上所有的小吃都吃个遍哦,刚刚晚饭我特意留了肚子。”

“小心等下吃多了又要吐了。”

“不会啦,过年很难得啊。”我笑着奔向一个卖糖画的小摊。

“姑娘想要什么?”

我偏着头想了想:“就给我用糖画条龙吧。”

“好嘞,等等啊!”

我看着那个小摊贩的老板用勺子舀了一勺滚热的麦芽糖,然后飞快的在大理石台面上画了一条腾飞的龙。

好奇怪,明明这糖画我之前见过很多次了,可如今还是觉得非常新鲜。

“好了,姑娘,给!”

我接过那龙,冲溪汋挥挥手,他微笑着掏出一个铜板给了那小摊贩。

“看看就好,可别吃进肚子里去。”溪汋微笑。

“为什么?糖买来就是要吃的。”我不解的回望他。

“你的身体不好,这糖沾了太多灰尘,不­干­净……”

“不会的啦!”我愉快的将那糖画的龙放进嘴里。

“哇,好甜,很好吃。”可我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漾开,一阵猛然的呕吐感袭来。

我捂着嘴跑到护城河边,弯下身就是一阵呕。晚上吃的东西全部被我吐了出去,到最后甚至已经没有可吐的东西,可还是不断往外呕着酸水。

溪汋轻轻的为我拍着背顺气。

“我都叫你不要吃了,你就是不听我的。看看,现在难受了吧?”

“我没事……”好奇怪,这一阵呕吐感来得毫无征兆,我之前并未觉得一丝难受。

“我们去摘星楼坐坐喝点茶吧。”

我点了点头。

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座位,我看了看下面热闹的街道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回京城来的杂耍班子就会在下面舞着龙经过。

“随便来两壶茶,再配几盘点心,我们等下还有朋友来。”溪汋对小二吩咐。

“冰遥姐姐好慢……都约好了她怎么还不来……”

“不着急,今天听说她远房表妹要过来,许是这样耽误了吧。来,先喝点茶,还想吐吗?”

我将身体整个靠在他的身上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递到嘴边的茶,我觉得我的生活可以比得上皇帝了。有溪汋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即使要我马上死我都愿意啊。

“落存啊,你现在就连谁都要溪汋喂到你嘴边了吗?”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我连忙坐直了身子。

“冰遥姐姐……你笑话我……”脸上有些发烫。

“我这哪里是笑话你,我这明明是羡慕你……你可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吗?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追寻不到……”

我怔怔看着她,她的脸上溢满了悲伤,我还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好像她的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光亮一般的绝望……那样的表情只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无法承受……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看着冰遥姐姐的脸,我似乎看到了一片茫茫无际的海洋,以及那海洋上弥漫着的浓烈悲伤。我站在这一片海洋的边上,茫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掌握不到,甚至就连我在期盼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而我的生活更是完美到找不出任何一丝缺憾,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我似乎遗失了什么呢?咫尺天涯……我究竟和什么东西阻隔了这千山万水?

时间似乎定格,就只是一瞬间,我就好像跌碎了我的心。

难道是因为……我太幸福了吗……幸福到我开始怀疑我的生活……并不真实……

“喂!臭丫头,我要报仇!”

肩膀被人猛地一拍,我从自己莫名其妙的悲伤情绪里回过神,伊风咬牙切齿的脸出现在眼前。我微微一笑。

“如果你敢碰我一根头发,溪汋一定会杀了你。”

伊风黑着脸不说话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溪汋。

“唉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有的人命那么好,可以找到那么爱护自己的人,我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如果你把你那油滑的­性­子改改,我保证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位好姑娘。”我捏了一块糕点送到溪汋的嘴边,他张嘴吃下,我又为他擦了擦­唇­边沾到的碎屑。

“呕~~~我受不了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前那么­肉­麻?”伊风蹙眉坐下,灌了一杯茶。

我笑了笑并不答话,幸福就是如此,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

楼梯传来脚步声,我探头看了看,一男一女走了上来,好熟悉的感觉……

“这里!”冰遥姐姐对他们招了招手。

“姐姐!”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然后我看到那个女子走过来扑进了素冰遥的怀里。

“这是我远房表妹,舒凌夕。”

“哦,就是溪汋之前跟我提过的。”我点了点头,这叫舒凌夕的女子很可爱,我之所以觉得她熟悉,就是因为她是素冰遥的妹妹所以容貌相似吧。

视线移到了旁边的男子,我突然一阵心悸,定定的看着他,我似乎就连呼吸都失去。这张脸是如此的美丽,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深邃,他就这样和我的视线相接,他的身上穿着雪白的袍子,修长的身形,略略有些苍白的脸,明明已经是冬天,可是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

折扇……

“这位是我表妹的朋友,第一宣。”

“第一……宣?”

“你好,我姓第一,名宣。”他笑了,霎那间我觉得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只有他散发着光彩。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五阙、说出口的喜欢

“第一?”我偏过头蹙起了眉,然后我又突然笑了。

“原来这个世间还有这个姓?我都不知道呢。”

“是,这个姓很少见。”他微笑看着我,这个人怎么可以长得那么好看呢?

他的袖子突然动了动,我低头去看,有一样东西突然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三两下就蹦到了我的怀里。

“塔是腓腓,是我养的。”

“哦,还真是可爱……”我摸着那个软软的小东西,它对着我吱吱叫了两声,还眨了眨眼。

“咦?难道它还会听的懂我说什么吗?”我有些惊诧,但随即我就看到那小东西点了点头,还真的是听得懂呀……

一阵锣鼓之声,我将视线投到楼下的街道。

“溪汋快看,京城的杂耍班子来了。”我站起身倚到窗边。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他们要舞黑­色­的龙呢?现在是晚上,如果选择金­色­或者银­色­应该更好吧?”我蹙眉。

那巨大的龙被舞得上下翻飞,漆黑的颜­色­,如最浓的墨汁和最深的夜­色­,那黑­色­浓到化不开,我盯着那龙,此刻好像有一种错觉,似乎那龙黑的发紫。

没有等到答案,我也没有再问,视线一直紧紧的追着那龙,直到他们走过了这条街。

心脏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割成两半,那股剧烈的痛让我无法承受,张口,一道血箭自我的口里喷出,我痛苦的弯下了身。

“云……为什么今天的天空,看不到……云……”我的神智渐渐模糊,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所有人惊慌失措围过来的脸。

「很痛吧?可是你的痛却比不过我所承受的千万分之一!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落存,还不愿意醒来吗?我倒想看看,你究竟可以逃避到什么时候!」

风吹到脸上有些痒,可我并不觉得寒冷,因为正被一个暖暖的怀抱抱着。

微微动了动,惊动了那个抱着我的人。

“醒了吗?”溪汋替我捊了捊头发。

我点了点头:“这里?”

“我说过要送你一份礼物的,在这城墙上看是最好的,你刚刚呕血,现在身体觉得如何?”

“没事了。”我站起了身,“其他人呢?”

“都在下边呢,我这一次为了你可是把所有人都叫来帮忙了。”

我往下看了看,其他人看到我站起身都对我招手。

“城里其他居民呢?”如今的街道冷冷清清,除了他们几个之外竟是一个人也不见了。

“已经深夜了,大家都回家睡了,而我们的盛会,才刚刚开始……”溪汋突然举起了右手,我看到他的手心里突然飞出了星星点点的五彩流光。

顺着那些光,我的视线转到了城下。

其他的几个人突然将地面上一块黑­色­的布掀起,原本的地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那些光点越来越多,我放眼望去,竟是一直延伸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银河……”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本来应该在天际之上难以接近的银河,如今就在我的脚下。

“喜欢吗?你曾说过,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在银河里划船,你看,船来了……”溪汋指了指下面,果然,有一艘船缓缓向我们这里而来,在陆地上行驶的船……我看到了站在船头的东方先生。

一曲笛韵缓缓响起,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创造这么美丽的一幅画面?

“来,我们上船吧……”溪汋站在城墙上,对我伸出了手。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将自己交给了他,在他的身边,我永远都不用担心,也不会害怕……

他将我打横抱起,我们从城墙上一跃而起,我微笑着看着我们伴随着那星星点点的光缓缓落在那艘船上,其他人也已登船,船再一次缓缓向前移动,真的是银河……

那些星星的光点就悬浮在我们的四周,我突然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在星河里划船……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溪汋温柔的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

“你说过的,只是你忘了而已……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溪汋……”我伸出双臂拥抱住他。

“落存,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即使要永远将你困在我的怀里,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在我们成亲之前,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天空突然落雪,纷飞的雪撕扯了黑夜,我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在雪花和那些星光中穿过。

“为了这一刻我们可都累坏了。”伊风笑着看我。

我的视线扫过眼前的人,东方先生、第一宣、素冰遥、舒凌夕、伊风……他们都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其实还有什么比他们更贵重?我的亲人、朋友,当然还有,爱人……

最后,我将视线锁在溪汋的脸上,痴痴的看着他,好像要把他嵌进我的灵魂中一样。

“溪汋,最近我发现我对于很多事情的记忆都很模糊,就好像我明明在这翔州生活了十七年,而我的记忆也都有这十七年的事情,可每当我细细想来的时候就会发现那些记忆非常模糊而空泛……”

我顿了顿,看到溪汋的身体僵了僵。

“可是有一点,我却从来都没有糊涂过!”我深深看进他的眼眸深处。

“东方先生今天早上对我说,说与不说的差别很大……”

“溪汋,我曾经对你说过吗?我不记得了……但不管我说过还是没说过,我现在想要告诉你。”

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印上一吻。

“溪汋,我喜欢你……”

细微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太真切,但我的脸已经很烫。

“你说……什么?”溪汋颤声问我。

“我……”我却没勇气再说一次。

“再说一遍……”溪汋抓住了我的双臂。

“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豁出去了!

“溪汋,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欢你!这种喜欢好像持续很久很久了!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一口气说完,周围鸦雀无声,只有木船移动前行时发出的声响。

“落存……即使这一切不是真实的,即使这一切都是我勉强而来的,有你这句话,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看到溪汋的眼里突然有了水光,他哭了……他从未流泪过……

我扑进他的怀里,“怎么会不真实呢?我明明就在你的身边啊……”

感觉到溪汋猛然搂进了我,他的身体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心下酸楚。

溪汋,你究竟在怕什么呢?是和我害怕着同一样东西吗?

“恭喜你们,希望你们可以幸福一辈子……”第一宣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我回过头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都微笑地注视着我们,我强压下心里那一阵莫名其妙的强烈心痛。不管我要面对什么,但是此刻,至少在此刻,让我抓住这幸福,哪怕这幸福转瞬即逝,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上天跟我开的玩笑,我都无所谓,让我这幸福快乐的日子,多持续一段时间吧……

回到家中,我的爹娘已经睡了,我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银河,他真的将银河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真的说过吗?我真的说过我想要在银河里划船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呵呵,落存,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为你而感到悲哀!”

“谁?”我翻身坐起。

“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唉,可惜你总是把我给忘记。怎么?难道我的存在真的让你那么难受?”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我环顾着整个房间,黑暗一片,我看不清那个隐藏在黑暗背后的人。

“家?哈哈哈哈,你认为这里真的是你家吗?刚刚你的真情流露倒是让我也很感动呢。因为你总算是诚实的面对了你自己。其实我早在四千年前就提醒过你,你真正爱的,真正需要的是谁。可惜啊,当时的你被焱洄迷昏了头,不过也难怪,焱洄给你的爱情就像是炙烈的火焰,根本让人无法招架。而幽虚一直都那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爱情总是要细水长流的。两个人相伴一生,激|情迟早都会消退,只有细水长流般的情感才会历久弥新。看来现在的你是懂得了这个道理啊。”那把带着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好像他就在我的身边,却又好像相隔很远。

“你说什么?什么焱洄?什么幽虚?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心跳开始凌乱,焱洄?幽虚?为什么这些名字如此熟悉如此让我心痛?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六阙 丢弃的现实

“你想知道吗?那就去找溪汋吧,现在就去!我可以保证,等会你看到的,将会是让你毕生难忘的场面!”

“什么意思?”我急急的询问,她却没有再回答。

“喂,你把话说清楚!”

周围只有黑暗和寂静,再也没有了回答。

我坐在床上却不知道何去何从,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听她的话,只要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可以维持这幸福的生活,但是我身体的本能却不断的叫嚣着要我去找他,去了解一切……

人,或许就有这样的劣根­性­,明明知道有些事实不该去追寻,却因为那好奇将自己的幸福甚至是­性­命都断送。我握紧了双拳再松开,要去吗?还是睡觉吧……今晚那么幸福那么开心,何必要知道得更多呢?

我再度躺下。翻来覆去,脑海中被太多东西包裹住,凌乱的思绪纠结在一起难分难解,我咬牙,抓了床头的衣服披起翻身下床。

出了房门,我看了看夜­色­。今晚无星无月。和我这十七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今晚的翔州也是一样的寂静,静到好像整座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家禽猫狗的声音都没有,这样的寂静让我害怕。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家都休息了,可我却觉得一点生气都没有。

心脏跳的越发快,我偏头看了看我爹娘的房间。这十七年来只要睡着了就从未半夜起身过,而每当入夜和爹娘道过晚安之后,我也都不曾想过去找他们。

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切都早有安排?

我的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但不管真实的情况是哪一种,这谜底都即将揭开。

轻手轻脚的走到小院的另一边,在爹娘的房门前站定,我轻轻的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答。

“爹,娘?”我尝试呼唤了一声。可还是没有声音。

不再多想,我轻轻推开门,木门发出的声响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尖锐,那声音划过我的心里引起一阵颤栗。心脏又开始疼痛,我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跨入那间房。

“爹,娘?”房内太黑,我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亮。

床帐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影,我缓缓将床幔掀开……

火折子掉在了地上,我捂着嘴往后退,出了房门我狂奔到街道上。安静的街道,熟悉的场景。摘星楼的招牌就在眼前,就在刚刚我们还在那里喝过茶,可如今那里漆黑一片,在这样的夜里看上去去犹如鬼屋。

这是和每天我所见到的是不一样的翔州,为什么白天和夜晚的差别如此大?

“小狗子?”我敲了敲隔壁小狗子家的门。没有人回应,我推开门跑进去,却又再度惊讶的退出来。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路过冰遥姐姐的家我进去找她,可她不再。想起了那个神秘人话,毕生难忘的场面……溪汋,是你做的吗?到底真实是什么!到底我现在是活在梦境还是活在现实?究竟发生过什么?

头痛欲裂,我感觉到­唇­边溢出血丝,每当我似乎要触碰到什么的时候我就会呕血。呕血沥血……究竟发生过什么让我的心会如此的痛?耳边回响起溪汋之前的话。

「落存,我宁愿将你紧紧锁在我的怀里……」

「落存,即使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即使一切都是我自己勉强而来……但有你这一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即使一切都不是真实……即使一切都是勉强……

为什么要这么说,溪汋,为什么……

远远看到了溪汋的家,他家离我家其实很远,我家住城西,而他家住城南。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如被撕破的棉絮。那样的惨烈破碎。明明相隔的时间不久,刚刚在银河之中我看到的雪如此美丽温柔,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惨淡。

抬起头,天茫茫,地苍苍,这惨然竟是弥漫了整个天地……

越是靠近溪汋的家,我越是害怕,我怕看到什么让我难以接受的现实,我更加怕,怕我会恨他……

屏住呼吸,我缓缓靠近那个小院,听到有人声,我犹豫了一瞬还是探过了头。

“今晚我看得出落存是真的很高兴,可是溪汋你真的打算要和她成亲?你可不要忘记了,她是因为之前受了太大的伤痛才会下意识的逃避,如果不是这样,你这个法阵也不可能成事。但她今天看到那黑­色­的龙已经要想起什么了,万一哪天她彻底醒过来你要怎么收拾这残局?”是冰遥姐姐的声音,难怪刚刚在她家里看不到她,原来是来了这里。

“就是啊,再说溪汋你怎么回事?那舞的龙在为什么会是黑­色­的?你难道不怕刺激到落存吗?”怎么就连伊风都在?

“我相信这件事情和溪汋无关。一定是那个人找来了。”今天才见过一面的第一宣也在。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哼,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心肠如此的恶毒!”舒凌夕接话。

“咳咳……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溪汋啊……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可都要放宽心才好。不能让那爱,成为恨……咳咳咳……”东方先生不断的咳嗽。他的身体怎么了?之前看到他虽然略有疲惫态,但并没有像此刻这段虚弱啊。

“咳咳,真是没想到,当日我一心追随绿珠而去,却求死不得。之后便一直打探你们的下落想和故人重逢。却不曾刚刚相遇,就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溪汋,你是个好孩子,而我也看得出不管有没有那个叫初云堂的小子,落存对你都是有情的,只是你为了这「南柯梦阵」,不惜耗损你千年的修为,而未来的结果也不见得如你所预计,值得吗……咳咳……”

南柯梦阵?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还有,初云堂……云堂……云……心里猛然被什么楸着痛。一阵反胃的感觉强烈袭来,我紧紧捂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我也知道南柯梦阵一定不能困住落存和沐心一辈子。即使落存潜意识里愿意生活在这梦境之中,但沐心也不会放过我的……但是我不后悔!即使被知道这一切我都不会后悔……曾经的我以为只要默默的守候,迟早有一天她会发现我的存在……可回来我知道我错了……四千年前的幽虚就是以为内不愿放下身段去紧紧抓住,这才焱洄有了机会……如今的溪汋还不是一样……最后还是让初云堂抢了先……如今,我难道就连为自己的幸福做努力都不可以吗?”溪汋背对我,我看不到他的脸,可是他的声音却让我不忍心去听。

“我们明白……只是……唉,罢了罢了……你要小心,今晚那黑­色­的龙出现的应该不是偶然,落存看到之后已经气血翻涌差点出事,我想沐心已经开始行动了。”第一宣拍了拍溪汋的肩膀。

“不论如何,今晚谢谢你们,给了我和落存毕生难忘的一晚。”

“何必客气,我们的关系还要说这些吗?对了掌门急招我们回师门。你也知道玉残夜和落存之前那一战太过惊天动地,受到波及的百姓不计其数。而之后那些被伏羲迷惑而失控的妖魔更是到处肆虐见人就杀……掌门的占算真是准……这一场浩劫终是没能幸免……”

“有很多事情等着璇枢去善后。我想我会有段日子回不来,如果落存问起我的话,你就说我去远方表妹的家了。”

“好。”溪汋点头。

素冰遥的话让我一愣,惊天浩劫?玉残夜?我和她的惊天一战?耳边突然嗡鸣,我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如洪水般无止尽的妖魔侵入人间,所到之处皆成为人间炼狱……而那一场浩劫的原因,是因为我……

紧紧捂住­唇­,我不让自己呜咽出声,眼泪不可抑制。那一战,不仅仅让无数无辜的百姓受到牵连,就连我所喜欢的亲人爱人都无法幸免。

那一战,我原本是为了保护我周围的人而战,可最后我却间接害了所有的人,掩魄龙渊……那把剑即使和以前再不相同,可它的力量依旧可以毁天灭地……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整个天地都疯了!当时拿着剑和琴厮杀的我疯了!被我的剑和琴音迷惑的妖魔也都疯了!

天,你是要让我消亡吗?所以你才让当时的我变得疯狂……果然,我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来这里?为什么我要想起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我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记起!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时间不早,我们还是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如今的你可不比以前,这样下去你会垮的。”伊风轻叹,和其他人离开。

我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溪汋突然出声,我吃了一惊,难道他已经发现我了?

“虽然你的修为大不如前,但还是一如以前一样的警觉。”是沐心……我看着她款款走向溪汋。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七阙、伪装时间太平

“今晚那条黑­色­的舞龙,是你所为?”溪汋冷哼。

“难道还有第二个人选吗?溪汋,你该感谢我,我这可是在帮你呢。你和落存的之间始终都有一个初云堂。虽然那个男子我也很欣赏,不过最后的下场实在是太惨烈也太愚笨了些。”

我捂住自己的心。是,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只想和自己所爱之人散步于阳光之下,看一夕花红争奇斗艳,品清茶,同煮茶。看尽这人世间的秋风日暮。可这样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这愿望实现起来却太艰难……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溪汋的愤怒难掩。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即使初云堂那小子不在了,难道他就不存在于你们之间了?溪汋,何必欺骗自己呢?初云堂那一手可谓非常高明啊,他那样做永远都会存在于落存的心里了,可是你呢?”沐心笑着绕到他的身后,一只手从后面勾住溪汋的肩膀,手指暧昧的在他的侧脸轻轻摩挲。

看到这里我的怒火难以抑制,我真的很想冲出去对她怒吼,让她不要对我的溪汋动手动脚。可我现在不能出去……我不可以让溪汋知道我已经知晓这一切。

“放手!”

“何必如此呢溪汋?坦白一些不好吗?你的心里明明很介意的。你明明很痛恨,很想报复的不是吗?溪汋,我很同情你。因为你现在就连承认自己恨的勇气都没有。即使你想报仇,你想找初云堂清算你都没有办法。初云堂,他断了所有人的后路。对于已经离开的人,你要如何跟他比?”

「轰隆」一声巨响,溪汋一掌将院中的石桌击得粉碎。

“别生气啊。溪汋,其实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你守候别人,可曾想过同样也有人在守候你?”沐心绕道溪汋的面前,轻轻抚着他的脸。

雪,满天的大雪,虽然无星无月,可我还是看清了眼前两人的动作。沐心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溪汋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可随着沐心的吻加深,我看到云堂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接吻……前一刻还将我搂在怀里说爱我的溪汋,此刻却和别的女子在接吻,虽然他只是就这样站着,可是他并没有推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伤害我?

先是让我南柯一梦,给了我这十七年来虚假的生活,现在又让我觉得他对我的感情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落存……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所有的事情都被你处理的乱七八糟,所有人的感情都被你杂乱的交缠在一起。落存,你为什么还活着!最应该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转身狂奔,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好冷……即使溪汋为我准备的被子非常温暖,可还是阻挡不了那丝丝的寒意。好冷……那寒意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又在进入血液之中。

眼泪似乎都被冻结成冰。睁大着眼睛,却只觉得酸涩,就连哭都哭不出来,我该何去何从?

怎么办?我是应该继续躲在这虚幻的梦境之中,还是回到现实……如今的我该如何选择……

“真是让我想不到,看来你的忍耐能力比我想得要高很多嘛。我原本还以为你看到那一切之后会马上冲动的冲过去再给溪汋一巴掌呢。”沐心的声音又再度出现在房间。

我将被子一把掀开,盯着黑暗中的某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刚刚难道没看到吗?我要的很简单,就是溪汋而已。”

眼前浮现出他们刚刚接吻的画面,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看到我和他在一起,你很在意吗?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对初云堂的感情有多深呢,谁知道到头来还不是如此经不起考验。不过就是在这「南柯梦阵」中度过了些时日罢了,这么快就要彻底旺季那旧爱了?”

“闭嘴,你别再说了!”

我现在就连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都不知道,云堂,我终于想起了他,对不起,我竟然差点忘记了你。可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享受周围人的关爱?我总是这样摇摆不定,最后伤害了所有的人。

甚至……我就连了断自己的命都做不到。

“如今你是想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走出去看看这个时间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这里有我的父母,有朋友,有家人,一个月后我就可以和溪汋成亲,我们会在这里生儿育女……”我在说什么?为了刺激沐心吗?

“哦?是吗?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一直那么清高的落存,静然也会有不敢面对现实的一天啊。好好好,我真替初云堂感到可悲。”

“你少在那里妖言惑众,云堂一定也会希望我如此选择。”

“好啊,那我等睁大眼睛等着看,看你们是不是可以顺利拜堂!”

沐心走了,我颓然跌坐在床榻上……她的确是我的心……她太了解我了,不管我在她的面前如何伪装,他都可以轻易的拆穿我的面具。

躺会床上,我盯着帐顶,右手轻轻捏诀点在自己的眉心。下一瞬,我就昏睡了过去,南柯一梦中的落存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单纯的生活。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做一次普通人吧。

清晨,我伴随着鸟鸣声醒来。只要天亮,翔州就是那个繁华的翔州,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阳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我微笑。今天的天气一如往昔般美好。

房门被敲响,溪汋端着我的早饭微笑的迈步进来。

“每天早上都要麻烦你亲手为我准备吃的,太辛苦你了。”我看着他的侧脸,他似乎瘦了,现在的生活他应该撑得很辛苦吧?一缕青丝垂在脸颊边,我替他将它扶到耳后。

“今天怎么那么客气?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是不是冻着了?睡得不好吗?”

我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我此刻的脸­色­很不好。

“那就好了,我真怕昨夜带你游星河的时候你受了凉。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样一个月后才能做一个健康的新娘。”

“溪汋,你觉得我们可以顺利成亲吗?”

