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地起身,趴到地面,正经的行了礼,足实的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这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显得闷声刺耳。
阿玛一惊,忙要扶我起身。
我抽回手,执意跪下。
“兰儿这是做什么,你可是堂堂的侧福晋,怎好……”
我逼回眼泪,抬头定定看着阿玛,带着浓浓的鼻音“阿玛,兰儿这辈子,最觉歉疚的就是对您和额娘了,只是兰儿没用,不能为你们做什么,反而……这三个响头,您该受,否则我心里真是闹得慌,除此以外,兰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傻孩子,对阿玛这么生分作甚”
我由他扶我起身,不敢再瞧他怜惜心痛的神色。
“阿玛,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休要再为兰儿的事伤神了,这时局,我也同您想通生死病死一般,现在心头一片清明,心头也不再有任何怨言了,阿玛可能理解?”
我伸头掏出几张银票“阿玛外头的生意也不要再费神了,就此安清的度日,过些平淡的日子,兰儿虽说不济,虽说阿玛未必需要我的帮助,但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让兰儿稍微平息一下对您的愧疚,让我再少一份负担”
阿玛凝神不语,只是我们父女向来是心心相通的。银票他也不瞧,明了的接了过去。
小若兰,你若不死,可是多么的幸福。
“阿玛,我再去看看额娘”
再度踏入这让我心安也让我害怕的屋子,我这回却只攀着门框,不敢再入内。微微的晚风轻轻吹过那白蔓床帐,细细的波纹缓缓不停的流淌,床内那气若游丝的身子,若隐若现。
额娘,下一次回来,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重重的吸了口气,抹去泪水,久久站立后,我终是收回脚,缓缓合上门,如同关上一启再也不能打开和寻回的世界。
背身间,似是再听到那沉沉的叹息。
※
一晚未曾入睡,我心在慢慢泛白的天色中,也越来越害怕和不安。心怦怦直跳起来。
起身在蒙蒙的天色间,自个洗涮着衫,便大开房门,坐在桌前凝望那遥远寂静的天色出神。
冬香抱着盆轻手轻脚进来,见我已置妥贴,吃了一惊。
她伸手再似每天早晨一样,要撂开面纱看我伤势,我止住她的手“你和春兰去准备着吧,到前头看看去,有什么需要帮忙,待弄好了,再叫我”
她疑惑还是点点头出了门去。
只消一会,整个府便热闹起来,吹吹打打,人声鼎沸。闲闲吃罢早点,我便坐在桌前出神,似乎那外面的一切与我无关一般。这吵闹的一切,只是一个极好的背景,而真正的好戏,还未开始。
喜事终究是喜事,这屋里头的丫头连苏泰都被这喜气感染,这场够大,人够多,气势倒也不输正夫人的场面。只是这样也能弥补我一点点的愧疚。
冬香进门唤我,我才回过神,一路的红,交织在眼中,热闹的迎亲队伍已经先行出发,府里只剩一片狼藉般的余热正在慢慢消散。
转眼摇晃间,我已经在统领府的正常中,绿艳热情伴在身侧,替我答着话。
人越来越多,吵闹声也越渐浓厚,鞭炮一阵响过一阵,到处人影穿梭,交织着客套喜庆的脸,一些官员原本想见识一下我的模样,见我戴着厚厚的白纱,不免有些失望。
绿艳不厌其烦的替我作着解释。
我恍忽的看着,想到春儿一岁庆生那年,也是这样的喜庆,也是热闹的宴席,任人猜测。我在茫茫的人海中,焦急的寻找十四的身影。
“这席还不开么,可别误了时辰。”我瞅瞅天色,看这热闹了好一会了,低声问绿艳。
“表妹,得再等等,还有人没来呢”绿艳左顾右盼,显得期待至极。
“四哥事务繁忙,还是不要再等了,拜堂吧。”
说着我正要起身唤苏泰让人把礼给行起来。
门人在外高喊了一声“雍亲王到!”
