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马路上,孩子一样委屈着,因为和回乡的打工人员一车,他站了一路,腿脚是肿的,但是,所有一切,酒吧没有了,打击来得如此突然,他打出电话去,居然是空号。
他整整一夜没睡。
第二天便去找高中同学,拐弯抹角打听苏小苏的下落,有人取笑他说:“你不至于和万人迷有什么纠缠吧?听说她去了香港。”
他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心中所有蓝图一下烧成了灰儿,没有了苏小苏,他失去了方向,哪怕她只让他暗恋,哪怕远远地闻到芳香,都已经很好了呀。
他不喜欢罗罗,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他和罗罗却亲吻了。
潘恩觉得自己堕落了,堕落在白桦林的亲吻里,怀里的女子微胖,个子只到他肩膀,可是却依赖着他。罗罗始终没有发现,潘恩亲吻时一直闭着眼睛,直到结婚后,他仍旧是这个习惯——他把她当成了苏小苏。
毕业后他留在了天津,但每年一定要回苏州,父亲也不在了,老房子还在。其实他心里有一种暗物质,只有自己知道的,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在苏州,曾经有他的倾城之恋,他如此迷恋那个女子,即使结了婚,仍然夜夜入梦,甚至叫出苏小苏的名字,罗罗曾经很惆怅地问,苏小苏是谁呀?
他不屑于告诉别人自己的梦想。
罗罗生过孩子之后更胖了,他毕业后在天津开了一家印刷厂,从前又黑又瘦,现在变得又白又胖,也学会了抽烟,手指上也有了烟熏黄。
他过着从前痛恨的世俗生活。
有一天开着车,在车内听到有人唱苏州评弹,眼泪哗哗地掉,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至少,老到了开始怀念——人总是从怀念开始变老的。
潘恩决定找到苏小苏。
哪怕苏小苏再笑话他,他也要找到她,然后告诉她,他就是那个写纸条发短信的人,他就是那个爱了她近乎十年的人。
其实如果真想找一个人原来如此简单。他以为是大海捞针,结果两天就找到了苏小苏,他的秘书给了他一个地址:沈阳和平街红星道159号。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了到沈阳的机票。
飞机上一直心跳过速,下了飞机吃了镇定剂。当年曼妙的苏州评弹女子怎么会来了沈阳?就像他自己不明白白从新疆到了苏州。
沈阳,沈阳。他一下飞机就闻到了东北乱炖和大渣子味道,和苏州相比,沈阳人活得真是粗糙了。
在去往沈阳和平街红星道159号的路上,他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十年前,那样青涩那样自卑,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怕见到她。
因为低头走路,一个胖女人撞到他他都没有看到。
那胖女人穿蓝碎花裙子,很污,头发胡乱挽着,提着一个蓝子,他怒发冲冠:“你走路不看人啊!”
女人理也不理他,径直地走了。潘恩觉得沈阳女人真是又土气又不懂礼貌,因为太兴奋,所以根本没有理她。
走到她家门口,摁了门铃。
过了五分钟,一个小男孩儿探出头来,谁呀?
是苏小苏家吗?
你找我妈干什么?
我是她同学,让我进去吧。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开了门,屋内乱七八糟,到处是脏的玩具,也变得灰不灰白不白,潘恩一抬头,看到一张照片。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在海边,女人抱着孩子,女人的腿很胖,潘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刹那间就空了。刚才那个女人!是的,刚才那个女人!那个提着蓝子撞到了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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