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额娘今天送你去书院,好不好?”我回到院子,春儿正好被冬香侍候起床。
春儿揉揉眼睛,朝外探了探,疑惑道“额娘,阿玛呢?”
我走近想抱,右手手腕却有得我哧牙咧嘴,直冒冷汗,僵着脸慢慢缩回手,忍着痛道“你阿玛今天有事,晴姨娘昨晚生了孩子,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春儿眨眨,跳下床慢慢走到我身边,头埋在我膝上闷闷道“额娘,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愣了一下,抬起左手,摸摸他的头,轻快道“额娘怎么会不开心呢,来,可不能迟到,冬香,如果爷问起,就说我去宫里给额娘请安去了,不用挂念”
一晚没睡,此时却是睁着眼怎么也合不上,春儿靠在我怀里,随着骄身的摇晃,一下一下蹭着我的腿,不时抬头跟我说着书院里的事,学了什么东西,哪个府里的小阿哥背不出来书,出了洋相,又有谁表现好,让先生夸奖了。
我不时笑笑点头回应,问他自己学得如何,说些鼓励的话。
待看他开心进了书院,同各府里的阿哥热络的打招呼,玩得好的,不时互相推搡几下,笑得好不开心。
我朝他笑着挥挥手,待看不到他的背影才转身,春儿,看来你适应得很好,额娘也放下一桩心事了。
此时天色还早,天还泛着鱼白,太监宫女也零星着路过,不时低头向我行礼,我挑了僻静的路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驻立看那立在一旁幽雅精致的小亭子,许多回忆涌上心头来。
当年还粉雕玉诼般的可爱小十六,似乎又站在小亭子前,笑嘻嘻的朝我招着手,还未脱稚气和婴儿肥的脸蛋满是笑意,我恍然一笑,垂下眼,原来时光如梭,早已不复当年的我们了。
再没有如此纯真执著的笑脸,再也没有为了故意买弄才学,心里满是虚荣的小若兰了,我们都在变。只是看到小亭子,当日与十六在这里嬉戏调皮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畔一般。
笑笑叹口气走近亭中的石桌,凝望一阵,坐下身来,左手撑着下巴,遥望着遥远的天边,从鱼白中慢慢透出一点红出来,然后红越来越多,掩盖的那青灰朦胧的天际,血红却不灼热的太阳突地冒了出来,给整个花园洒下一片金黄,照射到我眯眸浅笑,无限暇思的小脸上。
闭眼静静感受着太阳,暖暖的,亮亮的,好舒服。
直到亮光越来越强烈,慢慢有些晃眼,彩霞踌躇几下,忍不住近身轻轻叫唤我“侧福晋,时候不早了,你看这太阳照得你的脸都发红了,要不进来躲躲吧”
我放下手,终于不甘的睁眼,果然一片光亮,四周一切清晰可见,皇宫热闹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动动麻木的腿,回头示意彩霞搀扶我起身。
正准备下台阶,彩霞突的这住脚,轻道“侧福晋,是九贝子爷”
我惊鄂望去,果然是九阿哥负手独立,站在花园中,浑身扬溢着耀眼的光芒,淡淡笑着,正暖暖看向我,狭长的细眼有些刻意眯起,缓和着脸色。
“若兰,这么巧啊,我刚想去给额娘请安呢”九阿哥见我相望,起步朝我走近道。
“咦,九哥,真的好巧”我讶然回神。
他笑笑踏上台阶,直走入小亭子“既然碰巧了,再坐一会吧,赶时间吗?”