溪汋为我盛粥的手突然颤了颤,一些米粥洒在了他的手上。

“看我都弄洒了……”溪汋的笑容依旧完美,我直接拉过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巾帕为他轻轻擦拭。

“溪汋,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想,为什么我的记忆那么模糊?就好像我的爹娘,他们明明是我的爹娘,但是却和我的感情并不太深厚,每天早上的早饭我都是和你一起吃。即使是小时候也是。”

溪汋的手指冰凉,我将他们放在­唇­边哈了哈气,然后焐在我的手心里。溪汋没有回答,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身体不好,明明很怕冷的,可是哪怕是在三九天,我在晚上都不会被冻醒。这很不合常理对不对?有时候我看着翔州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经常会觉得那场景似乎很相似。隔壁的小狗子,在遇到我的时候总是会抓着一串冰糖葫芦。菜市里卖水果的大伯,在见到我的时候总会对我说「落存,给你爹娘买点水果吃啊。」就连在城东那颗大榕树下的大黄狗,都一直在那不断的散步。春天了,花园里的蝴蝶总是成双成对,而每一次我记忆中的蝴蝶,都是三只白­色­,五只­嫩­黄。有时候我在想,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巧合,那就一定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溪汋抽回了他的手,我缓缓抬眼,和我深深对视。

“我应该讲这些细节考虑得再周到一些,可我就快支持不下去了……”溪汋反握住我的手。

“溪汋,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只小年始终不会飞翔,它羡慕其他的同类可以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可不管它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振翅高飞。当它有一天终于可以离巢飞翔的时候,它却失去了飞翔的勇气。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定定看着他。

“那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被留在鸟巢里,面对天空的广阔和大地的苍茫,他已经无法适应了……”我抽回了自己手,缓缓站起身,微笑。

“落存,不要这样……”溪汋看着我悲伤的摇头。

“南柯一梦,呵呵……溪汋,我是应该感谢你的,你实现了我的梦想。你不惜将所有的现实都毁去,只为了装饰着天下太平。其实现在的人界如何?是不是到处都是悲哀的啼哭呢?所有人都在痛苦,只有我一个人在幸福的生活,呵呵……只有我一个人!”我收了笑容,怒视着眼前的人。

“早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可我这么做只是想你开心……”

“是,不可否认,我很开心!可是那又如何?不怕告诉你,我其实也想继续伪装下去,我不是圣人,不是神,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女子。我纵然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却始终不能割舍这红尘罗帐……可是溪汋,我们之间已经成为了错误,走错一步,污得便是一生……”

“那就算你走出这个梦又能如何呢?”

“起码你不用再陷得更深!当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我心中喜欢的那个便不再可能是你!”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八阙、融入血­肉­,再难割舍

“你骗我……你骗我!”溪汋抓住我的手臂,剧痛传来,可我却恍然未闻。

“南柯梦阵虽然可以帮你创造这是七年来的记忆,可是却不可能勉强你爱上我,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溪汋的­唇­突然压了过来。

我的双手紧紧握拳。他的吻一如当初那般让我沉沦,其实我究竟爱的是谁呢?当年的落存也曾纠结过着问题。幽虚和炎洄……一个人的爱让人难以抗拒,一个人的爱却可以缓缓渗透在你的心里。

我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抱住溪汋。这是一种罪孽,因为我的心里,居然同时装着两个人……这一段南柯梦,将我内心那一直被隐藏的情感激发了出来。如果没有这一段时光,我就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居然还藏着一个人,或许,这感情从四千年前就延续到了如今。

就在我的手臂要抱住他的那一瞬间,我猛然化抱为推。让自己维持着那冷漠的表情。

“溪汋,我是应该说你太痴,还是说我太狠?不错,南柯一梦中,我知道自己很幸福,我也很爱你,但你应该也知道那都是虚假的。你给了我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境。”

我转身看着窗外的灿烂阳光。

“每天醒来,我都可以看到周围鲜活的生命。即使是冬天,我都可以听到鸟在啼鸣。我的爹娘都是温柔的老实人。晚上我也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我夜里一次都没有醒来过……昨晚我都看到了。我的爹娘,小狗子,还有其他翔州的居民……他们都不是人……他们不过都是木头做的假象!你让我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就是不想要我发现真相吧?是啊,如此庞大的一个梦境,如此鲜活的翔州。那么多人,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你说说看,你身上的修为究竟还剩下多少!”我的心痛难以抑制,为什么一直都是周围的人为我无止境的付出?为什么只有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你,我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够了!”我冷漠的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我转身再度面对他。

“这是我欠你的,或许有一天我会还给你。但是别的我再也给不起。溪汋,就让我们从此分道吧。”

我转身,却被拉住。

“溪汋,如今的云堂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我难以割舍……我也无法割舍……溪汋,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管我们怎么弥补,都在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你,不再是当年的幽虚,而我,也不再是当年的落存……溪汋,其实我很恨你……”

“我不要……落存……就算你要离开这梦境,你也让我陪着你吧,我可以默默的跟在你的后面,我可以不打扰你,只要你让我跟你在一起。”

我甩开他的手怒吼。

“你怎么那么贱!”

话一出口,他愣住了,而我的心也碎得更彻底。可是我绝对不能心软。我不可以再让任何人留在我的身边,我早就该有如此的决定,如果我早如此做,云堂就不会……

“你好烦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贱?我都说了我不可能接受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溪汋,或许应该喊你师尊。当年的我们错过了就再也不可能弥补。你给我听清楚,我只说一次!”

我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掌的­肉­里。

“我知道你很爱我,可是当年的落存还小,当她遇到炎洄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样激烈的爱情,好像要燃尽彼此。可是我和你之间有过吗?你以前是我的师尊,我们相对了十几年的日日夜夜,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不是吗?”

我冷哼一声,很满意看着他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

“是,我是没有说过,但我以为当时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语言……”

“你错了溪汋,东方先生对我说过,说与不说的差别太大。溪汋,因为当年的你什么都不说,你就把我送到了炎洄的怀里。可这不是你所做过的最错的错事!你罪错的就是和云堂有了那什么狗屁约定!”我向他走近几步,他颓然后退。

我笑着不断往前,他一直缓缓往后,直到他的背抵着墙再也退无可退。我的手指点上他的胸口。

“你以为你和他交换对方所有的就是伟大吗?你以为你们这样的兴味就可以让我因为你们的付出而感动?哈哈哈,大错特错!你们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愚蠢!云堂起码这几生几世都还能陪在我的身边,可是你呢?还记得在蓬莱的时候你对我说过,几千年的寂寞了……是啊,是几千年的寂寞!你纵然成为魔尊,纵然可以不老不死又如何?你从然独自承受了这几千年的寂寞又如何?是你将云堂本该承受的寂寞换到了自己的身上。是你,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我剧烈的喘息,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突然笑了,我看着他仰着头,笑的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悲哀,如此让我的心鲜血淋漓……

溪汋,原谅我吧,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再也没有拥有幸福的权利……我们都要为我们的自私而付出沉重代价……

沐心,暂时来看,适应了……原来,要知道真实真的那么容易,可要丢弃真实,却真的那么艰难……

你真的太了解我,你早就知道我会作此选择了对吗?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退了一步,我转身离去。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涌上了我的眼眶。

身后溪汋的笑声依旧不间断,我即使捂着耳朵那笑声还是可以直达我的心里最深处。

为什么……云堂,为什么你那么做,你是在报复我妈?为什么你要用这最惨烈的方式报复我!你赢了!如今你已经渗入我的灵魂,渗入我的骨髓,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离开你!「

颓然跪坐在地,溪汋凄然的笑声让整个天地之间都变得怆然,停止吧!为什么还不停止,为什么还要这样不断的折磨自己折磨我?

“够了……够了!我什么都不想看,我什么都不想再听!”我执起周围地上的一块石头,猛然就往自己的耳朵刺去。

手腕被人猛然的抓住,我抬起头,看到了伊风和东方先生,他们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伊风在我的面前蹲下,将我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将那石头取走。

“何苦呢?为什么不能就这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即使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即使这只是一个梦……落存,有时候逃避并不是罪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伊风轻叹,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云堂,我就会想起那些如潮水般的妖魔,我就会想起为了第一宣而宁愿放弃自己生命的舒凌夕!你们教教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东方先生的手抚上我的头发。

“孩子,你现在有多痛,我们不可以说我们完全体会得到,但是你永远都不会孤独……”

东方先生和伊风背后的风景突然开始了变化。我愣愣的看着,看着周围原本一派美好渐渐如斑驳的木墙般褪去颜­色­。原本阳光灿烂的天气,渐渐变得灰败。

榕树枯萎,花坛里的花全部凋谢。原本走动的猫猫狗狗也一只接一只的消失……那画面甚至并不是一下就全部改变,从东到西,原本的一切都在慢慢消逝……

我看到了隔壁的小狗子抓着冰糖葫芦向我跑来,他的身后就是已经变得斑驳的景象,我向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小手,想要留住这一一丝丝残存的温暖景象,可他还没有接近我,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块焦黑的木头……

时间好像已经静止,却又好像过得飞快,好像只是一瞬间,也好像是过了一千年,翔州,我那个记忆里繁华宁静的翔州,只剩下一片荒凉……

原版的美景没了,那满天凄然的鹅毛大雪再度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就才是如今真正的人间吗,这就是我昨晚之后看到的雪……他为我的梦境创造了最美的阳光。即使有雪,也都是翩柔和浪漫的……

“为什么……”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喃喃自语。

“我抓不住这红尘,我也抓不住这快乐。为什么所有让人向往的美好都是如此的短暂……”

“孩子……放过自己吧……”

“我如何放过自己?东方先生?你可否告诉我什么云堂要这么做……他让我根本无路可走,我终于明白了他当时的话,他说他不会再给我机会逃离他的身边……”

“……”东方先生和伊风只是静静看着我不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缓缓回过头。

“落存,如今我最后问你一次,究竟你是否还会让我陪在你的身边?你不让我说话的时候,我绝对不会说话,你不想见到我的时候,我也会一直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你看到。我永远只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眼前。”

“溪汋……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黑袍在风里翻飞,雪花落在了他的头发上。黑白颜­色­的对比让我触目惊心。此刻他满头的银发凌乱的在风雪中飞旋……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三十九阙、走错一步,污了一生……

落存站在晴云崖边,望着仿若就在脚下的云海。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如今的道德经你可以朗朗上口,还真的是不容易。”

落存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微笑着回过头。她的师尊,幽虚,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白衣无垢,晴云崖上的风吹起他散落下来的发丝。落存一瞬间失了神。

“师尊,你真的就如仙人一般了。我敢保证,如果你现在这样下山去,所有看到你的人都会把你当作是神仙来拜。”

“是想要再罚抄道德经一百遍吗?”幽虚微笑着走进落存,所到之处不沾染一粒尘埃。

“师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子,以后可就只有我侍奉您老人家。如果您一直都那么刻板,以后我怎么喝您彻夜谈心?”

“修道贵乎心静,你看看你,衣服上的结又结错了。”幽虚伸手,将落存道袍上的结解开,重新又打了一个完美的衣结。

“做人和穿衣的道理一样,不可以马马虎虎。”

落存看着幽虚一丝不苟的模样,突然伸手握住了幽虚的手。

幽虚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又很快就放松下来。手中传来的,是属于眼前那女孩的体温。

落存将幽虚的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仔细的看。因为凑得太紧,幽虚都感觉到那女孩的鼻息细细的喷在自己的手上。有些痒,这痒似乎可以到达人的心里深处。

有些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脸上依旧是微笑。

“怎么?为师的手有什么特别吗?”

“是真的很特别,师尊做事那么一丝不苟,就连打个衣结都比别人有规矩,我当然要仔细看看师尊的手是不是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嘛。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新来的几个小师妹缠着我问师尊您的事情呢。他们说,您是整个员峤山最俊的人……”落存说完小心翼翼的偷眼看幽虚,果然看到他蹙了眉头。

“你们这些丫头整天没事做就凑在一起说这些事情吗?员峤山上岂是你们随便谈论此等话题的地方?其他的弟子我无权管,但是落存,你是我的弟子,如果你不能做到心静,他日如何让那掩魄龙渊随你一起成为最具正气之剑?”

落存扁了扁嘴,这个幽虚什么都好,就是一谈到什么修道,什么静修就这样一丝不苟的模样。

“怎么?不服气吗?”

“弟子怎么敢嘛,只是师尊啊,虽然我们都是求仙问道之人,可是有时候做人太刻板您不觉得累啊?师妹们有什么错了?他们夸您好看,我都觉得自豪的。况且……”落存突然凑近了幽虚。

“况且,弟子也觉得师尊您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一样。”落存微笑的脸就近在咫尺,幽虚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凌乱。

看着眼前天真善良的女子,幽虚有些恍惚,这山上的日子很安静,所以时间的流逝便不明显。眼前回荡着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的画面。其实他并不是在参水真人让他收她为徒之后才第一次见她的。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员峤山的山脚下。当时他有事下山回来,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艰难的爬着山路。身边那只化成|人形的天狐好几次想要出手抱她上山,可都被她拒绝了。

当时的落存不知道,其实幽虚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们,知道看着那小女孩来到璇枢门前,而掌门竟然亲自相迎……

如今一晃眼,当年的女孩已经出落成眼前的少女了。尖尖的下巴,雪白的皮肤,灵动的眼睛总是闪动着独特的光芒。那是他自己没有的光芒,那光代表着鲜活的生命,那光代表着落存热爱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对一切都充满了热爱的落存站在一起,他就难免显得冷漠了些。在面对落存的时候他还会微笑。可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万变冰块脸一样的表情。

“你来璇枢,也有六年了吧……”

“嗯,到了后天就是整整六年了。”落存微笑着回答。

“今年你也十六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你都那么大了,而我也老了……”

“谁说的,师尊可一点都不老,师尊看上去顶多只有二十岁。”

“知道你的嘴巴甜,好了,静修的时间到了,去观云亭内打坐吧。”幽虚转身去观云亭。

“是真的啦师尊,弟子没骗您啦。”落存非常认真的跟在幽虚的后面蹦蹦跳跳的想要解释什么。

“好了好了,认真一些,聚气凝神,抱元守一。”幽虚已经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落存扁扁嘴,不情不愿的盘膝在他的对面坐下,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师尊不相信呢?她明明说的是事实啊!

好无聊……落存总是坐不住,静思打坐的时候她经常魂游太虚,此刻又开始了,她偷偷的睁开左眼,偷眼瞄着幽虚,发现幽虚已经完全凝神。­唇­边泛着一抹狡诘的笑容。

师尊真的很好看,特别是他这样静静闭着眼睛的时候。落存看了看附近的地面,突然玩心大起。

用食指在地上抹了一些灰尘,落存悄悄的弓起身靠近幽虚,师尊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不知道长了胡子会是什么模样呢……一边想着,她一边屏住了呼吸。

猫起身体,膝盖着地,她慢慢爬了过去。在距离幽虚不足三寸的地方直起上身,悄悄将沾了灰尘的手指靠近幽虚的脸。

心脏突然砰砰的跳的厉害。落存感觉自己紧张的汗都要出来了。她还从未如此近的靠近师尊的脸。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幽虚的那一瞬间,幽虚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睁开了眼睛。

落存轻轻惊呼了一声。那想捣蛋的调皮笑容还没有褪去,就这样,两人静静的对望……

鼻尖对着鼻尖,幽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落存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她的鼻尖小巧,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幽虚就这样定在那里。

对面的落存却心慌了,以为师尊此刻一定是很生气。连忙讪讪的想要缩回手。

“那个,师尊,我知道我不应该不专心……我不应该想着要捉弄你……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我以后不会了。”

想要缩回手,身体也往后移。可没想到的是幽虚却突然捏紧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臂也揽住了她的后背不让她往后缩。

落存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看来今天师尊真的是非常生气。

幽虚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凌乱,这让落存更加的紧张,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落存在心里祈祷了很多遍,她以后再也不敢捉弄师尊了,老天保佑赶紧让师尊消气吧。

幽虚定定的看着落存的­唇­,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脸缓缓地靠了过去。

下一刻,他猛然醒悟到了什么,慌忙松开了自己的手。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他就像是逃一般的转身就跑。

落存愣愣的跪在原地,这怎么回事?她还从来都没有看过师尊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师尊,师尊?出什么事了?”

她的询问只是让幽虚逃得更加快,最后甚至连御云术都用上了,看着师尊转瞬就不见了踪影,落存更郁闷了,难道她今天想要恶作剧的行为真的让师尊如此生气吗?

幽虚在自己的住所前气喘吁吁的停下。以前他御风而行,瞬息万里,即使飞上几亿万里都不会觉得累,可如今呼吸却始终平复不了。

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刚刚会有那样的举动,他居然想……想吻她……

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子啊……不,即使不是自己的弟子也不行,他从小就有仙缘,一直都是以羽化为目标。他如今已经是半仙之身,只要继续潜心修行,很快他就可以成功了。

不应该的,绝对不应该……他自认为自己定力不差,断不可能随便就被感情所迷惑。可现在这一切是为什么?

幽虚握紧了双拳。那个女孩清澈的眼睛就像是毒药,一旦被她吸引就再也不能自拔。不可以,绝不可以再这样下去!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落存的­唇­。他真的好想吻下去,真的好想紧紧的搂着她吻着她,然后告诉全天下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幽虚猛然站起身,努力念了几遍太上清静经。待呼吸平复之后,他来到参水真人的门前。

“掌门,我想,我以后不能再做落存的师傅。”

“为何?”参水真人的眼睛定在幽虚的脸上,好像已经把他看穿。

“我……”幽虚捏紧了双拳,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阙、难以压抑

“世间万物发展,自由其法则,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太多的事情时无法去解释的,幽虚,你修道多年,万法随缘这简单的到了难道你还参不透吗?”参水真人起身,行至幽虚的身边。

“可是掌门,我自小就有仙缘,一直以来的目标,难道要就此放弃吗?”

“无人要你放弃,只是随缘罢了。有些事若不正视最后的结果反而更糟。放下一说太过空泛,我不会这样对你要求,因为拿起放下全是凭你自己。”参水真人轻叹一声缓缓走出门。

“天意,真的是天意……”

幽虚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紧的手掌。不可以的,这绝对是一个错误,但所幸他修道多年,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走出这困局。

这感情的种子还未发芽,一切都还来得及……此刻的幽虚已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份感情扼杀。

可是他又怎么会了解,感情一物,不管你怎么苦苦压抑,它都可以找到缝隙生长,越是压抑,它的生命力也越是顽强。其实在幽虚发觉到对落存的感情的开始,他们之间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一定会走向某个方向。

幽虚走了,落存也没了兴致继续静思打坐。六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幽虚丢下她一个人。这六年来的每一天,除了睡觉,落存都是和幽虚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静思,一起修炼法术。突然幽虚不在了,落存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是突然空了一块。

蹙起了眉,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陌生的感觉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还是第一次这样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的依赖,即使是对大白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想到大白,落存站起身往弟子房跑过去。

“这是谁啊?”回到房间的落存发现了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幕华,是一个白痴神仙,这一次私自跑下凡间来玩的。”白知喻懒洋洋的靠在床上,衣服又是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落存嫌恶的皱了皱眉。

“大白,你什么时候可以学会把衣服给穿穿好?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注意点。”

“哎呀,面对这等白痴没必要注意形象。”

“谁是白痴了,你这可恶的狐狸!”幕华对着白知喻挥拳头。

落存看着幕华此等举动,有些明白了大白的意思,这人要不说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是神仙……

“怎么?难道不是白痴吗?你和我猜拳猜了那么多次没赢过,和你下棋你也没赢过,和我赌还是没赢过。”白知喻斜侧着身体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落存突然笑出声。她的大白这等慵懒的模样最是迷人,虽然参水真人限制他不让他随便在女弟子面前变成|人形,但是还是有很多次他这样懒懒晒太阳的样子被女弟子见到,这白知喻不知道他这样子已经迷死了很多女弟子了。

“那是因为我没有来过人间,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当然比不过你。”幕华涨红了脸,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瞧瞧,笨就是笨还不承认呢。反正说好了,愿赌服输。你可要带我们去天界逛逛去。”

“去天界?”落存傻了。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随便偷溜出去玩的,万一被师尊发现,他又要罚我抄道德经了。”落存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她最怕抄书。

“你傻啊,去天界玩过以后他可以把我们送回到原来的时间的。”

“哦,这样也好,那我们快走,现在就走!”落存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去拉半躺着的白知喻。

“那也不用那么急吧?”白知喻失笑的看着落存,突然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凑近了落存闻了闻。

“今天你和幽虚做了什么?”他蹙眉问道。

“没,没什么啊……”落存立刻就心虚。

“还说没有?你以为你可以骗过我?如果你们没做过什么,你身上怎么会都是他的气味?你们肯定靠得很近,他抱你了?还是你抱他了?”

“什么抱不抱的那么难听啊,我不过是想要恶作剧没成功被师傅抓住了而已!”落存挣脱白知喻。

“是吗?那你在逃避什么?还有,现在你不是应该和幽虚打坐静思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对不对?”

“哎呀,总之什么都没有,到底去不去天界?”

尽管白知喻知道落存在撒谎,但还是没有拆穿,他蹙起漂亮的眉,看来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不过不要紧,就趁这一次去天界的机会让这个笨丫头有时间想想清楚也好。

“那好吧,我们就走了,幕华,你带路吧。”

“唉……但是你们答应我,去了天界可不能乱来,不然我们都要受罚。”

“行了,你就多担心你自己吧,私自下凡可是死罪!”

落存心不在焉的跟着幕华和白知喻来到了天界。白知喻之前的话让她猛然醒觉了什么。

抱?她的师尊当时揽着她的背,那个是抱吗?还有当时他的师尊离她那么近,近到她的心脏都不断的狂跳,当时的她非常害怕,师尊一定是很生气,可是现在想来,她的心跳真的是因为害怕师尊生气吗?

她甚至还记得当时她师尊吐出的鼻息里呆着淡淡的竹香。幽虚的居所外面住了一大片的翠竹。落存很喜欢那片竹林,所以她也很喜欢幽虚身上的味道……

去天界之前,幕华让白知喻和落存不能胡闹,结果却是三个人在天界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最后还一把火烧了天宫。虽然这天宫最后会自己恢复原状,但已经让天界一众仙神脸­色­黑如锅底。

白知喻知道落存的胡闹是因为心里烦闷,而幕华却是真正玩的开心,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界也可以打破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变得如此有趣。

因为落存是掩魄龙渊的主人,天界诸神都纵容她,也赦免了幕华私自下凡的罪。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候落存和白知喻才知道这幕华居然是下一届天帝的继承人。

回到员峤山,时间果然和来时不差分毫。可落存的心情也变得更加郁结。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尽管在天宫胡闹了一阵,可终归还是要返回道人间面对现实。

这一次从天界带回一样东西,是伏羲所赠的伏羲琴。落存轻抚琴弦。听说伏羲琴可以控制天地万物的心,就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人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落存本就有学琴的天赋,所以在白知喻的指点下,她很快就掌握了简单的技巧。白知喻看着发呆的落存,叹了一口气。

“想不想离开员峤山?”

“离开?怎么离开?如果掌门和师尊不同意我是不能下山的。”

“我说的是,脱离师门。”

“脱离师门?”落存惊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六年来,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早就把这里当做是她的家了,她从未想过要离开自己的家。

“幽虚的事情不是让你很烦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其实我早就提醒过你一定要离幽虚远一些,如今这样你和他都不会好过吧。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是痛苦的。”

“喜欢?”落存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

“总之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如果你决定离开,那么在走之前一定要先将掩魄龙渊的心凝聚。”白知喻看了看放在角落的那把剑。如果这剑没有牵制,未来他们下山的日子就会很艰难。到时候如若贪婪之辈来抢夺此剑,而掩魄龙渊又是谁都可以使用的话,那么他们可能就连自保都会有问题。

“之前我跟师尊提过,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将我灵魂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凝聚成掩魄龙渊之心啊。”

“他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啊!”白知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册竹简。

“什么东西?”

“嘿嘿,我厉害着呢,趁你们放火那会,我偷偷溜入琅嬛福地抄下来的,当年伏羲和女娲是雌雄同体,后来用了某种方法分裂开了,我想既然人都可以分开,那么灵魂分开应该道理差不多,于是就找到了这办法。”

落存惊喜的结果来展开。

“只不过落存,如果掩魄龙渊之心凝聚而成,你和幽虚的事情也要有个解决,不然他日于你于他都不会有任何好处。幽虚已经是半仙了,如果他继续修炼的话,飞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如果你们……你可要想清楚啊。”

落存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竹简,原来,那心中莫名的情绪就叫喜欢吗?她真的喜欢上了幽虚?她居然喜欢上了她的师傅?弟子爱上师傅,天理难容……

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那么璇枢上下会怎么看待他们?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幽虚呢?他那么高的地位,如果被人说败坏伦常,他那么久以来修道的努力都要白费了,不,不能连累他,绝对不能!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一阙、金泉情难抑

落存拿着那逐渐徘徊在幽虚的门外。其实幽虚早就知道落存在外面,可是他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他要如何才能面对她?而落存所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觉得一定是师尊察觉到她当时的不正常,所以才会那样拂袖而去,而如今她又有何面目去见师尊?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一个装作不知道死活不肯出来,一个就在竹林里不断的来回踱步。一直到了深夜,落存终于是忍受不了的蜷起了身体。

员峤山上到了夜里气温就会变得很低。即使她修习法术多年,但还是非常怕冷,此刻她即使努力蜷起身体不断的哈气还是冷到受不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如果不是自己心不静,又怎么会修道了六年还会被这世间感情所牵绊?

