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半个月罢了,中间也是大事小事不断,十四要忙着接近各路将军和副将,了解军中情况,也时要同他们一起讨论如今西藏的局势和现状。府里的大小事自然是管不来。
我安心的关在院子,平遥也让奶娘带到别的院落,虽说同玉兰她们相处不善,但如今平遥也大了,绿荷是府里的长女,性子温和乖巧,不似吴氏那般俗气与圆滑,也常带着平遥和晴儿的两个女儿一同在后园嬉戏游玩,有奶娘和冬香一旁看着,我也放心的由着她去,她性子开朗,嘴巴也利落,总不能让她跟着我闷院子里,这样对她不公平,何况春儿也不在,我的精力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分给她。
随着十四出征日子越近,以往心中那份隐约不安,偶尔冒出的情绪时会涌上,让我对本已认定这个时代已经踏实的感觉有着丝丝的不稳和摇晃,有时会突然跳出一个让我害怕的想法,我会如同摸不着头脑般来到这里时一样,再让我承受一次巨变,突然的消失,然后突然的醒来,发现我又失去了一切,要重新面对一个新的环境和随之而来的恐惧。
这些想法,让我在面对十四,春儿和平遥的时候,十分的不安和害怕,竟希望自己能少关心一些,少在意一些,让他们都独立起来,将来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也能很快的适应,易于接受。
这本是自己凭空的猜测,只是越是在情绪迷茫和混沌时,这种意想会从纷乱的泥泞中突然冒出一两个泡,微微的,轻轻的触动着心弦。
我没法不在意这些想法,因为我能来到这个时代便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可思议,那么如果我真有一日要消失,那么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有始,总会有终的。
“侧福晋,您闷了一天了,要不要出动走走?”彩霞在一旁出声打断我。
我失笑的回神,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这都是在想些什么,也许我真的该出动放松放松一下连日来紧绷的心,否则,自己不知道还会想出什么更加难过的东西来,更增添自己的混乱。
“马上就要入冬了,还有什么地方好看的,好走的”我闷闷的轻笑,甩掉心中惆怅的阴影。
彩霞总是停不下身子,我发呆时,她总是左右打量,看有什么需要整理的,这会也是不例外,拿着鸡毛掸子扫着花瓶和柜子角落,随口道“这阵子,各府里的福晋都往四王爷的牡丹园里去呢”
“这会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春天,那园里不过也就是些残败的花草树木罢了”我不以为意的道,转身走向书桌拿着毛笔翻看着。
彩霞忙不迭的放下掸子,走近道“侧福晋,瞧你整日不出去吧,这消息果真是不灵通”
我捂嘴一笑,伸手拿笔敲了一下她的头“好个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再说真有什么好看的,这阵子各府里不是都甚少来往吗,如意也好久没来找我了”
彩霞搓着头,嘟着嘴哭笑不得扭身道
“侧福晋,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啊,再说了,各府里的福晋哪回自家家爷有啥事,都避个整年的啊,咱们爷这事定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难道还真的不相往来吗”
我转转眼珠,嗯了一声,坐下身来,撑着头调侃着自己道道“是这个理儿,倒是我的忘性果真太小,一件事记得这么长呢,哪知外面的局势早已变了多少回了”
“就是说嘛,爷也说了您这阵精神不好,让您出去走动”
我叹了口气,起身打开垒好的箱子
“彩霞,爷走也就是这两天了,哪有心情,别说这么多的,再看一下,这准备的东西可有缺哪样的,这几年爷都在这院里,出征的衣物什么的,可都得我们院打点,她们只准备些零碎,我们可不能出差错,前边兵荒马乱的”
“哎哟,侧福晋,您可是一天至少检查个三遍啊,这半月来,只差没把这房里的东西全给盘进去了,奴婢敢打保票,这里头啊,一个纽扣都不会少”彩霞颇为无奈的走近,把箱门关上,扶我到一旁。
失神的坐下,彩霞,你怎么会知道,不管往这箱里装多少东西,我这心总是空空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总放不下心,只有不停的看,停不下心也停不下关注的眼,该做点什么,才能做得更好,能让自己好过好想一点。
“爷好几天没回院了,一整晚都没见到人,朝里有这么忙吗?”我双眼无神,毫无焦距的看着房门,喃喃道。
彩霞抓头搔脑,有些站立不安,不放心的多瞧我两眼,绞着手,好一会才低头道“侧福晋,爷马上就要起程了……”
我离坐走到门边,斜靠着门柱,环抱住自己,微眯着双眼瞧着这浓浓得快要消退不见的秋天的最后景象“哦,我知道了,是要告别吧,应该的,是我自己整日胡思乱想,竟然忘记了”