“我能有什么事”我笑着摇摇头,也随身跟上,坐上刚才静坐的位置,重新被阳光包围,周身都散布在有些灼热的光线里,暖和着有些苍凉和冰凉的心。
“去拿些茶水糕点来!”九阿哥从我身上收回眼神,转头朝正候在外头的小太监喊了一声。
我朝彩霞挥挥手,让她到亭外候着。
“九哥,我阿玛的事胤祯同我说了,这阵子以来都没出府,也没机会同你道谢”
阿玛辞官不久,九阿哥就主动找向他,出人出力的为我阿玛打点生意,这份情,不是胤祯同我说,我从哪里得知,想是十四在一旁劝着,阿玛这才答应的吧。
九阿哥把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放到石桌,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比起你跟冯记当铺的老板说的的合作的法子来,又算什么,我可是在当铺上好好赚了一笔”
我脸微红,当时那样说只是为救冯陈生的祖业罢了。没想到九阿哥当真应了条件,说来,是我该感谢他才是。
“如今老十四可是深受皇阿玛重视,上个月与三哥四哥一起被皇阿玛叫去,议西北用兵一事,老十四和四哥的见解可是让皇阿玛大大开心一场,重重得到首可,可我看你怎么似乎闷闷不乐般?”
我惨然一笑,果然是如此,这兄弟俩为了平策妄阿拉布坦在西藏祸乱领兵镇压一事,大大争夺了一番,最终还是让十四占了上风。
“这是朝中之事,我岂可妄言”我皱眉淡淡道。
九阿哥低低一笑,直身道“说的对,你还是把心用在府上的好,别烦这些事,再说这几年来十四弟可是越来越长进了,哪有需要人担忧的地方”
我蹙看他喜从心来,一切皆如意的模样,心中却只得叹息,张张嘴,却没有只字片语,仍忆起当年与他在逍遥名居后院的那一席坦白直率的谈话,他的心意比十四确定的更早更坚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八哥的身子如今怎样了,皇父如此绝情一番话,如今怕是让八哥心气郁结,爬不起身子吧,我实在没有勇气去看望他,唉”我低头转移着话题,可还是一样的沉重,年后不久,康熙对死鹰事件旧事重提,公开表示,与八阿哥再无父子之,皇家的亲情也比市井要残酷得多。
九阿哥眼神远望,凝住脸,片刻才道“你不去也是对的,上次的变故想起来,还让人心惊胆颤;你放心,你当日不顾性命,仗义执言,为他求情,这事八哥放在心里的;再说如今八哥闭门休养,谁也不待见,连我们也好几次不得门而入呢”
我沉脸点点头,一时忘记右手的手,想抬头抚掉额角的细汗,右手刚一抬起,便撞到桌沿,痛呼一声,惨白着脸无力垂下。
九阿哥冷着脸叹息一声“若兰,你这身子每次见到都是大小伤不断的,真是让人……把手拿来,我刚好带了些消胀清凉的药物”
我白他自顾的打开了方盒,一股幽幽的药香扑鼻而来,煞是好闻,这手疼是我直地冷汗,也没再拒绝,左手抬起,慢慢在桌上放平。
九阿哥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见一手抓印,咬印,残忍不堪的印在我白嫩细上的手腕虎口上,拧紧眉,冷着脸道“下手可真重”
我闭上眼侧望向一边,不敢看那满目的伤痕累累。
九阿哥缓过神来,也不问是谁伤的,为何受伤,仔细用小刀叨起青黑的药膏,轻轻在一面白布上细细刮平均匀,抹了长长一段,这才小心的双手拈布慢慢贴到我手腕,小心观察我的脸色,放平后,一后轻将我的手抬起,一手从下绕着挽了一圈;
伤痕太多,直再缠上一圈白布这才全然的遮盖住。
他长长吁口气,卷下我的衣袖,这才收妥小刀与白布,盖上长盒。
药膏果然清凉,散去了难受的胀痛与火辣,凉丝丝的,温和不刺激,尽管一碰还会痛,但已经好很多了。
“谢谢九哥”我咬牙抬着手腕放到膝上。
“若兰,对不起”良久九阿哥却吐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
我茫然啊了一声,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他眼神一晃,似乎回了神,咧嘴笑道“这几可不要地沾水,好生养着,以后可不要再被伤着了”
我愣了一眼,还是眯眼点点头。
他把木盒递给彩霞,教她一番使用方法,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不知道我是否看错,竟然在他似笑非知的狭长的细眼中,竟然看到一丝伤痛,却马上又被一抹坚定掩住。眼神转动时,一丝丝恨意滑过眼角,一闪而逝。
我恍了神,竟然呆滞望着他就这样离去,连身都没有起。
他,在恨什么?