她哪里知道心不静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哈欠~”落存揉了揉鼻子,真的好冷……

突然肩上一沉,一阵暖意顿时驱散了寒冷,她大惊回头,看到了幽虚就静静站在自己的身后。落存一瞬间失了魂,以前她就知道她的师尊非常好看,但是如今多了那心思,就更加觉得师尊英姿飒爽俊美不凡。这一看,就像那穿着白袍的身影静静的看在了灵魂深处,这身影即使过去千年万年,都不会被磨灭……

“晚上风凉,为什么不去休息?”幽虚轻叹,他终究还是无法让自己心静。落存在外面多久,他的心就乱了多久。

“师尊,弟子有东西给您看……”落存将那竹简递了过去,太过的小心翼翼却使得她的手不断颤抖。

幽虚看在眼里,以为是她冷,拉过了她的手握在手里。果然冷得似冰一般。

“冷吗?晚上以后要多穿一些。”

“我,不冷了……”落存被幽虚这样一握,顿时浑身僵硬,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幽虚的眼睛黯了黯,她是在躲着自己吧,她恐怕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情感了吧,师傅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女徒弟,这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声誉就毁了,不,他绝对不能允许这个事情发生……

“先进来吧。”幽虚掩饰住自己的伤痛,语气恢复了以往的严肃。

落存垂首跟在他的后面。屋内很温暖,可落存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心冷的骇人。幽虚看完了那竹简望向落存。

“你是从何处得到这东西?”

“弟子不敢对师尊有所欺瞒,弟子之前和大白偶遇天界中人幕华,幕华带我们去了天界。这竹简是大白在琅嬛福地抄下来的法子,弟子也不知道这法子好不好用。所以先拿来给师尊看看。”

落存嘴里那一句句的弟子刺得幽虚的心里一阵刺痛。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生疏了,以前的落存从来都不会这样生分,除非是刻意的调侃,不然她都是用「我」自居。

更漏点点可以阻断,时间却不能静止。如果他可以的话,他愿意带她远走天涯,可是他不敢,他不能确定这个女孩的心里是如何看待自己。

所谓的咫尺天涯,或许就是如此。究竟是谁在折磨着谁?幽虚和落存听着屋外萦绕的风声,皆是心猿意马。

如若四千年前的当时他们可以坦白彼此的心意,那么即使还会遇见焱洄,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也就不会纠缠的那么深了吧……事过境迁之后,当那两人回想当时,都难免遗憾,究竟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开口?

幽虚为了落存,放弃了羽化的机会,更宁愿化身为魔,即使承受那千万年的寂寞,也要再与她一起。昔日一身白衣无垢,数千年后却身披黑袍。昔日就如晨曦,数千年后却如最浓重的夜­色­……

天意弄人,明明爱着,却放了手,明明不舍,却看着对方远离自己的生命。

这一场千古的爱恋,竟因为这个错误而让诸人不得自由……

“员峤山上的金泉,你可曾去过?”幽虚终于是幽幽开口。

“弟子听说过,可从来不曾去过。”

“当年神农在一株名唤碎玉的药材上寻的寒玉之露,伏羲在员峤山上金泉内发现酴琼之髓。二人找到金神蓐收取得秋天最金黄灿烂的麦梗,从木神句芒处取得九天玄木为燃。最后以女娲炼石补天之术,锻造出了掩魄龙渊。既然这酴琼之髓是在金泉内发现的,那么在金泉内为掩魄龙渊凝聚剑心应该是最适合。”

“好!”落存点了点头。

“此时我明日一早便会禀报掌门,掩魄龙渊一事刻不容缓,既然已经寻得方法,那么就早些解决。你明天准备好,待我禀明掌门之后就直接去金泉之内。金泉内常年冰冻,记得多穿些……”

落存的手在袖子里握紧,这么快吗……一旦掩魄龙渊之心凝聚完成,她就要离开璇枢了,她就要离开幽虚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六年的男子,这个让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不开视线的男子。

但是,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吧……那就,让大家都早一些自由吧……

翌日,落存和幽虚站在了金泉洞外。落存的手里握着掩魄龙渊,神情凝重。

“掌门说了,那个法子还是有凶险的,待会切记不能分神,不然移魂不成,恐怕你的­性­命都要不保。”

落存点了点头,其实能不能保住­性­命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她甚至有些隐隐的期望,期望待会她就死了,这样就不用面对分别的苦。

生死离别,生离往往比死别更加的残忍。

金泉洞内走到尽头,落存看着那一汪并不大的泉水。尽管她已经穿了很多衣服,可还是冷的有些颤栗。想不到这小小一汪泉水可以如此的至­阴­致寒。

幽虚接过掩魄龙渊,将它悬于金泉之上。

“坐下!”幽虚率先盘膝坐下。

落存在他的面前也盘膝。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幽虚凝聚了内力,猛然点上落存的头顶。分魂,一旦失败结果会是生命不用言明。幽虚蹙眉。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魂魄被撕裂的痛楚让落存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而幽虚也已经汗湿重衣。落存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幽虚感觉到,却不能在此时收手,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灵魂终于是被一分为二,幽虚惊喜的看着那被削出的一半灵魂悬在空中。他站起身,口中念诀,虚空画出多个图案,将那灵魂缓缓推入那悬立的剑身之中。

剑身开始激烈的震荡,洞内的寒气被震得四分五裂,幽虚一口鲜血喷出,没想到这剑会下意识的抗拒。就连金泉内的水都被震的沸腾起来。

幽虚轻喝一声,灵力更盛。下一刻,一道白光从旁协助,幽虚偏头,看到了苍白着脸­色­的落存。

“你的魂魄才被削去一半,还不坐下好好调息!想死吗?”幽虚大喝。可是落存置若罔闻。

掩魄龙渊之心终是凝聚,那剑也停止了震荡,缓缓落入了金泉泉水之内。幽虚受了法术喘息,落存却突然呕出鲜血,身体软倒。在快碰到地面之前,被幽虚紧紧抱在了怀里。

落存已经陷入昏迷,周身如被火焚烧一样滚烫。幽虚心道不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看了看眼前那一汪金泉,幽虚一咬牙,褪去了落存身上的衣物,抱着她一起跳下了泉水。手,贴上了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灵力被输了过去,幽虚看着落存的背影。如果要死,那么久让他陪着!

越来越多的灵力被输入到落存的体内,幽虚此举根本就是在牺牲自己。如果落存不醒,他也会力竭而亡。

终于,落存的喉咙里溢出一丝呻吟。幽虚大喜,将她搂在怀里。

“落存,醒醒,快醒醒!”

她的身体依旧滚烫,但是有了这金泉至寒的泉水帮忙,那滚热已经渐渐缓解。

“师,师尊?”落存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你没事就好了,我好害怕你会就此离我而去,落存……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仙什么神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落存眨了眨眼睛,有些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但是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大惊之下她就想要挣脱幽虚的怀抱。无奈幽虚搂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得。

“师尊,你先放开……我……我的衣服……”落存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般。不是因为身体受到重创,而是因为害羞。她居然没有穿衣服被幽虚抱着,而幽虚只穿里衣,因为刚刚她的挣扎,幽虚的利益也已经被挣开,她现在和他就这样肌肤相贴,原本就难以控制的感情顿时爆发。落存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时空表现出她的情感,到时候师尊一定会讨厌她!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别动!”幽虚突然握紧她的双臂,落存停止了挣扎。

幽虚缓缓放开她一些,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彼此的眼中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试探。下一刻,幽虚将落存推在泉水边的石壁上。­唇­,压了下来,不给落存任何一丝拒绝的机会,这个吻霸道的灼烧着彼此。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二阙 横生枝节

落存睁大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师尊此刻正在做什么?是在吻她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吻自己?她的师尊也是喜欢她的吗?还是只是因为一时的迷惑?她想要推开他问清楚,她想要知道他为什么吻自己。可是现在的幽虚将她抱得实在太紧,她就连想要和他保持一点距离都做不到,她越是推,幽虚就越是搂得紧。

他认为她是在躲,而她不过只是想要求一个明白,原来说不说的区别真的那么大,金泉之内的寒冰,似乎也已经被此刻的两人融化。此刻的幽虚,只是想着如果要堕落的话那也一定要拉着落存一起。此刻的他已经放弃了一直以来追寻的目标,他只想要搂着眼前的那个女子,永远的陪着她,原来感情真的是如此玄妙的东西,它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渗透入你的灵魂,当你发现了他,想要遏止他的时候,你却发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幽虚在此刻才知道,自己在这六年中早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可爱善良的女子,或许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被她所吸引。随着这一个吻,这六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呈现在眼前。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也都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落存停止了挣扎,幽虚试探­性­的将舌尖轻轻扫过落存的­唇­瓣。落存的身体轻轻颤了颤,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全身已经变得一丝力气都没有,她闭上了眼睛,将手穿过幽虚的里衣,抱住了他的身体。

如此亲密的接触,两个人之间此刻没有一丝的阻碍。身体紧紧的相贴,没有一丝其他的想法,他们只是纯粹以最原始的方法紧紧拥抱在一起。好像要把对方都融进自己的血­肉­一般。

幽虚感觉到落存的变化,心中的幸福满满的即将溢出。他轻柔的移开自己的­唇­,痴痴的望着眼前的那个女子。落存虽然不知道爱情为何,但此刻她却已经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知道她的师尊并不讨厌她,这样就够了。

幽虚和落存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沾了金泉的泉水湿漉漉的滴着水珠。幽虚突然微笑。

落存看着那个笑容,彻底沉沦。她的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而只要想到这个人的笑容只为自己而绽放,她就幸福的难以形容。幽虚的里衣已经从身上滑落进泉水。落存手下幽虚的身体冰凉,她蹙了蹙眉。

“师尊?您冷吗?”落存的手搓着幽虚的肩膀。

“不,有你在,我一点都不会冷……”幽虚轻轻捏住落存的下巴,再一次将­唇­贴了过去。这一次的吻和刚刚的那个不同,没有了霸道,却多了浓到化不开的情。

这个吻渐渐的加深,落存轻轻启了­唇­,两个都是初尝情爱的人,舌尖轻轻的相触,紧接着却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彼此。­唇­舌交缠,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凌乱,滑入了泉水之中,将他们没顶的又何止只是金泉的泉水?

那是情,真正将他们淹没的,是那浓浓的情……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那金泉里至寒的泉水中和了落存因为削去灵魂时引起的重伤。当他们两人爬上岸的时候,落存还有些尴尬的。刚刚在水里有泉水的阻隔,可眼下却要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对方的眼下。

幽虚会意的一笑,手掌对准泉水边的衣服,手指一收,他的衣服被他隔空抓在手中,迅速披上了衣服半先走出洞。落存轻轻呼出一口气,到现在为止她的心还不断的狂跳,师尊居然亲了她……

拿起泉水中的掩魄龙渊穿上衣服,落存也走出了洞。员峤山上的阳光灿烂的晃了人的眼。幽虚静静看着身边的落存微笑,两人的手缓缓牵在了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金泉到璇枢的路并不短,两人就这样的静静的牵着彼此,这一段路很快就走到尽头。

看到了璇枢的石门,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放开了对方,虽然他们彼此的心意已经相通。但是要怎么面对璇枢上下,要怎么面对参水真人他们都还没有准备好。

“回去好好休息,你的灵魂刚刚才被一分为二,我晚一点去看你。”幽虚替落存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知道了师尊。”

“以后没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师尊了……”

“我喜欢叫你师尊啊,师尊师尊师尊。我的师尊真好看,之前就有那么多的女弟子羡慕我,以后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一定会让他们都嫉妒死了!”落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看看你,总是长不大,好了,我要先去禀报掌门掩魄龙渊的事情,自己回去没关系吧?”

“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在璇枢住了六年,难道还会迷路吗?你要早点来看我哦。”落存抓住幽虚的衣袖,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幽虚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猛然间发现自己之前的三十多年生活都似乎像是白过了。当这个女孩牵上他手的那一到,这个世界才好像有了­色­彩。

他情难自禁,明知这里是璇枢大门,却还是将那清瘦女孩紧紧搂进了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他从未如此感激过上苍,此时此刻的他觉得,他从小有仙缘来到员峤山,就是为了此刻和这个女子两情相悦。

如果真的有天意,他愿意去相信。

温柔的风吹起了两人的翩翩白袍。落存满足的叹息,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地愿意相伴他一生……

一直清冷的员骄山,却因为这相拥着的两人变得温暖。似乎就连天边的浮云都感受到那深情而变得缱绻。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切都已经苏醒……

分别之前,幽虚俯下身,在落存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两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却并没有发现,他们在璇枢门前的这一幕已然被其他人看在了眼底。

落存回到房间,白知喻不在,她抱着伏羲琴倒在床榻上,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幽虚站在参水真人的房中。

“掩魄龙渊之心已经被顺利凝聚,虽然其中有些凶险,但是好在还是顺利解决。”幽虚的­唇­边是难掩的笑意。

参水真人看着幽虚一直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幽幽开口。

“金泉之内,何止是让掩魄龙渊之心得以凝聚,恐怕你和落存之间,也有所得吧?”

幽虚一惊,其实他知道不可能瞒过掌门,但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看出来了吗?

“你的脸上写满了幸福,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整个人的光彩是不同的。如今我看到你这样,真不知道是应该为你感到可惜还是为你开心。”参水真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掌门为何这么说?”

“以前的你虽然有仙缘,但是却缺了一些人气。须知道,想要成仙,最先要学的就是如何做人。我们璇枢上下,只有你一个人的造诣最高。但就是因为欠缺了那么一些,所以很多弟子都很惧怕你。如今有了落存,你身上的气息已经缓和了很多。可是……”参水真人叹了一口气。

“掌门有话不妨直言。”

“璇枢是不会阻碍弟子的感情发展的。万法随缘,感情也是一种缘分,我也很乐见你们一起,但是……天意始终都是难测,如果你们这段情处理的好,于你于她都会是好事。可如果处理的不好,也许非但不能飞升,甚至还会永坠魔道……幽虚,凡事都要小心处理啊。”

“掌门的话幽虚记住了,我想,我会快乐的,我从未如此坚定的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如此就好,好了,你也耗损了不少真气,下去休息吧……”幽虚躬身离开,参水真人看着幽虚的身影,突然摇头叹息,该来的总会来,日后这些孩子的劫难,该如何躲避……

白知喻晒完太阳打算回弟子房,却听到了有弟子在谈论落存,隐去身形,他跟在那几个弟子的身后。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说,被幽虚长老听到就不好了。”

“以前我或者还会怕他,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不知道,是我四师兄亲眼看到的。他们居然在璇枢门外就抱在一起,最后幽虚长老还亲了落存呢。”

“真是看不出来,平时幽虚长老那么严肃那么冷漠,居然也会喜欢人。”

“其实喜欢人没什么,只是他们是师徒啊,而且四师兄说,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谁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啊。”

“……不是吧……其实他们就算两情相悦也没什么,璇枢本来就不会阻止弟子嫁娶啊,但是想到他们在员峤山这样的地方都会做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真的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白知喻听到这里深深蹙眉,再也忍受不住依次狠狠敲了那几个说是非的弟子后脑勺。

“谁,谁打我?”

白知喻因为隐了身形,所以自然其他人都看不到他。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三阙 天数似已尽

落存刚刚醒来就看到坐在桌边蹙眉看着她的白知喻。

“大白……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记不记得你到底答应过我什么?”白知喻走到床边矮身坐下。

“如果不是你现在身体虚弱,我真的想打你一顿啊。”

“你知道了?”

“不止我知道,是整个璇枢都已经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那些弟子三三两两的谈论你们?你们就算要在一起,也不要在大门口啊!你们当时的事已经被其他弟子看到了!”

“真这么严重?那……他们是不是说的师尊很难听?那师尊的名誉岂不是要受损?不行……他在员峤山那么多年,一直都受到大家的尊重,如今这样怎么行……我要去看看他。”落存说完翻身下床,鞋都顾不上穿就往门口冲。

白知喻一把拽住她。

“师尊师尊!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师尊?就连如今出事,你都只是想着他会不会这样会不会那样,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都说了你什么?”

“我有什么重要?我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那把剑,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理我的死活?我的命和师尊的命如何相提并论!”落存的眼神让白知喻的眉头蹙的更深,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却还是阻止不了这两人相爱,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落存的用情如此之深。

“你有什么重要?呵,落存,你怎么会如此说话?难道这么多年我陪着你的日子你都忘了吗?能够让我天狐一族认为主的人,怎么会不重要!落存,难道如今在你的眼中就只有幽虚?”

白知喻的话让落存哑口无言,是啊,她刚刚才和幽虚互通心意,居然都忘了眼前的大白是她第一个家人,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怎么可以因为幽虚就忘记了自己的亲人。

虽然白知喻总是说是认她为主,但是她从未将他当仆从看过。

“对不起大白……”

“我什么都无所谓,只是落存,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们决定在一起当然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也愿意看到你以后有个伴,但是他已是半仙,你真的愿意看到他为了爱情放弃成仙的机会?”

落存沉默,是啊,难道真的为了自己自私的情感就影响他吗?

“给我几天时间想想吧……”

看到落存为难的表情,白知喻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臂,罢了罢了,就随她高兴吧,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她的快乐来得重要。

之后的几天,幽虚和落存完全不理璇枢上所有人的议论,一样在晴云崖上并肩看云海,在幽虚居所外面的竹林里煮茶抚琴,追逐嬉闹。幽虚觉得这样开心的日子一定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却没想到这静好岁月永远都是那么的短暂。

一周之后的清晨,幽虚没有见到落存,他房门外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封信。心里隐隐觉得不祥,他弯腰捡起,颤抖的手展开那封信。

师尊:这七天我过得很开心也很幸福,原本在金泉洞那天我还有些难以置信,如此有风华的师尊真的是对我另眼相看吗?可通过后来的这七天,我可以很确定,师尊你对我是真的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在璇枢上下你和我的事情已经传开,虽然参水掌门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这已经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师尊已经是半仙之身,如果继续潜心修道,未来羽化飞升是指日可待,我想,我们能有这快乐的七天已经不枉此生。师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这七天,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呵呵,因为自从我来到员峤山,这六年来的每一天我们都是在一起。

所以,我不会忘记这六年的时间。我已经跟参水掌门提过要脱离师门,掌门对我真的很好,他说我可以继续做璇枢的弟子,这一次就当作是我归期不定的下山游历……

师尊,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遇,希望我们下一次再见的时候,我们都能找到更合适的方式来相处。师尊,我真的很喜欢你迎风而立的模样,你天生就是应该矗立在云端的,师尊,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继续修道,将来成仙之后我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看着落存的落款,幽虚突然觉得眼睛一片酸涩,一滴水迹滴落在信纸上,化开了那墨迹。幽虚突然跑向了落存住了六年的弟子房。

一把推开门,幽虚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如今的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拥有高深法力让人敬畏的长老,他只是一个遗失了爱人的普通人。

房间已经空了,属于她的伏羲琴和掩魄龙渊再也寻找不到,就连白知喻下山偷买的小玩意都消失了踪影……

“走了……她真的走了……”

“幽虚……”参水真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幽虚好像失去了灵魂般茫然的转过身。

“天数之道,至则反,盛则衰,万物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落存选择离开,这一切都是注定……幽虚,其实我早就知道落存那孩子心地善良,断然不会影响你的前途。这一步她迟早都会走……幽虚,曾经拥有过也算是一件好事,你应该按照她所期望的。”

“她走了……我以为我可以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不,是生生世世的……”

“幽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情不是坏事,可如果让那情变成执着就是入了心魔。如果你放不开,又如何对得起她的牺牲?”参水真人叹气,他没想到幽虚对落存的用情竟然已经如此深。

“掌门,我想要去寻她……”

“幽虚,你可要想清楚,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即使让你找到她又能如何?我了解那孩子,她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心里非常倔强,她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即使如此我也不在乎,只要陪在她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从未确定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掌门,我不求什么,我只求能时时刻刻看到她而己……仅此而己……”

参水真人轻叹。但他无法左右幽虚的想法。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仙神为了凡人而宁愿触犯天现的例子,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的含义,或许他本人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了。

“那好吧,一切都要小心,切记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淡然处之,千万不要太过执着……”

“多谢掌门教诲……抱歉,我知道掌门对我付出了很多心血,可我最终还是辜负了您的期望……”

“一切都有天数,随缘吧……”参水真人微笑。

从此之后,员峤山上两位最有仙缘的人相继离开。璇枢里少了幽虚,落存还有白知喻,顿时变得索然乏味了不少。渐渐地,璇枢里的弟子都只能在记忆里捏寻他们的影子。而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也只能听前辈们讲述着关于他们的故事。

晴云崖上少了幽虚和落存的身影,却又多了参水真人的背影。在他们走后,参水真人总是一个人静静的望着那些云海不语。也许在当时他就已经算出未来即将会发生的。

那白似雪的云海,很快就会被鲜血染红。

幽虚,他入红尘只是为了找寻自己的所爱。放弃成仙之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纵然这红尘万丈到处都充满了诱惑,可他的心却始终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他心爱的女子,他决定要生生世世永伴其身边,即使永坠轮回之苦,他也要永远追寻她的身影。

为了所爱踏入滚滚红尘的他又怎么会想到,他当时立下的誓言,造就了这纠葛几千年的千古誓约……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溪汮,溪汮,幽虚……他对我的爱从来都是无声无息却又波涛汹涌,我怎可能伤他?可是我却又不得不伤他……

“为什么,你的头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努力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我想起了在蓬莱的那个晚上。当时看到他和华方在一起时失去了理智,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我就似乎看到他的一缕白发。

“几千年了,落存,从当年我决定为了你离开员峤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生生世世陪在你的身边。几千年的相思成伤,我早就满头华发。只不过在你的面前我从未显露过而己……”

我颤抖着手触摸上他满头的银丝。

“溪汮,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知道,当幽虚和落存在金泉洞内倾心拥吻之后,我,就永远只看着那个叫落存的女子。”

“所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你可以不嫁给我,你可以不爱我,但我只求,能站在你的身边……”

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溪汮,你让我该如何是好……我已经失去了爱你的资格……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如何再承受一个你?

“对不起……如果让你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恨你……”

“难道今生在你的心里,云堂永远都比我重要吗?”

“是……”狠心的说出这个字,我偏过头,不忍直视他满头的银发……天,如今这样你满意了吗?将世人玩弄的感觉就真的那么好吗……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四阙 谁的错?

“我至今还记得我曾经立下的誓言,就在当年你离开员峤的时候……当时我对参水掌门说过,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要为了你而下红尘,不管你决定是什么,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要默默的陪着你。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干­涉过你的任何决定,不管当年的你是非要和焱归在一起,还是后来你为了报复他毅然跳入轮回之井……落存,面对你,我始终无能为力……可你为何如此残忍……”

我死死咬着下­唇­,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此刻我不想再说任何伤害他的话……溪汮,不要再逼我了……求你……

“为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还是那么残忍?几十年了落存,为什么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我可以忍受你爱别人,我可以忍受你无视我,但我却不能接受你不让我陪在你的身边。落存,如果你从未喜欢过我,那又为什么到现在才对我说这种话!你早就应该让我死心!可为什么当年在我陪着你跳下轮回之井的时候你不阻止我?这几千年的执着堆积,你不能回头,而我也不能回头了!如今你让我该何去何从……”

猛然抬起头,我直视他的眼。

“是啊,我是很自私,怎么难道你到今天才看出来吗?当日我们初到烛­阴­幽境,安静族长就让我离他儿子远一点,她说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每当遇到什么的时候想到的永远都是我自己……当时的我还有些不服气,不过现在我却不得不赞叹一声她说得对,我确实很自私,自私到我明明不爱你却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我微笑。

“所以,溪汮,我真的觉得你好烦!你以为你只要默默在我的身边就是爱我?你错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同样的话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你怎么那么贱!”

伊风猛然拍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他的意思,但却不想回头。

“好……你说的很对,我的确很贱……如果不是我贱,我怎么会为了你做那么多?如果不是我贱,我怎么会一直卑微的待在你的身边?如果不是我贱,我怎么会让自己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贱下去。”

我的心猛然一窒,溪汮……

他的手抬起,五指猛然一收。周围的风开始狂躁。漫天大雪凌乱翻飞,卷了他的银发,我的衣裙。

刺骨的寒意,我连话都已说不出……

“溪汮……之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不要将那爱变成恨……如果你不学会如何调整你自己,他日你会后悔的……溪汮,想想以前的参水真人吧……我相信他就提醒过你,如果你的爱处理不好,你将永坠魔道万劫不复……”

东方先生走到我们中间。

可是溪汮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越来越冷,他看着我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那样的纵容和温柔,他的眼神就如极海寒冰,似乎就连你的血­肉­,你的灵魂都要被冻结住。

溪汮似乎没有听到东方先生的话,他只是一直都紧紧盯着我。恨我吧……我知道他一定会非常恨我,我知道他一定恨不得杀了我……是我,我轮回了那么多世,可他只轮回一次便和云堂交换了身份,这四千年来的寂寞,他是如何度过的我可以想象……

如果我的生活和他交换一下,我想我一定忍受不了……可是现在还能挽回吗?我伤他太重太深,我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溪汮,你冷静点,有什么可以慢慢说,你要理解落存,她也不想这样的……不如我们等冰遥还有第一宣他们回来好不好?”伊风也上前去拉溪汮,却被他面无表情一把推开。

“溪汮?”伊风睁大了眼。

溪汮一声轻喝,我看到有样东西拖着光华,撕破了昏暗的天空迅速飞来。溪汮的手摊开,下一瞬紧紧抓住了它。

掩魄龙渊……它带着五灵流转的光芒,在溪汮的手中绽放无比的光彩。

抓着那剑柄,溪汮缓缓将剑垂下,剑尖轻轻点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破碎的喑哑撕裂我的心。

剑柄上似乎有什么,溪汮面无表情的一把扯下它丢在我的脚边,这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似乎要将对我的恨意嵌入他的灵魂般……

我缓缓低头,看到那掉在脚边的东西,是一块墨黑得发紫的玉,是烛­阴­幽境族长的标志……也是云堂……最后留给我的那样东西……

“这东西我不需要,还给你。至于掩魄龙渊,我想现在于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对吧?落存,你听着,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们再无情意,这剑我要拿走!所有这个天地负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文]我缓缓摇头,不要,溪汮……不要变成这样……

[人]可是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左右他?

