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是一个符合中国精神的,稳重的提法,即富灵感又富建设性,经过了严格的深思熟虑。汉诗的出现在80年代中期,它与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一脉相承、一气贯通。自改革以来,西方文化长驱直入,轻松冲洗大多数中国青年诗人的头脑。“汉诗”诗人第一次以“整体”的形象自觉地抵制了这种外来的西式诗歌“催肥剂”。这一可贵的抵抗行为使我想到日本小说家谷崎润一郎和川端康成。他俩一生都在孤独中捍卫日本精神,是日本古风空前绝后的传人。而名噪一时的《金阁寺》作者,三岛由纪夫却不能代表日本灵魂。虽然他以日本传统方式切腹自杀,但他更多的一面仅仅是一个王尔德式的唯美主义者在日本的翻版,他的血液里流淌着西洋的杂质。而谷崎和川端才是日本美学的纯正代表。他们创造了不可能的奇迹,在20世纪的今天重视了“枕草子”的光辉——“往昔徒然空消逝……人之年龄。春、夏、秋、冬。”尤其是谷崎,在他后来成熟的作品中,让人欣慰地看到他解决如下一对深刻矛盾的高超手腕(这对矛盾是所有第三世界国家,尤其是亚洲,特别是东亚国家无法避免的),即在不得不顺应西方现代性的同时,又着力保持自身古典的原汁原味。的确,“伟大的作品必须自成一格,原汁原味,忠实无欺。”(奥尔罕·帕慕克的一个观点)
汉诗的理想也是近代中国文人的理想,王国维、苏曼殊、辜鸿铭、甚至郑孝胥的理想。有关这一理想在石光华一则极短的自述中可以玩味至深:“石光华,男,四川成都人,1958年1月出生。除幼时玩于深巷和青春时节下乡务农两年外,就在读书、教书和做书生意中打发了35年的日子。写了十余年的诗,也写了一些零散的文章,自觉均不成气候。只是觉得写诗是中国文人的一件平常事,写得多些好些就算诗人,次一些就只是爱诗的人。”这是一则典型的中国文人自画像,行文淡泊宁静、气韵悠长,尤其是“幼时玩于深巷和青春时节下乡务农两年”这一句汉风熠熠,深入堂奥。自述颇有张岱写《柳敬亭说书》一文之风骨,我仿佛初逢汉字的惊喜一样,在此初逢“深巷”和“务农”的灵气。汉字能做到如此古为今用,也是今日中国文人的福气了。写诗属于文人的修行日课,中国文人应以平常心对待之。
在“汉诗”诗人中最为夺目的是对诗歌始终持某种比较保守(或过时)的看法的宋渠、宋炜,他们在诗歌中活命,与传统为伴,除此无大事。他们在《户内的诗歌和迷信》及《戌辰秋与柴氏在房山书院度日有旬,得诗十首》这二篇组诗中,成为“汉诗”派当之无愧的绝代双骄,他们在守旧中走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极端,走向“中药”和“迷信”的极端,活着并无碍。
潘家柱对诗持有一种更古典和素朴的看法。我同他、万夏、宋炜有一些交往,80年代中后期我目睹了他们的生活日夜浸淫在汉族文化的浓郁气氛里,他们对汉诗江湖的美好梦想,对古代美女、剑侠、书生、乡绅的偏爱使他们保留了并洋溢了汉族文人的传统品质。在一个全面消逝的古老中国的今天,他们的歌染上了古中求新的挽歌色彩。被宋炜称为“小旋风柴进”的潘家柱此时已离开“红旗”(“红旗”已不存在),深入“汉诗”,进入他“美丽的汉人生活时期”(或仗剑或负籍远游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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