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说这些,转而问道“十三哥身子可还好?府上刚解了禁,这礼一过,怕门槛都要被踏破,你可是要作好准备了。”
她捂唇眯眼一笑“可不是么,我倒还没想到这楂,这些年清冷的有些过了头了。”
我们再叨絮了些小阿哥们的事情,便散了场,这时节,能说的,能掏心的,也就这么几样了。
晚间和德妃吃过饭,闲话了几句,也不觉得倦了,正待熄灯好好睡一觉,突然有太监进来传话,说皇上召见。
德妃睡不安稳,这一响动,又起身,召那小太监问话
“这么晚了,皇上宣侧福晋作什么?”
“回太后的话,奴才不清楚,不过有十三爷在,想来商量政务当中,有些话要问侧福晋吧。”
“老十三也在?”德妃低头念了一句。
“额娘,没关系,我去一趟好了。”我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
德妃还是不放心的,让清芳提了灯笼跟我一起。
”侧福晋,奴婢还没见过太后这么疼过谁呢。”
我笑着点头,她不过是将我当成了十四罢了,爱乌及乌,有些安慰。
路过灵栅大家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九阿哥十阿哥见到我,便起身走了过来。
“他又唤你过去?”九阿哥消瘦了不少,这会看了看小太监,一脸的阴沉。
“若兰,你不必怕他,前几天他无故的让你跪了一整夜,这次不知道又怎么折磨你,这回他要是再找你楂,我们哥几个定要为你作主!”十阿哥一脸的暴戾,蠢蠢欲动,这几天被限制在这灵栅里,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相当于是软禁了。
我看小太监一脸的焦急,便安慰了十阿哥几句,接过清芳的灯笼,唤了九阿哥到一旁说些话。
“怎么没看到八哥?”
九阿哥眼神有些躲闪,不自然道“他悲伤过度,正在家休养呢,如今是连床也起不了。”
我也没拆穿,只道“如今里里外外,依我看,就好似一张大网,虽是无形,却已具其功,纵有不愿闹腾几下,也无非演上几出意料之中的戏码罢了。”
九阿哥脸一阵白“弟妹多虑了。”
“我是多么希望如此,九哥,这么些年,我累了,我想,你们也累了,若兰现在一心就是期待胤祯归来,另不至于让事情太出局,有些话,我想了多年,念了多年,怨了多年,恨了多年,现在反而静了,只是希望我们这一群年少一起走来的人,能平安的,继续走下去。”
他伸出的手楞在半空,那脸色也如此的熟悉,如同当年我劝慰胤祯一样,结果是一样的。
恭恭身退下,继续前行,花瓶底鞋踩着厚雪咯吱作响,一回头,留下深深的脚印。
“侧福晋,看样子,这天色又得下钥了,奴婢就在这里等你吧。”清芳递了个灯笼给我,自己转身到澹宁宫一侧廊候我。
我感激点点头,提着灯笼到得大殿外,里面隐约有人声传来,看来交谈正酣。
“皇上,舒舒觉罗侧福晋觐见!”
“宣!”
我吁了口气,走到案下,刚跪下,还未及请安,门便吱呀一声关上。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得到平身后,起身朝十三的方向恭了一恭“若兰见过十三哥。”
十三倒是有些慌乱,忙上前几步虚抬我的手“弟妹,多礼了。”
胤禛哈哈一笑,起身道“今日就我们几个随便说说家常,都勿须多礼了,朕连日来政务繁身,多亏十三弟宫里宫外打点,弟妹又照顾太后得力。”
到底最后还是客气了。
三杯清茶,袅袅在这静深升起。
“先皇大礼这两日便要结了,届时各人各归各位,朕深感愧疚,让弟妹你一直留在宫中,这么久来,连府都未回过。”
我已隐约猜到这番召见的来意。
“皇上言重了,臣妾乃皇家媳妇,此为应当。”
他含笑点点头。
十三放下茶杯道“若兰,听说这两年,你真去过塞外了?”
我点头朝他一笑“是,总算也走了一遭,十三哥怕是忙得似陀螺般,否则定要好好与你详谈一番。”
“一定一定。”
胤禛打断道“十三弟,如今政务颇繁,朕刚上任,多亏得你们在朕身边勤力勤为。”转头又跟我说“弟妹,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十三弟身子单薄,朕确于心不忍,正待丧礼一完,便要加封众人,同心协力。”
十三附和了一声。
他即是同我说,我又不能不作答,遂敷衍回道“皇上英明。”
他摸摸下巴,一眼探究望向我,没说话,十三代为说道“若兰,八哥委以重任,明日即封廉亲王,授潘院尚书,以他的才干,定能胜任。”
我淡淡一笑,只是看着他,未再言语,直待他的脸色也尴尬起来,握拳轻轻一咳。
“皇上不计前嫌,能人善用,臣妾敬佩不已,回府后,定当克守已任,万不敢疏忽大意。”
说完我该说的话,我即叩礼请退”皇上,太后身子不豫,这阵定要与我说上几句闲话才睡,臣妾还是先前告辞,不叨扰皇上与十三爷的正事。”
十三抖抖袖道“皇上,臣也要告辞了,您近来过于操劳,趁得今日还稍闲,早为休息。”
胤禛起身,确实已显疲态,便点头朝我们摆摆手“也罢,你们下去吧。”
清芳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果然是下钥了,胤祥撑了伞送我一程。
“小心路滑。”
“十三哥,想不到多年后见面,竟是这种场面。”我看着夜幕下飘飘洒洒的大雪,感概道。
“是啊,物是人非。”他长叹了一口气。
“有些心结,要解开,确实太难,我看确实是物是人非,但唯独除了你,还让人心安。”我偏头一笑,正巧有丝发线被雪风拍打至我脸颊,我抬手轻轻一扯,他忙按了头,双眼仍然温润如水。
“放心吧,若兰,一切,我自当尽力。”
我吹掉手中那根银丝,让它伴着雪花一同飘逝。
我摇摇头“十三哥,双眼被仇恨不甘蒙蔽,有些东西总是看不清的,能守住这本份,都属不易,何谈其它?”
他沉默不语。
康熙的丧礼如同每个人心中还剩的那丝前史,这一盖棺,今日便是今日,黄土一埋,便是全新的世纪和天下。
总会还有人停在过去不愿醒悟,如同八哥,九哥,十哥,十四,乃至德妃。
也总会有人已经期盼未来,傲视天地,雄心壮志。
势必,有些人,夹在中间,拉锯。
这时,就位置而已,就我与十三,最为靠近。
我已隐有预感,这场仗,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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