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沟隔得太宽太久远,突然移近了,不适应反而多些。
当年那样的我们,如今,只剩复杂与顾忌。
“再上去坐坐吧”我回身指指那已茶楼。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抗拒,但看着我抿唇固执的脸,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的他,八旗尽在掌握,早便不是当初那个生嫩的连话都说不上的小表哥了。
“我明天再多派一队人,你可时出来走动走动”
我抚抚苍白的小脸,无所谓的摇摇头。
“表哥……”
“嗯?”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颇为尴尬缓缓道。
浩远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也不吭声,搁起茶壶满满斟了一杯,仰头灌了下去。
“说吧”
我别开脸“忆慈的事,我想应该听听你的说法”
“什么说法”他故作疑惑。
我吸了口气“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不能不顾一条生命”
他挑眉冷笑“生命?侧福晋未免太过于夸张”
“夸张?表哥是没有见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你眼前慢慢枯萎,失了生气,往日灵动的眼珠,只剩一潭死水,慢慢在绝望中失去力气……”我一时激动得双拳紧握,不断发抖。
可我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啮笑,又一失悲伤
“她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
“她知道!你明知道,她死也不会放下的!”
他眯眼也站起身毫不示弱的逼近我,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你经历过的,不是吗?”
我有些茫然。
他重重捶下桌子,返回原位。
我挑起了他的怒火吗?
他突地看着我,竟是笑出来,那笑,却苦得让人心里发酸。
“我当真要像你这般忘了变了才好”
“表哥……??”
他抬手止住我的话,却是为我斟了茶,沉思一番才道
“表妹,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表哥可是顾虑到什么?”我不甘就这么放弃。
“那根本不可能”他斩钉截铁。
“表哥,我向你保证,这边不会有后顾之忧!”我理解,可是我只能试一下。
“你是这样认为的?”
我对上他那深刻得近乎控诉的眼光,只能嚅嚅唇,却道不出话来。
“让她忘了我,我只把她当晚辈,何况……她是你的……”他痛苦的闭上眼,不愿再开口。
我理解的起身,拍拍他的肩,当年,他是喜欢小若兰的啊,如若,不是我莫名其妙的代替了那颗心,他……他不至于会抱撼吧。
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债。
这是两难之事,妾身有意,郎却无心,让我在其中能做什么。
偏又是如此尴尬的身份,这情由谁去说,都好过我。
可是,算来算去,只得我一人。
我一路想着,回到府,冬香春兰两个丫头就守在小门等我,满脸的急切。
两个人捣鼓半天,推推让让就是谁也不肯先说。
我满心的心事,又走了好长的路,不管怎么样先进来歇歇脚再说。
“侧福晋!”春兰似是快要哭出来,见我模样,竟是语带控诉。
控诉?呵,控诉的人真多,不是么。
“说吧”
“大小姐今个儿上吊了!”
“她现在怎么样?!”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刚回来的路上还想着怎么说服,真是可笑啊。
我急忙奔向凤鸣奸,外头丫头站了一院,里屋凤兰她们一见我到,停下拭泪的手,迎我进去,我忽略那客套里的丝丝抱怨成份,我真的,真的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执著,竟以这样的方式对世道,对这屋外的众人,对我抗议。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有几个包袱齐齐放在桌上,那床上薄弱的身子,一丝存在感都没有。
小脸纸一般的白,再没一丝的生气,双唇紧闭,眉间却还是淡淡泛出哀愁,让人说不出心疼怜惜。
我握起她竹丝般的小手,原先是柔弱无骨,现在却是瘦的见骨。
我抹去脸上的泪,我没法逃避,不能自私。
你是恨我的吧。我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小小纹路。
那温文婉约的少女,那心细如尘善解人意的少女,那为我挑灯的少女,那为爱不顾一切的少女。
“醒来,慈儿,兰姨帮你还不成么”
“兰儿!”
“啊?”我眼神空洞看着阿玛,随后点点头,替慈儿盖上被,随他走出去。
“兰儿,这事还是慎重的好啊”烛火下阿玛的脸忽明忽暗,看起来也一筹莫展。
我又何尝不知呵。
“唉,我知道这个决定你来做,不妥当,当年你和他……”
“阿玛!”
“我知道,如今只能看你的了,如若不行,别勉强,那也是她的命”
那是她的命,可是我不能认命呵。
“去看看你额娘吧”阿玛疲惫朝我挥挥手,埋进烛火下看书,我转身,一滴泪清晰的重重滴在书面。
如若我不回府,额娘便不会为我担心,埋下病根。
如若我不回府,忆慈便不会起这份奢念,造成今日的困扰。
如若不是我,这府里三层三外层的围着,人心慌慌,二个姐姐也不会急着走,把忆慈逼到绝境。
额娘也不会再次加重病情。
为了那份愧疚,为了想逃避,想自私一下,可事情并不会等我。
额娘已病得昏昏沉沉,我送来的药都摆了一堆,再好的药,也医不了心病。
从那日回府,我就能料到今日的结局了。
额娘这一生,虽是一路富贵,但太过顺风,唯一的不平和变端都只源于我。
两个哥哥我是没有见过,额娘一生,只顾着若兰过得好一点。
那街头繁华散尽时的感觉又一次抓住了我,我环顾房间,快步跑到窗前猛地推开,一阵凉风吹来,满面冰凉。
我还未来得及和额娘好好说说话,谈谈心呢。
人生的遗憾总是一个多过一个。
似个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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