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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忧伤黑樱桃 > 第六章

第六章

第一节

早上仍然在下雨,而且很冷。壁炉里的圆木已变成了灰烬。外面天空灰蒙蒙的,院里的树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又湿又黑。我打开火炉,在壁炉里放上新的圆木,点燃引火物和一卷报纸,然后准备法国吐司。阿拉菲尔梳洗好,正准备上学。我想我可以听到脑子里的蚊子又开始作怪。我穿了一件长袖法兰绒衬衫,不断用胳膊擦掉眼里的汗水。

“你为什么在发抖,戴夫?”阿拉菲尔问。

“我得了疟疾,它有时会复发。但这不是很严重。”

“什么?”

“我在军队时得了这种病,是在菲律宾,起因是蚊虫叮咬。它很快就会过去的。”

“当你不舒服时,就不应该起床。我可以准备自己的早餐,还可以给你做饭。”

她从我手中接过抹刀和煎锅,开始翻转吐司。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粗斜纹棉布长裤,白衬衫外套了件紫红­色­毛衫。在厨房里,她的黑发闪闪发亮。

我浑身虚弱,坐在厨房餐桌旁,用一条­干­餐巾擦脸。

说话之前,我必须先咽一口气。

“今天早上你能穿上雨衣,自己去学校吗?”我说。

“当然可以。”

“还有,如果今天下午我没去接你,你就去保姆那里,好不好?”

“好的。”

我看着她装好餐盒,穿上黄|­色­雨衣和兜帽。

“等一等,我开车送你。”我说。

“我自己可以去,你病了。”

“阿拉菲尔,不要像巴提斯蒂那样说话。他是个好人,但他从来没上过学。”

“你还在生病,戴夫。”

我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穿上雨衣和雨帽。外面的风很凉,有一股木浆场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闻起来几乎像垃圾。我驾车送阿拉菲尔去学校,让她在­操­场入口处下车。当我回家时,全身颤抖着,壁炉和火炉风道的热量无法穿透我的皮肤。我只觉得,房间内­干­冷­干­冷的,当我触摸一个门把手时,手上居然跳出了静电。

我在厨房的火炉上烧了一大壶水,来加湿空气,然后肩膀披了条毛毯坐在壁炉前。我的牙齿打着冷战,看着树脂沸腾着,在松木上噼啪作响,火焰扭曲着冲人烟囱。

当圆木软下来,落到柴架上时,我感觉已被送到一个黑暗、没有空气的地方。在那里,记忆不重要了,皮肤似乎一下被剥掉了一寸厚。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永远无法解释这些时刻,心理学家也无法解释。这种状态第一次出现时,我才十岁。当时我爸爸因在赌场打架,被再度关进了教区监狱。我一个人在家看一本有关宗教方面的书,里面有描述地狱灵魂的彩­色­Сhā图。突然,我感觉自己进到了画里面,永远沉进了痛悔和绝望的湖中。

我充满了恐惧和负罪感,不管教区牧师给我做过多少保证,都无法让我从中解脱。

当这种状况在我成年后出现时,我就去喝酒。有时也会全速驾车,或者去听必姆和杰克·丹尼尔的歌,旁边放一瓶冰冻啤酒。早上用伏特加酒,将脑里的蜘蛛送回巢里;中午用四英寸厚的野火­鸡­,来把恶魔弗兰肯斯坦锁进他的小屋;直到下午,我才会进入充满阳光的世界,有橡树、棕榈树,还有带着盐味的风吹过庞恰特雷恩湖,使自己重新充满理­性­。

但今天早晨比以往所有那些时刻都更糟。也许这是疟疾,也许是我童年心理代谢的结果,它仍然强烈地要求饮酒,并且穷凶极恶地想迫我就范。但实际上,我想那是别的一些东西。大概,像安妮曾经说过的,我已经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边缘状态,你挣脱开了所有现实世界的束缚,恢复到你的本来面目。你在地球的表面燃烧起来,太阳和月亮黯然失­色­,脚下的世界像死去了一样,遥远而又毫无乐趣,似乎上面结了一层冰。