长吁口气,缓步出了门,彩霞咬咬唇,拿了披风跟了上来“侧福晋,您可千万别乱想,奴婢猜想爷这样做也是为了您着想,考虑着您呢,奴婢可看得出来,爷虽然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爷晚上一回来,总瞧着您,一脸的担忧呢”
我蹙眉抬脸眨眨眼,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拉紧了彩霞刚披上披风。
“我知道,我只是有时想想觉得有些可笑,可悲”我低低呢喃,垂脸走向秋千,站在一旁轻轻摇晃着,木板树藤滑过眼帘,微微错目。
彩霞微微不知所措的立着,似乎绞尽脑汁的想说些让人安心宽慰的话。
我回头微微一笑“彩霞,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彩霞茫然啊了一声,却马上醒了过来,眨眨眼上前一步道“侧福晋,奴婢是您从寺里回府那年跟着您的,想想整整也有四个年头了”
我抿唇点点头,可不是吗,那年也是这个季节,被接回府的。马上也似现在般,迎来了寒冷的冬天。
足足适应了一两年才这些平淡安定的日子。
“彩霞,你也快二十了吧,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近两年来,我让爷也帮你留意了些,可你总是不太上心,看得出来,如若不是念想着我们这番心意,你怕是当场就拒绝了,虽然说你留在我身边,知我心意,常能陪我解解闷,可这样下去,我这做主子的,总有些不安哪,你看江涛,这两年,我也多让他守着绣娘,偶尔才来一趟,事情总得分个重缓,你知道,我向来不是刻薄自私的人”
我坐上秋千,轻轻摇晃着,彩霞一边听着,一边稳着藤绳。
“侧福晋,奴婢这辈子能跟上您这么好的主子,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是真的不想,真的不想成亲,嫁人,就想留在您身边侍候侍候您一辈子”
“真是傻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这拖下去可怎么办?”我闭眼感受着这悬空的飘荡,心思也飘得越来越远。
“奴婢知道,可奴婢是真的心甘情愿侍候福晋您,看着您同爷这份感情,奴婢真是……”
彩霞既是欣喜又颇为感伤的低低出声,声音传到我耳畔,又被舞动的微风,轻轻吹散,我倒宁愿,自己听不到。这个傻姑娘,也同梅香般执著。我自己也是为情所困,走不出这圈圈的女人,又该拿什么立场来说呢。
梅香临死前那坚决的不悔不怨的宣称仍然清晰在耳,老天,为何在我身边的都是如此执著和坚定之人,让我既是佩服又充满着悲切,心里直怨这世间的情情嗳嗳来。
我能再接什么,我能问,彩霞,那你心里有没有意向之人,许我能帮上忙?九阿哥,你可知道在我这深深的院落,有一个这样的人儿心里默默的念着你,想着你,蹉跎着女人最宝贵的青春,无怨无悔;
苦笑抿抿唇,微微甩甩头,让自己晃得更远更高,风更大。呼呼滑过我耳边,疾风扑面,吹散一堆烦恼事,说得清的,说不清的,淡淡的,浓浓的。
“侧福晋,刚才不是说四王爷的牡丹园嘛”
我低低嗯了一声。
“您也过去瞧瞧吧,四王爷特立请了有名的花匠从别处运来好多枫树,移种在牡丹园里呢,此时正是枫叶红的时候,可好看了”彩霞颇为兴奋的稳重绳,走到我前头道。
我惊的睁开眼,攀着藤蔓的手指微微发白“枫叶?!”
“是啊,半个多月前各府里福晋都去看过了,都赞不绝口,直夸四王爷心思巧呢,这法都想得出来”
我厌倦的起身,冷冷道“不就是枫叶,有什么可看的”好个胤禛。
彩霞微微红了脸,跟上身来“侧福晋,咱们爷这几天跟四王爷走得近呢,可能是爷就要出征了,四王爷跟皇上请了旨,在府里设宴了好几次,皇子们都去了,好不热闹”
我扯扯嘴皮,看着颇为羞涩的彩霞,看来这小妮子,看枫叶是假,想凑巧碰上九阿哥,才是真的。
无奈苦笑的回神,十四与胤禛走得近,这天是下红雨了,还不是为了这打仗希望胤禛在后方多拨些钱粮罢了,公务而已,不得不应酬。这兄弟俩真是谁也落不下谁,这会,一个管前线平乱,一个管后方钱粮的供应,不配合无间,多些来往怕还真是不成。
“四嫂府里可有拜贴?”我想了一会儿才问。
“侧福晋,您去雍亲王府哪里还需要拜贴呢”彩霞一脸轻松道。
我皱眼不悦道“彩霞,这话可怎么说”
“侧福晋,您虽说不太走动,可您同雍亲王府里的福晋好,谁不知道呢,这阵子,我听明月儿说,她们都念叨您好几次,怎么您没有一同去,当时,福晋脸上可不太好瞧呢”彩霞近身凑耳道。
我蹙眉不语,遥望着远方,思绪混乱。
“侧福晋……”
我叹口气,摆手道“好了,让管家备骄吧,我们去一趟”
彩霞笑开脸,响亮了应了一声,正准备快步离去,我却远远瞧到晴儿正对着我院门来了,咳嗽一声,唤住了他,自己坐上石凳“彩霞,备茶来”
彩霞紧住了笑,瞧了瞧院门,抿嘴快步走向茶房。
“哟,若兰,爷可就这两日要走了啊,你可真沉得住气”晴儿笑意盈盈的走近,不等我起身招待便斜身坐下,一手放上桌面,眉眼带笑和打量着我。
我淡淡一笑“那我该怎样表现才好呢?”
