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妹妹的苦恼
少见的冬日暖阳,一早就从窗户中射了进来,洒落在靠窗的一张单人床上。床上的被子耸成一团,枕头掉到了地板上,露在被子外的一双白皙的脚放松地并拢着,说明主人睡得正香。
房门“吱”一声开了,一个抿着唇、两眼笑意的高个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猛地一掀被子,大吼一声,“林妹妹!”
“到!”顶着一头弯曲长发的女子迅速坐起,清亮的双眸奋力睁开,两手自动地背到身后。
“哈哈!”男子笑得前俯后仰,“你又梦到开学了吗?”
“林仁兄,你找死了呀!”卷发女子察觉被整,光着脚跳到地下,追着男子挥舞着双拳。
“仁兄,妹妹,都二十三岁的大人了,还这么闹,象话吗?”端着稀饭出来的女主人威严地瞪了一眼。
林仁兄眼泪都笑出来了,林妹妹嘟着嘴气哼哼地回屋。
对,每年的开学都象是她的梦魇,当老师一叫她的名,她整个神经都紧绷着,头皮都在发麻。
她的父亲叫林书白,母亲叫方宛青,大她三十分钟的双胞胎哥哥叫林仁兄,这三个人的名字叫着怎么也是书卷味浓得三日绕梁的那种风雅,独独给她起了个“林妹妹”的怪名。
小的时候,叫着还很可爱。当她上学的那一天,她才知恶梦刚刚开始。
“这位同学,你真的叫林妹妹吗?”老师很耐心地很亲切地再次确定。
她认真地点头。教室里“轰”一声暴笑,“林妹妹,那你的宝哥哥呢?”一位男生露出没有大门牙的牙床,怪声怪气地问。
她那时还没读过《红楼梦》,不知道“宝哥哥”是何许人,但看男生笑得那样,知道不是好话,眼一红,委屈地把嘴噘得高高的。
她回到家就要求改名,“乖妹,人家没文化,咱们不和她计较。”方宛青女士一口回绝。
她后来读了《红楼梦》,知道了林妹妹是何方佳丽,更急了。她不喜欢那个病歪歪、酸溜溜、心脑很狭窄死得又很早的林妹妹,她和她可不象,光是她这一头卷卷的乱发就足以证明了。林仁兄也是自然卷,可长在他头上,叫个性,到了她头上,叫疯狂。哪天没认真绑好,顶着象个发套的乱发上街,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以为是疯人院跑出来的。
她身高168,腿长手长,很高挑,很强壮,从来不哭。小学五年级时,班上有个流鼻涕的男生叫什么“宝”,天天在她耳边柔声柔气地喊着“林妹妹,宝哥哥来喽!”,她忍了很久,有天忍不下去了,一拳挥上去,把那个男生打得鼻子直流的血。老师训了她一通,惊动了方宛青女士,把她的手心都打红了,她也没掉一滴眼泪。
坚强归坚强,但这个梦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阴影。一听到别人叫“林妹妹”,她本能地一抖。
她不是觉着自己玷污了这么个清雅的名,而是觉得这个清雅的名玷污了自己。
每学期开学,她最恨点名。一叫到她,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眼睁得大大的,嘴巴里能塞进个乒乓球。
她仰天长叹,又无力反抗。
幸好,她总算把所有该念的书都念过了,混到本科毕业,她死活也不肯再念,不想再受那份罪。
没想到,她捧着履历表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时,那些面试的人一看到她的名字,古怪地打量着她,“妹妹,真的是个妹妹哦!”那目光象意淫一般,她浑身的毛孔都立起来,一把抢过履历表,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种滋味很爽,也很无奈。
看来,她的恶梦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变本加厉了。
“妹妹”在这个社会叫着就象是一种暧昧的称呼,有首歌里唱道“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为你流眼泪?”一听就是被抛弃的女人在大发幽怨。
唉,她何德何能,无故被涂上一层粉红的色彩。
现在还不太老,被人叫“妹妹”,还能露牙一笑。再多个几年,还叫“妹妹”,明显就是装嫩。再想想有天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光,上菜市场,听到谁大叫一声“林妹妹”,她高声回应,估计菜市场那天会有太多的人得心脏病。
真是欲哭无泪呀!她估计她有一点和那个《红楼梦》里的林姑娘相似,就是早逝。在这样的恶梦中,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的一天又开始了。
林家的餐桌上,早餐已摆好了。
“妹妹,今天爸爸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他答应帮你找份工作。”林书白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和地说。
林妹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干吗,你想一直做米虫呀!”方宛青白了她一眼,夹给她一个包子。
说起来,这林书白和方宛青都是大学老师,但这气质却差远去了。林书白温和如一缕微风,方宛青却象一根爆竹,常常炸得她和林仁兄灰头土脸。
“不工作,就继续读书呀!妹妹,我们学院有走读研究生班,要去吗?我介绍我同学给你认识。”林仁兄挤眉弄眼,一脸坏相。
“方宛青女士,求求你,把那个户籍本给我,我不麻烦你,我去公安局改名,不然这样我不敢出门。”林妹妹双手合掌,真诚地第N次恳求。
“你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不敢出门?林妹妹这个名有什么不好,人家苏东坡的妹妹不就叫苏小妹,她不是一样闻名天下。名字只是个符号,你为什么要这样计较?”方宛青果然是一点就开始炸,碗“啪”扔在桌上,嗓门提得高高的。
问题是她这个符号点错了。林妹妹小声嘀咕,不敢发出声音。
“你哥哥叫林仁兄,他怎么从来没意见,就你话多。”
她叫林仁兄,也没意见呀。仁兄,一叫,就象是一袭长衫的书生拱手轻笑问候,春风得意,风流儒雅。而且不管年岁大小的人都尊称自己一声“仁兄”,感觉象叫“老大”似的,很有高高在上的虚荣感。
“妹妹,不如你叫林小妹,我叫林西峰。和苏东坡一家对应起来。”林仁兄还火上浇油,林妹妹可不怕他,“我看你叫林薜蟠好了,一脸蠢相。”
“你。。。。。。”林仁兄脸涨得通红。
“你想打人吗?哼,在外面一幅情圣样,整天骗我的零花钱去追女生,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把我惹急了,我用相机把你在家的样子拍下来,放到你们学院网站上去。”
“你敢!”林仁兄暴跳起来,林妹妹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你等着瞧!”
方宛青一摔筷子,“你们还来真的了,哼,跟鬼借了胆啦,不想活了!”
“宛青!”一声沉默不语的男主人按住妻子的肩,“都坐下来。”
硝烟弥漫的战场立刻微风细雨,一片太平。
“妹妹,改名是件很简单的事,但这么多年,你的学历,所有的档案都是用的林妹妹这个名,要是想找工作,你用新的名字,人家可没时间去求证新名字和林妹妹是不是同一个人,那样你就会比别人少许多机会。”
一阵细雨把林妹妹所有的气焰全浇灭了,“爸。。。。。。。”她黯然地一叹。
“你要是颗宝石,在哪里都会发光,和名字无关。”方宛青气哼哼地加了一句。“要是你实在想改,就叫林黛玉吧!”
林妹妹双眼一闭,血夜凝固,睁开眼时,小心翼翼地笑成了一朵花,“不用了,妈妈,我现在觉得林妹妹这个名字还不错。爸爸,快吃吧,我跟你去面试。”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权衡再三的情况下,林妹妹再一次妥协了。要是她叫林黛玉,她的生命估计是屈指可数。
这花花世界,好死不如耐活吧!
二,光荣加入狗仔队
二,光荣加入狗仔队
一个星期后,林妹妹终于摆脱米虫一列,成为自食其力一族。
汗,只是这自食其力。。。。。。。林妹妹直啧嘴,这自食其力,付出的不是体力,也不是脑力,而是尊严啊!
