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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纪伯伦:光与静默 > 第9章 杂篇(1)

第9章 杂篇(1)

他们说,自那时起,漂浮音乐家奥尔菲尤斯首级及吉他的海浪响声变成了动人的哀号和悲壮的乐曲,弥漫整个太空,传入每位航海人的耳际。

这是那个国家失去尊严之后的话,被我们称为传奇神话,其根源是幻想,是描述才华所创造的幻梦。可是,它毕竟是一种传说,证明音乐在希腊的影响是深刻而巨大的。他们那样说,原因在于他们断定那种说法可信。我们把那种说法称为诗的夸张,其根源是多情善感、爱美心切。这也是诗人的习惯和常规,对我们又有什么不好呢!

亚述人的遗迹为我们提供了若­干­图画,画面上描绘的是帝王队伍行进、乐队作先导的场景。他们的历史学家给我们谈起音乐。他们说,音乐是晚会的高贵标志,音乐是节日的幸福象征。不错!没有音乐,幸福就是被割去舌头的姑娘。音乐是地球上所有民族的语言,所有民族无不用歌赞美自己崇拜的女神,无不以曲颂扬自己所崇拜的一切。圣歌——在当前——像祈祷一样,是教堂和寺庙里必先进行的一种礼仪,像奉献给神圣力量的火祭仪式一样。圣歌是神圣的火祭仪式,其出发点是心中的情感。圣歌是­精­心提炼过的祷词,是情感震荡的完成品。圣歌是自由呼吸,不是人咽气前的那种呼吸,而是大卫国王的懊悔所激起的那种佯装高雅的呼吸,于是国王的歌声遍布巴勒斯坦大地,其悲凉情思创造出动人心弦的哀曲,其根源则是忏悔时的激动和灵魂的忧伤。作为他与上帝之间的媒介,《大卫诗篇》诞生了,他要求上帝宽恕他的疏忽之罪。仿佛他的吉他声发自他那悲碎的心中,和着他的眼泪,流到他的手指上。他那手指的动作,在上帝和人那里都是伟大的。他说:“赞美主吧!用喇叭声赞美主吧!用长笛和吉他赞美主吧!用大鼓和铃鼓赞美主吧!用弦琴和风琴赞美主吧!用镲和钹赞美主吧!用欢呼赞美主吧!让每一个生灵都赞美主吧!”游记中说,有一天使由天而降,在世界各地吹起喇叭,于是众幽灵闻声而苏醒过来,穿起衣服,出现在虔诚教徒面前,游记作家极度称赞音乐,将之置于上帝派驻到人类­精­神世界使者的地位。作家的话是自我情感的表白,也是符合同代人信仰的说法。

伊本·白什尔的悲剧开头写道:弟子们到橄榄园去抓他们的老师之前还进行过祈祷。我似乎现在还听得到那发自悲伤灵魂深处的圣歌;那悲伤灵魂看到了即将降临到和平使者头上的灾难,于是哼出示意告别的、令人难忘的歌声。

音乐先于部队进入战场,能够振奋战士们的斗志,增强部队战斗力。音乐像一种引力,使部队团结一致,凝成一支永不分散的队伍。音乐不像诗人那样,无须在奔赴战场时带着文稿;也不像演说家,要有笔与书做伴;而是作为伟大统帅,统领着大军,给他们那虚弱的躯体里注入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和热情,让他们的心中充满必胜信念,使他们勇于压倒饥饿、­干­渴和征途疲累,奋起全身力量前进,向着敌人的阵地冲去,个个勇往直前,人人视死如归。音乐就像人一样,用宇宙间最神圣的东西,踏平宇宙间一切罪恶。

音乐是孤独牧羊人的伙伴。牧羊人坐在羊群之中的一块石头上,用芦笛吹上一曲,羊儿深会其意,放心吃起青草。芦笛是牧羊人的亲密朋友,终日不离其腰。芦笛是牧羊人的可爱伴侣,能使山谷间可怕的沉寂为人烟稠密的牧场所代替。芦笛以其感人的曲调消除寂寞,让空气中充满温馨与甜润气息。

音乐引导着旅行者的驼轿,可以减轻疲劳,缩短旅行路程。良种骆驼只有听见意在驱赶骆驼的歌咏声,方才在沙漠上前进。驼队里的骆驼只有脖子上挂着铃铛,方才肯于负重上路。因此,当代的多智之士用乐曲和甜美的歌声训练猛兽,那就不足为怪了。

音乐伴随着我们的生命,和我们一起度过生命的各个阶段,与我们同悲共欢、同甘共苦。在我们欢乐的岁月里,它像见证人一样站在我们面前;在我们苦难的日子里,它像近亲一样守护在我们的身边。

婴儿自幽冥世界来到人间,接生婆及亲戚们用欢乐、欣喜、愉快的歌声迎接;当婴儿看到光明时,便用啼哭向助产士和亲人们致意;而他们则报以欢呼、喝彩,仿佛在用音乐与时光竞赛,以期让婴儿理会神的睿智。

|­乳­婴啼哭时,母亲走过去,哼起洋溢着怜悯之情的歌儿,|­乳­婴顿时终止哭声,为母亲那凝聚着怜情厚意的歌声而由衷快乐,片刻便进入甜蜜梦乡。母亲口中的摇篮曲里有一股力量,示意困神迅速关闭上|­乳­儿的眼帘。那乐曲伴着寂静,使之更加甜润,抹去了它的可怖,使之充满了母亲慈爱的温馨,直至|­乳­儿战胜失眠之苦,魂游­精­神世界。假若母亲用西塞罗的语气说话,或读读伊本·法里德的诗句,婴儿是不会入睡的。