[书]“溪汮!你疯了吗?”东方先生蹙了眉头。

[屋]“这四千年来我所作的一切,我都要一样一样的讨回。如果你们要阻止我,别怪我剑下无情!

我抽了一口气,不……这不是我所认识的溪汮……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参水真人说的没错,情,可以让一个人变的更美好,也可以让人变得万劫不复。

几十年来,溪汮还为我做过什么?到底他还为我做了什么有让他如今如此悲痛决然?

如今的我们都不会怀疑他所说的话,我们也绝对相信只要我们踏出一步,他真的会杀了我们。

“从此以后,我们分道扬镳,落存,我现在就如你所愿,你再也不会看到我!”

眼前的场景似乎出了问题,溪汮转身的动作明明很快,但是在我的眼里却如慢动作一般。他的黑袍辅天盖地一般涨满了我的眼。上面的暗金­色­图腾如沉寂多时的火焰……

溪汮……那个曾经白衣无垢的溪汮,如今却比最深的黑夜还要让人窒息……溪汮……我突然蹲下身,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师尊,您的声音就像金汞里的水那般清澈好听。如果师尊以后和我一起下山,那么师尊就把名字改了吧,幽虚幽虚……听起来根本就是三十六小洞天的名字嘛。”

“那你想要我改成什么?”

“不如叫泉水?呵呵……”

“这算什么名字?”

“那,叫清泉?总之师尊就如水般让人觉得温柔,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谦谦似水,有容乃大。”

“你啊,学了几句成语就这样乱用?”

“我没有啊,我就是喜欢师尊这样。水,可是最具包容的事物。就像师尊一直都很包容我的愚笨和任­性­。你看看,我们平时学的道德经里都有很多关于水的描述对不对?水,就代表这个天地……”

“行了,知道你嘴甜。”

“我是说真的,以后如果你要改名的话,一定要改成和水有关的哦。”

溪汮……此生的我并不是不懂文字,溪汮,溪水的声音……幽虚终于还是改了名,他始终都记得,我爱水……爱如水一般的他……

“溪汮……溪汮……”我站起身,推开身边的伊风和东方先生,追了过去。

原来看着一个人的背影时是如此的感觉……站在一个人的背后竟然是如此的心酸……渴望他会回头,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内心的卑微与软弱,溪汮……原来在这四千年里,你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想要再度站在我的身后的吗?

“到了此刻你再去追还有什么意义?”伊风再度拉住我。

“他还为我做了什么?你们应该知道的吧?他还为我做了什么!”我拉住伊风的袖子,他却偏过了脸。

“我只知道他为了我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我只知道他为了承受了这四千年的寂寞,可是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啊?”我将视线转向东方先生。

“这么多世以来,虽然他从未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你每一世安逸的生活,都是他为了所创造的……他之所以要成为魔尊,是因为他要阻止魔界里的魔夺取掩魄龙渊。其实他如果想要见你,只要放任魔界的魔在人间肆虐就可以,到时候你的转世一定要出来阻止……可是他却为了让你不必承受那把剑带来的灾难,就一次又一次为你挡下那暗涌的劫……”东方先生的话让我的心如遭雷劈,原来……我到了今时今日才取回掩魄龙渊,竟是因为他给我营造了这太平的生活吗?

“你怎么会知知道……”我看着东方先生,这些就连我自己都从未想到过。

“日子过的久了,总会多知道一些事……其实你也可以猜到的不是吗?只是你下意识的就会抗拒罢了。”

是啊,如果我愿意我一定可以猜到,我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溪汮,我伤你那么多次,可你却始终无怨无悔义无反顾……

“不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不可以!”

转身追着他的背影而去,伊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落存,来不及了,你没看到刚刚他那表情吗?是你自己亲手断送了一切,来不及了!”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五阙 残曲

是啊……我也知道来不及了,可是我的身体却不听我自己的控制。幽虚,溪汮……我不知道我此刻再追上去还有什么意义,可我知道,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或许……或许我还可以请他原谅,或许我还可以对他说一句抱歉,或许他不会介意我刚刚所说的所有那么伤人的话……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自我安慰,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追了过去,雪,这漫天的雪却比不过他那满头的银丝在我眼前翻飞的模样。

远远的我追到了他的背影,刚刚绽出笑容想要叫住他,却只能又颓然顿住。那一声姓名的呼唤就这样哽在喉间。

我看到了沐心缓缓走向溪汮,还亲昵的挽住了他的手臂,溪汮这一次没有再推开她……是啊,如今他应该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沐心是最爱他的人吧……

我看到两个人在我面前相携离去,沐心在转身的时候甚至还朝我微笑。那笑容并不是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笑,那笑容是一个讽刺,她在讽刺我不敢上前留住溪汮!

我突然笑了,可是嘴角却尝到了咸咸的东西,是啊,上去还能如何呢?告诉他我不能对不起云堂,所以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吗?

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既然如此,那就放大家都自由吧……

溪汮,今日一别,我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都将失去……

颓然往回走,伊风和东方先生追了出来。

“你,没事吧……”伊风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如今要思考的,就是找到可以救云堂的方法……”

“咳咳……”东方先生的咳嗽打断我的思绪。

“想死却死不了,感觉是不是很难受?”我看着他蹙起得眉。

“孩子,一定要如此说话吗?”

“呵呵……那我应该如何说话?您的身体如何?要不要帮您请大夫?是要我说这些?可是你看看这四周吧。原本繁盛的翔州,已经变成一座死城,哪里还有大夫?”

“当日我和玉残夜的一战,让这人间从此变成炼狱。为了让那些妖魔被盅惑,我用伏羲琴奏出了不应该出现的魔音……我也已经入了魔,因此伏羲琴成为了我的帮凶……那么多失控的妖魔啊,他们果然被伏羲琴所惑,可是自相残杀之后呢?他们就像湘水一般涌入人间,那些都是没有反抗之力的普通百姓啊……我为了自己的愤怒,却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为我陪葬……翔州距离青丘有多远?可如今就连这里都受到牵连……”

整个天地的人都在悲哭的时候,我却躲在梦境之中过了那么长一段幸福快乐的生活……我迟早都会遭受天谴吧……

“可你最后还是阻止了这场灾难不是吗?何必还要如此自责?当时的一切谁都不想……”

“可是,伏羲琴没了……那把琴已经耗尽了灵力,最后化作尘土……这一场浩劫,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大家都失去太多……”

我捡起地上那块墨紫­色­的玉佩,缓缓离开。这就是我做的孽……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去找到救活云堂的办法,或许……先去烛­阴­幽境里看看吧……”

“有样东西还在我那里……”东方先生示意我跟着他。

走过斑驳的街道,我看着两旁残破的墙。那上面甚至还有着很多暗红的血迹未除。纵然最后我用伏羲琴和那些妖魔同归于尽又如何?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

跟着东方先生进了他的家。我的心里突然猛烈的跳动。我其实知道他要给我什么,纸时没想到那东西居然一直收藏在他那里……

房里的光线有些暗,我怔怔迈着脚步,终是看到了那桌上放置的东西。

琴……一把墨黑的琴……想不到我失去了一把雪白的伏羲琴,却又多了一把墨黑­色­的墨龙琴,墨龙琴……我感觉到自己体内一阵翻涌的血气,捂住嘴,我强压下那股翻涌的血气,喉咙里溢出痛苦的低吟……

“还有一样东西,之前没来得及交给你的……”东方先生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

“这是他的……元神……”

紫­色­的流光霎那间溢满了整个房间。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云堂,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成功了……

人间浩劫,快尘掌门算出了这一场惊世浩劫和玉残夜有关,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我,那另一个因素却是因为我……

思绪,终于又再度回到那一天,那一个改变了我们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落存,我真是想不到,这伏羲琴在你的手中竟然可以有如此力量。不过落存,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注定要成为这天地浩劫的另一个诱因。”玉残夜与我遥遥相望。

“闭嘴,你的话我听够了!”我抹去­唇­边的血迹,蹙眉冷笑。

“作为老朋友,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的能力足够,却不愿意负起责任,他日必当要品尝苦果。”

是啊,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当年的落存如此,幽虚如此,而如今的我也是如此,所以溪汮在见到我灵力越来越强,法术越来越高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样伤痛的表情……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害怕我有今天这么一天吧……

“你为了青丘那帮天狐,甘愿一个人在此处阻截我们,但是现在呢?你纵然手执神器,你纵然将掩魄龙渊和伏羲琴的灵力发挥到最大又如何?你如何阻止我们这里亿亿万万的妖魔?”

“玉残夜,你说的对,我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如果以我之躯可以保护我身后所有的人,我心甘情愿!”

“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玉残夜,难道到了今时今一都还不明白吗?就像你所爱的人不爱你,你纵然强求了数千年又有什么用?”

“呵呵,说的好,说得太好了!落存,那就让我们痛快一战吧!”

伏羲琴的摄魂之音想起,我看到了那些失去理智的妖魔开始互相残杀。

鲜血不断的从我的口中溢出,凡人如此运用神器……如果让第一宣知道,恐怕又要骂我了吧……

“落存!”

我颤了颤,熟悉的声音传来,真是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赶来。我加重了手下魔音的旋律。

“你居然用伏羲琴演奏如此魔音?哈哈哈哈,好,想不到你也有入魔道的一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魔音固然可以盅惑别人,同时也会蛊惑你自己。杀吧!疯狂吧!就让我看看你到最后理智全失的美妙模样!”玉残夜仰天长笑。

我深深蹙眉,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妖魔在我面前倒下。很好,这样就很好……我不需要抵抗所有人,让他们自相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玉残夜,妖界之主妖华,还有魔界九门猛然间掠到我的面前。我冷笑,终于是忍不住了?

“玉残夜,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如今的天地之力。”

掩魄龙渊被我紧紧握在手中。

“凝一之久,复周流循环不已。鼻息之气接天地之气,天地之气从鼻入,接着肾中之祖气,与之混合一运。无思无欲,混混沌沌,天地之气渐渐归于吾身。如竹破以竹补,风静而云止,律魂者自缚,日月星辰,风而惊雷,听吾之名,以吾躯引之!”

身边的风被我卷起,隐隐有雷声传来,这一次有了伏羲琴和掩魄龙渊,我绝对可以运用这天地之力改天灭地!

身体颓然倒下,我满意的看到了眼前的妖华和九门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呵……妖界和魔界之主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溪汮的千万分之一。”我擦去­唇­边血迹,他们如此不堪一击我还真的是没想到。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溪汮,恐怕我就没那么容易对付。

“要不是溪汮一直和我在一起,这样的角­色­也能当上魔尊?我还真是为溪汮感到悲哀,居然输在这样的废物手上!”

“话说得再­精­彩又有何用?如今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一根手指都可以捏死你!”玉残夜的手掌散发出红光,下一刻,他的手对我劈了过来。

她还真的说对了,此刻的我刚刚用完天地之力,全身都瘫软无力。我纵然咬紧了牙根,也控制不了现在颤抖的双手双脚。

“小心!”我的眼前一花,身体已经第一宣拉到了怀里。

“你们出来做什么?”我怒视那其他的几个人,我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可以所有人同归于尽!

“别逞强了!”第一宣蹙眉,下一瞬将我推到一边,迎上了玉残夜的一击。第一宣也是刚刚重伤初愈,尽管全力抵挡,但也还是承受不住,鲜血浸湿了他的白衫。我看着他颓然后退几步,想要挣扎着爬过去,想要大声呐喊,却只能喘息……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六阙 谁在谁的背后

“宣……”我的喉咙里溢出一丝低吟,可是一张嘴,我的口里就涌出鲜血。

如果我此刻有力气的话,我想一定会狠狠将第一宣打一顿,明知道自己的元神还未能和当年白知喻的元神完美融合居然还这样一头撞出来,那个第一渊也是的,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这样置身于危险之中?

“呵呵,落存,看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很难过吧?这样的痛即使过了四千年也不会改变吧!”

玉残夜的手对准了第一宣就劈了下去。

“不要~~~~”我惊呼出声。

玉残夜,你想杀的是我,你想要的是掩魄龙渊,那为什么还要对付我身边的人?

变故只是在一瞬间发生。就像是在人生总在某一个难以预料的时刻就突然有所变化。所有人都不可能预测到那个转折,就好象没有人可以看到完全的预知未来。

挂万漏一,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算无遗策。就连天上的神也不可以能保证永远尽知天机……

也许,在这些所谓冥冥中自有定数的天机之中,已然早就决定了将我们所有人都推向灭亡……

“凌夕!”素冰遥跑到第一宣的身边。

舒凌夕……之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却瘫软在第一宣的怀里。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分不清楚究竟这是真实还只是幻觉……

“宣……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这样叫你……但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你只愿意……落存……如此唤你……其实……你究竟知…………不知道……当你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你的背后……也有人在看着你……”舒凌夕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不用说了,你好好休息,我……我都知道……”第一宣轻柔的为她拭去­唇­边的血迹。

“不,你不……知道……其实我……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以前在山上……我……什么都不懂……后来我就想…………为什么世界上……有如此……好看的人……或者,这就是命……你为了落存可以放弃一切……而我为你……亦可……舍去­性­命……”舒凌夕的手努力抬起,抚上第一宣的脸。

“我不求什么……只想……你可以……有一刻的眼里,只看着我……我现在……很满足了……真的……”舒凌夕缓缓将目光移向我。

“落存……你看……此刻宣的眼里……只有我……”

她的脸上带着如此满足的微笑,我却已经控制不住痛哭失声。舒凌夕,她一直都默默的站在第一宣的背后,她那爱慕的眼光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爱情,何其怪诞。就好象是所有的人都排成了一排。每一个人都凝望着前一个人的背影,如此的专注和认真。

可是被凝望的人却从没有一个想过要回过头看一眼。如果回过头就会发现,我们身后的人是多么深情的守候着我们……

“玉残夜!”我咬牙强撑起,手中的掩魄龙渊直指她的心口。

玉残夜急急后掠,我左手抱琴紧紧追着。

“落存,别怪我不提醒你!你看看你的脚下。”

我低头,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原本已经互相残杀的那些妖魔,如今竟然向四面八方涌去。

“你的琴音已经让他们越来越疯狂,我看他们如果不杀尽这天下所有活着的生灵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你!”

“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这不是你造的孽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两面的!”

“那我就先杀了你!这一次你不会再有那个好运气,我会将你的心挖出来!再将你挫骨扬灰!”掩魄龙渊的光芒大盛,我的剑非常容易就刺进了她的心口。

“为什么不躲?”

“呵呵……落存,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早就已经活腻了,纵然我不老不死,可却要承受这无边无际的寂寞。其实你说的很对,他不爱我就是不会爱。我不过一直都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罢了。落存,他如今在委羽山做一个散仙,虽然曾经渡劫失败,但我知道他这几千年还在不断修炼,如果你有一天有机会可以见到他,帮我问问他,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玉残夜双手握住掩魄龙渊,将自己的身体更加深的穿过剑身。我蹙起眉头手颤了颤。

“你别怪我,我只是讨厌拥有幸福快乐生活的人,以前我恨你和忘星……如今我更恨他们一个个都那么爱你……其实我这样恨你,也不过是嫉妒罢了……”

我拨出掩魄龙渊,看着她的身体掉入脚下那洪水般的妖魔之中,她的身体瞬间就被撕成碎片。

前一刻,那些妖魔还以她马首是瞻,可一转脸情势就已逆转,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这下场也算极惨烈……

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尝试过什么叫嫉妒,他就会变得很狠毒……玉残夜,不过也是因为她的执念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谁能比谁好?芸芸众生不过都差不多,谁也没有资格嘲笑谁,谁也没有资格教训谁。

看着那些洪水般的妖魔,我苦笑一声。既然凡事都是因我而起,那么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手中的伏羲琴被我重新拿在手中。我追寻着这些潮水般的妖魔。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人间已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我看着脚下的人间变成炼狱,竟然发觉自己的心里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的感觉。这一场浩劫,比当初的璇枢要惨烈千百倍,如果注定所有人都不能自由的话,那就让我亲眼见证吧!

当伏羲琴的最后一根琴弦铮然断裂的一刻,我突然仰天长笑,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伏羲琴灵力耗尽,在我的手中化为灰尘溃散。这上古神器最终都是被我用来和这些妖魔同归于尽!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也没有人可以再逼迫我。那些妖魔所到之处,所有活着的生灵全部消亡。

我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普通的百姓那哭喊的声音……

孽是我所种下的,我必须偿还……

眼睛猛然剧痛,伏羲琴迸裂的琴弦刷过了我的双眼,我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脸颊上流了下来。

真好,这个天最后还是可怜我的,他最终还是不忍心让我再看到这惨烈的景象和触目惊心的鲜红。好好好,瞎了也好……我再也不用面对所有……

耗尽了心力,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如一片破碎的羽毛般缓缓下坠。意识沉入黑暗,我的­唇­边泛起一抹微笑。

伴着藤花的花香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痛。青丘……我又被带回到了这个地方。

“醒了?”云堂的声音传来,我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回答。

“第一宣和其他人找第一渊救舒凌夕去了。”

“她没事吧?”喉咙很痛,声音嘶哑的似被火烧。

“听到别人的事情你就有反应了,那么我呢?为什么你不关心我如何?”

“你不是好好坐在这儿吗?”我的声音如古井无波。

“是我将你带回来,当时你想死吗?”

我不回答,其实还能说些什么?我并不想死,但同时我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玉残夜和我的纠葛持续了几十年,当年的员峤山璇枢差点灭门也是因为她。可最终她还是选择如此轻易的就死在我的剑下。我突然很理解她。当有一天一个人发现就连自己一直以来的执着都找不到方向的时候,那确实生不如死。

想起她临死前说的话。「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别人比我快乐。」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狠毒的,他们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有会变得面目全非。

“你就那么不愿意再跟我一起吗?”

我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他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

“舒凌夕如何?”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这句话,再也不想继续他的话题,我累了,我只是需要休息。

“有第一渊出手,她不会有事……落存,还记得当日在树林外我对你说的话吗?”

我颤了颤。

“当时的我说过,你已经失去了唯一可以远离我身边的机会……”脚步声离开我的床边,我终于还是忍不住。

“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我的身体我很明白,如今的我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过就是芶延残喘拖日子罢了。即使我的伤好了,我依旧要履行我和第一宣的婚约,云堂,我之前已经让溪汮离开我,你们两个,都只能让我更加痛苦而已。”

“我知道了。”云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此时我再也忍不住,张开口鲜血不断的溢出。呵……何必还救我回来呢?迟早不都是一个死而已。

脑袋昏昏沉沉,耳边似乎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和脚步声。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七阙 墨龙琴

偶尔睁开过眼睛,但是很快就又闭上,太深沉的疲惫,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好像听到各种人在我耳边呼唤我的声音,可我分辨不出谁是谁。

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回,忙忙碌碌……其实何必再为我费神?除非有奇迹,否则我的腐朽是已经注定了的。这样也好,我不用再去伤害谁,负了谁……

有人将我的身体轻柔的托起,有什么东西撬开了我的­唇­。接下来,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入我的口中。我已经不会吞咽,只是觉得那东西顺着我的喉咙滑入了我的胃,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固体的渣滓,有一些我吞不下去,最后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身体又再度被人放平,身体上原本那似乎是被害成碎片般的痛楚却奇迹般的得到缓解。刚刚那些是什么?

“这样行不行啊?”

就连耳边的声音似乎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些微凉的手指搭上了我的脉。

“……已经有所好转了,果然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灵药……活死人,­肉­白骨……”

“可是如果等落存醒来了要怎么办?”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什么能瞒多久是多久?到底有什么是要瞒着我的?

虽然一直在昏迷,但是因为那周身的剧痛,让我醒不过来也无法陷入真正的沉睡。如今身体上的痛得到缓解,我立刻就觉得疲惫如黑夜般铺天盖地而来。

我很想要再多听些他们在说什么,可我的身体却不允许,这一次我终于是沉沉睡去,无知无觉,外界的一切再也激不起我的反应。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我又赶忙闭上。不是因为累,而是觉得那阳光特别的刺眼。等等,阳光?

我再度睁开眼眨了眨,又将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看得很清楚,我居然又可以看到东西了?难道我已经死了,灵魂到了什么地方吗?坐起身,我环顾四周。

这里是我在青丘住的房间。窗外便是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藤花,我还在青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如今我穿着青丘这里的白袍。

撩起袖子看了看,身上原本的伤口竟然都找不到了之前的痕迹。想起了之前我好像被喂进了什么药。原来奇迹真发生了吗?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药物?

我屏息凝神,惊讶的发现我的灵力不仅没有耗损,甚至比之前还更加的充沛。

难道是幕华?也只有天界才会有这样神奇,可以扭转人生死的灵丹吧。

周围很宁静,其他人此刻都不知道在哪,我疑惑的翻身下床。

身体竟然是一点都不痛了,没有任何的不适,可我就是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妥。

“你的身体才好一些,不要着急到处走。”第一宣的声音,我以为是对我说的,刚想接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我没事了,哪有那么娇弱,有你父王帮忙我再重的伤也好了。况且当时的玉残夜根本就没有使尽全力……现在想来那个人或许只想死在落存的手里吧。”

第一宣扶着舒凌夕在花园里散步。我无意打扰,静静退到一边。

“不管怎么说都好,始终都是你为我挡了那一下。”

“何必客气,我……总之你知道就行了。”舒凌夕的脸红了红。

我看着这一幕微笑,其实如果第一宣因此就和舒凌夕在一起也算是好事吧。

“凌夕,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落存,我没有想过要你喜欢我,总之能够为所爱的人付出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听到这里我轻叹一声。其实谁不想和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谁不想和所爱一同看这个世界的日升日落?所谓的只要付出就会快乐,不过只是没有办法有退而求其次罢了。

“凌夕,给我点时间吧……”

我继续前行,既然第一宣这么说,那么舒凌夕还是会有机会的吧。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可以完全康复,真是不简单。看看,你现在的灵力似乎比以前还要强盛。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沐心,我缓缓转过身。

“你想说什么?”有些疲惫的呼出一口气,为什么这个女子就是要搞得我不得安宁呢?

“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你之前受了那样重的伤都还可以痊愈?”

“不奇怪。”我淡淡回了一句,如今的我对什么都已经不在乎。

“真的吗?那我算是枉做了小人,如今这样更有趣,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伏羲琴已经不存在了对吧?不过青丘却又多了一把黑­色­的琴。据说这琴的来头可不小啊。对了,云堂呢?我都好几天没瞧见他了。”

沐心说完,先是冷笑了几声,但是在转身离开之后却放肆的大笑起来。已经走出很远,她的声音又飘飘渺渺的再度传来。

“落存,你可不要那么容易就崩溃,不然可就不好玩了。”

我猛然握紧了双拳,不该去问,什么都不该去追寻,我应该赶紧离开这里。转身回到房间,我躺上床闭上眼睛,一切都只是梦境,玉残夜没有来过,我也没有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

可是不管我如何自我催眠,我都无法让自己再一次陷入沉睡。最后我只能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房顶,直到我的房间响起了脚步声。

“呀!醒了醒了。”侍女飞奔出去报信,不过多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我的床前。

“你觉得如何?还有哪里难受吗?”第一宣托起了我的身体。

视线扫过了眼前的人,该来的都来了,就连伤重初愈的舒凌夕也站在这里关切地看着我,可是,唯独还缺了一个人……

“云堂呢?”我的声音清冷,很满意的我看到了所有的人的身体都是一僵。

凄然一笑,我永远都是如此,明明知道不该问,明明知道再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回答我,云堂呢?”

