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我们到那儿去,是为了看看从前方第一线撤回来的军人。这些军人在妓院门口排着长队,一个个邋邋遢遢,蓬头垢面,胡子满腮。即使下雨,他们也排着不动,不破坏站好的队列。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把他们从战壕里拔掉,要比从这个长长的、曲里拐弯的、败相毕露的队列里赶走容易得多。看上去,这个队列是永远也不会完结无人的。他们站在雨地里,说一些下流无耻的笑话,抓虱子挠痒痒,嘴吐脏字,为即将在里面待的几秒钟争嘴吵架。谁晓得她们会吃多少苦头,不过,她们应当老老实实地听从摆布才成,因为说到底她们还是女兵。
"从下午开始,队列变得小多了,等到最后一个军人一走,大门一关,一切的一切便沉浸在寂静之中。经过这么多天的劳累与煎熬,第二天,她们大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脸色发黄,眼神也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呆滞无光。看来这些撤退下来的军人,好像将全部的悲苦、雨水、烂泥和战壕里失败的晦气,全都一股脑儿地加祸在这些可怜的姑娘身上,而他们自己却跑到一边轻松自在、寻欢作乐去了,好像他们从肩上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可是,她们却依然留在我们这座城市里,亲临前线,重新接待另外的军人。她们就是如此地喝着苦水毒浆,一直喝到最后撤军为止。
"也许事情会长此以往地继续下去,不发生任何特殊的事件,因为归根结底生活还是要按它自己的一套行事的。也许她们会在我们市里度过战时的全部日子。在霍加们长声长调下面消磨掉寂寞的时光,迎送军人们长长的队伍。谁晓得命运会把她们抛到什么地方去。也许情况就会这样。可是,有一天,拉米兹·库尔特的儿子把未婚妻给甩了。
"我们这座城市很小,这样的事件是要引起轰动的。假如你想到了很难找到一个城市或乡村会比我们这儿解除婚约更少这一点,问题的严重性,就更可想而知了。拉米兹·库尔特的儿子跟未婚妻分手这件事,可是出了大丑。一连几夜,拉米兹·库尔特的所有亲属,都聚会到他家里;他们要说和这件事,并以威胁的手段强迫小伙子重新回到未婚妻的身边。可是,这个小伙子顽固地坚持爱他所爱的人,不爱他不喜爱的人。比一切更糟糕的是,他什么原因也不透露。他的亲人想了解这一爱情变冷的原因,使了很大气力,可是,统统白费了。他整天愁眉苦脸、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地呆着,脸上逐渐变得苍白,消瘦起来,仿佛有人对他施展了魔法妖术。
"与此同时,姑娘家里却要求对方作出解释。她的亲属像小伙子的亲属一样多。他们聚会到一起,说和这件事。两次打发人到拉米兹·库尔特家里,想了解小伙子同未婚妻分手的原因。然而,分手的原因并未弄清,人们便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们发出警告:他们不会允许践踏荣誉。这意味着话说完以后会响枪的。枪真的打响了,不过,情况与我们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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