男子选定自己的生活伴侣,两个灵魂用姻亲关系结合在一起,完成当初智慧之神写在两颗心上的叮嘱,于是亲朋们聚在一起,唱着歌奏着乐,为新人婚礼作证。在我看来,婚礼之日的乐曲像是一种可怕声音,其中掺杂着甜蜜成分;又好像一种赞美上帝创造生灵的声音;也像那么一种声音,正在唤醒沉睡的生命,令其起来行走,伸展蔓延,弥漫大地。

死亡是生命故事的最后一页。死神到来时,我们可以听到哀乐,可以看到哀乐让空中布满悲伤幽灵。在那令人悲伤的时刻,灵魂离开这个美丽世界的海岸,丢下谱曲者和号丧者手中的物质庙宇,游向永恒大海。人们以忧伤、遗憾语调哀叹,给遗体裹上湿土,用歌与乐为之送殡;歌和乐中饱含抑郁、悲凉、苦闷、烦恼和焦灼之情。人们又以乐曲和歌声为之扫墓添坟,土上堆土;纵使尸体腐烂,只要心总是想念着过世的人,那么,逝者的声音也便永远响在世人的躯体中。

我和他坐在一起,上帝单单给予他以甜美的声音,赐予他通晓吟唱和节奏哲学。我看到人们在他的四周,个个屏住呼吸,人人侧耳聆听,凝神注目,鸦雀无声,如同降服于一位力大无穷的诗人,诗人在向他们吐露世间奇秘。直至他哼完一曲,人们方才仰脖长叹一口气——哎!——哎!那叹息声发自乐曲所激起的情感波澜翻滚的心中,只有长叹才使人觉得舒展一些。“哎”,这是记忆唤起的­干­渴之心呼出的声音;“哎”,一个小词儿,却包含着一段长话。“哎”,出自听歌人的口中,并非出自观看歌手面孔的人,而且是侧耳倾听把断续呼吸声串成歌的人发出的叹息声;那呼吸向他展示了他自己过去生活的篇章,或者泄露他心中隐藏的秘密。

我多么留心观察听者那敏感的面孔,但见时而神气沮丧,时而轻松舒展,总是伴随着音乐曲调的变化而变化。我用听者的天­性­找到了他的­性­格特征,又通过他的外表让他的内心讲出了话。

音乐像诗歌和绘画,能够描绘人的种种情感,描绘人的种种心境,说明灵魂的幻想,表示心底希冀,叙述躯体欲望。

纳哈万德

“纳哈万德”描述情侣分别、告别祖国之情,描写来自逝去亲人的最后一眼,描绘心中因思念而产生的剧烈痛苦情感。“纳哈万德”是发自忧伤灵魂深处的一种声音,是被抛弃的人。在他被疏远折磨得­精­疲力竭之前,乞求怜悯他的最后一息所形成的一种曲调。“纳哈万德”是绝望者的长叹,纯系灾难铸成;是沮丧者的长叹,全由万般无奈、忍无可忍者的忧伤发出。“纳哈万德”描绘秋天,其时黄叶平静、从容地飘落而下,和着金风起舞,散落四方。“纳哈万德”是母亲的祈祷,因儿子远去异土他乡而彻夜难眠,心中充满失望情感,只有忍耐和希望伴陪着自己。“纳哈万德”不仅仅包含一种意思,而是包含着许多意思,包含着心与魂能够理会的许多秘密;那许多秘密,口舌难以述完,笔墨休想穷尽。

伊斯法罕

我亲耳听赏过“伊斯法罕”,并且亲眼看过病入膏肓的那位恋人故事的最后一章。他的情人死了,希望断绝了,不停长吁短叹,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号丧,以生命的最后一息哀悼。“伊斯法罕”是站在生命海岸与永恒大海之间死亡船上的争辩者的最后一息。“伊斯法罕”是一种曲调,其回声是掺杂着死亡与悲哀的苦涩,是泪水混合着忠诚的甘甜寂静。

如果说“纳哈万德”是有某些生存希望者的一种希冀,那么,“伊斯法罕”则是希望断绝之人的呻吟。

萨巴

听赏过“萨巴”曲,我们那被乌云遮罩的心便会苏醒过来,继之在胸间舞动。“萨巴”是欢乐乐曲,令人忘掉自己的忧愁,继而要酒,异常津津有味地饮之,无尽无足,仿佛意识到欢乐之美酒在同他的酒兴竞赛,裁判是理­性­。“萨巴”是快活钟情者的谈论;他曾与时代搏斗,被迫屈从于分离的命运。静夜独处使他感到无比幸福。在遥远的田野里得以见到美丽少女;相会给他带来欢乐与快慰。“萨巴”像微风,轻轻吹过之时,田野上的花因之摇曳,去意徘徊,得意忘形。

莱斯德

在万籁俱静的夜里,“莱斯德”能够深深打动人的情感,述说一封信的巨大作用。那封信来自一位高朋,因遥居远方,消息中断许久;因为收到来信,心中希望复苏,渴求见上一面。我觉得唱“莱斯德”曲的人仿佛在报告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就要到来。有人说:“黑夜结束,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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