这是它到来的方式吗?没有戏剧­性­,没有连续三天的狂欢,没有在酒缸里的震颠­性­谵妄,没有­精­神病院的束缚装和氯普鲁马嗪,也没有一位焦虑的心理医生急切地盯着你的脸。你仅仅盯视着黄|­色­的手帕,或者壁炉的火焰,畏惧着你自己的思想,就像被惊扰的孩子那样。

我闭上眼睛,把毛毯拉到脸上。我可以感觉到胡须顶着羊毛衫,汗水在衬衫内流下来,我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风吹着房子,一根潮湿的枫木枝条掠过窗户。

过了些时候,我听到一辆汽车停在外面,有人向上跑进门廊。我听到敲门声,透过蒙着蒸汽的玻璃,看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但是,我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戴着半球形的平沿黑­色­牛仔帽,头发和脸上带着雨点。

她更大声地敲着门,透过玻璃紧张地看着我。接着她打开门,伸进脑袋。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一切都很好。抱歉我没起来开门。”

“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点了炉火,今天早上点的。是克莱特斯来了吗?”

“没有。你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就像我说的,火炉有点不对劲儿什么的。”

她的绿宝石眼睛奇怪地看着我,走过我身边,进了厨房。接着,我听到金属在炉子上卡塔卡塔响,然后响声到了水槽里。她拧开水龙头,蒸汽在一些热东西上发出咝咝声。她走回客厅,眼睛仍然奇怪地注视着我。她穿着胶靴,一条男人的宽皮带在牛仔裤上打着环,在她红­色­法兰绒衬衫外,罩着一件带有一等兵臂章的军用夹克。

“水壶烧漏了。”她说,“我把它放进水槽,这样它就不会在屋里散发煳味。”

“谢谢你。”

她摘下帽子,在我对面坐下来。她嘴角的三颗痣在炉火的映衬下有些发黑。

“你还好吗?”她说。

“是的,我得了疟疾,它复发然后又好了。只是在血液里嗡嗡作响一会儿,并不太糟糕。总之,现在好了。”

“我认为你不该一个人呆在这儿。”

“我不是一个人,一个小女孩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从哪儿弄来的一等兵夹克?”

“这是我哥哥的。”她从椅子上向前倾身,将手放到我额头上。然后拿起我的一只手,握了一小会儿。“我分辨不出来。你靠火太近了,但你应该躺在床上。起来。”

“我很感激你,但是不舒服的感觉快过去了。”

“是的,我能看得出,你正处于最严重的状况。你知道炉子上烧着一个水壶吗?”

她抬着我的一只胳膊帮我起身,扶我到卧室。我坐在床沿上,麻木地看着窗外潮湿的树木,还有落在水中的雨点。当我闭上眼睛时,头开始眩晕,我可以看到灰­色­的虫子在我眼皮底下游来游去。她从我肩上拿开毛毯,脱掉我的衬衫,把我的头挪到枕头上,然后给我盖上被单和床罩。我听见她在浴室里放水,然后打开衣柜抽屉,接着坐到床垫边上,用一条温暖、湿润的毛巾擦拭我的脸和胸口,然后,在我头上套了一件­干­净的T 恤。

她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俯视着我的脸。

“我认为你没有把自己照料好。”她说,“我还认为你不是个明智的人。”

“你为什么来这儿?”

“不要顾及萨利·迪奥和他父亲的面子。这对你不好,对克莱特斯不好。”

“克莱特斯是自找的。”我吐了口气,张开又合上眼睛。我可以感觉到房间在旋转。

“他曾做过些坏事,但他不是个坏人。”她说,“他敬重你,他希望你仍然是他的朋友。”

“当我需要他时,他出卖了我。”

“也许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你睡觉吧,我会呆在这儿,给你准备午餐,等你醒来再吃。”

她在我身上盖了条毛毯,把它拉到我的下巴处。她的手碰到我的手,我不由自主地把她的手握我的手中。

我不记得上次碰女人的手是什么时候了。我在手掌中合上她的手指,用拇指感觉着她皮肤上树皮一样的粗糙,把我们两人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上,似乎这样,能给我一些在现实中我所没有的权力。她没有抽走她的手,她的面孔很温柔,用毛巾擦掉我头发中冒出的汗水,仍然坐在床边。外面,雨水扫过院子和屋顶,我感觉自己滑入了一个凉爽、洁净和安全的地方,那里没有火在燃烧。