辛辛苦苦读了四年《新闻学》,奖学金也有拿过,也在壮严肃穆的报社实习过。她在毕业聚会上,发下豪言,要成为中国最杰出的战地女记者。豪言清晰在耳,怎么也没想到,中国最杰出的战地女记者,竟沧落成为一娱记。
什么叫娱记,通俗易懂的解释叫狗仔队,就是那种专门偷Pāi明星走光、恋爱、偷情、喜好等等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人。同样也是写新闻,但这种新闻要求不要有深度、文笔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的新闻够雷、够辣、够吸引人眼球就行了。
但想得到这种新闻,却是很难的。你得脸皮够厚,你得赔得起时间,你得象个间谍般潜伏在某处几天几夜,还得能骗瞎话、能联想、能猜测、敢下手。
想当年,黛安娜王妃就是死于这群人之手。
这种事,一个稍为灵活会识几个字的小学生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拖这科班出身的未来战地女记者下水呢?明显的大材小用。
林妹妹抵抗、挣扎、徘徊、不屑,但最后不得不屈服了。
这是林书白先生放下清高的书生架子,请朋友帮她好不容易从几百人手中抢过来的一份高薪工作。娱记的工作虽不高尚,钱却不会少赚。
方宛青女士说,全球经济这么不景气,有工作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本科生有什么了不起,街上一抓一把去。
林仁兄讲,这是可以与明星零距离接触的好机会,换了别人,一定会兴奋得没有人形。
林妹妹明白了,她不算是个正常人,她没资格矫情、没理由装清高。
反正不是第一次屈从命运的安排,咬咬牙,她光荣加入狗仔队。
报社一位老娱记带了她跑了一个月,她学会了在什么角度可以把明星拍美、在哪个角度可以偷Pāi到走光的刺激,学会如何旁敲侧击地采访、学会如何装路人守候在明星出入的餐馆。。。。。。。
老娱记笑说,到底是正规大学毕业的,一点就通。
林妹妹长叹,她引以为豪的聪明,竟用在做这些白痴、无赖的事情上。
一个月后,老娱记放羊吃草。林妹妹正式开始独挡一面。
北京今天下了场罕见的雪,整个城市笼罩在大雪之中。林妹妹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声透明的天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也冷得无法言说。
天渐渐黑了,林妹妹呵下冻红的双手,跺跺发麻的双脚,再一次扭头从橱窗里看看“丽园”餐厅里坐着的楚君威有没有什么动静。
说起楚君威,有点神秘,他是两年前,广告星探从大街上发现的。冷酷俊美的面容,高贵非凡的气质,不拘言笑,一双黑眸深邃如海,正是时下少妇美女们为之痴狂的类型。他拍第一支广告起,就捕获了全中国少妇们的芳心。
后来,他接拍电影、电视剧,人气越集越高,大小奖也拿得手软,每当他在镜头中一出现,粉丝们的尖叫声天地动容。
但这样的一个男人硬是两年多,都没闹过一次绯闻,这真让人失望。
娱记们挖空心思地追踪、跟拍,一次次面对面采访,最后一个灰溜溜地回来交白稿。
一提楚君威,娱记皆色变。
楚君威又开新戏了,媒体蠢蠢欲动,希望他这次能和某某女星擦个火花什么的。开机仪式上,大大小小的媒体把个容纳一千人的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主编把这艰难而又险巨的任务交给了林妹妹,其实是给新人一个锻炼的机会,不包任何希望的。
林妹妹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张冷成南极坚冰似的酷脸,心里直打退堂鼓,这人看上去就不好对付。
娱记们开始举始发问,林妹妹赶快打开录音笔。
“那位卷头发的小姐!”主持人首先指上了她。林妹妹涨红着脸,嘴巴张了半天,好不容易冒出一句,“楚先生。。。。。。。你高寿?”
全场轰笑,主持人捂住嘴,忍笑到花枝乱颤,林妹妹羞窘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楚君威冷冷地瞟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主持人。主持人猛地收住笑,让下一个记者提问。
林妹妹一句也没听清别人的问话,浑浑噩噩出了发布会,沮丧得想重回米虫行列,心里直把那个楚君威恨了又恨,有什么了不起的,回答下会死人啊,干吗让她当众出丑。
还好主编大人大量,没有责备她一句,托人给她找了张剧组通行证,让她整日追踪楚君威。
在剧组耗了半月,她上上下下都混了个脸熟,也陪着笑在楚君威身边转了又转,拍了几张他的定装照,其他一无收获。
楚君威正眼都不看她,不谈采访了。
他这次出演一个深情的公司总裁,一生专情早逝的妻子。他的表演几乎是本色表演,这些剧本差不多都是为他量身定写,他演起来驾轻就熟,反到和他对戏的女主很辛苦,常常迷失在他的眸光中,忘了接词。
林妹妹没写到楚君威的绯闻,到写了几篇别的辣闻,让主编大大夸了一番。
林妹妹的自信一点点又涨回来了。
今天路过楚君威的化妆间,听见他和助手说今晚和别人在“丽园”有一个约,她下午就过来守候了,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她守了三个小时,又饿又冷,也没看到楚君威和哪个女鬼有约。
他闲闲地坐在里面,象是在看剧本,头抬都不抬。
“丽园”是家会员制茶餐厅,你不是会员,有钱也吃不到。她现在情愿倾其所有进去坐一会,门童一记凌厉的眼刀,她畏缩地缩到角落中。有几个别家刊物的同行也象在守候,买了只烤山芋在对街分了吃,那香味在冬夜闻起来格外诱人,林妹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
包包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同学邢辉,同样是读新闻的,人家进的是《人民日报》报社,整天见的是党政要人,报导的都是国政要闻。唉,人比人,比死人。
“干吗?”林妹妹有气无力地问。
“新工作还适应吧!”邢辉中气十足。
“不适应也得适应,你找我有事?”她冷得抓不住手机,想早早结束通话。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呵,出来看电影吧,我有几张国外大片的首映票。”
“我没你的好命,我在等新闻!”
“你在外面?”
“对,冰天雪地、茫茫黑夜之中,你要救赎我吗?”
“吃饭没有?”
“人家不让进。”林妹妹惨然地回视一眼门童,明明也是中国人,何必狗眼看人低。
“哪家?”
“丽园!”
“十分钟后见。”邢辉说。
林妹妹不解地收起手机,邢辉要给她送饭吗?要求不高,带块烤山芋就行了。她不是自己买不到,而是怕一跑开,楚君威就和约会对象消失了,她这几小时不就白冻了。
“林妹妹?”餐厅里突然有人喊道。
三,剪刀手以及草包男
三,剪刀手以及草包男
接照以往经验,大街上有人喊“林妹妹”,她向来充耳不闻。
“林妹妹、林妹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头探出门外,又叫了两声,“一定是弄错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么个名?”男人嘀咕着,缩回头。
她继续装死。
“林妹妹!”这次是一位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的青年男子叫的,林妹妹拍拍冻僵的脸,瞪了他一眼,“别那么大声好不好?”
邢辉挪谕地斜睨着她,“怕你的宝哥哥听见呀!”
“你真的叫林妹妹?”西装男人耳朵真尖,从餐厅里走出来,在寒风中哆嗦着。
“哦,有什么事吗?”林妹妹嘟囔着问,脸微微有点烫。
“有位客人让我送两块点心给你!”西装男人怪异地打量了她一下,塞给她一个纸袋。
“不需要了,我们进去吃。”邢辉推开男人的手臂,他们把林妹妹当什么人了,乞丐不成?
“我们进不去呀!”林妹妹低着嗓音,凑近邢辉的耳边。
“谁说的!”邢辉倨傲地一笑,牵住她的手,大步走向餐厅。门僮迎上来,邢辉掏出一张卡,晃了晃,门僮忙一脸热情的笑,打开餐厅的大门。
西装男人在门外打了个好响的喷嚏。
“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的?”林妹妹小心地跟在邢辉的身后,目光不敢乱转,余光不慎瞟到楚君威的身影还有他对面的空座,看来他今晚是被人放鸽子了,她的新闻也没了。
“都说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去广州不知钱少,唉,不来丽园才知自己原来是根草。”林妹妹感叹道。
邢辉从菜单上抬起眼,“还挺押韵的”
“呵,一般一般,邢辉,你怎么会是这里的会员?”暖气一吹,冻僵的手和脚象活过来了,她随意四下看看,特意在楚君威的桌边停留了下,哇,许多女人都在看他,他有什么不开心的,脸拉着象个吸血鬼似的,阴森森得慑人。如果能打听到放他鸽子的女人是谁就好了,她也就可以回报社交差,以后不会再被这块冰冻着了。
“报社给的。”
“共产党真大方。”林妹妹撇撇嘴。
碗碗碟碟地端上来,色香味俱全。既然是共产党请客,林妹妹也就不客气了。
“你今天在这里等谁的新闻?”邢辉算是林妹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知道她现在的光荣使命。
“剪刀手。”林妹妹口齿不清地说,嘴巴里塞得太满了。
“呃?”
好不容易把口中的食物咽下肚,林妹妹猛喝了两口茶,“你不知道剪刀手是谁吗?就是剪获天下群芳柔心的那个人。”
“为什么不叫快刀手呢?”邢辉笑出了声,侧目看了眼楚君威,真是很有型的男人。
楚君威察觉他的视线,抬头射来一记寒光,邢辉打了个冷战。
“那个太血腥气,他还有一个号,叫草包男。”林妹妹低压着嗓音说。
“什么?”
“你知道,?他大概高中都没毕业,幸好有一张赚钱的脸,不做明星就得去做牛郎了,唉,反正不会饿死,这种男人不叫草包男吗?”
“妹妹,你和他有仇吧!”
“没有血恨深仇,只是一点小成见,我发誓不挖出他的绯闻,绝不回报社。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要不然他是GAY?”
