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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五、从贵州到今天(10)

相比之下,毛泽东时代越消解个人生活,个人生活就越强大,个人生活的核心——爱情就更激烈、更动人、更秘密、更忘我、更大胆、更温情、更带个人苦难的倾诉­性­、更易把拥抱转变为真理。正如帕斯捷尔纳克所吟唱的,“天­色­破晓之前已经记不起,我们接吻到何时为止”,“拥抱永无休止,一日长于百年”。以及他在《日瓦戈医生》中所塑造的娜娜,这一完美女­性­的真理形象,那近乎圣母玛丽亚的形象。在娜娜身上,他倾注了他所有的理想、抱负、热血、眼泪和美。他对娜娜所进行的无限的幻美使他摆脱了可厌又可怕的人间生活。这一点似乎证明了杰姆逊所说的第三世界文学都是“民族寓言”的文学,即爱情这个很私人的题目变成了对集权的反抗,对压抑的突围。这里的娜娜如此,《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萨宾娜如此,北岛《雨夜》中“血的潮汐”亦如此。

而另一些话,另一些黑夜中的温柔细语,另一些乌黑的卷发和滚烫的呼吸在北岛的“雨夜”中歌唱,我们会情不自禁地念出这些我们记忆中的诗行(而不是戴望舒的《雨巷》):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我决不会交出你

让墙壁堵住我的嘴­唇­吧

让铁条分割我的天空吧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每夜升起在我小窗前

唤醒记忆出奇不意的“铁条”,我们生活经验中一个熟悉而“亲切的”词汇,在这里,它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极乐(beatitude)刺入我们欢乐的心中。

“铁条”和爱情和受难和我们日常­性­的束缚和“伟大的”政治纠缠在一起。这样的抒情诗(或爱情诗)当然会在人们的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雨夜”中的“铁条”正好就是人们内心珍贵的铁条、幸福的铁条,它已升华为一种普遍的英雄象征——当一个人即将成为烈士时,他会含着这个象征(或这个崇高的微笑)从容地面对死亡。

“娜娜”式的爱情或“雨夜”式的爱情成了被压抑的人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偶像(这压抑指60—70年代),一个我们自己才能理解的神话。即便像赵一凡这样研究西方后现代的学者,也会在哈佛大学的学生咖啡厅里,随着《娜娜之歌》的Сhā曲开始他“昔日重来”的­精­神漫游或“用网捕捉我们的欢乐之谜”的漫游。但这个神话,宇文所安认为是应当避免写出的。他说:“这种伤感正是现代中国诗坛的病症,较古典诗歌中令人窒息的重荷更为不堪忍受的欺骗。在现代中国,这种病症出现在政治­性­诗歌中,也在反政治­性­诗歌中出现。”宇文所安:《何谓世界诗歌?——对具有全球影响的诗歌之期望》,《倾向》,1994年第1期。真的应当避免写出吗?其实这是一首具有典型中国政治现代­性­经验的诗歌,它有着十分特殊的中国语境,而这个语境是宇文所安绝对不能理解的。另外,还有一个重点必须指出,即“政治­性­”是中国文学和诗歌自古以来的一个深远传统。吉川幸次郎也反复说过:“中国文学以对政治的贡献为志业,这在文学革命以前,即在以诗歌为文学中心的时代就已是这样。诗歌的祖先《诗经》是由各国的民谣及朝廷举行仪式时所唱的歌组成的,后者与政治有强烈的关系,自不用说,前者也常常有对于当时为政者的批判,这成为中国诗的传统被一直保持下来。被称为伟大的诗人的杜甫、白居易、苏东坡等,也是因为有许多对当时政治持批判态度的作品才成为大诗人的。一般来说,陶渊明、李白对政治的态度比较冷淡,但大多数的中国评论家又说,其实二人都不是纯粹的不问世事的人,他们也有对当时政治的批判或想参与政治的意图,这是符合事实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只写个人情感的诗人。但这些都是小诗人,不会给予很高的地位,这是中国诗的传统。”(吉川幸次郎:《中国的文学革命》)因此,我认为,讨论北岛早期诗歌的政治­性­,应该将其置于这个伟大的中国传统中来进行,而非简单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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