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清晨的阳光很温柔,洒满了大街。新的一天,又已开始——
街面上,有不少准备着吃早饭的行人在四处走动。
那个一直到现在还很僻静的街头,忽然悄悄走过来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这人身着白麻短衫,脚穿麻鞋,一头长发波浪一般胡乱的披散在肩头。他的脸上死人一般木无表情,两眼毫不斜视,正慢慢走过长街。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就有不少人的目光被他腮下面的一把胡须吸引住,一时间全都出不了声。
只见那胡须奇怪的长,长得离了谱,已长及腹下,长如道家中人手上拿着的拂尘。
胡须,如银子一样的灰亮。但是这种灰溜溜的颜色,叫一些天生乐观的人瞧见了也会变得心情沮丧的,使他们马上就要对未来的人生抱以绝望一笑!
就在众人好奇地打量这个灰须怪人的同时,灰须怪人却已一步步地走到长街的尽头。
只见街的尽头,一家客栈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同样很奇怪的人!因为,在他们的下巴上面,也分别留了一把长至腹下的奇长胡须。
这二人的二把须,一黑一白。
黑的,奇黑。白的,奇白。
那黑须,黑得犹如又浓又稠的油漆,完全化不开。
那白须,白得犹如又冰又冷的雪块,白得令人见了就要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很不可思议!
现在,长街上,已有如此的三个怪人。
这三个本来也许很普通的人,都只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一个共同的奇怪特征,所以才会叫凡人一见便想要敬而远之。
这个共同的奇怪特征,就是这三个人每一人都有一把发着古怪亮光的极长胡须。
这时,首先出现在长街上的灰须人,已用手捧着须,望着分别是黑白须的那二人轻轻点了三次头。
黑须与白须二人也各自捧起了须,在点头。他们是在互相打招呼!
这时候,眼睛搽得雪亮的人,便又会发现——这三个怪人的胡子除了奇怪的长,奇怪的亮以外,还有着一个奇怪之处。
那就是:奇怪的硬!
——硬邦邦的胡子被他们捧在手上,好象是几块硬质的木头。
灰须人见到那黑须白须二人与自己做出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便抬头去瞅了瞅客栈门上的牌匾。牌匾上面,涂写着漆黑的四个草字:
“红龙客栈”。
他看完牌匾,低下头来,缓步走到了门旁,一颗头颅倏忽一仰一摇,“夺”的一响!腮下的那一把灰须竟被钉在门旁的石墙上。
与石墙相比显得极其柔软的须,居然被他一下子嵌入了石头!接着,灰须人又吐了一口长气,猛力摇一摇头,须已然拔出。
在嵌进石墙的时候,灰须与石头之间碰撞,发出了“夺”的一声,但从石墙上面拔出来的时候,四周却没有丝毫的声息。
灰须人用一只手仔细抚摩着长须,须一根都没断。再去瞧瞧墙上,却留下了一小面积的凹痕。
这个凹痕,好象墙上的石灰在粉刷之时,由于还没有干透却被一个顽童用一只扫把在上面猛力捣了一下,所以才硬生生留下来的。
又好象水面上忽然就起风了,有了一层层的涟漪。
看来,这灰须人的内力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还几乎入了仙人使法一般的化境!
——需知,如果他内力用得太猛了,便会令墙上的石灰皮成块的脱落,用得太少了,又只能扫落一些石灰粉末来。
但是长街上面那些一直呆站着傻瞪眼的人,这一会儿反而都清醒了过来,都远远的跑开了。他们以为这个灰须的人不但是一个怪物,还绝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疯汉子。
一个人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个人好端端的,谁又会逼他去撞墙壁?
“老大,咱们只要住在这客栈里面就行了,不需要再做什么个人标记。”站在灰须人身后的黑须人,如此道。
原来,墙上这一个扫把状的须印竟是专门的标记,并不是灰须人在特意耍什么功夫。
“难道铁仙楼的人,已吩咐过你们便在这里等候他们?”