“啪!”邢辉拍了她手背一下,恨铁不成钢,“你懂得可真不少。不要做娱记了,再这样下去,你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我去向主编推荐一下,让他试用你几月,你好好把握住机会,就可以进来了。报社里现在差人。”
林妹妹眼亮了下,战地女记者的星光在眼前闪烁着。
林君威忽然站起了身,边打手机边走出餐厅。
“邢辉,我去去就来!”这也是个机会,要走也得写篇重量级的辣闻再走,林妹妹急忙追出餐厅。
隔着餐厅的玻璃门看到楚君威上了自己的保姆车,车窗半开,露出一位女子俏丽的背影。
没等林妹妹举起相机,保姆车扬长而去,消失在漫天雪花中。
“楚君威,你是属兔子的吗?”林妹妹气恼得大叫。
“唉!”邢辉走了出来,“他属兔子,你属乌龟,永远也追不上他的。林妹妹,你真的不适合做娱记,放弃吧!”
“别人能做我也能做。龟兔赛跑,最后赢得可是乌龟。”
“那是只懒兔子,这只是吗,能在娱乐圈混得这么好而不沾绯闻的,不只是兔子,还是狐狸,他会玩死你的,你怎么就看不清,傻傻的在雪中、在他眼皮底下、象个要饭的,等新闻等新闻,等他创造新闻给你啊,还真敢说。”邢辉不遗余力地讥讽道。
“喂,不要打击我,你和我虽是同行但不同类,你不懂。。。。。。哎,好痛!”脑门上被重重敲了一下。
“你真是误入歧途,林妹妹,回头是岸,莫要固执了。”邢辉挡下一辆出租,把她塞进去,“下次你再象这样,我就不会有怜悯之心了。如果想去我们报社,给我电话。”
硬梆梆的话和车门一起向她摔来,林妹妹本能地一让。他气什么?
不过,他的话好象是有点道理。
“妈妈,我想去《人民日报》打打临工,好不好?”第二天,林妹妹起得极早,乖巧地在厨房中帮着做早餐。
方宛青正在盛稀饭,不小心,手被烫了下,“你被周刊炒鱿鱼了?”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去党报工作比较高尚壮重。”
“你会背几条共产党章程?”
林妹妹闭嘴,她不是光荣的共产党员,那个章程横的竖的,她没见过。
“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党报对记者的要求特高,不能犯一点差错,你是不会犯错的人吗?”
她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但小错偶尔为之。“妈妈,当我没说。”
“不要在外面听阵风,到家就给我吼成雨。人要有自知之明。。。。。。。”
“妈妈,我今天还要去影视城,先走啦!”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妈妈的唇枪舌剑来临之前,林妹妹逃也。
雪后开晴,阳光映着雪,雪衬着阳光,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气温仍低得无言可说。
楚君威今天要拍一场湖边与女主邂逅的戏。导演让民工砸开了冰,在湖边铺上人造草坪、假的花树,感觉有点象《天下无双》里梁朝伟和王菲拍的桃花朵朵开一个场景,美需美,美得假矣。
配合场景,楚君威穿了一身休闲的装束,驼色毛衣、灰色长裤、浅色皮鞋,头发随意地梳向脑后,帅得冒泡,这是女助理形容的。
林妹妹看着他,握着录音笔的手直发抖。楚君威嘴唇都冻紫了,脸色也发青,女主冻得笑象哭,偏偏还一直NG。
导演快失去耐性了,讲话的语气重了起来。“你不要脸僵着,笑得自然点,趁现在阳光好,早点拍结束,大家就不要一起受冻了。”他对着女主吼着。
楚君威抿着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不帮女主说一句话。林妹妹撇眼瞪了他一下,不知那群少奶美女迷这个人哪一点,素质太差了。
“我。。。。。。。。也想,可是嘴巴就是张。。。。。。。不开。”女主一挤眼,眼泪流了出来,精致的妆一下化了。
导演气得摔开剧本,对天狂嘶。
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太阳忽然黯淡了下来,光线越来越暗,象是心情也不好。
“上帝,不会是日全食吧!”有人叫了一声。
太阳不是被云层遮住,眯着眼细细地看,是少了一轮,慢慢更多。天地间已经半明半暗了。
“对,对就是日全食。”人群开始惊呼起来。
“快,拍下来。”一脸沮丧的导演忽然来了劲,激动地把摄像机对准天空,人群围了过去,在镜头里看比肉眼看舒服多了。
林妹妹没见过日全食,兴奋地睁大眼,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她挤进人群,也想看个清楚。
“挤什么?”林妹妹不小心踩着谁的脚,被人推搡了一把,她扭过头。
微明的亮光里,她看到楚君威眼中冷酷的星光。她一怔,不由地后退一步,正好踏上刚刚砸下的冰,脚下猛地一滑,身子站立不住,她往后一仰。“咕咚!”她跌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湖之中。
四,穿越惊魂
四,穿越惊魂
“哒哒”的马蹄声,窃窃私语声,还有水流的潺潺声。。。。。。。林妹妹缓缓睁开眼,正对满天繁星、一轮皓月,空气中飘浮着花草和树木的清香。她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看到她是在一个湖边,湖水在月光下泛着鳞波,眼前是块广阔的草地,远处那隐隐的象是山峰,这是什么地方,导演换场景了?
北京也有这种干净的地方,办奥运会还是有好处的,空气质量高了许多。楚君威那群人跑哪去了,也不告诉她一声。林妹妹嘀咕着,发现采访包不在身边,她转过身来寻找,头不慎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吃痛地抬起头,不禁“啊”地惊呼一声。
一个硕大的紫檀棺木搁在她身后,映着月华,阴森森得让人惊惧。
现代戏里有棺木?现在不都是火化吗?她在做梦,一定是!她慌乱地闭上眼,梦中依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睛感到一丝光亮在向这边移动。
“将军,棺木在那边!”有个人压着嗓音,沙哑地说。
有人叫将军,看来是古装戏了,她跑进人家的外景中了吗?
林妹妹下意识地滚向湖边的草丛,屏息,怕挡了人家的镜头。
前方的棺木里突地发出“咯”地一声轻响,那黑漆漆的棺盖缓缓向上掀了开来宁静的夜色中,这声响虽然轻微,却已足够夺人呼吸了。
林妹妹霍然睁开眼睛,正巧看到这一幅骇人的景象---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缓缓将棺盖托开。
每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林妹妹捂住嘴巴,身子抖得旁边的草丛都跟着颤动。棺盖越升越高。。。。。。。接着出现的,是一绺如云的秀发,然后是一张绝丽的面庞,趴在棺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夫人!”几匹马来到棺木前,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跳下马来。林妹妹一抬眼,老天,那男人竟然戴着张笑面面具,她如被针刺,全身皮肤都收紧了,心头突突直跳,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脚底升起一阵寒意。
这拍的是恐怖片还是武侠剧,老天,好吓人。
棺中的女子,此刻已自棺中缓缓长身而起,她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身躯,被裹在一件如她白皙肌肤一样纯白的长裙里,夜风吹动,裙裾飘飘,她柔柔地歪向面具男子张开的怀抱中。“大将军,怎么到现在才来?”她的语声也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那么轻柔,那般令人沉醉。
面具男子恭敬地对抱起棺木的女子,“夫人,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太阳突然不见了,然后刮起一阵大风,风沙阻住了眼,等兄弟们睁开眼,棺木就不见了。本将军和兄弟们分几路找寻,好不容易才找到夫人,不然还不知如何向小王爷交差呢。”
女子皱起秀眉,“我说怎么头晕晕、晃悠悠的,原来是被风刮到这儿来了,真是闷坏我了。”
“让夫人受惊了。”面具男人抱起棺中女子,她竟轻盈得如一根羽毛般。
“路上可有人碰到你们?”
“怎么可能,谁这个时候会到草原深处来,再说碰到也没人猜出是本将军,呵,夫人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吗?”面具男子小心地把美丽女子放到马背上,自己也一跃上马。
女子轻轻一笑,秋波如水,“怕?我不怕,我知道小王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弃了我的。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白莲这个人了,君问天该开心了吧!”她突地狂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在颤动。
“他会开心得流下眼泪的。”面具男子发出一声冷哼,侧身对跟着过来的家丁打扮的随从说,“去,把棺木推进湖中。”
“将军,棺木是空的,只会漂在水面,沉不下去的。”
“你笨呀,不会放几块石块吗?”