呆坐一阵,甩甩头和彩霞一同往永和宫走去,免不了被她一阵唠叨,顺便把吴氏与晴儿数落了个遍,如若不是我在身边,她怕是对她们祖宗十八代都不会放过,这个单纯直率的丫头。
德妃见我进宫,显然有些意外。
我撑着笑脸,向她报喜,说了好一阵甜话,唠了一阵,呆在憋闷的屋内有些烦闷,我看差不多胤禛也快要过来请安,便找了借口说去透透气,熟悉熟悉宫中的环境,同彩霞一同告辞了出来。
时间果然凑巧的很,我刚出宫门,便瞧了胤禛往这边来了,忙装作没瞧见,快步往另一方走去。
我慢悠悠在宫里转着,不知不觉又走以咸福宫了。
抬眼苦笑,看着这仍又清冷的空荡荡的宫殿,说不出庆幸还是悲哀。
让彩霞到一旁候着,我蹲到小池边,觉得不甚舒服,干脆移了个干净的位置,一ρi股坐了下来,下巴搁在双膝盖中,左手笨拙捡着小石块,左一下,右一下扔着,一声声咚咚沉闷的沉石声响起。右手无力垂在石头上,使不出一点劲,一动便痛得我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一下一下的咚咚击水声,似乎要成为觉醒寺里的木鱼一般,抚平我心里的烦燥与不安。
一下一下扔着,时间与力道也均匀起来,果然与木鱼的功效差不了多少。这时已经管不了臂膀的酸痛了。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丝毫不在乎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我皱皱眉,手未停,继续击着尚未平复的水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脚步未停顿,直直走到我右侧,平稳的蹲下身来……
“不过生了个格格罢了,值得你生气吗?”平平的话里,却带着淡淡的嘲讽。
我气息有些被扰乱,极力控制胸口起伏,我知道,一碰到他,自己便没有什么好的心情了。
“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我毫不留情反击过去。
他低笑拍拍手掌“好,我倒是也想尝尝看这种滋味,否则怎有资格对你说这句话?”
我绥绥湿了的前额发丝,往一旁挪了挪“四哥公务繁忙,这种闲情雅志,消耗时光的事情,恐怕于四哥你不太合适”
他丝毫不以为意的低沉一笑,双手架在双膝上,微张开腿,悠闲的坐着。
“弟妹果然是久居深府,不问世事,如今我可是回归田园,一心向佛,最近还在园里亲自开垦了一片不小田地,弟妹有空可去观赏一下,这地里的东西,可长得不赖呢”
我闻言讥哨侧脸看他,心中却早被他这番话乐得前仰后翻了,为他那般虚假做作心中也一阵鄙视,弯着嘴角冷笑道
“四哥一向得舍进退自如,到得一片高山,却不贪这风景,急流勇退,这份心境,这份胸怀,可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可能比拟的,弟妹怕是没有这份欣赏的眼光,不管四哥这田地里究竟种的什么,长得好不好,在我看来,依旧是一团稀烂的泥土罢了,其余空无一物”
胤禛听闻,不悦扫了我一眼,冷下了脸色“弟妹上山念佛几年,这说话倒真也是高深莫测了几番”
我愉悦的哼了一声,用力丢了一个石块,溅起些水花,打在我们的头上,身上
“四哥过奖了,弟妹无非说几句让人不愿听明白的话;四哥却是实在的做着那些让人瞧不明白的事,这高低一眼便分,弟妹怎可担当这高测莫测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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