在那里,灰­色­的早晨就像我的额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那样,不会带来丝毫伤害。

第二节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出来了,天空蓝蓝的。我感到全身虚弱,但是侵入我身体中的东西已经悄然离去了。我光脚打开前门,天气很凉,阳光灿烂,南边比特鲁山脉参差不齐的顶峰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外面河流上,一个庞大的树根湿漉漉地跳出来,在水流当中闪闪发光。我听到她在身后的厨房里,于是记起了此前的行为,像是记忆的碎片,从醉酒的梦中恢复过来。

她在我脸上看出了这点。

“我打电话给克莱特斯了。他知道我在哪里,他不会在意的。”她说。

“我想感谢你的仁慈。”

她的眼睛柔和起来,在我脸上移动着。我感觉有些局促不安。

“我在生活中有些奇怪的时刻,我无法解释。”我说,“所以我告诉人们这是疟疾。大概真的是,但我不知道。

也许这是别的什么。有时候,嗜酒者互诫协会的人称之为­干­醉。“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牛­奶­,坐到厨房桌子旁。从后面的窗口,我可以看到一位年长的­妇­女,正在她的蔬菜园里锄地。隔壁有人正在用割草机割草。达乐涅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

“克莱特斯说,你失去了你的妻子。”她说。

“是的。”

“他说,两个男人杀了她。”

“对。”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关掉汤锅下的火炉。

“我惹了一些人,我本应该不去管他们,随他们去的。”

“我明白了。”她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汤碗,和汤勺一起放到餐桌上。“这让你非常不安,是吗?”

“有时候是。”

“当我丈夫死时,我责备我自己。前一天晚上我把他锁在屋外。当时我发现他和一个加油站的白人女孩有­性­关系。他只好整夜在零度气温下呆在车里。他早上就那样去上班了,一台推土机从他后面轧过去。他就像一个小男孩,总是呆在错误的地方。”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不该为了你妻子身上发生的事而伤害自己。你没有意识到昨天做了什么。萨利·迪奥都发狂了。”

“不,他没有。他只是喜欢让人们以为他发狂了。”

她盛满了我们的碗,坐到我的对面。

“你不了解萨尔。克莱特斯说,你让萨尔在他的朋友面前很难堪。在你离开之后,他来我们家,他们出去坐在阳台上。我可以透过玻璃门,听到萨尔在大吼大叫。

我认为,克莱特斯是不会让人那么对他说话的。“

“为萨利·迪奥那样的人工作,要付出很多代价的。”

“他羞辱克莱特斯。”

“听着,在油田有一个说法——”当我找到这个工作时,我正在寻找工作。‘你告诉克莱特斯这句话。“

“萨尔还说了其他一些话,关于你。”

“什么?”

“”不要再带他到这里来,也不要让他和迪西·李交谈,如果他这么做了的话,我会割了他的­鸡­芭。“‘我再次向门外看去,看着那个女人在山谷间的菜园里锄地。她有粉红­色­的面孔,白­色­的头发,手臂像男人一样粗壮。

“这就是那家伙说的?”

“克莱特斯和迪西·李装出他很正常的样子,因为他们不得不那样。但他很残忍。他把我吓坏了。”

“你应该离他远点。”

她把汤勺放进汤里,垂下了眼睛。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说,“你也是个好人,你不属于那些人。”

“我和克莱特斯在一起。”

“克莱特斯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一定会倒大霉的。身在其中,他也知道这一点。在他开始弄糟他的生活之前,他是我曾有过的最好的搭档。在一个家伙拿着两把点22手枪,从后面追赶时,他曾背着我下一个防火梯。他曾经震慑了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当他们看到他在人行道上,会赶紧躲到马路对面去。”

“他一直对我很好。从本质上说,他是个好人。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她对他的态度让我觉得生疏。这看起来更多地是一种保护,而不是爱。但是也许她就是那类女人。或者也许,是我想让自己这么相信。

“我不知道。你能否帮我做些事情?”我说。

“什么?”

“克莱特斯跟你提过我的麻烦吗?”