随从跳下马,把火把递给面具男子,向棺木走来。林妹妹把自己又往草丛中缩了又缩。
随从没有注意湖边的草丛有人,他咬着牙把棺木推进水中,然后捡了几块大石块放进棺中,盖实棺盖,水面冒出一串水泡,棺木慢慢地没入湖水之中。
“飞天堡那边有人察觉吗?”女子问。
“不会,小王爷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夫人不要担心,没有后顾之忧的。我们赶快回行宫,免得小王爷牵挂。”
“好的!”女子轻柔地一笑。
马蹄声远去了,天地间又静了下来。
林妹妹自草与草之间的缝隙外望,晚风把一切吹走了。
这场戏没有NG哦,好象很顺利。那女子是国内哪位女星,以前怎么没见过。
她躺在那儿不太想动,很久之后,缓缓坐起,心仍为刚才的镜头余悸。口渴得难受,她俯身湖畔,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她的身影,微卷的长发,清秀的面容,一袭夹衫随风飘荡,白皙的手臂俏皮地拨弄着湖水。
拨着,拨着,她突地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湖水,竟似已望出了神。
大雪纷飞。。。。。。。砸开的冰,手冷得握不住录音笔,突然消失的太阳,她被推进了湖中。。。。。。。。
林妹妹呆愕了一会,喃喃自语,她站起身,打量着身上的衣衫。。。。。。。这么轻这么薄,她记起了女主角穿着风衣冻得青白的脸。。。。。。。
老天,这不是梦,不是戏。。。。。。。衣服可以更换,场景可以搭建,但这季节没办法改变。。。。。。。她也被一阵风刮走了。。。。。。。
她可怜的脑袋快速飞转,在数九寒冬,整个中国除了海南和福建,其他没有什么地方会有这么暖的天气。
可是,可是海南和福建有草原吗?
浑身的血液全涌上了头顶,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夜鸟,怪叫一声,掠过湖面。
林妹妹打了个冷战,突地折身疯狂地奔跑,觉得有无数个黑影在后面追着。她咬着牙,拼命地跑,都处都是草地,没有路,无边无际,她看不到一星灯光,听不见一句人声。
她一直往前跑着,不问方向,跑到气歇,跑到脱力,跑到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五,骑红马的男人
五,骑红马的男人
晨雾微凉,东方发白。一缕金光穿过云层,照射在草原上。
“姑娘,怎么睡在这里?”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问话,然后身上被一双温柔的手臂轻轻托起。
林妹妹缓缓睁开眼,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下眼睛。托着她的是位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的男子,一身浅灰的长衫,有一双清澈又秀逸的眼睛,鼻子坚挺、薄唇微翘,看来有些冷酷,但他一笑起来,就非常的温柔,也是古装打扮哦。
一匹高大的红色骏马站在他的身后。
这男人比林仁兄帅多了,属于极品帅哥。林妹妹目不转睛看着他,心中评定。
“姑娘,我不算吓人吧!”男子笑道,换了另一只手臂托住她。
林妹妹脸一红,忙从地上爬起。头有点痛,眼前金星直冒,她闭了闭眼,稍稍适应了下,才站定。
阳光下,她看清了四周的一切。
蓝天,白云,美丽宽广的草原,茫茫草海,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林海和青色的山峰,大大小小的湖泊象明珠一般缀落在草原之中。
“这。。。。。。。是在哪里?”她紧蹙眉头,心中不祥的感觉象野生的草越长越密。
“飞天堡的草原中。”男子说。
“飞天堡是什么地方?”
“呵,飞天堡是蒙古国上都郊外最大的一块私人领地。”
“蒙古?”林妹妹倒抽一口凉气,她印象中,蒙古还在北京的北部,冬天比北京冷多了。眼前这个蒙古一定不是那个内蒙古自治区。
她突地打了个激零,眼瞪得溜圆。“。。。。。。。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
大帅哥纳闷地看了她一眼,“现在蒙古可汗是成吉思汗,中原。。。。。。。”
林妹妹闭上眼睛,不要再问了,心中的预感兑现了,她很时尚地穿越了,一瞬过千秋。
这世上真的有比光速快的交通工具呀!
老天呀!如果穿越,就穿越到战场上去吧,圆圆她的记者梦。她平时对佛祖很尊重,也没怠慢过耶稣,他们为什么都不听她的祈祷呢!
人家嫌人生太平谈,穿越到古代做个公主、皇妃什么的,祸乱一把,她从没这方面的奢好。
在二十一世纪过活,很艰难,她情愿呀!
她现在该怎么办呢?她又是什么新的身份?过了二十三年,一穿越,成了流浪儿一般,不知自己是谁了。看这一身皱巴巴的旧衣粗布,不象是出身有多良好,搞不好还有孩子了。
方宛青虽然唠叨,林仁兄也讨厌,可是。。。。。。。他们都爱她呀!现在,她与他们隔了近千年,她怎么活呀!
林妹妹嘴一扁,无助地蹲下身子,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哭。
“姑娘,姑娘。。。。。。。。你怎么啦?”男子一直笑ⅿⅿ地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她的哭声让他呆住了,他局促不安地也蹲了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位先生,不,这位相公,不,这位公子。。。。。。这位少爷。。。。。。”林妹妹抬起泪容,“你怎么称呼。。。。。。。。你要去哪里?”
男子一怔,忙拱手,“在下韩江流,正要去飞天堡。姑娘,你家在哪里,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我也想知道呀!”她哭得更大声了。
“呃?姑娘是被别人掳到这草原中的?”
林妹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以前的事全部不记得了。”她只能这样讲,要是说实话,会吓坏这位还算和善的公子。
“那名字也不记得了吗?”韩江流细声细气地问,象怕吓着她似的。
“好象。。。。。。。。好象是妹妹。。。。。。。”她嗫嚅地看着他,手抓住他腰间的丝绦,怕他突然转身而去。
他是她穿越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象刚出生的孩子见到娘亲一般,不管丑与美、好与坏,都得跟着。他看上去也不算坏人了,笑起来的时候让她想到邢辉。
“妹妹。。。。。。。”韩江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真是你的名字?”
林妹妹无力地低下眼帘,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解释了。
朝江流同情地一笑,以为她记不起来了。
“姑娘,你若相信我,就请随我去飞天堡,那边人比较多,说不定有人认出姑娘呢!”
“若认不出呢?”她忙问。不会是把她又送回这里吧!
韩江流笑了笑,“若认不出,你就随我先回四海钱庄,日后,我再慢慢为你找寻家人。”
“四海钱庄是不是民办银行?”
“呃?”韩江流直眨眼。
林妹妹回过神,苦笑了下,她又犯傻了,成吉思汗时是公元一千二几年,离二零零九年近千年,哪里会有银行。
“就是人家把银子放进你家里,你付利息,然后你贷给另一个人,收人家利息这一类的机构。。。。。。。不,是地方。”林妹妹绞尽脑汁,也不知有没有表达清楚。
“呵,是,差不多,姑娘你。。。。。。懂得可真不少。”
连幼儿园小班算起,读了二十年,懂得自然不少。有什么用,又不能造架时光机,把自己送回二十一世纪。
“那你说话算数哦,如果没人认识我,你一定要对我负责。”林妹妹啧啧嘴,这话讲得有点暧昧,“我的意思是,我虽然不太会做什么。。。。。。。但帮你的孩子上上课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绝对不会误人子弟。也不会白吃你家的饭。”虎落平阳,她没什么好选择的,辅导高中以前的学生一定可以胜任,其他的,她没把握。
韩江流惊讶地一挑眉,然后笑了,“我还没孩子呢!”
林妹妹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哦。。。。。。。。我以为古代的男人成婚都比较早。。。。。。。。。”
“古代?”韩江流一怔。
“就是。。。。。。。象韩公子这么帅的男子,一定有许多千金小姐想嫁,你应该早就美人在怀了吧!”她吞了又吞口水,终于勉为其难地说出一通理由。
“呵,我是个例外,可能美人们不喜欢我这个类型。”韩江流玩味地倾倾嘴角。
柳眉一拧,林妹妹坚决地摇头,“怎么会,韩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温雅俊逸,你这样子最是惹女子青睐了,一定是你眼光太高。”为了让他收留她,她大言不惭地大吐阿谀奉承之词。
“好象是读过几天书,就是有点贫嘴。”韩江流宠溺地一笑,看穿她的心思,“放心吧,没人要你,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安身之处,对你负责。”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吐下舌,“那。。。。。。我们走吧!”
“姑娘,韩某冒犯了。”韩江流一作揖,扣住林妹妹的腰身,一跃,把她放到马背上,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古代还是君子多,明明是助人为乐,还说成冒犯。她不由地想起昨夜看到棺木里女子被面具男子抱上马的情景,他们不象是陌生人,听讲话的语气,象是主仆。其实,她有点不太确定昨晚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她的脑细胞不够用。
“韩公子去飞天堡谈生意吗?”马缓缓地在草原上行驶着,到处可见开满野花的小山坡。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清澈得如镜子般。韩江流很绅士地尽量不碰着她的身子,握住马缰的手臂也张得开开的。
“是去看位朋友,他的妻子刚刚过世。”
“哦,真是不幸。那韩公子要多住几日,好好安慰他啦!”
