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显然也受了不轻的打击,胤禛建府多少年了,如今府里却是子嗣却是如此的单薄,福宜一死,又只剩三位阿哥了,如何让她不心生疲倦不平。
我挺着肚子来,果真是不受欢迎的,众福晋同我打着招呼,眼底却是冷冷打量着我肚子,不冷不热又坐到一起闲聊去了。
那拉氏知道我与年柔情份不一般,倒是热情的招呼我坐下
“若兰,你身子不便,这会人多,可得小心些,唉,我们爷是没有福份啊,前些日子,还想着帮福宜好好庆一下三岁生辰,谁知道……”
我落莫点点头,劝慰道“四嫂,您别伤心,这事,谁也控制不了啊”
那拉氏抚抚眼角,拍了拍我的手,招呼着人去了,眼光滑过她已生皱纹的眼角,心中轻叹一声,这女人的一生,说到底,是那可恶礼教下的牺牲品,为着这个身份,谁说不是把自己埋藏许多呢。
看着她指挥着下人忙活,与众福晋周旋的身影,剩下的,只能无尽的感概,却无法评说,她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
“若兰,我想着你今个儿会来”如意牵着弘历和福晋们打着招呼,走近我道。
我点点头,弘历乖巧的走近,双手放在我膝盖上,抬脸一眨一眨的看着我,小小年纪也是明白一些的吧。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嘻笑拉着我碰额。
我抬手抚摸着他的头,湿了眼睛,长叹口气,弘历,我的孩子,还好,至少你是安全的,你是健康的,额娘算是幸运的吧,至少,至少,不用担心你和春儿会遭遇这些不幸。
“若兰,王爷这会正在柔姐姐房间里安慰着呢,谁也不让进,不让看,从昨个,爷就没合过眼,你也知道,爷最疼她,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是多么上心呢,唉,作孽了,她这身子骨又不好,这会还不知道……”
如意拉我到一旁,悄悄说道,满脸的婉惜,转身吃力抱起弘历,看他生气红通通的脸蛋,眼里满是柔情,却也似松了口气,心里怕也是在如我一般的庆幸,弘历的平安吧。
我心中的遗憾与惋惜却比她们要多得多,苦笑出声,不止福宜,接下来的福惠福沛也难逃厄运。接二连三的打击,这原来只是个痛苦的开端罢了。
“如意,陪我到她院里看看吧,我这身子如今也不方便,只是远远看看罢了,也好求个心安,比在府里心急如焚等信的好”面对如意的疑惑,我解释道。
如意点点头,放下弘历,一起出了内堂。
虽说是夭折,这白布却在年柔的院里都挂起来了,在这深秋,显得更加的萧然凄凉,丫头么么都被摆在院门外,满院子站满了人,个个低头不语,脸色沉重,屋里传来的阵阵悲痛的哭声,想是哭了许久,这会喉咙嘶哑,不住的抽泣,发自内心的悲痛,让闻者酸涩。
我扶着院门止步不前,想着房中的年柔痛不欲生,胤禛压抑着伤心不住安慰,鼻子一阵阵发酸,泪水淆然落下。
许是我轻轻的抽泣让离院门最近的丫头惶恐,忙紧张的走近,低声行了礼,不住回望屋内,白着脸迟疑道“侧福晋,王爷交待说谁也不能进来……”
“行了,我们知道,回去守着,我们就走”如意皱皱眉挥手让她走开。
“十四婶,不哭不哭,你哭,历儿心里也会难受,历儿也想哭了……”弘历轻轻扯着我的衣襟,抬脸却真是红了眼眶,扁扁嘴,声音带着哭意。
我看着他,感动涌上心头,护着肚子,蹲下身,轻拥他入怀,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身子里,弘历不知所措的抬头看如意“额娘……”
我不住抽动的双肩,说不出话来。
弘历懂事的僵住身,一动也没有动,慢慢抬起小手,搭上我的肩膀“十四婶,别哭了……”小小的人儿,这时只知道简单的说着这几个字。
弘历,我的孩子,想着相见却不能相认,这泪却是流得更凶了。
如意在一旁不安的低身推推我,轻咳了两声。
直到弘历唤了一声阿玛,我才惊地缩回眼泪,慌张的站起身来。
不知道何时胤禛已经走出房门,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一院子的奴才诚惶诚恐。
看着他满脸的胡茬,一脸的疲倦与悲痛,双眼深黑不见底,紧紧攒紧的眉心无不说着他的郁结,一身的愤愤不甘不舍似是马上要爆发出来一般,难怪连平常都受宠的弘历都只是怯生生的喊了一声阿玛后,便紧紧抱住我的腿,缩在我身后。
如意看看我,拧着手巾,挺身到我前面,欠欠身道“王爷,年姐姐还好吗,我们不放心,特立来看看”
我低头紧紧披风,遮住隆起的肚子,心中很是不安,原想看一会就走的,这会看来一个不好,让胤禛误会了。
胤禛低沉嗯了一声,扫向身后的我道“弟妹既然诚心来一趟,就进来看看吧”