我依次扫过所有人的脸,他们的脸上都是如此复杂的表情,我突然冷笑出声。

“你们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自己去找,听说这青丘里多了一把什么什么黑­色­的琴?我就先从这把琴找起吧。”说完我便要起身,可是却被第一宣死死拉住不让我离开。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给你。”溪汋开口。

“溪汋你疯了?”素冰遥拽住了他的袖子。

“以她的­性­子她迟早都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素冰遥缓缓松开了他的袖子,溪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的眼前。当他再度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怀里抱着一把墨黑的琴。

仅仅只是一眼,我就已经呆立当场,找不到自己的语言,也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的伤不可能好的,除非有奇迹,现在你们谁可以告诉我,这个奇迹是什么?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喝了什么进去,那是什么?”我看着眼前所有人。

“这个世界上,龙始终有着无上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人界皇帝的象征,更有传闻是因为……龙的血­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溪汋偏过了头,不愿和我的视线相接。

“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我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没有人回答。周围寂静的可怕。

“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我之所以可以活下来,是因为我把他吃了?”

“那这把琴呢?”我看着那墨黑的琴身,黑得发亮,却又亮得灼痛了我的双眼……

“这是,他的骨……”溪汋缓缓向我走来,将那漆黑的琴递到我的怀里。

呵……明明只是短短的几步,我却觉得过了千万年,我的视线胶着在那把琴身上,无法移开,更无力移开……

挣脱了身后第一宣的怀抱,我颤抖着手抚上那把漆黑的琴。那琴黑得颜­色­甚至还带着紫­色­。云堂,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对吧?你并不是想要救我,你只是想要报复我……

四十年前的你很疯狂,四十年后的现在你却更加的疯狂……

他的骨……这是他的骨……一把用墨龙的龙骨制成的琴,一把用我的云堂的骨制成的琴…………

“墨龙琴……”我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舒凌夕和素冰遥已经发出了啜泣的声音,可我除了不断的颤抖之外,却惊觉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沙哑着声音,我的手指轻轻挑过那琴弦。惨然的琴声响起,我闭上了双眼。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八阙 不敢爱不敢恨

“他说过过……他说我永远都没有机会逃离他的身边,他说过的……他说他一定会让我永远陪在他身边……我真的懂了……原来他指的是这个意思……”

“落存,你才醒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来,乖,先把这琴给我……”第一宣上来掰开我的手指。

我猛然收紧手,将那琴抱得更紧。

“别把我当小孩!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没事吗?我还可以笑呢,我什么事都没有。”我急急的摇头。

依旧是一片沉默,我看着众人神­色­复杂的脸,笑得更加开心。

“怎么了?你们­干­嘛一个个都苦着脸?我真的没事哦,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还可以活着太好了是不是?而且我刚刚发现我的灵力比以前也大了很多。我很开心啊,真的!”

我笑着抚摸着怀里的墨龙琴,这琴的音­色­绝对不输伏羲琴,以后我可以奏出更完美的音乐,我当然高兴,我肯定会高兴的……

只要我一直在笑,我就可以忽略心底那不断涌出的痛了吧……是吧……

“落存,你想哭的话就哭吧,不要这样子,你这样云堂会怎么想?”素冰遥终于是忍不住,扑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

“不要憋着,哭吧……哭一场就什么事都没了,落存,不管你要怎样发泄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会理解你的,所以你哭吧……”素冰遥的眼泪湿了我肩膀上的衣衫。

“第一宣,我等会就去跟第一渊好好说说,你们这里的衣服料子不太好啊,这么容易就被水浸透。”

“落存……”第一宣握紧了我的手。

“你们到底怎么了?初云堂死了不是好事吗?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们的事情,他伤害了那么多烛­阴­幽境里的龙,之后要夺掩魄龙渊,甚至间接害了宣!其实我早就恨死他了,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他的爱太霸道,占有欲也太强,我早就烦他了。”

我将墨龙琴放在一边。

“既然我已经好了,我们不如出去玩吧,放纸鸢怎么样?或者我们回员峤山玩玩吧。走走走,我们快走,玉残夜已经死了,我要把这么长时间以来失去的幸福时光都补回来。你们都不知道,玉残夜这个老不死的打了她那么多次她都还可以出现,我心里可惧怕的很呢,现在好了,一切都而过天晴了。我们赶紧去玩啊!”我跳下床,拉着身边的素冰遥和第一宣就往门外冲。

他们两个木然的被我拉着走,我在即将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被溪汋紧紧捏住了手腕。

“落存,你这样就真的可以骗到你自己了吗?”

我顿住脚步,颓然松开了拉着第一宣和素冰遥的手。

“我没有骗我自己,我真的很高兴。之前我就对他说,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他……,真的很讨厌……”

溪汋猛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劲竹清香,心里的防备顿时分崩离析。

“溪汋,其实你可以理解他吗?我原本是真的不理解的,可我现在理解了……其实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呢?其实早在四千年前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不是吗?他为了爱本来就可以牺牲所有,他为了爱可以和整个天地为敌……”

“我明白……没事了落存,没事了……”溪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不,你不明白……就像当年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知道玉残夜这个人信不过却还是带她上了员峤山?”我将头从他的怀里抬起。

“我在醒来之前也还是不明白……不,不是不明白,是我下意识的就抗拒。他知道玉残夜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所以将她带上了员峤,其实他是想借助烛­阴­幽境和员峤的力量钳制玉残夜,他其实是想让所有的骂名都由他自己去背负!”

“他说他是和玉残夜有了交易,其实不是的……他是为了我……因为当时我的身上就已经被玉残夜下了牵制,如果我不如她所愿,大白就会有危险……即使他不带着玉残夜去员峤,我到最后也不得不带着玉残夜去。到时候,被师门众人责骂的就是我,被人唾弃的也是我!我将生生世世背贞着连累师门的罪名!”

我嘶喊出声,从溪汋的怀里挣脱出来,缓缓后退。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为了我!可我从来都不愿意承认!在璇枢上下血流成河之后,我将所有的悲痛的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他不过只是爱我罢了……”

“别这么激动……”第一宣上来揽我的肩膀,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或许他被我此刻冷漠的眼神所影响,所以顿在当场没有再上前。

“他为了我,宁愿自己背负所有的罪恶,宁愿亲自带了玉残夜上山,当所有人都指着他骂得时候,他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是我自己没用,最初被玉残夜盯上的人是我……我比他更早认识玉残夜……可到最后,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了他……”

“原来,竟然是这样……”伊风在旁边叹气。

“是啊,这是我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就连我的师尊幽虚都不知道……因为当年师尊找到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基本成型……我没有来得及对师尊说,其实是我先认识玉残夜的……”

“当我看到师门中人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我对他只有恨 ……那愤恨让我丧失了所有的理智!我甚至还对他说,即使轮回,我也再不想见到他!”

“哈哈哈哈……”我突然仰起头笑。

“现在应该怪谁?到底应该怪谁?他为了我不惜与所有人为敌,到头来我却还怪他!”

我无法抑制的浑身轻颤,甚至就连站都站不稳。我趔趄着扶稳了旁边的木桌。

“就算到了四千年后也还是一样……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所以初寒为了不想要安静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不惜拿走了她的元神……这样安静即使想要参与到这些争斗中也无能为力。安静族长虽然曾经也很伤痛,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但是我呢?我除了恨就还是恨!”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不想?我可以不想吗?他当日和初寒要夺取我的掩魄龙渊不一样还是为了我?那把剑只会引来灾难,他要夺取那剑,只是想把所有的风雨都集中到自己那里,到时候别人要夺取这剑,找的会是他,要杀的也是他……”

“这一切我明明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我就是不愿意接受,为什么?你们谁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依旧没有泪,纵然我现在失控怒吼,我依旧感觉不到我的眼泪。

“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对不对?呵呵……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不敢爱我也不敢恨!我总是以为了对方好为借口来逃避一切。以前对幽虚是这样的,如今对云堂也是这样!当我一发觉对方对我的爱我回应不起的时候,我就会躲!”

“其实我算什么?我凭什么还可以活着!我只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我就连这山下普普通通的人我都比不过!我不懂,为什么掩魄龙渊会认我为主?我究竟哪里好……哪里好……”

我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云堂溪汋和第一宣都那么喜欢我……我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他们明知道我没勇气,却还是陪在我身边……我不过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能……

“别再责怪自己了,你的灵魂里承受了太多的东西,何必如此苛责自己?你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就会好过了吗?当年你看到那么多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别人不了解有多痛,难道我还不了解?那些都是你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家人……”溪汋走到我的面前,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不,你不懂的……那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是借口……我如果有你和云堂一半的勇气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云堂……你是在报复我吗?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以前都是我任­性­伤害你,现在也终于让你找到了机会!可是为什么你那么残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决绝,要我情何以堪!”

我偏头躲过溪汋的手。

“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他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他一直都对我那么好,他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的,他明明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的……他一定不会舍得我这么难受,所以你们骗我对不对?”

我快步行至床前抱起那把墨黑的琴。

“其实这把琴不是什么龙骨是不是?你们只是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我知道,我知道之前为了要救宣,我将云堂伤的很深,所以这一次你们是帮他整盅我的对不对?”我想到这个可能­性­猛然又绽放了笑容。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他在哪里?我去找他,我可以跟他道歉。我现在可以体会他的痛苦了,我可以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伤人的话了。你们喊他出来吧,别再玩了……”

我奔到第一宣的面前,紧紧扯着他的袖子。

“宣,宣……你最好了,你从来都不会说谎骗我的,你告诉我实话,刚刚你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你说啊宣!”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四十九阙 只是不想别人替我承受

第一宣只是看着我,始终没有开口,我又行至素冰遥的面前。

“冰遥姐姐,你是喜欢云堂的,你不可能帮着他们来骗我对不对?你不会拿他的生死来开玩笑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被我伤着了,所以你们才这样骗我?冰遥姐姐,你说话啊……”

“落存,我们又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云堂是真的已经不在了……他不是为了报复你有这么做的,他是因为太爱你……”

不,不……不可能……我紧紧捂住双耳。发了疯一般的怒吼。

“不可能的,你们骗我!他是烛­阴­幽境里下一任的族长。他死了,墨龙一脉从此就要在这个天地间绝迹,安静族长不会再和其他男人生小龙了!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这是事实,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已经成为了现实!落存,你以为我们愿意吗?我们如果可以阻止的话一定不会让此事发生的!可是他已经下了决心,当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堆血­肉­!他甚至还决然的在他未死之前就亲自将自己的魂魄脱离出­肉­尸体,然后用自己的龙骨制成这把琴!”

听到溪汋的话,我震惊的颓然坐倒在床上。

“你以为我们当时不震惊吗?我们难道不痛苦吗?他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我们难道就会无动于衷吗?当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灵魂正将这把琴最终制作成型……我们已经想要阻止,可一切都来不及了!”溪汋走到我的面前,双手搭上我的肩。

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硬生生的把魂魄扯出­肉­体,然后还要把自己的骨做成琴,把自己的血­肉­混成泥?!

这是何等的凄惨,他当时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他并不是纯血统的墨龙,他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啊……

还记得他第一次蜕变成龙的时候是如此的痛苦,第一宣当时就说过,因为他的父亲是人类,所以每一次改变形态才会如此痛苦。之后我见云堂在每次化身为龙的时候都似乎不痛了。可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不痛,他只是习惯了痛……

化身成龙尚且都那么痛苦,那要硬生生扯出自己的灵魂又该是多痛?还是……云堂,当时你身上的痛,却始终比不上我所给你的心痛呢……

“怎么会这样?我吃了他的­肉­,我喝了他的血!他现在被我吃了,他在我的肚子里……甚至就连他的骨,都成为了这把琴……”

“你一定要用这样的字眼吗!”

“有什么区别?现在用什么宇眼还有什么意义?溪汋……我的伏羲琴没了,他就又给了我一把,他知道我其实很喜欢忘星的曲,他知道我以后不能没有琴……”

“他什么都帮我想到了……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而做……”

我突然跪在地上,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突然袭来。他在我的身体里,我已经吃了他……

可我只是不断的­干­呕,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原来,他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我的身上从此流着的,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血,我身体里鲜活的生命,从此也不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

云堂……不管你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恨我才如此,你都做到了你当初所说的……

今生今世,我再也不可能逃离你的身边……

你用你自己,为我建造了这一座坚固的囚笼。我的双手双脚已经戴上你给的桎梏,恐怕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再从你的束待中解脱。

云堂……你赢了……

双眼血红,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我怔怔移开自己捂着嘴的手,看到上面那滴落的血滴。

“糟了,她的眼睛!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即使之前云堂将眼睛给了她,可是她要是不能保持心境平和,这眼睛也还是长不好。”

原来……不仅仅是血­肉­,他就连他的眼睛都给了我……

“云堂,你真的好残忍……我不想活着,你就将你的命给我,我不想再看到这人世间的痛苦悲欢,你却将你的眼也给了我,你让我不得不看到这个世界上的种种悲惨!”

我一把推开身前所有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嘶喊。

溪汋蹙眉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迅速出手,我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落存,你需要好好休息……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云堂是想报复你呢?为什么你要觉得云堂把眼睛给你是因为他想要让你继续看到这人间悲苦?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他想要你继续活下去,是因为他想要你有一天可以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他想要你继续看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忽略这世界上所有美丽的事物……”溪汋的叹息让我心中酸楚,云堂……你是这样想的吗?

透过眼前的血雾,我看到溪汋的脸。下一刻,黑暗再度来袭,我自然是抵抗不了溪汋的法术,就是不知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又会看到些什么……

这一次的昏睡并不安稳,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却可以感觉到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前方有水声,我顿住脚步,一条河出现在眼前。

“忘川?”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莫名其妙走到了这个地方?难道我还是死了吗?

“落存姑娘。”

我一怔,看着一艘木船从烟波浩渺中缓缓驶来,忘川渡船人,这人虽然神神叨叨,但是每次出现都必定是我人生的转折,苦笑了笑,我迎了过去。

“老人家。”我和他打招呼。

“这一次您不请我上船了吗?”我惊讶地看着他居然从船上下来上了岸,之前他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船啊。

“第一次,落存姑娘上老朽的船是因为要去忘川对岸的另一个空间,第二次上老朽的船是为了去拜访两位冥神。这一次落存姑娘想要上老朽的船,不知道所为何事?”

被他这么一问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次我确实没有任何的目的。甚至我就连自己为什么走到这里来的都不知道。

“姑娘不必觉得诧异,姑娘前来这里,是老朽的召唤。”

“啊?”这我还真没想到。

“嗯,也是时候了。”那渡船人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我也看了看天,难道他找我过来要我做什么事情还和这时辰相关?

“落存或许一直觉得我的身份很奇怪是吗?既然机缘已到,也是时候让落存看看我的真实身份。”

我一惊,是,我的确觉得这个渡船人很熟悉,可我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我看着他缓缓脱下了头上的斗笠。眼前的一切都似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在他脱下斗笠的那瞬间,他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有些佝偻的背已然挺直,白­色­的头发迎风飘散,身上的白袍在风的卷动下猎猎作响,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酸,似乎看到了久违的亲人。

“掌门真人……”我垂下头单膝跪下。

参水真人……我真的想不到还有可以再见到他的一刻。

“快起来吧孩子,你过的也很辛苦……”

“掌门,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怎么会做了这忘川的渡船人?”

“一切都是注定的。当年员峤山的一场浩劫,我不敌玉残夜而战死。其实有件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其实和玉残夜也有些渊源,她所爱的那个人木煦,其实是我的兄弟……当年他渡劫不成,­肉­身已失,只能成为散仙,虽然很让人唏嘘,但这结果我也要付上一部分的责任。因为他渡劫之时我也在一旁,如若不是我让他分心,他已经羽化……”

“竟然有这样的事……”我摇头苦笑。

“所以,玉残夜除了要夺取掩魄龙渊之外,也想杀了我泄情。可以说,那剑只是一个诱因……落存,四千年前的那一次浩劫,你忘了吧……”

“如何能忘……不管如何,当年那些事我始终都有责任……”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不管前路如何,始终都要牢记本心……落存,只要你的心不变,未来的一切都不用怕。”

“心?如今我还有心吗?未来?难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这一切就得看你的选择。当年我死后,因为心中愧疚,所以无法轮回转世,便在这忘川之上做了一个渡船人。几千年来,我遇到多少和当年相关之人啊……我一直都在等你,等到你和其他人的命运迎来最重要的时刻。落存,今世是最后一世,尽你最大的努力,让所有人都自由吧……”

“焱洄……云堂他……已经死了,我已经看不清前路在哪里。”

“如今在你的眼中,还是如此恨他吗?”

“不,我不是恨他,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的懦弱,恨我自己没勇气……我只是不能接受我身边的人总是替我去承受痛苦……看着他们,我只觉得自己没用……我保护不了身边的人,我给不了他们快乐……掌门,为什么他们总是不问过我就替我决定一切?我不是他们的傀儡啊!他们为什么就不想想我是不是可以坦然的接受……为什么总要让我如此痛苦……”

“同样的问题我问你,你在每一次做决定时,可都有问过他们?”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阙 离魂

我沉默不语,是啊,我也根本就没有问过他们。我何尝也不是如此自私,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

“既然你也是如此,那又如何怪得了别人?”参水真人微微一笑。

“此次见你一面,我想他日应该再无机会相见。即使我如今只是忘川渡船人,也有要消失的一天。总之你要记得,只要心里有希望,不管面对什么困局都可以解决。”

“您的意思也就是说,即使玉残夜死了,未来我还是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是吗?”

“人生在世,有谁可以保证一定一帆风顺?不过都是尽力活着罢了。落存,焱洄一事不必太过执着,有时候死很容易,活着有难,你既然有机会活着,那就要努力地活着。”

“掌门真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凡事不需太明白,太明白了烦恼就会随之而来,当年的我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使身为掌门也都看不破。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魂魄离体太久你的朋友们会担心的。”

“溪汋……我是说幽虚他,知道您的身份了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吧,有什么关系呢?即使相见,往日的情谊今日也已不同。缘起缘灭,一切都有定数。”

看着就在眼前的参水真人,我似乎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没有这四千年的时光翩跹,也不曾有过那么多的纠缠爱恨。我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初上员峤山的女孩。依旧是那个第一次看到璇枢的大门便被它的气势所震慑的那个单纯的女孩。

“相聚片刻已然足够,回去吧,离魂太久会伤元气。”

“等等,掌门真人……”我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我心里也有很多的郁结想要他帮我疏解。我不想刚刚和他重逢就又要离别……

我看到他的手臂轻轻抬起,白袍翻飞,下一刻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眼前一花,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我看到了青丘我房里白­色­的床幔。

藤花的香气袭来,我恍若隔世。

“醒了?”身边有人声,我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

“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你恨一个人就可以做的那么彻底,而我恨一个人却只能将局面弄得更糟。

“其实你可以轻松点的,只要你将溪汋让给我,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沐心轻笑。

“你做那么多就只是为了溪汋?”

“是!”

“只要有了溪汋你就可以不再迁怒他人?”

“是!如今的你再也没有能力杀我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既然如此,你就去夺好了,没有人会跟你抢,何必做那么多?”我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不一样,我要他恨你!溪汋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如果他不能真正的绝望,他就不可能离开你的身边,只有等他绝望了放弃了,他才会离开你。”

“那你要我怎么做?云堂的下场你看到了?我实在太累了……我不想再如此伤害溪汋。”

“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果你答应我让溪汋对你彻底死心,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如何救活云堂的办法。”

“什么?”我大惊之下翻身坐起,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如今听到云堂还有得救,我当然不能放弃这个希望。

“等你真正做到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告诉你。”沐心站起身欲离去。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如果初云堂那小子活过来了,你肯定会和他一起,到时候我和溪汋不是更有机会吗?那既然如此对我有利,作为我又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骗你?”

我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给我时间。”

“当然,既然几千年前都等了,我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沐心再度转身对我微笑。我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本­性­,这样一个女子应该是人见人爱的,如此的漂亮,而她的笑容也是如此明亮。

想到了以前剑灵初成的时候,我和她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因为她就是我的心,我们本是一体,如今却成为互相难容的两个独立的个体……

其实她爱上溪汋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她的心是我的,她有多爱溪汋,也代表了其实四千年前的落存就有多喜欢溪汋。只是究竟因为什么她变得如此面目全非?难道真的是因为当年我心中的愤恨污染了掩魄龙渊的浩然正气?

真的很希望她能做到她所说的只要溪汋就好,如若不然,我以后如何对这个另一个自己出手?她是我的剑灵,更是我的心啊,如果要我亲手毁了她,我如何可以好过?

可猛然间我的耳边却突然回响起在和溪汋去拜访两位冥神时参水真人说的话。当时我还只是以为他是忘川渡船人。当时他就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碰到掩魄龙渊之心,一定要亲手毁了它,因为它已经彻底变了质。

变质……我知道沐心已非以前的沐心,可是我还能如何?现在就杀了她?

“你想杀我?”沐心的笑容顿时化做冰冷。

我全身一凛,每当她这样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被她看穿的感觉。也或者是因为她太过了解我,我的任何心事都瞒不过她。

“你的眼睛越来越漂亮了,所以还是不要让这么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杀气比较好。回到刚刚的话题,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在溪汋对我死心之前,麻烦你不要总是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应该知道你我都不太待见彼此。”我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我不想再杀人,之前见到的血已经太多了……

“自然,我也不想惹你讨厌,希望你信守你的承诺。”

眼前突然一花,沐心已经消失了,我颓然坐到桌边。她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面前是一面铜镜,我缓缓抬眼。我从来都不喜欢镜子,以前是因为自己长得丑,后来即使脸上的斑印消退,我还是没能将自己的习惯改过来。之后有了昆仑镜,我更是对镜子完全没有好感。

镜子,好像就是一场人生的折­射­,它总是最真实的映照出某些东西。不管一个人多么善于伪装,在镜子的面前他总是要面对真正的自己。

我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眉眼。尽管我的头发披散,刘海长长的遮挡住自己的额头,可我还是看清了自己的眼睛。

紫­色­的眼眸……原本我是如此痴迷于这颜­色­,我总是喜欢定定地看着云堂的眼睛。那紫­色­就像海洋一般吸引人的灵魂不断往下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这样的眼眸。

云堂,他真的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和我融为了一体。可是我的眼睛就算也变成紫­色­又如何?

这紫­色­和他的紫­色­却完全不同。他的眼睛是那么美丽,可我的眼睛……却是如此丑陋……

因为我的眼里,再也看不见美丽的事物……

终是忍不住,我将那铜镜打翻在地,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间。云堂,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当你离开我之后我竟然是如此的痛……

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在我身边,所以我才任­性­的一次又一次赶你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离开的这个可能。

所以如今你真的是不在了,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不舍。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说服自己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可以吗?当我看到自己的紫­色­眼眸,我还可以继续逃避下去吗?云堂,你明明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再也无法触碰到你……

不,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只要按照沐心所说的,我就还可以找到让云堂复活的办法,沐心不会用这件事情来骗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但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走出房间。

青丘依旧美得让人沉醉,四季如春,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会存在于这个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

可我知道这不过只是一种假象,看上去越是美丽的东西,内里往往就越是毒。

思绪居然回到了我初下山的那时候,当时我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这万丈红尘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的新鲜。哪怕只是一片树叶,一朵花,都可以让我雀跃很久。

翔州,我遇到了绿珠。她当时笑着对我说。「怎么,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不可以被美丽的事物所迷惑吗?」

我却到如今才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现在所有的美丽在我的眼中,都已经成为了一种讽刺,他们残酷的不断提醒我此刻的我自己有多么的不堪……

“落存……”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一阙 你,完美的让我心痛……

“宣……”我让自己努力绽出一抹微笑。

“刚刚我去你房间看你,见到你不在便猜到你会在这里。”第一宣在我的身边坐下。

“嗯,青丘这里我最爱的便是这一片的藤花花海……”

“今天濯忧和涤愁来了,你也知道云堂的事情会让安静族长多么的悲痛……”

“初寒如今在哪里?”

“听说他已经传位给了自己的侄儿,如今在烛­阴­幽境陪伴着安静族长。”

“……如此甚好,起码他们在经过那么多年之后还有机会在一起……”我突然笑出声。

“对了宣,不知道第一渊有没有什么让人可以变得强壮的秘方?如果有的话让濯忧和涤愁带回去给初寒试试看。说不定初寒可以年轻个十几岁再让安静族长身怀有孕呢。这样墨龙一脉不就又可以延续下去了?哈哈哈哈……”

我的笑容在对上第一宣复杂却又严肃的表情之后慢慢减轻。

“不好笑,是吗……”

“落存,你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你的,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不,我没有……在面对周围的人,我从来都没有尽过努力……如果我有努力的话,今日就不会出现这么多悲惨的事……”我缓缓摇头,从怀里拿出那一块墨紫­色­的玉排。

“原来这东西一直都在你这里?”第一宣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手中之物。

“是啊,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儿,也许是云堂偷偷放在我身上的,也许是我自己下意识收藏起来的……总之……它一直都在我这里。濯忧和涤愁来到此处,也许就是为了这东西吧?毕竟它是烛­阴­幽境里族长的标志……”

“那你要还给他们吗?”

“不!”我坚定的握紧了那块墨紫玉排。

“这是云堂给我的,我绝对不会再还回去!”

“……”第一宣没有再说话,沉默长长的占据了我们之间。

“宣,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最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还是我。

“冰遥陪着凌夕休息,溪汋伊风和濯忧涤愁在一起。”

“那你此刻来找我,是有事想要对我说吗?”我偏过头去看他,他看着我的眼睛良久,却又颓然垂下了眼帘。

“怎么?我的大白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爽快了?”