一直沉默着的白须人接口道:“是的,老大。”
灰须人便不再说话,踱步走入客栈。
三个行为显得特别稀奇古怪的人,闹了半天竟只在墙上留下一个须印。
那个须印,孤零零地落在石墙上方,显得说不出的诡异、突兀。
此时长街上面的行人虽已骤然多了起来,却没有几个人敢大步经过客栈的门口,几乎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观看着且窃窃私语。
每个行人,都是一副惟恐惹祸上身的惊怕模样。而住在客栈附近的几户老实人家,甚至都悄无声息的闭上了门。
客栈里面,一些住店的客人由于起了个早,也见到了这黑白灰须三个怪人刚才在聚首的一幕,所以一见到三人进入客栈,就全都恨不得在脚底抹上油水赶紧逃出客栈,溜之大吉。
黑白灰须三人却似乎准备像三只看门狗那样守着门口不走,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旁边一齐坐了下来。
于是,客栈中所有的客人便都只好慌张地躲入客房内,发誓不再出来,免得被这些疯子发起疯病来一个不小心误杀了。
——从古至今,疯子杀人,官府也无奈,被杀者倒显得活该。
客栈中,一时寂无人声。
店小二颈上挂着一条白毛巾,手里捧着一个茶壶,想好好地招呼这三个长须的怪客,却磨蹭了老半天,又飞快地藏到掌柜的身后,不敢过来了。
那掌柜的是个老头子,老眼昏花,只看见门口进来了三条人影,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上有什么异样之处。
他见店小二猫着腰溜到自己的身后,大叫了一声:“怎么还像个闺女一样的害羞?快招呼客人去啊!”
说话的同时,他已转身一巴掌,准备劈倒店小二的身体。店小二想着避开去,扭身就往左右的其中一边直窜。
不料,“砰”的一声传来,他竟然撞翻了摆放在柜台边上的一只小茶几。
几上有花,一盆花,鲜红的花。随着茶几的翻倒,鲜花也坠地。
花盆碎了,鲜艳的花和盆中的黄泥,已然混合成一堆!
耳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吵什么吵?”
长须中,白色须的人嚷叫了一声。
店小二的脸皮白如纸张,毫无血色,眼看快要发青了。
“好香,好香的花!”一个声音,竟在这时响了起来。
于是,掌柜的那双老花眼又看到了一条模糊的影子,而店小二和长须的三人,却见到了一个满脸笑意的青年人。
这青年人蹲在地上,鼻子似乎在嗅着,两只手在地上不停摸索着。鲜花就在他两手旁的一侧,但是他却还在摸索!
这人莫非是一个瞎子?
“人爱花香花自香,即使无花也有香……”青年人正在曼声低吟,他终于站起了身,手上捻着一支花朵。
三长须中,那灰长须的嘴里响起了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花满楼?”
这青年的瞎子,居然就是花满楼。
——花满楼。
与陆小凤一样名动天下的花满楼。
有多少少女的心被其牵引?
又有多少英雄好汉愿意和他交上朋友?
江湖上,如果谁没有听说过“花满楼”这个名字,谁就一定是一个聋子。
听到灰须人的提问,花满楼嘴角含笑,沉吟不语。
“客官,你好。”
那店小二在花满楼的身边一米外叫道。
他总算见到了一个行为,模样和脑子都正常的客人,便忙不迭地跑去献殷勤:
“客人,您需要先喝口茶,才叫点心吃吗?”
花满楼轻轻点一点头,在一张桌子的旁边,坐下。
“太行山下的‘神奇三须客’大名远播天下,想不到今日居然让我这个瞎子有幸地遇上了。”
“我们兄弟三人能邂逅上花爷,也还不是三生有幸?”灰须人笑着。
“看来花爷的眼睛虽瞎,耳朵却不聋,竟然也知道‘神奇三须客’这个名字。”说话的正是白须人。
花满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个人的眼睛已经瞎了,还喜欢被别人提起么?一个人本来就好好的,会喜欢别人说自己的耳朵聋或不聋么?花满楼是人,所以当然就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刺耳。
话已尖刻,说话的人本身也一定尖刻。
对待尖刻的人,根本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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