如意舒了口气,退到我身侧,我纠着手巾,矛盾的看向他,对着院门是进退不得。
“四哥,我……我也看得差不多了,还是等四嫂身子好些,再来探望……”
他阴沉扫了我的肚子一眼“不妨,你们都退下”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走了进去。
“若兰,年姐姐一向与你交好,你就进去劝慰几句吧”如意摆手让下人退到一旁,朝我鼓励道。
我咬牙,点点头。
“侧福晋,您得当心身子啊”冬香不放心的交待一声。
待我进了房门,胤禛轻掩上一半的房门“如果不是了解你,你这趟来,怕是要惹人闲话了”
我回首看他,眼里没有责备没有刻意疏离,这个时候,哪里还需要这些,此时在我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
他抿嘴坐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水,静静看着床头赢弱得已经哭不出声的年柔,看她的神情,意识似乎都已经慢慢留失了。
叹口气,坐上床沿,拉着她纤细冰凉的手轻轻暖和着,为她可叹可悲的人生不禁落泪,如果说在这时代,我是彻底悲剧的人生,她,也不会比我差多少啊。
连失三个儿子,一身的病痛,陷在亲人与最爱的夫君间苦苦挣扎,唯有一丝亮光的,只是胤禛那份怜惜与宠爱。
看着她哭累,紧闭的双眼,心里满是安慰的话语,也吐不出声,拉住她的手,覆上我食指的戒指,这本是你家族之物,希望,它也同样能为你带来保护,我在心中不住默念着。
“这样的生,还不如不生的好”我恍神的低语。
想起当年春儿庆生宴回来的马车上,他说相见不如不见这句时,我的痛苦反抗,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许多的苦,是我们乐意去选择,乐意去接受,尔后却又深深的痛苦与挣扎。
就算年柔知道她三个孩子都要死,怕也是要生的吧。
“又被你预料到了,是不是?!”
我低头不吭声。
他重重放下茶杯“我不信邪,我不信!”
我悲切的转头,鼻子被感伤塞得满满的“不要和我赌,我同你一样,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年熹慧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他重重的喘息,直盯着我不吭声,我无声的告诉他,胤禛,别再挣扎了,我,真的很渺小,真的无能为力,纵然我在十四身边,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根本无须防备我,戒备我,如果我可以,今天的我们,都不是这番景象。
良久他才犹疑说出一句“你既然知道,还……”
我苦涩一笑,他这气死人的自信,可是从来没有放下过。
“胤禛,这从来就不是标准和依据”我怜惜的望着他,低声道。
放弃吧,胤禛,那日咸福宫的话,我们都当作没有发生过,这辈子,我只能欠你的。
我仔细的盯着他的反应,微微舒了口气,还好,并没有如当初般的嘲讽和愤怒,这会的他,双眼墨黑不见底,如一口久远的古井,除了内敛与沉寂,再无其它。
一阵阵的微光在我与年柔的手间亮起,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惊喜的望向胤禛“胤禛,四嫂一定会没事!你看!”
他颇为惊奇的走近,倾身拦住那一抹亮光,年柔的呼吸渐渐趋于平和,头微微一歪,这下是真的安睡过去,好好休整了。
“我以为它只是守护你”他轻轻道,坐上床沿,轻轻抱起年柔,安放在他怀里。
这戒指终于也头一次如了的愿,我低头审视这渐渐收回光芒,恢复墨黑的戒指道
“这本是年家之物,要守护的从来也不应该是我,四嫂身子弱,如果戴在她手上,会更好”
如果……我心念念低头想着……
“我问过亮工,这戒指发光一事,他从未听说过,看来它只有在你身上才有这功用,你不要幼稚的想要摘下它”胤禛轻抚着怀中年柔苍白细弱的脸庞,轻描淡写道。
我拉上被角,细心的掖好,缓缓起身,看着他怜惜遗憾的紧抱年柔,重重的气息将他们环绕,这场景有我在场,实在是大煞风景,不知是为他们而感动,还是为他们怜惜,洪水般的眼泪无声的汹涌流下,慢慢退下身。
“兰儿,一切都没变”声音既遥远又低沉,让人听不真切。
我抚抚泪,踏出房门,轻轻掩上,一转身,满目萧条的秋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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