“落存,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我好想要将一切都给你,在我们成亲的当天我就暗暗发誓。以后要让你在青丘的生活只有快乐和幸福……”

我微笑不语,当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幢憬着。

“可是……一切都变了对不对?云堂那样的行为,已经断了我们所有人幸福的机会……当我看着你的紫眸,我就会想起他……他是一个如火焰般的人,他为了爱会不惜烧尽自己和整个天地……”

“所以呢?”

“其实我知道凌夕一直都喜欢我,从第一次遇到她时我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接受,也不愿意去面对……我以为只要我自己一直装作无知无觉,我就可以当作一切都不存在……”

“直到她突然冲出来为我挡了那一下,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看不到。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我……我不想伤了她……”

“你的决定是对的,宣,好好的和她相处吧。即使现在你不爱她,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

我很高兴听到他如此说,这样就很好,选择深爱自己的人,永远比选择自己爱的人要幸福的多。他是青丘的国主,他应该拥有更光明更幸福的未来,他已经将他的守护给了我,我不能再剥夺了他快乐的机会。

“可是落存,我还是舍不得你……我有时候也很想做回以前的白知喻,只要默默的保护你,做你的亲人就好了,可是我始终都是第一宣……你以前说我不懂爱,可在你离开我的那段时间,我却发了疯一般的思念你。”

“白知喻……我永远都做不回那个白知喻了……”

第一宣张开手臂,我缓缓得靠了过去,就像我们决定成亲之前那样,我听着他的心跳,安心,宁静……

“宣,要放手是很难的……如今你的死劫已经平安度过,这青丘的未来你责无旁贷。我……不可能留在青丘了,我要去寻找让云堂重新活过来的办法……我有他的骨,还有他的元神……我相信我一定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落存……我……我可以吻你一次吗……”第一宣轻轻扳起我的肩膀。有些局促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泛起了丝丝的红晕,如今的他看起来是多么可爱,好像我和他初见时那般……

“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缓缓将自己的­唇­贴了过来。我被他揽在怀里,这一瞬间我是真的觉的他已经长大……

他的个子比我高出很多,所以即使他低着头,我依然要仰着脖子才可以回应他的吻。

不同于溪汋温柔的吻,也不同于云堂灼热的吻,他的吻让我觉得像是家人之间的安慰。没有占有,也没有掠夺。他只是轻柔的摩擦着我的­唇­瓣。

如春风拂面般让人觉得舒服……宣,你是真的长大了,你不再是孩子了……大白……此刻你也应该可以感觉到吧。你感觉开心吗?那个一直让你­操­心的笨女孩,你终于是可以放心得放手了吧……

第一宣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我可以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放软,他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其实到了今时今日,我们能不能在一起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了。

人生就是如此,往往一个小小的错误,一个小小的擦肩而过,就会彻底颠覆两人的生命轨迹。

虽然说人要为了自己而活,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可以真正做到?

我们时时刻刻都是在为了别人……自私的结果,往往就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时间仿若已经静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第一宣缓缓放开了我的­唇­。鼻尖闻到的那熟悉的淡淡果香渐渐远离,我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宣,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生活已经如此混乱的今天,我的身边所幸还有你的陪伴。溪汋和云堂都总是让我下意识的抗拒和痛苦,但是你却始终不同。在你的身边,我从来都不用担心压力,你总是让我觉得安宁。我想,这就是家人吧……”我握住了他的手指。

“家人……”第一宣喃喃念叨着这个词。

“有时候,家人比爱人更加显得难能可贵。爱情,总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再强烈的爱,到最后都会在两人之间化成对彼此的依赖。说到底,爱情最终都会转化成亲情。而我们一开始就是家人,这不反而是一种超脱吗?”

“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第一宣微笑。

我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把折扇……

“以前的大白喜欢用折扇。虽然今生的第一宣不用,但我还是想要看你用扇子的模样?还记得吗?以前你总是很潇洒的使着扇子,一开一合之间,你就可以变出很有趣的戏法。”

我缓缓展开了那扇面,上面沾染了点点血迹,就好像是冬季的寒梅傲雪一般,虽然有些凄然,却让人觉得更加坚毅。

“原本这把扇子是我送给你的成亲礼物。我特意在某个晚上溜出青丘买的。因为周遭没有什么大的城镇,所以也只能将就着随便买了一把。这上面染了些我的血,是之前面对玉残夜的时候沾到的。如今人间变成那样……我即使想再买一把恐怕也不太容易了……所以我还是将这一把送给你吧……”

将那折扇合上,我递了过去。

“这上面有你的血,我更加会好好的保存。落存,对不起……我,我还是要食言了……”

我微笑摇头。双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

他痴痴得看着我,那眼中的意思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样隐忍的感情,可是却又不得不放弃。

第一宣,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可以做回以前的白知喻?以前的大白即使为我而死,但起码不用承担这样的痛苦……

“宣……你……完美得让我心痛……”眼泪终于是滑落。长久以来心里郁结的痛苦终是找到了突破口,难以压抑的痛苦如洪水般将我淹没。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果的话,我当日一定不会踏入山下的世界。

我想,即使穷极一生,我都再也找不回以前那快乐单纯的日子了……

第一宣再度抱紧我,他的手在我的头上轻抚,我可以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他也在流泪吗?天狐,即使强大如神般存在……一旦陷入了爱情的泥沼,一样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二阙、「如果」是史上最可悲的事

第一宣的气息让我留恋不已,即将离开家人的身边,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可如今我却只能孤身上路。

感觉到他轻轻放开我,我站起身转身离开。

“落存!”第一宣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顿住了脚步。

“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过得快乐……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我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快乐……”

听到这句话我没有回过头,但是脸上却泛起了冷笑,快乐吗?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快乐了……

重新迈步,我离开了这片藤花的花海,不能回头看,因为只要回头望一眼,我就在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第一宣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和舒凌夕在一起,但是显然已经决定要和她先试着好好相处,他们的事我可以放心了,素冰遥是员峤山高徒,即使云堂的死会让她很痛苦,但是最终师门的兄弟姐妹之情也会让她心里的伤口愈合。

伊风虽然从来没个正经,但实际上它是我们之中最超脱的一个,所以我不会担心他。当日在牧其吴寄就说过,伊风看上去最狂放不羁,实则最懂得如何生活。想不到最了解我们的,反而是一个外人。

如今最重要的事,就只剩下一个溪汋,只要让溪汋对我彻底的死心,我就可以跟沐心换取救活云堂的那个方法。

将那块紫­色­的墨玉系在掩魄龙渊之上,以后剑在,玉也会在。回到房间想要抱起床榻上的伏羲琴,却猛然觉得有什么不妥,慌忙回过身,我看到站在房内一个角落中的溪汋。

“溪汋?你怎么会在这?”

溪汋却没有回答我的话,面无表情想我缓缓走来,我下意识的就咽下一口唾沫。今天的溪汋怎么会如此奇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可以带给人如此的压迫感,还是说 他只是一直在我面前才会那么的温和?

“落存,你只要记得,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想你幸福……”

眼前突然出现一团白雾,我惊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若人生恍然一梦,那就让我们都开开心心的大梦一场吧……”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溪汋抱住了我的腰。然后就是他的­唇­覆盖了过来。

溪汋……我的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金泉内泉水的味道,虽然冰凉,但是却又散发着让人沉沦没顶的窒息的馨香……

冬季的风如利刃一般的刮过人的脸庞,虽然那痛处钻了人的心,沁了人的骨,但对于已经被伤心了绝了情的人来说却依然没有了太大的影响。

春暖自然就会花开,日落之后自然就会迎来黎明。这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有时候却是最残忍的利器。

昏暗的天空,掩不去大地曾经留下的鲜血。漫天的白学,当然还有那些至高无上的天神们却都猜不到,未来会不会也因为那把剑迎来真正的终极……

我怔怔地看着洞房先生手心里的那颗闪烁着紫­色­光辉的珠子。这,就是云堂的元神……在当日溪汋将我迷晕之后就被收藏起来的元神……

“物归原主。”东方先生将那元神递到我的手上。

“真的恍若隔世,因为那一场黄粱一梦,明明没过去太久的时间,可我觉得已经过去千万年。”

“溪汋为了你做了太多,他用他所有的心力,为你打造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就连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参与其中,这此间种种,莫不要说是你,就连我们都不想要再醒过来。”

我笑了笑。其实我明白的。南柯一梦,却并不能想染做梦那样那么简单,他需要施法者巨大的灵力去支持,溪汋并不仅仅是让我做了一场美梦,他是给了我一直以来都想要过的那种生活……

这梦境里哪怕是一片树林,一根草,一朵花,一只飞鸟,一只蝴蝶,一片云彩,都是他为了我而­精­心营造。但是值得吗?……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的胃会变得很不好,我知道了为什么我总是吃不下东西,事实上从云堂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吃不下什么食物了……因为只要吃东西,我就会想起我将云堂吞下肚子的这个事实……”

“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在梦里我会喜欢龙。看到卖糖画的小摊我下意识的就让那老板给我画出一条龙。当时溪汋对我说,让我不要吃了它,他说哪糖放在外面的时间长了,粘了灰尘不­干­净……我没有听他的……”

想起就在眼前的快乐,我的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伊风和东方先生就站在我的面前静静的聆听。

“可我还是吃了,那糖就像有一种魔力一样吸引我,专利案件,我却马上就呕吐……因为我吃得糖是一条龙……我的潜意识里就再提想我自己我当时的行为有多么让我难以承受……”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元神。我甚至还可以感觉到那上面灵力在流转。

“可是潜意识不受一个人的理智控制,它只收一个人最真实的情感驱使,我纵然忘记了云堂,可是我的身体还记得他……”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缓缓摇头,走到桌边疲惫的坐下。

“原本我以为一个人的心事最宽广的,它可以存得下这世间万物,也可以存得下这山河万里……可如今我知道,一个人的心实在太小,只是装了两个人而已,就会涨的人难以呼吸……”

“如果……上天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想我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东方先生轻叹一口气,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孩子,不要总是想着「如果」……因为这两个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

我一愣,随机自嘲的笑了,谁说不是呢……

幽深噩梦的年广西破风的声音,我神­色­一凛站起身。一个转身,我手指夹住了那朝我飞来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我猜到是谁送来的,面无表情的展开信纸。扫了一眼,我冷哼一声,果然是沐心。

落存,很高兴你没有食言,原本我还有点担心你会因为在这南柯梦中国的太舒服了就忘记了正事,不过,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忘记云堂的。现在这样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如今我要没在溪汋的身边,没空来见你,但我这个人也不屑食言。昆仑镜,相信你应该还没有丢掉它吧?如果你丢掉了我就没办法了。昆仑镜不仅仅可以看到过去未来,更有穿梭时空的力量,当然了,还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辅助,那就是「失却之阵」。

你也看过不少的闲书,相信这四个字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吧?失却之阵,如果以轩辕剑为核心,就能组成诛神阵;以伏羲琴为核心,就能­操­纵人心;以神农鼎为核心,就能炼化仙药;以崆峒印为核心,就能不老不死;一昆仑镜为核心,就能穿越时间;一女娲石为核心,就能重生结界。

但是失却之阵如今在哪里却没有人之道。这个阵法是自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了。他的起源已经没有人知道。它似乎并不是任何一位创世神所创。所以你也别指望幕华可以帮得上你。

能不能够顺利使用那个阵法帮助你穿越时空就、,就看你自己的了。

最后我想要告诉你,溪汋这一次是真正的对你死了心,以后他的身体喝心都是属于我的。他的味道真是好,我好喜欢他嘴­唇­的味道。真的会让人上瘾呢。不知道以前你感觉到没有?总之,谢谢你。

看完信,我一把将那心知捏成一团,手腕轻轻一抖,手心瞬间燃起一团火焰,我冷眼看着那信纸在我的手中化为灰烬。

“什么事?”伊风看着我的脸­色­不好,小心的询问。

“没什么,是沐心的消息,她告诉了我一个可以救云堂的办法。”

“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我片头看了看东方宇。

“不知道东方先生以后想去哪里?”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本来想跟随绿珠而去。可是在自尽当日被一个路过的散仙所救。在当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死不了,那么就说明我还没到死的时候。如今人间刚刚遭遇浩劫,虽然我的身子大不如前,或许也离大限不远,但我想,我还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想我可能会去员峤山。如今璇枢上下都帮助人们重建家园,我想帮忙。”

“如此甚好,那东方先生以后就有劳您帮我多出一份力,毕竟这一场祸事我难辞其咎。”

“好。”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陪着你。”

“陪着我?”我失笑。

“我想如今最让你没压力的人就是我了吧,我不陪你谁陪你?”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三阙、寻找失却

伊风的笑容再度回复到以往的圆滑世故,时间的流逝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会让人的记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讨厌的东西,会在时过境迁之后变得非常难能可贵,曾经喜欢的东西,也会在更漏点点反复之后变成最伤痛的回忆。

原来,一个人的快乐和悲伤并不是那么的纯粹。快乐可以成为痛苦,而厌恶却可以成为珍贵。

“说的也是,如今我的身边,恐怕就只能剩下你了。”我微微笑了笑。

“不止吧,还有我们。”有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回头看了看房门口,那里站着两个人,濯忧和涤愁。

我下意识的就全身防备,袖子中的手暗暗握紧,此刻我的手腕上就系着那块墨紫玉排。

“不用那么紧张,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拿回族长的信物的。”

“那你们?”我疑惑的看着他们。

“我们奉初寒之命来看看你。”濯忧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倒是有些意外,初寒居然已经可以指挥得了幽静的左右圣使了?看来他和安静族长的关系目前应该很密切。

“初寒的身体……如今怎么样?”

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快不行了。虽然有了凤凰乾坤,但是如今遭遇到了丧子之痛肯定身心俱疲……

“你放心吧,烛­阴­幽境里灵气充盈,加上他有凤凰乾坤,只要他以后都不离开烛­阴­幽境,还是可以再活很久的。”涤愁微笑看着我,他的脸上带着一些担心和忧郁。

“他们……不怪我吗?”

“族长还是很讨厌您的,她说是您害死了她的儿子&不过你不要怪族长,毕竟少主一死……烛­阴­幽境里的墨龙一脉就……”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可以理解,或许暗井族长就是看出了云堂对我的爱情太过炙烈,迟早一天会让自己和别人都万劫不复,这才那么讨厌我。可即使她不断的让我离开他,最终都还是来不及……

“咦,这个东西好漂亮,可不尅送给我?”涤愁盯着我的腰间两眼放光。

一边的伊风脸­色­顿时变得很黑。

“我说涤愁,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果然人和龙的构造不同啊。要么就像这一位一样是座万年冰山,呢么就像你这样简直幼稚到不行。”

我也有些失笑的低头卡了看自己的腰带,哦,原来是指我腰间一块白若凝脂的羊脂白玉。其实比它还贵重的玉烛­阴­幽境有很多,我想涤愁看上它是因为它的造型吧,那是一朵雕刻的非常­精­美的雪莲。最特别的是玉下还坠着金­色­的­精­致花穗。

“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我解下那玉坠递给他。

涤愁满脸放光。“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落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这东西能遇到喜欢它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

那块玉还没能递过去,我就被伊风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是不是傻了?这可是溪汋送你的,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的吗?怎么就能随便送人?”

“啊?这个是溪汋送的?那……那我还是不要了,你收回去吧。”涤愁有些尴尬的直摆手。

我对着伊风微微一笑,轻轻的隔开他的手。

“无妨,如今我和溪汋搞成这样,我留在身边只会让我难受不如就送了人……”

我将那雪莲递给涤愁。

“来吧,拿着。”

涤愁虽然有时候很像孩子,但是却并不是不懂世事,他此刻脸­色­复杂的看了看我,还是结果了那块玉。

“既然如此,我就先留着吧。就当是我替你先保管的。以后如果你想要回去,随时都可以问我拿。”

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朵莲花。

这块玉使我们南柯一梦之时他陪我挑选的定亲礼物。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多雪莲。

当时的我还觉得很奇怪,我喜欢的花并不是雪莲。可如今我明白了,那多雪莲的气质和以前的幽虚很相配。长在雪山之巅,静静的绽放。洁白的好像任何世间的灰尘都无法沾染了他的高贵。

而这多雪莲,却因为我而被这红尘所污浊……想起了他满头的银发和如今身着的黑袍,我的心一阵窒息,深吸了好几口气,我才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偏过头不再看那雪莲,我突然跳跃了话题。

“失却之阵,你们有听说过吗?”

“怎么?要用到那东西吗?”东方先生微微有些惊诧。

“是啊,先生知道在哪?”

“之前听说过,但是这个阵法是会自己移动的……想要找到并不容易啊。”

“不管再难都要尝试。”

“我曾经听说过它出现在委羽山。”

“委羽?”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听过。

“委羽也是一处仙山福地,这失却之阵每一次移动也有迹可循,反正总归都是在这天地间所有的福地洞天里游移。”

“如此甚好,起码有线索。”我点了点头。

“这世界上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全部都要找寻一遍本就很难。况且有些仙山福地也需要机缘方可进入。况且那失却之阵还会不断的移动。也许你们离开一处去到另一处的时候拿失却之阵又移动到了原本的地方。这样找到的几率能有多大?”东方先生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知道,只要我不放弃,就一定有成功的一天,纵然天数已定,纵然天命难违,我也要为了他逆一次天!”我蹙起眉头。

东方神圣看着我不再说话。

“以前都是他们为了我做尽一切,这一次,换我来为他们……不染在我彻底魂飞魄散以前回想我的生生世世,都只会剩下遗憾。为了在乎的人,即使要逆天又如何!”

“好,说得好,为了支持你,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涤愁激动在旁边手舞足蹈。

对他微微一笑,如今还有他们愿意支持我,我就已经很满足。

“喂喂,濯忧,你也会和我们一起的是不是?”涤愁用手肘碰了碰一边像木头一样的人。

见他没有反应,涤愁一把跳到他的背后拉扯住他的脸皮死命的扯。

“喂喂,濯忧,你能不能说说话?你这样的脸会让人很郁闷的,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因为你的脸而感到害怕?你看看落存,她多可怜,你还板着一张脸,你想让她看着你的脸觉得更痛苦而自杀吗?”

“喂喂……”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涤愁,这人怎么说话呢……

“放手!”濯忧的这两个字当真是分量知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抖了抖。

涤愁果然闷闷的从他的身上下来。

我看着濯忧突然向我走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太冷,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想打我。

“落存,你希望我去吗?”

啊?这什么情况?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我点了点头。

“好,既然是你希望我去,那我便去。”说完这句话,濯忧又转身走到了角落抱臂不再说话了。

我许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人真的是很酷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让人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那我们大家都休息一天,明天起程吧。”伊风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不回烛­阴­幽境没关系吗?”我看了看涤愁。

“没事的,现在的烛­阴­幽境很安宁,再说还有几位长老,我们左右圣使一段时间不在没什么影响。”

我点了点头,抱紧了墨龙琴。

低下头,我轻轻在琴弦上印上一吻。云堂,你看到了吗?我即将踏上新的路途,溪汋已经离开了,你赶紧活过来吧,只要你活过来,再也不会有人跟你争我了……

云堂,追你要你活过来,我们就回山上去,我不管你是谁,我的余生都愿意和你一同度过……

翌日,我们在翔州城门外和东方先生分手。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希望在最后剩下的日子他可以平静的度过。

不记得谁曾经对我说过,人活在世上,最重要就是不要留下遗憾,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做到了,但是我想要说,世界上真正能有几个人做到不留任何遗憾?

有些道理看似很简单,但是实践起来确实相当的困难。东方宇的生命力也有过两个深爱过的女子,所以他可以体会我心里的饿痛苦。昨天晚上临睡前,和我谈了很多。

我记得他对我说,爱上两个人并不是错误,只能怪天意弄人,但是最终都要认清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样才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可我已经没资格去选择,如今我眼前的录只有一条……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四阙、黄岩

这一次和东方宇重遇,再次相见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来,就又要面的分手,而且我知道,这一次的分别,下一次或许是真的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因为他即将百年鬼佬,而我去寻找失却之阵,或许要花上一生的时间……

“好了别看了,再看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也赶紧上路吧。”伊风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好。”我转身看了看翔州的城门。依旧巍峨耸立,冷眼旁观着所有曾经发生过的。

“我一直都记得当初下山的时候没遇到的第一个城镇就是翔州。当时我高兴坏了你们知道吗?我还记得,就在这里,对对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赶紧跑到城门下的某一个方位。

“我还金蝶当时我在这里,就这样仰起了头……当时的阳光真的非常耀眼。我用手挡着眼睛,这才努力看清了那上面的两个大字。你们可以想象吗?当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看到这么高城楼时候的感觉?”

我转过头微笑看着身后的三个人。

“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好大,以前我的视野就是局限在那座山。局限在一个人的身上……值钱在书上看到过城、镇、乡、村。我无数次的幻想过山下的世界。我有多么的雀跃?即使当时的我只是一个丑丫头,而且还整天都带着纱帽……”

伊风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偏过头看他。

“对了,还有你,我在东方先生的小饭馆里初遇你,你还是一个面黄肌瘦被老板打的可怜男孩,但是一天的时间都没到,我晚上再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和那个拜天地饿小贼完全不同,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你一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我微笑的反握住伊风的手。

“如今都已经过年了,可是这翔州……再也不是当时的翔州了……”人事全非,我再也找不到当时的蛛丝马迹,沧海已桑田……

如今的它已经变成的一座空城,我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一些画面。初到翔州时的溪汋和云堂,晚上抓鬼时看到的冰遥姐姐,以及绿珠和东方先生。

之后集市的车水马龙,忙忙碌碌的人们。快乐追逐的孩子。

这些所有的画面,最后都和南柯一梦的画面互相重叠。

溪汋……你是真的很了解我,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即使假的,可我已经实现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如此,就足够了吧……即使前路艰辛,我想有这些回忆,没我就可以往自己一直都有动力继续下去。

“走吧。”濯忧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翔州,深吸一口气,即使如今它已经成为一座空城,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恢复往日的繁华。高耸的城墙依旧昭显着往日的壮丽,即使如今它变得晦暗,但在太阳的照耀下。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再度光鲜亮丽。

花开花落,往往就只是一瞬……

我和伊风转身,赶上了濯忧和涤愁,有他们的帮忙,路上无疑是轻松许多。

“既然东方先生提到过委羽山,我想我们就先去那里。”

耳边呼呼生风,濯忧和涤愁已经带着我和伊风腾空而起。

“委羽仙,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很耳熟。”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竟然一时想不起。

“委羽山是十大洞天之一,但是要进入却并不容易,它位于黄岩县附近,我想我们应该先去黄岩再作打算。”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拿出云堂的元神,我壁上眼睛让它选在我的掌心。手指不断的收紧,最后让他变成珍珠般大小。睁开眼,我将那紫­色­的珠子换换推向自己的眉心,直至它完全贴合在我的额头。

“不错,这样看上去很好看。”伊风微笑。

“我总是很虚心大意会弄丢东西,这样就不怕了。”

黄岩县,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十大洞天之一的委羽山的关系吧。这里收到妖魔洗劫的程度并没有那么严重。百姓的基本生活还是可以持续,我们一行人在一个茶档坐了下来。

“听说了吗?最近城郊那里不太平。”

邻桌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

“当然,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之前妖魔入侵,我们这里没死多少人已经是万幸。”

“可这一次不一样啊。死了好几个了。县长已经带着很多县民去寻访传说中的委羽山,希望可以找到什么仙人来帮忙度过这次危机。”

“委羽山不过只是在传说中出现,要真的能找到当然好,就怕最后又是一场空。唉,也不知道这个世道怎么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听说是因为三皇殿出了问题。你们也知道吧。那三皇殿建立在昆仑之渊,昆仑是什么地方?哪里经常可都会有仙神出没啊。三皇殿虽然没说是神仙在人间的府邸,但那里肯定会不简单啊。据说那三皇殿伸出还封存了一把剑,那剑就是女娲娘娘铸造出来镇守天地的。可是前段时间却听说,那把剑被人偷了!”

“啊???”

“不会吧……”

“你别道听途说。”

周围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让我皱了皱眉。

“我才没有,总之这件事情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把剑被偷了,这人间怎么会大乱?总之,以后苦难的日子有得受了。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吧,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没命了呢。”

我轻叹一口气,没错,所有的饿纷争可不都是因为那把剑?只不过凡人愚昧,其实这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何来镇守天地一说?

茶档的小二帮我­嫩­到来了茶,还上了几个馒头,如今人间能吃到像样的东西已经不容易。我看着茶杯里的茶水相当的浑浊,知道这里的百姓恐怕生活也很拮据。就连稍微像样的茶叶恐怕都找不到了。

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

“我知道现在这个世道即使有银子恐怕都没办法买到像样的物品,但始终聊胜于无。不用客气,手下吧。”

那小二顿时笑逐颜开,对我连连道谢,但就在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时,他却猛然爆发出惊恐万分的嚎叫。

“紫­色­的,紫­色­的眼睛啊?妖怪,妖怪又来了,大家快跑啊!”