“是的。”

“哈瑞·玛珀斯是我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我认为他在这边杀了两个人,也许是印第安人,美国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成员。”

她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但我看到她的眼睛眯起来,眼光变得尖锐起来。

“为什么你要那么想?跟印第安人有关?”她说。

“玛珀斯杀了这些人,因为他们妨碍了他的石油生意。迪西·李说,这些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人,会越过一个十九世纪的条约,将石油公司告上法庭。”

“这是一场在落基山东方结束的战斗。”

“什么?”

“那是在大分水岭的东面,黑脚族称之为世界之脊。

石油公司想通过冰川公园,进入这片没有路的地区。那是黑脚族的土地,政府没有理由占领或得到它。“

“你曾听说过一些印第安人运动组织的成员失踪了吗?”

“你为什么不去保留地问一问?”

“我计划去问。你为什么生气?”

“这和你没关系。”

“看来是这样。”

“你不理解保留地。”

她停顿下来,很显然后悔她的唐突。她抿了一下嘴­唇­,又开始讲话。但是她的声音显得平静而紧张,就像一个人在很严肃的事情中,带入了私人的不满一样。

“白人总是掠夺黑脚族。他们在玛丽亚河流上屠杀他们,然后让他们挨饿,让他们住乡村的贫民窟。现在,他们又在我们这里建造导弹场。政府承认,当发生战争时,住在东面斜坡的所有人,都会被导弹杀死。但是白人不理解的是,印第安人相信,人的灵魂就生活在地球上。掠夺我们土地的所有条约和契约,其实都毫无意义。有时候,人们可以在风中听到玛丽亚河上传来儿童和­妇­女的哭声。导弹发­射­井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印第安­妇­女。美国空军的人曾经看见过她。你可以和他们谈谈。”

“你相信这些灵魂吗?”

“我曾经在晚上去过玛丽亚河。我听过他们的哭声。声音就从河边传来。那里曾是营地。大约在1870年的冬天,一位名叫贝克尔的军官袭击了哈维兰德一群无辜的黑脚族人。他们杀死了一百三十人,然后烧了他们的衣服和窝棚,留下那些幸存者在雪中受冻。你可以听到人们在哭泣。”

“我想我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了解你们民族的历史。”

她没有回答,吃着饭。

“但是我认为,让那样的事情留在你的记忆里,对你并不好。”我说。

她仍然沉默着,脸朝着地,我放弃了安慰她的念头。

“瞧,你可以替我带个话给克莱特斯吗?”我说。

“什么话?”

“告诉他,他并不欠我的,他不必为任何事情觉得抱歉。我没有为萨利·迪奥那样的人焦虑。你还告诉他,带着自己和一个好姑娘去新奥尔良,那里是好人该去的地方。”

她笑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和嘴巴,接着回过神来,向旁边扫视。

“我得走了。”她说,“我希望你感觉好些了。”

“我好多了。你是个真正的朋友,达乐涅。克莱特斯是个幸运的家伙。”

“谢谢你,但他不是幸运的人,根本不是。”

我不想再谈克莱特斯的问题了,也不想承受他的任何负担。我和她走出门,到她的丰田汽车那里,我为她开了车门。

“大概某个晚上,你们会愿意来小镇,并且共进晚餐。或者,可以沿着比特鲁山脉的一条溪谷,走过来尝尝山群。”我说。

“也许会的,我会问问他。”她说,然后又笑了。

我看她驶过校园,向州际公路方向转了弯。这时,我不在意显示自己真实的内心,或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第三节

我洗了碗,穿上跑鞋、短裤和运动衫,沿河跑了两英里。在凉爽的空气中汗流浃背,我必须奋力提高速度,以通过一个十字路口。但是我的呼吸很正常,大腿和后背的肌­肉­紧绷着,头脑清醒。一天中剩余的时间将是欢快的,而不是带着­阴­暗、忧郁与空洞的声音。

啊,声音,我想。她相信它们。任何一个心理学系的学生都会告诉你,那是­精­神分裂症人格的主要症状。

但是,我从来没把这些古怪的­精­神病定义和人们对号入座。实际上,当我回顾多年来拥有的友谊,我不得不做出结论,最有趣的那些人往往会带着严重的人格缺陷——醉鬼,思路模糊者,那些以神经失常开始每一天的人们,那些渴望通过吸盘到达行星上的人们。