“他不需要人安慰的,我只小住两日。”
“四海钱庄与飞天堡相隔多远?”
“近一天的路辰,呵,四海钱庄就在大都。”
大都可是很热闹的地方,是蒙古的首都,元朝时,迁都北京,大都就成了陪都。林妹妹历史学得不算好,好也只会记唐朝和宋朝的事,那时候风流人物多,文人雅士如云。记得成吉思汗,还是因为毛泽东那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还有金庸老爷子的《射雕英雄传》,郭靖就是在蒙古长大的。
成吉思汗是个好战而又有野心的人,算有本事的一代君王,蒙古在他手中,前所未有的强大。
“。。。。。。你们这里。。。。。。。是不是常打仗?”林妹妹担心地问。蒙古进攻中原,建元朝,可是踏着血河过去的,她千万不能穿越进一场战争中去。
“呵,不会,这里是大都,战争都在边境那一线,不会波及到都城的。你忧虑的事可不少。”韩江流挪谕地一笑,觉得自己今天遇到的这位头发卷卷的小姑娘很好玩。
大都里常有异域人出入,象她这种卷发的女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防患于未然呀!”她世故地叹了一声。
韩江流微微一愣,脱口说道:“你年纪尚轻,为何口气这般苍老?”
“尚轻?”大妹妹伸手一抚自己面靥,话中充满了惊诧。古代不是十几岁就嫁人了,她都二十有三了,还尚轻!
“嗯,你应该不到二十年华,不是吗?”
这穿越后,身份变了,年纪也会变?她昨晚在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头发是卷卷的,脸还是那张脸,不对,应该是她读高中时的那张脸。读高中时很辛苦,脸瘦瘦的。大学毕业后,她稍胖了点。
难不成她有一颗二十三岁的心,一张十七八岁的脸,象《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练就了返老还童的功力?
这可是好事,心里突地一松,那么她一定还不是某人的妈吧!
“姑娘?”韩江流低首,看到她又挤眉弄眼的,轻笑出声。
“韩公子,我。。。。。。不知我芳龄到底几何?”她咬文嚼字,文绉绉地叹了声。
“哈哈!我今天运气好象不错!”韩江流大笑着,一拍马背。马飞快地向前奔去。
前方,视野之中突地出现了一个小城镇,在城镇边上,有一处庄园,几幢高大辉煌的殿阁被密密的红松包围着,美如海市蜃楼一般。
六,不是怨家不聚头(上)
六,不是怨家不聚头(上)
“看到了吗,那边一长排大树的地方就是飞天堡。”韩江流俯下身,对林妹妹说。“可以这样讲,那里是蒙古大都郊外最美的地方。”
“喔!”林妹妹忐忑不安地笑笑。她现在没心情赏美景,她担心的是飞天堡有没有和她有关的意外在等着她。
韩江流一拉马缰,“吁,吁!”他拍拍马背,马缓缓地拐上一条大道,不一会,就进了集镇。集镇上人来马住,川流不息,大部分人的装束就是象《射雕英雄传》里的蒙古人那样,男人干练的短装打扮,头上戴着个帽子,女子有的穿裙,有的也穿短装,梳着无数个小辫,用一些羽毛在头上做装饰。
街上的人象是很熟识韩江流,不时投来一道道敬重的目光,看到并骑的林妹妹,则是一愣,目光速速躲开。
这是什么反应?她看上去很吓人吗?林妹妹狐疑地掉过头看着。
“我们到了!”韩江流的声音带着一股意犹未尽。
马转入弯道,前方出现两扇大铁门,铁门大开着,进了门是长长的大道,两边是齐整的草坪,道旁两旁高大的红松,大道漫漫,象是没有尽头,阳光穿不透树木,林妹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韩江流含笑看看她。“飞天堡很大吧!”
哪里是大,是很大,这个堡主不会是个财阀吧,得多少钱置下这么大的家业。林妹妹心中嘀咕。前面终于出现开朗的天空,映入眼帘的是成团成簇的石南花,浓艳得象血一般,显得非常怪异。
一幢雄伟的城堡跃然眼前,优雅、精美,城堡由平坦的草地和绒毯似的草坪环绕,座落其间,庭院的平台倾斜着伸向花园,花园又通向后面的湖泊。林妹妹震愕得半张着嘴,眼睛来不及看,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的上帝,真的好美!”她脱口说道。
“上帝?”韩江流瞟了她一眼。
“哦,我自言自语,你别管。”林妹妹透过一扇带竖框的窗子,看见城堡大厅里都是人,大厅的外墙上挂着黑纱蒙着的白灯笼,她正要细看,忽然一阵呼天喊地的哭声从厅里传出,她本能地一缩。
站在外面守候的两个家人看到他们,一个迎上来,接过马缰,另一个则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位脸色苍白的清瘦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微笑着向韩江流一拱手,“韩少爷,你来啦!”
“赵管家,这几天辛苦了。”韩江流跳下马,拱手还礼。
林妹妹在马上捂着嘴,睁大眼,这个赵管家怎么象多日不见阳光似的,浑身透出阴沉沉的冰寒。
“来,你也下来吧!”韩江流微笑着向林妹妹伸出手,搭上她的腰。
“她。。。。。。她怎么会和你一起?”赵管家惊吓得倒退两步,恐惧地指着林妹妹。
“赵管家认识这位姑娘?”
林妹妹身子一下子紧绷,心悬到嗓子眼,她的身份快要浮出水面了吗?
“她。。。。。。。她就是。。。。。。。”林妹妹看到他嘴巴张了两下,一声直穿云霄的吼叫声突地盖过了他的声音。
“碧儿!”
三人愕然地一起转过身。
大厅前,一个身着红衣,身形肥胖的妇人抖着一身的肥肉,颤微微地向这边跑来。林妹妹看得直撇嘴,那双胖腿象连在一处,她不是在跑来,而是象个肉球,向这边滚来。
人还没到前面,先听到重重的喘息声。林妹妹自觉地躲在韩江流后面,怕挡着她的道。
肉球越过韩江流,在林妹妹面前倏地停止滚动,嵌在一堆肉里的两只黑豆样的小眼,狠狠地盯着她。
“你。。。。。。要干吗?”林妹妹颤声问。
“碧儿,你这个死丫头,昨晚又野到哪里去了?”妇人大吼一声,林妹妹只觉得眼前一黑,五爪山从天而降,一把头发被牢牢地抓在妇人手中,拖了就往大厅方向去。
“你放手,有话好好说,干吗打人呀!喂,好疼哎!”林妹妹拍打着妇人的手,大声叫着。“韩少爷,救命啊!”
韩江流一把拉住妇人,“夫人,请松手。这位姑娘是和我一道的。”
“啊,和你一道的!”妇人极力睁大眼,另一只手突地飞出一掌,直奔林妹妹的脸颊,“你。。。。。。怪不得夜不归宿,原来学会偷汉子了,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给打折了。”说话间,胖腿就蹬了上来。
“疼啊,疼啊!”想不到这妇人力气真大,头发被她扯着,林妹妹根本动弹不了,硬生生地承受了妇人的几腿,疼得她直抽气,眼泪一下就涌满了眼眶。哪里来的母夜叉,怎么不问个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
“夫人!”韩江流要过去抢林妹妹,赵管家从后面拉住他的衣衫,摇摇头。“人家的家务事,韩少爷不便Сhā手。”
“家务事?难道她是。。。。。。姑娘的?”
“娘亲!”赵管家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听得林妹妹整个人都冻住了,声音堵住在嗓间。怎么可能,这个胖女人是她的娘亲????天大的笑话,她的母亲是方宛青女士,大学教授,虽性格急躁,但也知书达礼。
“不,她不是我娘亲!”她愤怒地抗议。
“你以为做你娘亲,我就情愿吗,生了你这个祸害精,有什么好处,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大祸小祸不断,都是你,都是你。”妇人怒吼着,劈头盖脸地一掌接着一掌砸在林妹妹身上。
“夫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韩江流实在看不下去,抓住了妇人的手臂。
“这是我自家的事,不要你管。”
妇人打累了,气喘喘地松了手。林妹妹蓬着头,衣衫凌乱,象团烂泥瘫坐在地上,脸上一片模糊。
“我昨晚和你说,明天一起过来吊唁君夫人,早晨一起床,你就没了踪影。我找遍了全镇,也没寻着。没想到一抬眼,你却和韩少爷亲亲热热的共骑一匹马,出现了。韩少爷是你能惹的人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这个祸害精,害了自家就认了,还想去害别人吗?”妇人叉着腰,指着林妹妹破口大骂。
“夫人,我想你误会了。”韩江流不舍地看了眼地上的林妹妹,上前说道。
“你不必说了,韩少爷,是我教女无方。我马上就带着她从你面前消失。”
妇人一根筋似的自以为是,韩江流直皱眉,急得搓手,却又不好多讲,歉疚地看着林妹妹。
“你真的是我娘亲?”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妇人要是有张血盆大口,一定会把她给吃了。有这么讲女儿的娘亲吗?林妹妹瞪着一双泪眼,问。
“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生的,我早就把你踢出家门了。”
妇人没好气地说。
“那你现在就踢我出去吧!”林妹妹哀求地看着韩江流,踢出去了,让她被韩少爷领回去好了。
韩江流低下眼帘,不敢对视她。
林妹妹绝望地闭上眼,老天,她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人家,莫不是水泊梁山顾大嫂家?
