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张爱玲说的,“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这是一种何等的“躁郁”,它又是怎样生动地映照了上述两个时代(指晚明与清末民初)的精神气质呢?是的,正是“躁郁”这个词,让那个在喧闹的茶楼或酒肆里落寞吃茶、饮酒的晚明或清末民初人物的微妙心理呼之欲出!一幅同里南园茶社文弱的陈巢南们轰饮烂醉,又怀着一个时代抱负和诗文理想的生动画面突入眼帘!“躁郁”,这绝非是一个穿西服、中山装的洋人或现代人、豪迈的北方人所能领会的精致江南的生命颓美。这里,就让我郑重地给出两个具有此等风貌的人物来以供参详,他们是柳亚子、陈巢南!
是的,“躁郁”这个词饱含了太多复杂的隐喻和意涵,所以,一个敏锐的读者,比如柏桦,就有足够的理由去要求诗人放慢她的脚步,让我们再去反复打量和感受这个词,并一探这个词的诸种可能。诗人应当在此处研磨两三个细节来展示这个词,并为“茶楼酒肆上的躁郁”找到一个客观对应物,这样,敏感的人将立刻嗅见其中的古典芳香,并真正领悟到该词的妙处。当然,这两三句的细节,不仅是出于承接上文,让我们反复流连、细品、细侦这个词的目的去写,更重要的是它会紧密地呼应下文“为什么/为什么古代如此优越”一句。是的,从“茶楼酒肆上的躁郁”,一下子到达“古代如此优越”,太快也太陡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两句细节过渡,那么整首诗的节奏速度就会马上减下。而且,也为“古代如此优越”这个不明里底的虚句瞬间找到真实可靠的载体以及可供参照的内容,增强诗行的信服力。如此,虚实相间,平抑相连,一首天上人间的曲词旋即就会织就。
的确,再好或再平易的语词都要还原在上下文中作细读才有意义,都要在虚实的相互参照中才能看出优异。你看,宋祁一句:“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玉楼春》),平白无奇的一个“好”字,却得了后三句话的助力,陡然升起了幽窈美意。“好”、“闹”两字,一前一后,一平一奇,参差对照,显出多少意思,又现出多少风景,更重要是救活一个“闹”字。王国维对此赞不绝口,却可惜忘了没有一个平凡的“好”字在前,哪有这等好处啊。诗歌总是整体之美,哪怕一个词、一个意象或一行诗,总是要在整体的文本中才显出它应有的光辉。“躁郁”再好,也需细节之美来补足。如果陆忆敏能于此处再停顿一二,将细节描出,那真个就是锦上添花,惊为天人了。余夏云:《出梅入夏:陆忆敏的诗歌》,《江汉大学学报》,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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