“我还真是为爷不值,我……”她突地停下声,皱眉挥开明月“到一边去,瞧着碍眼,跟了我这么久,脑袋瓜也不长进”
明月咬唇唯唯诺诺的退下身,碰上端茶走近的彩霞,低语一番,一同走远了些。
我皱眉不动声色看着晴儿的举动,微微垂头不语,等着下文。
晴儿转回脸,阵阵轻笑“若兰,我早该同你多聊聊,只是这阵子各府里应酬多,你也知道,咱们贝子府如今可是红旺之地啊,哪家府上不想多攀交一些的,这不,这一阵乱得团团转,这才没顾得上你”
“晴儿,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若兰,这会再忙也没有关系,往后,我们可是有着足够的时候聊聊,培养培养感情呢,这几年同你生疏,爷又瞧你得紧,弄得我们想多与你说几句话都不容易啊。这实在让我遗憾得紧呢”
晴儿一脸笑意,声音却是凉凉的,透着股寒意,早是不见那日聚餐时那份不便与不惯,原以为她对十四感情深厚,没想到适应却是如此的快,对我……也如此的迫不急待,几次三番的暗示下战书。
我颇为厌倦这样的太极,任是以前直率的她,这几年竟也沾了那俗气的婉转之气“晴儿,你到底想怎样?”
“我?我想怎样?”晴儿斜了我一眼,鼻子哼哼干笑了两声。
我皱眉道“晴儿,我知道你们对我不满,可是,许多事我也是无可奈何,我说与不说,都是讨不得好,我知道爷一走,我定是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你也不用再拐弯抹角的说这些话”
晴儿微微错愣,转地抬手,轻轻拍了两掌“若兰,你果然沉得住气,倒显得我们急燥了”
我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道“是,确实太急燥了,我现在要出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转身朝彩霞走去,厌倦烦燥的心情让我一刻也不想与她说下去。
“好!你该拿出份气度来,这以后的日子我们才不会太沉闷”晴儿在背后冷冷道,我顿了顿步,挺胸抬头的唤来彩霞,一起走出院门。
胤祯,我真的感觉很悲哀,为你,为我,也为她们。
想起这贝子府未来风雨飘摇的十几年,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可笑,真的很可悲。
管家见我要出门,显得十分的惊愣,我心情十分不悦,横眉扫了他一眼,他忙干笑的为我撂开车帘。
“侧福晋,您要去哪里?”车夫点头哈腰问我。
“牡丹园”我蹙眉坐下,放下帘子,车夫凝神愣目的脸恍了一下便消失。
想起晴儿的举动,我胸口起伏闭目呆坐着,随着清脆的马踏声一下接一下的不停息。
脑子纷乱想着,直到马车停下,车夫撂开帘子喊了一声,到了,才清醒。
恍神踏下马车,抬头看着这大大牡丹园三字,这才发省,自己并不该来。车夫听到牡丹园三字时的错愣,欲说还休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
没有拜贴,没有邀请,这园子只是胤禛静心休养,虚闲下士的地方,各府里的福晋们要参观,还得由那拉氏与胤禛商讨安排一番才可以,就算是自个府里的福晋,要来也会事先派人来说一声的。
而我却一个人来到这里,有些懊悔,竟然就这样冲口而出,这话要是传到玉兰她们耳里,尤其是晴儿,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子。
我如梦初醒的转过身,招手朝车夫道“你驾车过来,我要去另外的地方!”
侧身低头斥责彩霞道“怎么刚才我上车时也不提醒一下我”
“侧福晋,奴婢也是这会才想起来啊”彩霞一脸的哭丧,也明白过来。
“十四婶!”
我惊喜转身“弘历,是你”忙转身走近。
弘历笑着点点头“十四婶,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啊?”
我正想回话,可是瞧着弘历神色不对,似乎大病过一般,脸色惨白得厉害,嘴唇也没有血色。
“怎么了,弘历,这是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心一惊,顾不上说话,凑近身,抚着他的脸,上下打量,一脸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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