悲惨的人生就是这样开始的吗?
“你要出去丢人现眼呀,给我起来。”妇人一把揪住林妹妹的衣襟,“进去给君夫人叩个头,然后滚回家去。”
就这样,一路被拖着进了大厅。妇人手一松,按着她跪倒,连叩三个响头。林妹妹从眼底悄然看去,四周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人,烧纸钱的烟熏得人直流眼泪,纸屑的灰烬满屋子萦绕。她偷偷抬头,一个锃亮的檀木棺材横在大厅中央。她一惊,直起腰,这个棺材和她昨晚见到的沉入湖底的棺材一模一样。
那个不是梦?
她滴溜溜转动着眼睛,视线穿过人丛,撞上厅内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俊美、妖异如吸血鬼般的冰冷男子。
深呼吸,凝神端祥,林妹妹眼睛一眯,突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七,不是怨家不聚头(下)
七,不是怨家不聚头(下)
林妹妹眯细了眼,椅中那个男人就是烧成了灰,她也认得。
楚君威,那个草包男,他也穿越了?不要告诉她,他是为了救她才跳进冰河里,一不小心也被卷进了时光倒流中。哈,她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面出,也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善心。都是这个剪刀手,害她沦落成这个肉球的什么女儿,蓬头拓面有如女鬼,现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明天会是什么样。他。。。。。。毁了她整个如花人生。
林妹妹越想越恨,牙齿一咬,突地从地下跃了起来。
没等她跳跃成功,“啪!”身边一记巨掌,劈头盖下,把她打回原地。
“你又打我?”她狠狠地瞪着那双聚光的小眼。
“你不想活了吗?这是在君夫人的灵堂,你有没有数?如果你想陪葬,我成全你。”肉球压低了嗓音,闷吼道。
小女子不和胖女人斗!林妹妹忍气吞声,暂且作罢,目光紧锁着楚君威,这家伙,穿古装也有模有样的,气度非凡,本来是个赏心悦目的美男,那一双寒目太损坏美感了,冷不丁对上,还真有点顶不住。不过,她不怕他,正义一定凌驾于邪恶之上,她坚信。
楚君威察觉到一道刺人的视线,漠然扫视一周,迎视上林妹妹的目光。
如果视线可以杀人,林妹妹现在已经让他七窍冒血,一命呜呼了。可惜不能,他活得好好的。
他紧抿着唇,打量了那张被乱发遮住的哭花的脸,俊眉缓缓拧起。林妹妹毫不躲避,两道视线绞着。
跪着的一群人突然又发出嚎哭声,旁边盘腿坐着的僧人叽哩咕噜地不知念叨着什么,木鱼敲得人头晕晕的,有几个和尚围着棺材,撒着一张张剪成铜钱模样的纸。
肉球把林妹妹高昂的头重重压下。
一个老和尚高声唱了声什么,人群呜呜咽咽的,一会,从前面开始,跪着的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林妹妹随着肉球爬起来。“站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绯儿。”肉球厉声叮嘱,凶悍的目光让林妹妹情不自禁一抖。
“是!”她拎起直到脚底的长裙,低眉敛目,一幅乖巧样。
人群一波一波地涌向楚君威,嘘寒问暖,倾尽安慰。林妹妹左瞧瞧右瞧瞧,怎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悲伤的神情。
终于,人群慢慢散去。林妹妹瞅着个机会,走到楚君威面前。
有人就是好命,在二十一世纪神气活现的,穿越过来后,还是前护后拥、吆五喝六,比如楚君威,她搞不清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不过看起来比她混得好。
“楚先生,穿越愉快呀!”她从齿缝里挤出两句话,清眸象刀子似的直直盯着他。
楚君威闭下眼,然后又睁开,冷冷地看向她,象看着个怪物,不发一言。
林妹妹悄悄地看看大门,肉球还没有来,她大着胆子继续说,“别以为你不讲话,就能抹去你的罪过。你说,现在怎么办,在这人地生疏、愚蠢落后的一千年前的蒙古草原?你到象适应得不错,我呢,好好地看个日全食,你凭什么推我?现在好了,我就象个失去记忆的人,不知自己多大、叫什么。刚刚那个肉球样的女人,不知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突然就成了我娘亲,而且还是个虐待狂,接下去,还有什么奇怪的家人,我暂时还猜不出。”
楚君威一双俊目细成了一条线。
“患难时期,我大人大量,先不计较你以前的罪过,关健是现在,你应该对我负责吧!”林妹妹狠狠瞪了他几眼,“我看过了,好象就你我穿越了,你想个法子、订个计划,以后该怎么办?你不要弃我不管,当心我前账后账一起算,回到二十一世纪,我编几篇绯闻整死你。”威胁加恐吓,她双管齐下。
楚君威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阴沉得怕人。
“别把那种表情当成耍酷,你演吸血鬼都不要化妆,就别再多此一举了。”林妹妹讽刺地斜睨着他,“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是什么身份?”
“飞天堡堡主,君问天。”他终于开了金口。
“哦,那棺材里装的是你妻子喽,你在这边是个已婚人士呀,不过,现在你又恢复自由身了,可以重觅新一春。”她喃喃自语,瞟了眼一边的棺材,“楚君威,不,君问天,怎么叫这个名,很拗口,你对这一切怎么适应的?这些人你都认识?”
君问天愕然地凝视着她,“我从小就在飞天堡里长大。”
“从小?”林妹妹瞪大了眼,“你是说你记得以前所有的事,那。。。。。。。楚君威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是谁?”君问天冷泞地问。
“上帝啊!”林妹妹拍拍心口,“你昨天晚上之前在哪里,记不记得太阳突然不见、有一阵大风?”
君问天浮起一抹冷笑,站起来,逼视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
林妹妹瑟缩地缩后两步,他不是楚君威吗?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陌生人?可这也太像了。看那张冰面,不象说谎,他刚刚和众人寒喧时,很自如。
她情愿放弃对楚君威的成见,希望这个君问天是楚君威,同病相怜,至少还能相互有个照应,这下没指望了。林妹妹哭丧着脸,肩耷拉着,刚才的神气劲早没了。
“君兄,她是舒家二小姐。”一阵轻笑从身后传来,韩江流眼神复杂地掠过林妹妹。
“江流来啦!”君问天一张冰面微微有了点温度。“你认识她?”
“嗯,在草原上碰上,一起回的飞天堡。”
“赵管家!”君问天高声喊道。
瘦得露出两面的颧骨、眼睛深陷、肤色苍白的赵管家动作到很麻利,“堡主,你有什么吩咐?”
“去把舒富贵叫来,让他带他的女儿去看看大夫。”
“呃?”赵管家纳闷地抬起头。
“满嘴胡说,怕是中了什么邪!”君问天执住韩江流的手臂,“我们进去聊!”
“你才中邪呢,草包男!”林妹妹还没从沮丧中恢复过来,一听这侮辱人的话,一下就气暴了,“人家明明就是被你推下河后,才这么惨,你还。。。。。。骂人。”说着说着,嘴巴一扁,她哭了。
很没形像的哭相,眼泪二道,鼻涕两道,伤心、绝望到极点,谁还会在意形像。
“碧儿小姐!”韩江流温声喊道,“没关系,你不要急,你一定会慢慢想起以前的事。”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素帕,塞到她手中。
“谢。。。。。。。谢!”她哭得一抽一抽。
“怎么一回事?”君问天打量着两人。
“舒姑娘被怪风吹落到草原上,从前的事全忘了。”
“哦,那更要去看大夫了。”
林妹妹正欲反驳。
“碧儿!”河东又一声狮吼。她忙闭上嘴,非常识相地转过身,“娘亲!”小声小气,柔柔弱弱。唉,人在屋檐下呀!