顿时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桌子被掀倒的声音,到处都­鸡­飞狗跳,路上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不消片刻,我们眼前的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风声在我们的耳边呼啸,我郁闷的抓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此刻就连茶杯里都落满了灰尘。

叹了一口气。“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云堂当初盯着这样颜­色­的亮眼睛到处晃是怎样的不便啊……”

“人界遭逢巨变,百姓变得草木皆兵也是自然。”伊风笑着安慰。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的眼睛颜­色­变得正常一点?”我看像濯忧和涤愁。

“一般的障眼法就行了,偏偏普通的百姓是没问题,不过遇到稍微有点修为的修道之人或者是非人类可就瞒不过。”濯忧一本正经的解答。

“平,那没什么关系,反正只奥片得了普通老百姓就成,不过我看黄岩这里大家是肯定不会待见我们了。不如今晚我们在城郊那几处废弃的宅子里过一夜吧。”

其余人都点了点头。

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吓了这里的人,不仅没把印子送出去,就连茶钱都不知道找谁付。我摇摇头,走到那茶档的小炉前,将那锭银子放在了灶台边。

“落存姑娘真是善良。”濯忧行至我身边。

我苦涩一笑。“如今这所有发生一切都和我有关,我不过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可不要被我骗了。”

我嘿嘿笑着率先向城郊而去,我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但我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叹息声。

夜里寂静的可怕,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手指抚上眉间的那粒紫­色­的珠子。白天在所有人的饿面前我都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那痛苦伤感却像毒蛇一样在我的心里不断游走。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不会渴望太多。但是当他拥有过很多之后却突然间一无所有,这心里的空洞就难以填补。我失去了云堂,也是去了溪汋。就连第一宣,我也让给了别人。

“末将愁绪比飞花,花有数,愁无数……”我男男念出这一句,翻身下床。

窗外突然掠过几道黑影,我的神­色­一凛。耳边响起旁晚时在茶档听到的话。不管这额黑影是什么人,但是伤了人­性­命就不能轻易放过。我一把推开窗,纵身掠了出去。

追着那几个黑影好几里路,我看准了时机,金光神咒乍然亮起,那几个黑影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五阙 意外消息

“魔界来的?”我蹙眉看了看眼前那几个魔,他们的修为都很低,低到远远超过我的想像。

“魔界和妖界之前受到重创,你们不好好在魔界里待着,怎么还敢在人界肆虐?”我收了金光,看着那几个小魔颓然倒在地上挣扎喘息。

“女侠,女侠饶命啊……我们不过也只是想要找一个栖身之所罢了。我们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眯起了眼睛:“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听说的可不是如此,黄岩县这里最近可死了不少人啊,都是你们做的吧?”

“我们没有,是真的没有!我们只是一直寄居在你们今天晚上住的地方,我们顶多就是在晚上偷点­鸡­鸭来吃而已。我们刚刚回到大宅,就发现你们住在那里,我们知道和你们的实力相差太大这才跑的啊……”其中一个魔颤颤巍巍的回答我的话。

“是啊,我们不过只是普通的小魔,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界的,我们不过就是想要活着而已,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找麻烦?那些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另一个魔也赶忙接话。

“那天, 是因为有几个孩子来这荒废的宅子里玩,之后他们的父母来找他们,看到这大宅还保持的很不错就想搬进来,你也知道如今人界是什么样,那大宅即使废弃了,但是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依旧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我们不过是想吓吓他们,结果他们自己被吓死了,不关我们事的……”

我沉默不语。他们这样的修为如果真的在人间搞风搞雨,璇枢派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我想他们也不至于笨到自寻死路,可是魔界的魔居然要跑到人界来寻求生存?

“魔界发生了什么?”我蹙眉拎起其中一个魔的衣领。

“魔尊经常不在魔界,所以魔界的纷争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魔尊……是指溪汋吧……我的心中猛然一痛。

“之后有一个玉残夜的连同妖界来到我们魔界,好像说是要夺取一把什么剑。但是当时魔尊不在魔界,于是魔界里的魔就重新选出了一位魔尊九门。我们听说,妖界之主妖华和我们魔界新魔尊九门说好,只要拿在了那把剑,就破了仙界,然后分享这天下。”

我冷哼一声。这种协议也可以达成?他们根本就是各怀鬼胎,只怕到时候夺了掩魄龙渊下一步就是马上彼此内斗。

“可是后来那个剑的主人真是太厉害了,她用伏羲琴让所有的妖魔都被迷了心窍,妖界和魔界就是­精­英尽出,这一来魔界和妖界都受到重创,剩下的都是像我们这样没用的小喽啰。”

“原本我们的日子也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但是后来,后来魔尊突然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非常厉害的女子……”

我的手颤了颤,溪汋回到了魔界,他和沐心一起回到了魔界……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也许他的心里再也不会有我了吧……

“那个女子是真的很厉害的,那修为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对魔尊又特别好,大家都传,她就是魔尊一直深爱的女子。魔界里其实都知道,魔尊非常爱一个人间女子,为了这个女子他找寻了几千年的时光。更有甚者还传言,魔尊是为了那个女子才争夺魔尊这个地位的。因为他曾经说过,他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这样以后那个女子才不用再被命运所折磨­操­控。”另一魔接话。

“这一次魔尊带了那个女子过来,我们都知道魔尊终是找到了他的所爱,我们也猜到这一次魔尊一定会好好留在魔界整顿。果然,魔尊这这一次手段非常凌厉,不仅仅杀了九门,就连之前支持九门的魔都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我一愣,溪汋怎么会变成那样?

“魔尊身边的那个女子很美,但是她的心肠却非常狠毒。为了培养新的势力,她将所有像我们这样根本没什么用处的魔都杀了,她说,魔尊的身边是不留……不留废物的……”

我摇了摇头,沐心如此行事,溪汋居然可以无动于衷。

“整个魔界都大变样了,原本的魔界根本没有任何秩序可言,但如今魔尊颁下很多的法令,如果所有的魔触犯,就会格杀勿论。如今的魔界已经被魔界和魔尊夫人完全控制在手中……”

“魔尊夫人……”我咀嚼着这个词。

(文)“是啊……那个女子就是魔尊夫人啊,是我们的魔后。”那个魔颤颤得指了指我的手。

(人)“这位女侠,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害过任何人的,我们只是想活而已……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书)想活而已……想活而已……其实妖魔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所有的生灵不过都是想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已。

(屋)“走吧……以后不许再吓人,如果让我再知道有人因为你们而死,我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松开他们,有些疲惫的对着他们甩甩手。

颓然的靠在身边的一棵树上,我轻叹了一口气。

溪汋……即使我伤了你的心,即使我让你很痛,但是为什么你转眼就可以和别人在一起?那么快沐心就成为了你的妻子吗?溪汋……

心脏突然好痛,我捂住胸口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气,太可怕,明明我是残缺的,但它疼起来的时候每次都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前方突然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我蹙眉抬头,有一队人拿着火把朝这里迅速走来,我想要站起,却猛然发觉自己身上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不妙,自己就连什么时候着了道都不知道。看来我身上这寻常药物。一般的药物是绝对不会对我起作用。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人想要对付我?

是刚刚那几个魔?不太可能,他们一看便知在魔界没有地位,身上不可能带着那么高级的药品。

“县长,就是她!她就是那群妖怪的其中之一!”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人走到我的面前,原本还有些惧怕,但是在发现不断的喘息之后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们一定是被璇枢派高徒打伤的,大家快来帮忙,把她关进水牢里去!”

我苦笑一声。如今我连话都说不出,更别说是站起来和他们解释了。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如果他们没事的话一定会来来救我。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勉强可以分辨出自己被他们一路拖行。到了水牢里我才知道这名字的由来,如今刚过年,冬季本来就气温低,水牢里的水更是冰凉剌骨。

我被他们丢在水里,顿时感觉到剌骨的寒意。

好冷……我抖了抖,开始怀念曾经有过的温暖。意识一直昏昏沉沉,我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脑海里却闪过很多以往的画面。南柯一梦中的溪汋总是将我的居所弄得像春天般温暖。下山之前的那十七年,每到冬天的时候云堂都会给我烧暖暖的暖炉。

四千年前……在员峤山上溪水边洗衣服的时候,师尊总是会将我的手焐在手心里。后来遇到焱洄,他更是会将我冻僵的双手双脚都放在他的怀里贴­肉­暖着……

我突然笑了,人都要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有些东西的珍贵。生活里的花香,鸟语,甚至是阳光,这些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一切,当我们再也遍寻不着的时候才会发现它们是如此不可或缺。

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因为是我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葬送。

水牢还真的是名不虚传,即使我此刻昏昏沉沉,可还是可以闻到那一阵又一阵的恶臭传来,这水牢里的有各种动物的尸体,说不定还泡过死尸。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冻死的时候,我觉得被什么人一把拽起,然后捆在了一根木桩上。

我努力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有一个应该是首领模样的人狞笑着走到我的面前。药效似乎是稍微退了一些,努力开声。

“我不是妖怪……你们抓错了人。”

“我知道。”

嗯?我奇怪的看着他,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既然我被人下了药,那么被有心人抓本来就是平常事。

“你们想……做什么?我的朋友……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你的朋友们真的会来救你吧?太可笑了,既然你可以现在半死不活的在这里,那么他们为何不可以?”

我一惊,伊风也就罢了,但是濯忧和涤愁是烛­阴­幽境里的龙,他们不该那么容易落入陷阱才是。

“你在想为什么烛­阴­幽境的左右圣使也会那么容易中招是吗?”

这个人居然可以看透别人的想法?

“你是?”看来对手比我想象的要难对付。

“南疆有一种秘法——「窥心」。”

窥心?这种巫术我听过,但是要拥有非常强大巫术的巫师才可以驾驭。可是通常这样的巫师都是以万民生活幸福为己任,他们不会使用此等卑鄙的手段。

“事态紧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信姑娘应该很清楚如今的人间为什么会变成炼狱。为了大业,牺牲小小原则有什么所谓?”

“你想……要什么?”

“你身上墨龙的血!”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六阙 墨龙血

“呵呵……不可能……”我暗暗的握紧了拳头,我在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挣开这铁链的可能­性­有多大。溪汋之前给我吃过百毒不侵的药丸,虽然我现在着的道药­性­很强效,但是因为那之前药丸的作用,怎么都可以让药效缩短很多。

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虽然窥心很厉害,但是只要我不将那想法变得明显,他就不会那么容易读出我的心。毕竟我的心是残缺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然我们也不会花那么大功夫将你们都迷倒。”

“什么时候?”这个时候能多拖多点时间对我来说就能多一丝成功的几率。

“南柯梦阵之时。”

“什么?这怎么可能?溪汋的南柯梦阵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闯进来的。”我一惊。

“既然那位叫沐心的女子可以闯进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那溪汋……”

“这个你放心,魔界的魔尊,我们不想与他为敌,所以他没事。”

我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了……魔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稍有差池他就会被人撕成碎片……

“那濯忧和涤愁呢?”南柯梦中他们并没有出现过。

“他们倒是让我花了些功夫,是在他们离开烛­阴­幽境的时候。不过这个药,阿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蛊才对,这个蛊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可以由下盅的人自由控制发作的时间。”

“原来是蛊……”

“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合作比较好。”

“呵呵……”我突然笑了,刚刚我还有些担心,但是此刻我知道我不是被动的那个。

“你笑什么?”

“我开心啊!如果你们只是要墨龙血的话,大可以直接割开我的皮­肉­放血就行了。不过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果我估算的没错的话,要取墨龙血一定要我心甘情愿对不对?或者说,你们需要的墨龙血数量比较庞大。我的体内刚刚融合了墨龙的血­肉­,要等到我的身体可以自由流转墨龙的血还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怎么?你们那里需要救得人很多?”

那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仰头大笑。

“姑娘真的很聪明,是我们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墨龙血,不过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养蛊母。”

我的神­色­一凛。

“南疆巫术原本有着很高的地位,可为何如今堕落如斯?你们想要做什么?”要用墨龙血来养的蛊母,自然不会只是普通的蛊虫。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那背后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了,人间的人哪个不是贪婪自私的?如果有机会可以得到无上的地位和权力,又有谁会不动心?”

“君临天下,睥睨山河,这本来就是所有人所追求的目标,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合作。你要知道,即使你不愿意听话,我也有大把的手段折磨你,可是那样有什么意思?到时候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了,何必呢?”

我的牙齿咬着下­唇­。

“你说的对……”我点了点头。

“如果你要再在我的体内下什么奇怪的蛊把我变成一个傀儡的话,我想我也是接受不了。我这个人一生中没做什么好事,但起码还有一点做人的尊严。”

“那么?”那个人笑着向我走近了几步。

“墨龙血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即使融入了我的血­肉­又如何,这对我来说只能是巨大的负担。”

“嗯,你想得通我很开心。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弗争。其实这个天下哪里没有争斗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只要配合我们,你的­性­命绝对不会受到威胁,而且待他日主公天下大定,你一定可以看到一个和平的世界。”

“和平的世界,呵……”我突然冷笑。

“主公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要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所有的人都非常纯净善良,家家兄友弟恭。再也不会有自私贪婪嗜血残暴的人!”那个人说到最后突然激动的两眼闪光,双臂伸向天空。

我看到这一幕却只觉得可笑到极点。为什么自开天辟地以来,所有人都会用这种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私欲?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被骗。想要称霸天下就直说好了,什么美好的世界?简直笑死人!

“是啊,这也是我的希望……”我看着他突然激动的向我走来,很好,虽然这人巫术厉害,可惜是一个没脑子的白痴!

“不过……”我突然笑了。

“不过这墨龙血,是我重要的人给我留下的礼物,我要好好保护他直到寻找到重新救活他的方法,所以,很抱歉,我不可能给你!”

铁链断裂的声音响起,我一掌劈在那个人的后脑。

“泽风大过,天协无妄,水火相济,天火同人。”我的手指向他,瞬间他的周围就出现一团火。

“如果你要救人的话,我想我或许可以把墨龙血给你,但是既然你是拿来做别的事情,对不起,就算我答应,云堂也不会答应!你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天火焚烧的滋味吧。”

我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强行运用灵力抵抗药­性­让我此刻浑身都酸软,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我知道我此刻燃烧的天火威力根本不够,以他的巫术很快就可以挣脱开来,如果不赶紧走就来不及了。

“轩丘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铁门突然被人打开,我看到了之前那几个普通百姓。他们一看到我顿时大惊失­色­。

“大家快,一起上!这只妖怪伤了轩丘先生。”

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个轩丘的真正身份,所以在无意中成为了他的帮凶。

“愚味的人,呵呵,你们就连妖怪都分不清楚,拥有紫­色­的眼眸就是妖怪?哈哈哈哈,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多少­色­都想要墨龙的血!这是至高无上的象征。云堂,你看看,这就是你要我面对的世界?如此丑陋幼稚!”

我似乎着了魔一般,一掌击向那些百姓。在他们都混乱逃窜的当口,我冲了出去。

我知道那一掌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因为如今我几乎一丝力气都没了,伊风他们被关在哪里?我强撑间一间间牢房找过去,却始终没有发现。

难道他们没有被关在此处吗?

看来情况比我想的要糟糕,那个叫什么轩丘的一定也猜到我会逃走,但是我也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们,如果不救出他们我是不会一个人走的。

真是无知的人!

我突然泛起一丝冷笑。

“其实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云堂,其实我自己就是一个丑陋愚味幼稚的人,为了自己所谓的执着和坚持,我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跪在地上我大口的喘气,这蛊还真的是厉害。如果不想办法将它逼出来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我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这一次的脚步声和之前的不同,如此整齐划一,一听就是训练有素。

“这又是何苦呢?垂死挣扎很有趣吗?”轩丘站台在不远处看着我,居高临下,我努力想要站起身。起码气势上我不想差太多。

“玩够了!既然姑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他原本的笑容变得冰凉,我愣愣的看着,心中不是害怕自己以后会成傀儡,我只是痛苦不能保护云堂……

“云堂……对不起,我没用……就连你给我的血­肉­我都保护不了……”我突然感觉到身体全身都在剧痛。

看到了眼前狞笑着的轩丘,我知道他一定是催动了我体内的蛊。痛,我不怕,可在如此痛苦的时候,眼前却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师尊……溪汋!溪汋!”

我就像是疯了一样仰起头大喊着,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要把这四千年来欠他的都一次喊出来一般……

喊到喉咙嘶哑,喊到­唇­边溢出鲜血,喊到我的眼前一片血红。

溪汋……这个名字此刻回荡在整个天地间,我可以听到无数的回声都在迎合着我呐喊出来的名字。

我一定是疯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喊着他的名字,我只知道,我好痛……溪汋,我好痛,但是你在哪里……

哦,对了,你和沐心在一起,你们已经成亲了,你们如今在魔界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一个别扭,卑微,不敢爱不敢恨的,丑陋的人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轩丘一声令下,我看到了他身后的人向我涌来。

即使要死!我也不会成为那个傀儡!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七阙 剌目的白

拼尽全力,我嘶吼出声,猛然站起身,下一刻我腾空而起,现在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是有些遗憾。

人生在世,想要不留一丝遗憾的活着真的不易,但起码,我已经尽了全力。纵然有遗憾,但我不悔……

墨龙的血统,我无法为安静族长和初寒延续下去。但我也不能让任何黑心者玷污了他!

想不到,走了一把掩魄龙渊,我身上还有其他的东西是可以让人这样全力抢夺的。

掌心摊开,那里有一把小石子,是我刚刚蹲在地上时悄悄抓在手心里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朝他们打了下去。

看着他们发出哀嚎,我突然觉得极是畅快!右手两指并成刃,我看了看指缝最后留下的那块石片。

加快了御云的速度,我看了看眼前的山崖。在我的身体掠到山崖边的时候,力气如我所料般彻底用尽,在感觉到自己下坠的同时,我手中的石片划上了自己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我听到了自己放肆的笑声伴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在山崖间回荡。

我是要自杀吗?不是,我只是听过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真的从未想过要死,在此时此刻亦是,我只是想要脱离眼前的一切,起码,不能让自己落在他们的手中……

“溪汋,云堂,其实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过……”

感觉到自己不断的下坠,我闭上了眼睛,对着这风声说话。

“溪汋,其实我曾经说过一个谎话,我说遇到焱洄之后我才发现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很自私的在你和他之间,做了一个选择。”

“云堂……其实你的爱情总是让我难以招架,我不可能不被你深深吸引。可是当我发觉自己也爱上焱洄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自己注定要遭受天谴!”

“我这几生几世之中,除了忘星这个意外,我只爱过两个人……可如今,这两个人都不在我身边了。”

身体越来越冷,我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而我也知道,我只是一个人,并不是神,如果我的血继续如此流下去,我一定会死。

即使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墨龙的血,我一样会死。

张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自嘲的抹去,我其实真的不想那么窝囊那么狼狈的,可是我却再无力气为自己疗伤……

突然,一丝银白­色­飘在了我的眼前,紧接着更多的银­色­飘荡,我怔怔的看着那些白­色­,竟然觉得触目惊心般的剌眼……

白­色­的……头发……

“溪汋……溪汋……”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溪汋,我的心好痛……

身上一暖,我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我偏过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可是夜太深沉,风太急……

我只是看到他的银发翻飞,遮住了他的容貌……

我努力抬起手臂,想要拨开他脸上的乱发,可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好累……好想睡……这个人的怀抱让我如此安心,我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放在了一张床榻上,还轻柔的为我盖上了被子。我的浑身上下都觉得烫得难受,我感觉到他的手抚过我的额头,似乎是想要探探我身上的温度。他的手微凉,贴在我的额头上让我觉得非常舒服。

那只手却在片刻之后移开,我猛然间捉住那手,我真的好想睁开眼睛,但是身体太过疲惫,他的手臂似乎突然有些僵硬,但随即就又放松了下来,我死死的拽住他,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气声。

是谁?如此悲伤的情绪,但是不管是谁,我都不想他离开,虽然我还可以笑,但是如今我身上那存在的寂寞太可怕了,就好像我一个人被留在孤独里千万年了一般……

“溪汋……”我听到自己又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

溪汋,我终于了解了你的感受,这几千年来你竟然都是如此,对不起……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好冷……我下意识的就蜷缩起身体,浑身上下都在不断的打着颤。

感觉到那个人轻轻将我眼角渗出的泪用指尖抹去。随即,一个温暖的身体躺在了我的身边,他将我的头微微抬起,让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臂早。

我本能的就紧紧贴了过去,好温暖……那寒冷都被这温暖驱散,我满足的抱紧了他……原本不断打颤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记忆里某个地方被触动,我以前也留恋过这样的一个温暖怀抱……

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下意识的就攥紧了他的衣服。

“别怕,你只是失血过多,我已经帮你把血止住,你很快就没事了……”

这个声音好温暖好熟悉,可是却让我好难过……

可我依旧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似乎只要这样做,我就可以将再度留在我的身边。

“溪汋……”

感觉到那个人温柔的气息吐在我的脸颊上,他的­唇­在我的额上印上轻柔的一吻。

“……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终于是彻底跌入了黑暗,昏睡了过去。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此刻究竟是刚天亮还是即将天黑。我动了动身体,虽然浑身酸软,但是已然不是之前那样无力。看来我身上的蛊已经被解了。

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我的手颤颤的抚上身边空了的位置。是梦吧……他即使来到我的身边,也不可能再那样温柔的抱着我了,他是那么恨我,况且他也已经有了杯酒言欢心……

想起了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满目的白­色­,我久久回不过神……自嘲的笑了笑,我的手抚上心口,那里又开始痛,痛得好像要窒息一般。我已经失去了他了……他不再爱我……

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一处废弃的茅屋,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但不管如何,昨晚肯定是有人救了我。并且这个人也很厉害,能够解了我身上的蛊。

我翻身下床,那个人应该在附近吧?应该当面谢谢他才是。

走出小茅屋,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身在崖底,四周鸟语花香,这崖底似乎曾经也是有人居住过的。

一个影子突然在眼前闪过,我想都不想就跟了过去。

前方的背影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我的心里一惊,难道就不是梦吗?难道真的是他吗?他对我还是有一比武感情的是不是?所以他才会来救我,难道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吗?他真的出现过吗……

越是到最后我越是不确定,恐怕我是思忆成狂了吧,怎么可能……他如今肯定很忙,魔界要形成一定的规矩不是简单的事,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来人界?

前方的影子闪了闪又突然不见,我慌忙跟向前,却突然走入了一大片的迷雾之中,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刚刚我并没有看到这些白雾,这雾气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

“谁?是谁在那里搞鬼?”

我只能凭着感觉向某个方向走。白雾过去,我却惊讶的看到了一处山明水秀的所在。

仿若从天而降的瀑布,周围因那氤氲水汽而形成了绝美的彩虹。脚下是散发着清香味的绿草地,其间开着鲜花,有蝴蝶飞舞在其上。如今明明是冬季,可是这里为何如春天般温暖?我看了看远处,在云雾缭绕间,似乎还有一座石殿若隐若现。

我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感觉到血液都似乎被凝固了一般,这里真的让人觉得好熟悉……

缓步而上,我路过了一亭子。我似乎看到了那亭子里有两个人并肩而坐,他们的白衣在微风中翩跹,衣袂纠结在一起。

两人都没有束发,青丝翻飞。他们的面前是一把雪白的琴。两个人的手指轻动,绝美的音韵就倾斜而出。我惊讶的说不出话,其实那旋律早就烂熟于心,能够回想起来根本一点都不出奇,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在此处看到这一派景象。

周围一个人都没,我终是走到了那座石殿之前。抬起头仰望,这石殿巍峨耸立,高耸入云,那每一个细节都牵动着我的记忆。

“怎么可能……”

绿珠已经魂飞魄散,难道还有人会使用五里雾?可是饶是如此,我也不该看到这里才对啊……如今在我的心里最纠结的记忆应该是四千年前才对……

可是这里真的是玉措山……那被我亲手召唤了天火和海水焚烧殆尽又淹没于沧海海底的玉措山……这石殿明明已经坍塌,为何此刻却又重新矗立在眼前?是谁又建立了一个玉措?

“既然来到此处,就进来坐坐吧。”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八阙 委羽山

我微微一惭,这个人的声音悠远而空灵,修为绝对不低。难道他就是创立了这个和玉措山一模一样地方的主人?

玉措山绝不可能再一次重现人间,而玉措山的主人玉残夜也在我的面前变成了碎片,她纵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再死而复生。

进了大殿,这里就连内部都和以往的玉措一模一样。我一直往大殿的最上层走去,直到看到了那高高的石台。以前我和忘星也喜欢去那个地方,站在那里,享受着轻风拂面,整个玉措山都可以尽收眼底,那个高台是玉措山最高的地方。

我的脚步猛然一顿,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背影。满头的银发随着风的吹动而轻轻飘洒,高挑的身材,唯一不同的便是,此人穿着白衣,那个名字就要喊出口。可是我的理智却硬生生勒停了我的话。

他不可能是溪汋的,溪汋的声音我听过,这个人明明是另一个人。

“怎么?我很像落存的一位故人?”那人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缓缓转过身。

仙风道骨,这个人即使不是仙,也离得不远了。

“你是?”

“木煦。”他微微一笑,我却惊讶道说不出话。

“您是?你是参水真人的弟弟?”