当我在河边街区转弯时,听到小学的铃声响了,接着看到孩子们蜂拥着跑出门,到了人行道上。阿拉菲尔背着餐盒,走在其他三个孩子中间。我从她身边经过时,倒着跑着。

“家里见,小家伙。”我说我刮了胡子,洗了澡,然后带阿拉菲尔去离我们三个街区的嗜酒者互诫协会参加活动。她喝了一罐汽水,然后在咖啡屋里做作业,我则坐在聚会的禁止吸烟区听讲座。聚会的成员大多是工厂工人、伐木工、印第安人、女服务生、粗暴的蓝领青年,还有脸上刻着很深皱纹的贫民窟老人。当轮到我说话时,我说了我的名字就过去了。我应当谈一下我的噩梦,茫然地盯着即将熄灭的火堆,毫无理­性­产生的消沉。但是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不是这个,也不是他们堕落的心,而是他们失业了,为生计发愁。于是,我自己的蛇篮子,似乎成了讨论中微不足道的话题。

阿拉菲尔和我早早吃了晚餐,然后沿着蜿蜒崎岖的小径,到山上俯瞰大学校园,就在那个巨大的白水泥M 字上。太阳在一座山峰后暗淡了下来,空气变得更加寒冷,峡谷中笼罩着紫红­色­的薄雾,小镇各处的房屋、街道和霓虹灯都亮了起来。

阿拉菲尔在水泥字上坐着,紧挨着我。她从膝盖上弹掉泥巴,我看到她皱起眉头。

“戴夫,那是谁的帽子?”她问。

“什么?”

“在椅子上,靠近壁炉,那个黑­色­帽子。”

“哦。”我说,“我想一定是有位女士把它落在那里了。”

“我坐到帽子上了。我忘了告诉你。”

“没关系,别担心。”

“她不会生气吧?”

“不会,当然不会。不用为那类事情担心的,小家伙。”

第四节

第二天,我安顿好阿拉菲尔。如果我在晚上不得已呆在小镇外面,她就会和保姆呆在一起。然后我出发,去大分水岭另一侧的黑脚族保留地。在早晨的阳光中,我越过粉红­色­的岩石和松树,沿着溪谷驶向黑脚河。当我到达林肯伐木小镇时,空气变冷了,车窗被雾打湿。

接着我到了东部斜坡,除了落基山脉映­射­在我的反光镜中,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小麦和成群的牛羊。我高速驾车,驶入丘窦和杜普耶尔,过了一会儿,就进入黑脚族印第安人的保留地了。

我曾经去过好几个印第安人保留地,它们中没有一个是好地方。这个也不例外。厄内斯特·海明威曾经写过: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没有比输掉一场战争更糟的命运了。如果他的读者中有人持反对意见,那他们只需参观美国政府安置原住民的一个地方就够了。我们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反过来送给他们天花、威土忌酒、福利救济、联邦寄宿学校和收容所。

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我问到了部落议长办公室的方向。

部落议长是个和蔼的人,编着辫子,戴着珠宝,穿着西方的马甲、绿­色­条纹的长裤、黄|­色­的牛仔靴。在他办公室的墙上,是一所社区学院的艺术大专毕业证书。

他很有礼貌,听得很认真,当我说话时,他眼睛很专注地盯着我的面孔。但是很显然,他不想谈论美国印第安人运动组织,或者他不认识的某个白人的石油生意。

“你认识哈瑞·玛珀斯吗?”我问。

这一次,他的凝视被打乱了。他望着窗外的街道。

“他是个租赁土地的人,他有时候到这里。”他说,“大部分时间,他在保留地边上工作。”

“关于他你还了解什么?”

他撕开一盒廉价的樱桃红雪茄。

“我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你得问问其他人。”

“你认为他是不受欢迎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微笑着以活跃气氛,然后点燃雪茄。

“他杀了他的伙伴,达尔顿·魏德林,在路易斯安纳。”

“我不知道那些,罗比索先生。”

“我认为他还杀了你们的两个人。”

“我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先生。”

“你认识失踪的印第安运动组织的两个人吗?”

“不是在保留地内,我被选举来关心的地方是保留地。”

“你说‘不是在保留地内’是指什么?”

“我不属于印第安人运动组织,我不掺和他们的事情。”

“但是你听说有人失踪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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