“你又来缠韩公子?”肉球,SORRY,应尊称为舒夫人,手上牵着一位娇小玲珑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
“没有,我。。。。。。。碧儿是向韩少爷道别的,顺便向君堡主问个好!”这舵转得快吧,既然无望别人救助,就得学会自保。
君问天深究地看了她一眼。
“嗯!”舒夫人信以为真,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君堡主、韩少爷,今天让你们见笑了,我家碧儿就是有点模糊,不太会讲话,你们不要计较。绯儿,还不上来打声招呼。”她野蛮地把林妹妹推到边上,让出个位置,笑吟吟地拉着小美女上前。
“绯儿见过君堡主、韩少爷。”
小美女盈盈半蹲身,这种姿势是不是叫道万福?林妹妹在旁边模拟了下,摇摇头,不太规范。
韩江流看着她,忍俊不禁,忙背过身去。
“有空请堡主和少爷到舍下坐坐,我们先告辞了,君堡主请节哀。”舒夫人一手扯一个,弯身作了个揖。
“多谢,不送!”君问天倨傲地点点头,与韩江流并肩向内室走去。
掀帘时,韩江流回过身,林妹妹苦笑地对他挥挥手,他不由地涌上浓浓的不舍。
“你还贼心不死!”舒夫人拍了下林妹妹的手心,“快给我滚回家去。”
小美女得意地浮起一丝嘲笑。
“娘亲,绯儿她。。。。。。”林妹妹想问绯儿是她的谁。绯儿以为她要告状,扭着身子扑进舒夫人怀中,“娘亲,我没有笑碧儿,她又诬陷我。”
“知道,知道!”舒夫人疼爱地抚着绯儿的黑发,扭过头吼道,“碧儿,绯儿是你叫的吗?长你二岁,受不起你一声姐姐?没大没小的,懂点事,好不好?姐姐怎么可能笑妹妹,你不要无事生非。回家!”
林妹妹叹了口气,与这位绯儿姐姐相比,林仁兄简直就象天使。这舒家二小姐怎么这样逊,人人都能踢两脚。
“是,娘亲!”她百依百顺的应道。
八,舒家有只祸害精(上)
八,舒家有只祸害精(上)
“终于到家了。”舒夫人两手Сhā腰,气喘吁吁地靠在镶嵌着雕花的门庭上,斗大的汗珠从额角沽沽地流下。
舒绯儿秀气地以手掌作扇,娇喘频频,呼吸变重。
不同于她们的双颊熏红、汗水淋漓,林妹妹?哦,她现在有个新名字叫舒碧儿,她不喘不急,气定神闲。为什么?她有一双大脚呀,不象她们颠呀颠得,扭着腰肢是有些媚态,可却是活受罪,她走了三步,她们得用十步。这飞天镇又不大,象条小商业街似的,从南到北,她十分钟就可以走完,她们硬是扭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纯走路,眼睛都没瞄一下两面的店铺。
舒碧儿可是看了个仔细,茶楼呀、酒楼呀,珠宝铺、衣坊呀,书阁啊。。。。。。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就连棺材铺也有,街上的行人不少,可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她们三人,纷纷避向两边,惊恐万状的看着她,那表情就象她坐在韩江流马上时看到的一样。她很纳闷地看看自己,似乎和他们没多少差别呀,除了一头不驯服的卷发,被舒夫人揪过,看上去有点悲壮。
“神经病!”受不了那些眼神,她嘀咕一句,继续向前走。
“有神经病的是你,娘亲,下次不要让碧儿和我们同行,免得被别人瞪死。”舒绯儿听见了她的话,白了她一眼。
“别说话。。。。。。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累死我。”舒夫人无力地摆摆手,喘个不停。
碧儿好心地在旁边托了她一把,她看了碧儿一眼,一怔,没拒绝。
“舒园!”碧儿盯着雕花门上的金色门匾,探过头,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
哇,她半张着嘴,瞪大眼睛,好大的一座荒园呀!
园子不小,里面的楼阁也不少,依稀也看出有假山、水榭、花园的痕迹,可是现在都是一派残破的景象,油漆剥落,廊柱倒损,门窗洞开,屋顶上长满了一株株狗尾巴草,在风中欢快地摇曳着,池塘里干沽得已见池底,盛开的蒲公英和其他不知名的野花还有杂草把园子的小径都遮没了,几棵大树到是精神,挺立着,一层层黄叶如缎似锦,遮挡着碧空。是个很适合野餐的地方,碧儿心中暗暗评定。
有人烟的是靠着门庭的几进屋舍。应该是这园子里最好最结实的建筑,画梁雕栋,厅堂宽敞,几件家俱有着古朴的韵味,就是少得很,放在偌大的厅堂中,显得有些寒酸。
显然,这舒园曾经发达过,只是现在破落了,唉,这么好的园子就毁了。碧儿自言自语。
一个头发灰白的清瘦妇人正在园中晾衣服,一扭头,对上碧儿好奇的视线,她眼中一喜,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都不顾。
“二小姐,二小姐,你可回来啦!”她颤微微地扑上来,碧儿慌忙接住她的身子,感觉到手臂一湿,妇人哭了。
“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可把沈妈吓坏了。”妇人象不敢置信似的,抚摸着碧儿的脸颊、手臂,摸着摸着,泪掉个没完,“我看着你被风吹到了天上,可是我够不到,追上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的。”
“沈妈,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你把心款款放在肚中,你的二小姐有得活呢!”绯儿扁扁嘴,斜睨了碧儿一眼,越过她,向园中扭去。
“大小姐,你没看到那情景,看到你就不会那么说了,谢天谢地,我的二小姐是命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妈追着绯儿的后背,喊了几句,又转过脸来。
“沈妈,一会再唠叨吧,快给我倒杯水去,我都快渴死了。”舒夫人一抬手,自然地搭住碧儿的肩,“我们进屋去。”
“好的,好的!”沈怒喜不迭地捏了下碧儿的手掌,仿佛和她之间有什么秘密。不过,碧儿觉得这个沈妈好象是真关心她,是和她比较亲的一个人。
“娘亲,沈妈是我家的亲戚吗?”她细声细气地问。
舒夫人猛地昂起头,吓得碧儿退了两步,舒夫人失去倚助,差点没直直地载倒在地。“你又。。。。。。发晕了,沈妈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你宁可没我这个娘亲,可是不能没有这个沈妈,一天见不着,都不肯吃饭。”舒夫人没好气地说。
“哦!”林妹妹忙陪着笑,“我不是看娘亲累了吗,想开个玩笑。别气了,我扶你进屋去。”
舒夫人“哼”了一声。
客厅里到是桌椅、案几齐全,地面上纤尘不染,香案里清烟凫凫。“夫人,水来了。你用过午膳了吗?”沈妈笑ⅿⅿ地端着茶盘进来。
“在飞天堡吃了点,不用准备午膳了,能省一餐就不要浪费。”
碧儿听得一惊,这个舒园好象不是一点破落,快要食不果腹了吗?可是她饿得前心贴后背,连昨晚算起,她三餐没吃了,只受了一肚子的惊吓,正想着,肚中的饿虫也开始共鸣。
舒夫人抿紧唇,狠瞪了她一下,“沈妈,给二小姐找个馒头填下,没必要特意做饭了。”
“好的,二小姐,来!”沈妈牵住碧儿的手走出客厅,转了个弯,走向后面的厨房,小心地朝后看了看,掩上门,从柜子里端出一个碟子,里面放着一张饼,“快坐下,是你最喜欢的鸡蛋煎饼,昨晚你没吃到,我一直给你留着,有点冷了,我倒点热茶给你。”沈妈疼爱地按住碧儿的肩。
碧儿实在太饿了,哪里顾得冷的热的,抓起煎饼,狠命地往嘴中塞。
“慢点,慢点,这样会噎着的。”沈妈看着直咧嘴。
碧儿鼓着两个腮帮子,直着脖子吞咽下嘴中的饼,又灌了一大杯水,才觉缓过神来。“沈妈,你对我真好!”
“二小姐可是喝沈妈的奶长大的,沈妈不对你好对谁好!”沈妈慈爱地一笑,拿出梳子,替碧儿梳顺散乱的卷发。“二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头发不听沈妈的话。”
头发结成一团,她梳不下去了。
“它们吃我的喝我的,当然只听我的。”碧儿笑得咯咯的,肚子填了点东西,她灰暗的心情好了一些。“我自己来。”她拿过梳子,沾了点水,慢慢地梳着头发。
“沈妈,我是喝你奶长大的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悄悄地往里探索。
“嗯,我那时候比较健壮,刚生了孩子,奶水很多,舒园是飞天镇上出了名的大户人家,外面算相、卜卦的人都说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以后可以光耀门庭的少爷,老爷欢喜得早早就招奶娘,夫人临产前几天,我来了舒园,一边侍候夫人,一边等少爷出世。”
“没想到生了我!”碧儿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她在古代,原来还这么恶作剧呀,搞了这么个大乌龙,“那个。。。。。。老爷,哦,就是我爹当场没晕过去吧!”
“晕到没晕,就是三天三夜都没起床,第四天,起来了,脸瘦了一圈,打击很大。”沈妈淡淡一笑,像跌进了旧事中,“后来,舒园一天就比一天破落,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胖,身体虚得不行,再也不能生孩子。家里的伙计、丫环一个个都走了,最后只有我还在,我舍不得离开二小姐。”
碧儿直眨眼,猛然想起街上人的那些眼神,倒抽一口凉气,“沈妈,是不是说那一切和我有关系?”