“正是!”他点了点头,向我招了招手。

“来吧,这里的景­色­你应该也很熟悉了对吗?”

我愣愣的走过去了,和他并肩,长久的沉默,我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这里是委羽山对吗?掌门真人说过,你渡劫不成,只能成为散仙在这委羽山里继续修炼,可是为什么你要将这里变成玉措山的模样?你对玉残夜……”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对委羽山这三个字很熟悉,因为在玉残夜临死前她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来到委羽山,一定要帮她问问那个人的心里可曾有她。

“玉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玉儿?我颤了颤,这个名字是如此的温婉,可我怎么都无法将这个名字对上那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你可是在找失却之阵?”

我猛然抬起头,急切的点了点头。

“您知道此阵下落吗?我想穿越时间回到过去,我要阻止他那么做……”我的手猛然收紧,如果可以找到那个阵法,如果可以救活云堂,那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何尝不想救回玉儿。但是落存,有些事情是强求不了,如果硬要逆天而行,恐怕你的下场不会比那条墨龙来的好。”

“我不怕。反正过了这一世我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没有机会轮回。我不想墨龙一脉因为我而在天地间绝迹。”

“那条龙的­性­子几千年都没有,他为了爱可以牺牲所有,甚至背负骂名。此次为了你他不惜又背负了让墨龙一脉就此绝迹的罪孽。他和玉儿在某些方面来说很想像,都是如此疯狂,也许保持现状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别忘记,你的身边还有一位魔尊大人。昔日可以羽化飞升的幽虚,却变成今日的魔。落存,难道你还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我摇了摇头。

“我对什么天命修道完全没兴趣,我只想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至于溪汋……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他不再爱我了……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沐心……”

原本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我应该是被木煦所救吧……但我居然天真的以为当时那是溪汋。

进入这委羽山需要机缘,而现在显然是木煦引我来的。

“崖底那处小屋,是以前的玉残夜住的吗?”

木煦点了点头。“人总要在经历过沧海桑田之后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当年的我一心只想着修道成仙,我一直比家兄有仙缘。虽然我家兄之后创立了璇枢,可最终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有了渡劫的机会。玉儿是我还是人的时候在人间偶遇的。她当时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一心思慕于我,只想我可以回心转意放弃成仙和她长相厮守……”

“那您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她?”我点了点头,我相信每一个最初时都是单纯善良的。

只有在经历过爱恨情仇之后,人才会变得越来越丑陋,玉残夜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惜把自己弄的人不人妖不妖的执着了几千年,这一份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以前的我很自私,她为了我在这委羽山入口处,也就是你进来的那个崖底定居了下来,其实我知道她要的很简单。只要我愿意让她陪在身边,哪怕我一直不爱她,她都无所谓。可是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我都不愿意给她……”

“……”我垂下头,握住了自己的衣摆,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我只是觉得我这样是为了她好,我对她绝情,是为了让她可以早早对我死心。我以为只要我坚持下去,她就会放弃,我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我除了修道成仙之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渡劫失败一次其实没什么,就是苦了些,但是只要再努力修炼,我一样还有机会。渡劫之时,我的兄长,也就是后来的参水真人为我把关。可是玉儿却突然来了。

木煦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悠远。

“玉儿想要我放弃,于是和我的兄长缠斗起来,玉儿本就是武艺高强之辈,而当时我的兄长还没有创立璇枢,法术也不够呛,自然不是她的对手。我当时一个分心,渡劫就已失败……”

“之后,兄长因为内疚,潜心修道,璇枢也成为人间修仙门派的泰山北斗。我就回到了委羽山这里。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得到玉儿的消息,我原本以为她是心存愧疚,以为我的渡劫失败是她的责任这才决定再也不见我……可是……我错了,当我看到她愤然而去,当我知道人间有了玉措山,当我知道她因为对我的恨而将怒火转嫁到天界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

我苦笑了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场景熟悉了,因为木煦所做的,不正也是我对云堂和溪汋所作的吗?

总是自以为对别人好,却不知道只能伤对方更重……

“她以前总是问我,成仙有什么好的?天界之上一板一眼,也容不得私情,纵然可以生活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思?我当时回答不了她。如今我也依旧回答不了。玉措山在短短十年之内就成为人界第一大魔教,他们和妖魔勾结,做了多少错事?其实她的目的也很简单,不过只是想逼我对她妥协……”

“可是您这几千年来都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对吗?”我想起自己还是寻月的时候,玉残夜经常会听着我的琴音发愣。就那么一次,她对我透露过她的感情,虽然说的并不详细,可我也大概知道了她的执着和痛苦。

“不是……我曾有过动摇。”

我抬眼看他,如果玉残夜此刻知道的话,一定会含笑九泉了吧,如果她的魂魄还存在的话……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人们总是想着要追寻某个结果,但他们都忽略了,任何一个小小的失之交臂就会让那个结果变得面目全非,我静静的听着木煦诉说着以前的故事。

心酸的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所谓绝对的黑或者白,对和错的界限太过模糊不定。也许站在别人的立场,玉残夜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可是如果我自己是她,也不见得可以比她处理得更好……

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今晚就在委羽山留宿一晚。如今想来过去种种就像一场笑话!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恨她,将她当作我最大的敌人,可到头来我竟然分不清楚究竟谁人才是敌!

睡不着,我起身走到屋外。委羽山和人间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这里的气候很温暖之外。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脑海里回荡着在离开石殿时木煦的话。

「这里确实和玉措山一模一样,但并不是我依照玉措山的样貌建造了这里,而是玉儿参照这委羽山建立了玉措……」

叹息……我无力的揉了揉酸胀的头。前一晚发热还没全好。原本玉残夜亲手建造了一个囚笼困住了自己?其实她就算按照委羽山这里的模样再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所在又能如何?难怪我以前就总是很疑惑,玉措犹如人间仙境,怎么偏偏是魔教的总坛?

但如果少了木煦本人,这一模一样的一砖一瓦,只能更加剌激她自己吧?何苦?人总是喜欢自己找罪受。

「落存,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还是随缘吧。强求的结果,只能是迎来更多的悲剧……」

木煦始终都不愿意我寻找那失却之阵,所以他也没有告诉我如今这个阵法还在不在这委羽山。可既然睡意全无,那就在这里探一探吧。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山洞,我迈步而入,将云堂的元神从眉间取下,看着它越来越大恢复成原本的大小,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张大了嘴,我惊讶的看着石壁上的壁画和文字记载。

是玉残夜和木煦的故事……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五十九阙 抱恨如何?

“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我喃喃念出石壁上刻在这最前面的四句话……

愿言不获,抱恨如何……心里突然觉得痛。爱一个人或许就是如此,即使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却依旧愿意付出所有。只是这里的壁画和文字,是谁所刻?

木煦白天跟我所讲述的只是一个大概,如今看到如此详细的记载,我的震撼更加深重。玉残夜,很抱歉,此时此刻我才是真正的明白了你……你不过,只是一个爱到伤了心绝了望的女子……

时光乍然停止,我已经渐渐融入了那个女子的往事。

“我不求你会爱我,我只希望,可以站在你的身后……”玉残夜,原本不叫玉残夜,她的本名玉灵。人如其名,她的容貌就如有灵的美玉一般让人的视线难以移开。

可是纵然再绝­色­,她却始终打动不了眼前的那个男子。

“我一心向道,绝不会涉及儿女私情,所以,姑娘还是莫要将心思花在我的身上。”

“姑娘?你以前都是喊我玉儿的,你忘记了?”玉灵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木煦自动将那抹悲伤忽略,转过了身。

“过几日我便要经历渡劫,渡劫之后我就会飞升成仙,届时仙人殊途……”

玉灵不再说话,她只是悲伤的注视着眼前男子的背影。

“木煦,你可知道……你的背影是我心里最大的伤痕……”

木煦渡劫那天,玉灵前去,结果却是因此害他渡劫不成,他的­肉­身因此消失。只剩下灵魂。他固然可以再度为自己凝聚­肉­身,但是修为则要大打折扣,玉灵只是想去求他放弃飞升,却不想因此害了他。

她痛苦,她不敢见他,只难以承受的思念还是让她去到委羽山。那人并没有怪自己,可对她却比以前更加的冷漠,不,应该说是……无视……终于,忍无可忍的玉灵最后一次悲哀的乞求。

可是得到的答案和以前一样。“我不会爱你,也永远都不会爱你。即使渡劫失败,我也会再努力修道,直到我羽化!”

玉灵绝望的转身,从那一刻开始,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玉灵,而多了一个玉残夜。

她的心,就像是残夜那般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你想要和天界对抗?你是疯了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妖界之主看着跪在地上的玉残夜,不屑的嗤笑。

“我恨所有的神!因为他们冷酷无情,因为他们夺走了我最爱的人!只要可以让我拥有巨大的力量,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凡人妄想拥有无上的力量,这不是很可笑吗?”当时的妖界之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孩。这女孩倒也胆子大,误打误撞之下还真的让她闯进了妖界来。

“我只想要让伤害我的人后悔,为了那个目的,我即使承受再大的痛苦都无所谓!”

“果真如此?”妖界之主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眯起了眼睛。

“是!”没有一丝的犹豫,玉残夜坚定的回答。

“好,倒是有一个办法。我们妖界有一种妖法,可以改变人的本身。也就是说,可以将你变成妖怪。但是这过程将非常的痛苦。只要意志稍有不坚或者是承受不了那痛楚,就会在这过程中痛苦的死去。但是如果你熬过去了,以后就可以修炼妖法。你愿意试试看吗?”妖界之主对这个女孩没抱什么希望。如果她挺过去了,自己以后多一个手下,如果她熬不住死了,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我愿意!”

一个人类变成妖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当然就连妖界的妖也都不知道。只是那整整四十九天,妖界的上空都回荡着玉残夜痛苦的嘶喊到最后嗓子都喊破了,出血了。明明都已经没力气了,可那巨大的痛苦还是会让她不断的叫喊出声。

结果让妖界之主都感到有些惊诧。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竟然真的捱过了整个过程。

“你很让我吃惊。我相信你会成为我得力的手下。虽然你现在被妖化,但你还具有一部分的人­性­,我要你在人间创立一个魔教,给你十个人界年的时间,在这十年里,你要将它发展成|人间最大的魔教,这期间我会提供给你帮助。你要记住,在人界你要做最强的强者。这样未来你在人界集合的力量再联合妖界的力量,灭了天界指日可待。”

妖界之主临别前给了她几百年的妖力,玉残夜再度回到人间,寻得一处山头,建立了玉措山。可她的心始终记着委羽山的一花一草。因此,玉措山成了委羽的缩影。即使没有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她都将自己的心和情禁锢在此处,永远都不能逃脱……

十年之间,玉措山真的成为人间最大的魔教,其中的教众数不胜数。而玉残夜从决绝的寻求妖界之主帮忙的那一瞬开始,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在她的身上停止。

十年的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但是的沉淀却让她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人界里多少人为了她的一笑而倾尽所有,但所有妄想接近玉残夜的人,最终都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玉残夜站在玉措山的高台上俯瞰脚下。她喜欢这里,是因为那个人喜欢这里,可即便他们用同样的姿势站在一模一样的地方,却始终相隔千万里,玉措山,永远也成不了委羽……

为什么?她等待了那么久,那人却始终没有再出现于她的眼前?玉残夜想起了木煦渡劫失败的事。难道是因为如此他才恨自己的吗?那如果让他顺利渡劫成功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再那么恨她?

失却之阵若以昆仑镜为核心,便可以穿越时间。当玉残夜看到这个记载,便义无反顾踏上寻找失却之阵的路途。这一找就找了几百年,皇天不负,玉残夜终是探听到了阵法下落,可是昆仑镜却落在一个叫落存的女孩手里。

此女孩不仅拥有昆仑镜,还是传说中的绝世神兵掩魄龙渊的主人。但不知何故她在员峤山拜师学艺的六年之后,突然下山踏入红尘。玉残夜心知机会已至,故特意前去结识,伺机夺取昆仑镜和掩魄龙渊。

看到这里我突然蹙眉,这上面也提到了失却之阵,就不知道玉残夜之后有没有成功?此时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大惊之下回头,手下一抖,云堂的元神差点被我摔在地上,我看清了眼前人,是木煦。

“看来你还是不懂。”木煦轻轻摇头。

“这里的壁画和文字都是你刻的?”

“是,人活得久了就会忘记一些事情,把曾经发生过的都记载下来,以后也可以缅怀。”

我却突然蹙了眉头,原本我一直在唏嘘玉残夜的凄苦和牺牲。为了爱一个人,竟然宁愿承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巨大的痛苦变成妖魔。我原本已经为她而落泪,却在看到失却之阵之后惊觉后续似有什么发展。

眼前的木煦让我觉得心惊,这个人似乎并不简单。他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

“玉残夜为了你去寻找失却之阵,既然现在你依旧以散仙的形态出现在我眼前,那也就是说她失败了?”我试探着发问。

木煦却是沉默不语。

“究竟这个阵法有什么秘密?”我突然转身,向着洞|­茓­更深处疾掠,我一定要看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我大惊,看着眼前的烟尘漫天,我顿下脚步回身。

“为什么?”我看着他收了法术。他竟然将洞|­茓­后半部分给震塌了,那里究竟记载着什么如此重要不能让我看?

“听我的话,那个阵法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不可能用它穿越时间!”

“你也说了已经过去四千年,四千年中可以发生多少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就像你的掩魄龙渊,以前它是一柄浩然之剑,可如今呢?它已经被沾染了魔气!既然一把剑可以变质,为什么那个阵法不可以?”木煦放缓了语气。

“如果可以救人,我也想回到过去对玉儿说我愿意和她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么的后悔?你可知我现在时时刻刻都想要告诉她我愿意为了她放弃修道?你信我……如果那个阵法可用,我绝对不会等到现在……”

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没有记起吗?不会的,如果是很重要的往事我即使忘记了也会在昆仑镜中看到蛛丝马迹的!

“不要去追寻了落存,想想溪汋吧,他如今被你伤了心才会被沐心有机可乘。如果我没猜错,失却之阵的事情是沐心提醒你的对不对?你为何不想想她是否有什么目的?经过那么多风雨,你应该懂得分辨。我的话只能说那么多,当然,如果你非要探究那个事实的话我自然无法阻止,可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届时你将会引出更大的悲剧。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觊觎那把剑的人,人类,总会有无止境的欲望和要求……”木煦转身走了,我却颓然站在原地。

是啊,之前的轩丘不就是?听他的话里似乎有一个主公正在暗中筹谋些计划。再遇参水真人时他也提过,未来究竟还有些什么?!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六十阙 必要的抉择

我看了看那坍塌的后半段洞|­茓­,双手捏诀,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可能再放弃!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满头白发的背影。我为了云堂,已经将他彻底推开,我已经无路可走……

原本堆积的石块一块块的向洞外飞去。玉残夜,其实有一点你是正确的。并不是我们都要如此执着,只不过当我们一直向着某个方向走的越久,就越是难以回头。

因为如果失去了那些执着,我们就连方向都会失去……不是不愿意放下,只是已经放不起……

看着那洞已经有了一个缺口,我惊喜的加快了手下的法术,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终于清理出可容一人通过的一个缺口,我立刻钻了进去。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就在我惊喜的想要看清楚接下来的记载时,却只能又颓然顿在原地。

这个木煦真的是做的好绝!表面上我只是看到了这后半部分洞|­茓­坍塌,但实际上他却大那同时用法术将墙上所有凿上去的字全部抹去。

我怔怔看着那班驳的石壁,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不给我!我只是想要救活他而已,我只是想要救活他而已啊!”发泄般的运掌向四周围打去!为什么如此对我?究竟又发生过什么!

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眨眼间我就被一个人带出了洞外。

“你疯了?”木煦看着我,眼睛里都是难掩的愤怒。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参水真人的弟弟,我想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挣脱他的怀抱,狠狠得盯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让你的心冷静下来,我死又有什么所谓?”

“我很冷静!不要拿我当疯子。”

“你现在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救人也有错吗?我想要改变这痛苦也有错吗?溪汋和云堂为了我不惜逆天,那我为他们做点事又怎么了?你不让我看到那些记载就以为我会放弃了吗?不可能!你的这个行为只是让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失却之阵,一定在委羽这里!”

木煦的眼中闪过一丝凄楚,我知道我猜对了,喘着气,我一直仰视着他的脸。

“兄长吩咐过我,要我好好的照顾你,落存……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这样的路?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对自己残忍!放过自己就是放过别人,你想想你的身边其他的朋友,烛­阴­幽境的那左右圣使,伊风,还有那个最重要的溪汋!”

“溪汋?哈哈哈哈!溪汋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又何必为了他……”

“不是!”木煦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怔怔的看着他。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纵然溪汋再恨你,再气你,感情这回事不是说舍弃就可以舍弃的,如若不然,玉儿她也不会……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进去吗?人往往要穷极一生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落存,人要向前看,我相信那条小墨龙把自己的血­肉­给你,不是要让你痛苦,不是要报复,更不是为了让你像如今这样自暴自弃不放过自己!”木煦抓住了我的双臂轻晃,我无力的看着他的眼睛。

不可抑制笑出声。“你了解他吗?你见过他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想?他是一个疯子!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断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后路!如此决然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为了让我痛……”

我挣脱他的手臂,向他走近了一步。

“你知道他曾经说过什么吗?他说我失去了唯一可以离开他的机会,我还清楚的记得,在我让他走的时候,他说我一定会后悔,他一定会让我痛苦!”

怒吼完,再度微笑。

“你不了解他,你不了解……他就是在报复我,就是在报复我……”我摇摇头苦笑。

“人在生气的时候都会说气话的……孩子,不要钻牛角尖,要是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去找溪汋吧……”

“他不会理我了!”我捂住心口。

“他已经和沐心成亲了……他不会理我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魔界!木煦,不要以为你昨天救了我一命就可以教训我,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理!”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欲离,没有时间再和他废话,我要尽快找到那失却之阵。

“救你的不是我!”

我猛然顿住脚步。

“救你的那个不是我……将你引入这委羽山的也不是我……”木煦轻叹了一口气,我猛然攥紧了身侧的衣物。我此刻就连回头都不敢,我不愿意去相信,我也不敢再去相信……

“落存,溪汋的心里还是有你的,或许他暂时还不能原谅你,但是只要你不放弃,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你说他已经和别的女子成亲了,那是你亲眼见到的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性­?”木煦的身声在身后悠悠传来,我的心中一紧。

“什么……可能­性­?”

“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而对方始终没有回应的话,就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情,但那些都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罢了。就像是玉儿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逼我去见她……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他也许是想逼你去找他呢?”

“不会的……”我缓缓转身面对木煦。

“他曾经对我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的……”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人在生气的时候是不理智的,我虽然知道你会找到这里,可我从未踏出过委羽半步。而今天你初看到我的背影时如此失魂落魄,很明显你将我认成了别人。”

我猛然倒抽了一口气,难道那一切真的都不是梦?溪汋,溪汋他真的来过?

我怔怔抬起自己的手,就在昏迷的时候我还记得自己死死的抓着那个人的手,我记得他的手虽然微凉,但却让我的心里很温暖。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的……”

“你究竟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呢?”木煦上前一步,眼光灼灼的看着我。

“有分别吗?”

“自然是有!你对他没信心,说明你还怀疑他对你的感情,但是如果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那就代表其实你爱他比自己所想的要深得太多太多……”

我的身体猛然一震。

“因为太爱他,所以你害怕,害怕他有一天不再爱你,害怕他有一天会和别人在一起。因为这恐惧让你不能自由,所以你宁愿不见他,不想他,甚至是逼你自己走往另外一个方向。”

我垂首不语,身体不可抑制的轻颤,是吗?是吗……我竟然已经爱他爱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是,我也爱云堂……”

“没有人会怀疑你对这两个人的爱,只是天意弄人,你遇到的那两个男子偏偏都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其实这样不好吗?你想想,云堂已经融入了你的骨血,你们既然融为一体,那么以后就再也不用分开了……而你也可以和溪汋在一起,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你可以不用再去选择,也可以不用再面对选择时候的痛苦,应该觉得幸福才对……那条龙已经为你选择好了另一条路,你为什么不顺着走下去?你可知道多少人都会羡慕你?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可以不用面对选择时的矛盾……”

我颓然跪在地上。掌心摊开,那紫­色­的元神静静的躺在手心。紫­色­的光华流转,迷了我的眼。

“云堂,是这样吗……你真的是这个意思吗?是你在替我做了选择吗?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懦弱,在山上的那十七年,每当有点什么事都是你替我做出决定……云堂,你是这个意思吗……”

木煦将我拉起身,脸上满满都是不忍,将我搂在怀里轻拍我的背。

“哭吧……哭一场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那个意思,你都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究竟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最后像我这样,非要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期待的是什么。听我的,一切都还来得及。人生匆匆,要做到毫无遗憾几乎说是不可能,但是起码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要后悔……”

“是,不要后悔。其实你救活了云堂又如何?再一次面对选择的痛苦?不如就这样吧,去找他。我想他看到你一定会开心……”

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微笑的脸庞,我就好像看了参水真人,四千年前他将落存当作女儿一般的看待和照顾。

“让我想想……”我转身。“如果,如果我决定去找溪汋的话,我的朋友们还……”我想起他们此刻还不知道身陷何处。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为了你我再次出山踏入红尘又无妨?”

卷三 愿言不获 抱恨如何

卷三 愿言不获 抱恨如何 第一阙、追寻溪汋

如果,如果这个词真的是世界上最悲哀的词,我也要再说一次!如果不走过这段路,如果没有遇到木煦,如果不是看到洞内关于玉残夜和他的故事,我想我永远都不会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天意弄人,或许这个天就是喜欢看到世人被玩弄的模样,可我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再怪责它!原来有些感情,真的需要慢慢沉淀才会显出他的厚重。

骑的马是木煦给的神驹。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几乎可以媲美御云之术。我伏在马背上,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头发乱了散了,可我却完全不在意。木煦说,要闯潜林,就要保存体力。

看着周围的风景飞速后退,我恨不得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个人……

无数的画面随着周围的风景在我的眼前闪过,我不断催马狂奔。此生此世,我最先爱上的人是云堂。因为他是我这辈子最先遇到的人,我们在那山上生活了十七年,十七年相对于四千年虽然不值一提,可是对一个普通的人类来说,十七年已然可以证明很多。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爱上云堂,我也不会否认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他,他永远都会在我的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可是溪汋……一个为了我守护了四千年的人,一个为了我放弃了羽化成为魔尊的人,一个为了我承受着四千年寂寞的人,一个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一直纵容我,陪伴我,无条件支持我的人……

他湿润如玉,谦谦如水。他的声音就如泉水那般好听,他的眼睛就如秋水一样温柔,他的眉如青山远黛。他,俊美的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的绝世风华一如当初……

当年的落在初见幽虚时,下意识的畏惧他……如今我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落在会害怕,不是因为他的一丝不苟,也不是因为他的严肃淡漠。那是一种自卑……因为对方太优秀,所以才会觉得他遥不可及。恐惧,是因为害怕失去,恐惧,是因为怕不管怎么追逐都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此生第二次遇到溪汋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当时听到那「溪汋」两个字时我的心里一阵钝痛。当时的我还很疑惑为什么心会痛,原来是因为那个名字其实早就刻在我的灵魂中。

他一直都记得,我曾经对他所说的,要他的名字改成和水相关……

溪汋,我究竟伤你到什么程度?

雪白的马如一道闪电,我只想要他跑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溪汋是魔界的魔尊,他可以随时打开魔界的大门回到魔界,就像当日我们去找冥神一样。

魔界在人界和冥界之间,之前得了木煦的指示,魔界还有一个很隐蔽的入口,就隐在潜林之中。潜林是一处原始丛林,也是著名的鬼林,相传可以吞没所有活着进去的生灵,不管是人还是飞禽走兽,一旦进去那里,就不会再有机会出来。

想要通过冥界到达魔界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而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潜林。溪汋,但愿一切就偈木煦说的,你还会原谅我的所有任­性­……我可以对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再也不会伤你……曾经欠你的,我会全部还给你!

在一个山头我勒停了马。翻身而下,我看了看脚下那一大片的­阴­影。郁郁葱葱的绿­色­,那些参天古木密密麻麻,使得那丛林看过去显出让人心惊的黑­色­。

“辛苦你了,你回去吧。前面的路,我一个人走就行了……”我将脸贴在那雪白的马脖子上。

它仿佛是听懂了,打了一个响鼻。鼻尖蹭了蹭我的手背。

“放心吧,我这一次是去寻回我的幸福,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取下马背上的包袱,那里有我所有的­干­粮和水。我即使身上有墨龙血,但是我依旧是一介凡人。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那传说中魔界的又一个入口。

“走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如果……如果我顺利找到溪汋,以后我会回去委羽山看你和木煦的。”我摸了摸腰间一块令牌,这是木煦之前给我的,只要有了这东西,以后我可以随时回到那个山崖下打开通往委羽山的通道。

那雪白的马最后看了我一眼,一个人立而起,嘶鸣了一声,好像是对我说再见。

我微笑的对他摆摆头。看到它撒开四蹄往回跑,我转身看着那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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