吵闹顿时静下来,人群一窝峰的涌向前门,一时间黑鸦鸦行礼行了一地,原先满院这头看不到那头的空间顿时空旷,诺大的府地,唯剩我与他两两对望。
他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满是热切,恨不得飞身过来将我瞧个真切,我微微朝他欠欠身,旋又坐下。
“起来吧!”他沉沉的道了一声,便直直向内堂的我走来。
我打断他双眼欲盯破面上的纱巾神色,眼角一弯笑道“四哥,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我们竟要一同主婚呢。”
“可不是么,还是我们二夫人有福气,能请到二位”绿艳笑看我们,打破僵局。
“四哥今日能来,真是出乎我意料呢”我笑着说,随即抬手示意他坐下。
“弟妹不能见人的时刻,可真不少呢。”
我对他的嘲讽忽略了过去。
“你下去准备着吧”他转头朝绿艳交待。
我看着绿艳离去的背影愣目不语,随即双眼不时扫向外面的宾客。
“怎么突然要成这门亲事”他不悦出声,拉回我的视线。
“哪有什么说法,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你把江涛谴走是何意思?!”他不满我心不在焉,斥责道。
我一愣,转过头盯住他脸色,暗想,原来江涛果真什么都没说明,随即我微微一笑,这算不算我也没有输得彻底呢。
“他不安于我室,一心二用,我留他作甚?”
他不悦的想伸手拉过我,随即半途又撤了回去,捂唇低声道“有空去牡丹园看看,这工程进展顺利,皇阿玛也甚是欢喜,往后一切事务移到那里,也无不可”
“四哥的地方,如何弄都好,无需过问我的意见”我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欲再说,门人已经来唤我们过去主持行礼了。
我欢快起身,也不顾礼节的,把他抛在了后面。
我感概的看着这片热闹喜庆,忽略浩远忧郁不甘的目光。胤禛却是阴冷的扫着我和浩远,如此的喜庆也未撤下他的冷面形象,绿艳以为请得他来是荣幸,我看只是自讨苦吃。心念念的他行完礼便速速离去的好。
今天有他在场,总觉得给这场戏留下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夫妻交拜!”
我璨然一笑,落下了心,看了一眼盖着红盖头的怩慈,她双手紧紧握着,微微发抖,不时头微微倾向浩远方向,不须揭开盖头,也知道那是娇羞不已又紧张又期待的。
一群人拥簇着二人退下,宾客们又重回宴席。
“你一晚的心神不宁,到底想干什么!”
胤禛语带些慌乱,有些急燥道。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欠欠身道“四哥,这礼已成,您事务繁忙,我替表哥谢您能前来,这就不过多叨扰了。”
他危险不耐的眯了眯眼“你最好别做让我不明白的事,你该明白,我不会允许!”
我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毫不畏惧的便出了内堂,朝外走去。
今时今日,又何须顾忌太多,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不会为我改变什么,这些年我老早便瞧了个透,即是如此,我当然只该照我想的来活,求得几分自主。
出了门,一个拐角,突然一个人托着盘子便这么冷不叮的撞到我,满盘的汤水,皆洒在我身上,我惊呼一声,忙向后退开。
“该死的奴才,走路不长眼”冬香奴喝了一声。
那丫头瞧也未瞧我就趴的一下跪了下去,头磕得直捣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侧福晋恕罪!”
冬香还欲责骂,我扯扯衣衫“好了,起身吧,先带我去厢房换身干净的衣衫”
“还不起来!想让我们侧福晋着凉吗!”
“是,是!奴才这就带您去。”丫头忙乱的爬起身,低着头,忙在前头开路。
这府里果真够大,因为还要绕开宾客,我这身模样还真不能让他们见到看笑话,左拐右拐的,在我快要失了耐心时,这丫头终于说到了。
因为下人全都在前头忙活后院甚是寂静,这丫头一看喊不着人,引我到一处厢房坐下,忙不迭地帮我去拿衣裳来。
我握握拳头,一阵粘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皱眉道“冬香,你找找看,去打盆水来”
我不时低头扯扯湿衣衫,一边不停张望。
猛然间进来一个人影,二话不说,便上前捂住我的嘴,冷冷道
“舒舒觉罗侧福晋是吗?不想死话,最好别吭声!”
我瞪着双眼不停的挣扎,狠狠的盯着他。
“你最好安份点!”
待我终于看清来人,只装腔作势的挣扎几下,显得不甘却又害怕的点点头。
你终于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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