“别听那些人瞎说,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你就是头发有点卷、话少了点。”
她猜中了,碧儿眉头紧锁着,“舒园到底是怎么破落了?”
沈妈怜惜地抚着碧儿的手背,“老爷以为你是个儿子,说一定要为儿子创下一份大的家业,他买店铺、买地,走南闯北做生意,满身的劲。可是又生了个小姐,他一下就提不起劲来了,生意不做,店铺不管,整天喝酒、逛窑子,上赌场,不知怎么回事,老爷好象一次都没赢过,家业就这样败掉了。”
碧儿一挑眉,撇下嘴,“他的姓不好,当然不会赢。”
“咦?”
碧儿一乐,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着,“你看,舒也就是输,都姓'输'了,怎么可能赢?你看人家秦始皇叫什么,赢政,呀,这名字多帅气啊,多响亮啊,所以他才能统一六国,做了始皇帝。是不是?”她询问地抬起头,“沈妈,你干吗这样看我?”
沈妈目不转睛的,一脸惊愕地瞪着她,象看到个鬼。
“小姐,你。。。。。。。不是不识字吗?”
九,舒家有只祸害精(中)
九,舒家有只祸害精(中)
碧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定格在桌上比划的手指上,扬起两道眉,“我没上过学?”
“二小姐,瞧你说的,这世上哪有女子读书的道理,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妈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有些大户人家也会为小姐们请个先生回来,教两个字,那也是为了识《女儿经》呀,日后嫁了人,好好遵守礼规。绯儿小姐小的时候,舒园就请过先生。可是二小姐你出生之后,舒园维持生计都难,哪里还请得起先生。”
“哦!”碧儿偷偷吐了下舌,她原来还是个文盲呀!
“二小姐,你刚刚画的是字吗?”沈妈不放心地又问。
碧儿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近沈妈,“沈妈,我悄悄告诉你啊,昨天不是我被风卷上天了吗,从天上摔到地上后,我不仅完好无损,脑子里好象还多了许多东西,比如我能识字了,我可以知道几年以后、几十年以后、几百年以后发生的事啦。。。。。。。”
“我的好小姐,”沈妈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面露惊惶地朝外望了望,“你不要乱说,要是别人听到了,会把你抓出去,绑在树上烧死的。现在人家都说你是祸害精,见了你都躲着,怕沾上霉气,你难道要别人再把你当成狐狸精吗?”
碧儿直眨眼,这狐狸精一说,好象是指擅长于勾引男人的某种女人,沈妈用词不当。不过,她能知身后事,说来应该也算半个仙或者什么灵妖。不管是妖还是仙,是真的多好,她也不必困在这座荒园里,直接飞回二十一世纪,做她的娱乐记者,把这个穿越经历写本书,保证畅销。
可惜这是个白日梦。穿越前,她是小逊,穿越后,她成了大逊,恶梦何时是个头啊!
“这生男生女是根据父母的因子决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生了女儿怎么了,女儿不是人吗,重男轻女!”碧儿推开沈妈的手,好好地呼吸了一口气,愤愤不平地嚷道,“还有呀,生了女儿就该坠落?明明是舒老爷自己不争气,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有没有天良呀?”
“闭嘴,快闭嘴!”沈妈急得直跺脚,“二小姐,你确实摔坏了脑子,尽说胡话。这些话在我面前讲没事,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碧儿嘟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
“沈妈,快看茶,来客人了。”门外,突然传来舒夫人大嗓门的吼声。
“来了,来了!”沈妈忙打开门应道。
“谁来了?”碧儿走出厨房,探头望去。客厅中坐着的那个瘦得尖嘴猴腮似的眼睛血红血红象熬了几夜的中年男人是舒碧儿的爹---舒老爷吧,绯儿的眼睛象他,势利得很。他坐在主人位上,身边坐着胖胖的舒夫人,真是绝配,两个人要是出去说相声,不用开口,光站着就很逗,
对面客人座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穿锦袍的俊雅男子,蓄着短须,眼神很犀利,但他用温和的笑意掩饰住了。这个男子眉宇间和飞天堡的君问天有点相似,但君问天俊美得不象人类。
沈好端着茶盘,小心地迈过门槛,瞟了下客厅,压低嗓音说:“是飞天堡的君大少。”
“君问天的哥哥?”
“是君堡主的堂哥君仰山,一定又是为那块地来的。”沈妈摇了摇头,走向客厅。
“听不懂。”碧儿不悦地嘀咕,看到园子里吊着个秋千,试了试绳索,还算牢固,一ρi股坐上去,晃悠悠地荡上空中,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长,一会在厅中,一会在厅外。
客厅中喝茶的人就觉着厅中的光线一会儿暗一会儿明。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二小姐吧!”君仰山看着半空中飞扬的卷发,笑问。
舒老爷舒富贵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家门不幸,生此祸女,不谈不谈。君大少,你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呀?”
君仰山抿了口茶,温雅含笑,“舒老爷是个明白人,仰山三番五次来府上,没别的事,还是红松山向阳的那块草地。那块地荒了好几年了,不如卖给飞天堡吧!你开个价,多少我们好商量。”
舒富贵和夫人对视一眼,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我还是老话,不卖!”
“舒老爷,你是怕价钱不合适?放心,我二弟说过了,一定不会让舒老爷失望的。舒园日子也不算富裕,这块地要是卖给飞天堡,至少可以让舒园享福个两三年。”
“那两三年以后呢?”舒老爷抚抚颔下灰白的胡须,“这块地,是荒了好几年,可不管怎么样,那是块风水宝地,背依红松林,旁靠玉湖,面朝太阳。光线好,水气足,地肥沃,养马,马壮,养羊,羊肥,种谷子,谷子又实又足。不止是飞天堡想要那块地,要的人多得去,开的价高得惊人,我都没答应。”
君仰山纳闷了,“舒老爷,这就怪了,你又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却让它荒着,你到底想拿这块地发挥什么作用?”
舒夫人接过话,“舒园已经一撅不振,那块地是现在唯一的家产,我们是准备把它留给我家绯儿作陪嫁的。”她意味深长地倾倾嘴角,一脸胖肉颤颤的。
君仰山了然地一笑,“舒老爷,舒大小姐美若天仙,又有这么大份的陪嫁,那你对未来的女婿要求和聘礼一定不会低喽!”
“呵,女婿吗,有头有面的就行,年纪不限,长相不问,原配还是填房都可以,聘礼呢,”他看看夫人,两人会心一笑,“就是当我和夫人是亲生父母,养老送终,一辈子吃香的穿绸的,有乐的有玩的。”
“呵呵,这要求真不高。”君仰山眯了眼,似笑非笑,“仰山还有事,先告辞。”
“君大少慢走,请代问君堡主好!”舒富贵夫妇起身送客。
君仰山走下台阶,同行的家仆拉过马,他刚想跃身上马,“啊!”他先是听到一声惊叫,接着听到“啪”地一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就感到额头上被什么重物重击了一下,他抬手去捂,身后的马一声惊嘶,马蹄一抬,他一下就飞出了十几步外,疼得他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半空中,秋千架倾斜着,半边绳索不见了。
“君大少,你没事吧!”舒富贵一张脸都吓白了,慌不迭地上前去扶。
“碧儿!”舒夫人两手Сhā腰,两眼朝天,鼻孔中冒着白气,瞪着坐在地上嘶牙咧嘴、揉着ρi股的碧儿,一声狂吼冲上前去,“你又闯祸了。”
“娘亲,娘亲!”碧儿顾不得疼,双手举过头顶,“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秋千绳索不结实,它。。。。。。。突然断了,坐板收不住,碰到了那位。。。。。。。”
“还敢说,还敢说!”舒夫人的巨掌眼看就要落下来,碧儿尖叫着在园子里奔跑,一会儿花丛边,一会儿大树后,她抖着两条胖腿在后面追。
君仰山咬着牙,扶着舒富贵站起身,感到身子每一处都是火火的痛。“罢了,让夫人别打二小姐了,她不是存心的。”他忍着痛,无奈地苦笑,这二小姐可真是名不虚传的祸害精。
“不,教训下是应该的。君大少,你进屋躺下歇会再走?”舒富贵狠瞅了几眼碧儿,陪着笑小心地问。
“呵,还是免了,免了。”君仰山一拐一拐地走向马,不顾疼痛,倒抽着凉气跃上马,快快地跑出舒园。
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十,舒家有只闯祸精(下)
十,舒家有只闯祸精(下)
“唉,你呀。。。。。。。。”沈妈无奈地握住碧儿的手,拿出一瓶闻着辛辣辣的什么药,替她抹在手背上,夫人下手真重,几下就把二小姐的手臂打得青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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