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布看著陆文正,忽然笑道:“元芳大哥果然没有跟错人,陆大人的推理能力我也是久闻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吧,看来大人已经成竹在胸,夜还很长,我就听你讲这个故事又如何?让你们死後做个明白鬼,就当作是我对元芳大哥做的补偿吧。”
陆文正捻须微笑著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开始讲述了,不过推理毕竟是推理,有些不尽其实的地方,还望独孤殿下给予补充和修正。”他来回踱了几步,最终站定下来,目光落在阿布身上,缓缓道:“五百年前,金国的金文帝野心勃勃,以武力并吞了周围许多小的国家,可是他不满足,於是他将目光投到了当时比它强盛好几倍的风元国,但风元国太强大,以武力绝不可能获胜,金文帝便想了一个办法,将你们西域传说中的噬魔骷髅派到了中原去,把风元国各个阶层的人杀了无数,这些人死了,他们的位置总要有人补充上去,也就让你们得到了机会,夏国人本就与风元国的人十分相像,只要加以培训语言和风元国的风俗习惯,让他们融入风元国并不是什麽难事,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对新进的人严格考核的。於是就有了五百年前风元国的那场腥风血雨,殿下,老夫说得对吗?”
独孤布眼中露出惊讶赞赏的神色,良久方点头道:“果然是不同凡响,连这个你都能够猜得出来,难怪能令元芳大哥死心塌地。”他看了李元芳一眼,然後又看向陆文正:“大人请继续。”
陆文正点了点头:“本来这个我一开始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在听完南宫宫主与国王陛下的叙述後,再加上护国法师的死,我脑子里便渐渐有了整件事情的雏形,再加以推敲,解开大部分的真相便不是什麽难事了。我们继续说回五百年前,金文帝没有料到的是,由於他穷兵黔武,导致国内民不聊生,不等他侵略风元国的时刻到来,百姓们便投靠了野鹿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起义,而与此同时,当那噬魔骷髅完成任务在回国的途中时,他听说了中原几大绝顶高手寻他报仇的事,老夫想,它当时杀了无数的人,可说是无往不胜,对自己一定是十分的自信,因此才会在玉门关外找上那些高手决战……”不等说完南宫战已奇道:“伯父,据祖师爷留下的话,说得是他们找到噬魔骷髅的,那是具骷髅,怎会有争胜之心呢?”
陆文正伸出一根食指,呵呵笑道:“说得好,关键就是这个,既然那个噬魔骷髅是恶鬼,它怎会有人的感情,不过南宫,你有没有想过,所有和它照过面的人全都死於非命,而它的行踪虽是一路往西,可是它的目标却根本不定,那些高手和宫主殿主怎会这麽快就找到它,不是它主动露面说明,他们又如何肯定这个全身黑斗篷的人就是杀害无数人的噬魔骷髅,所以一定是它找上高手们的。”
独孤布自负的一笑:“没错,这个我可以证实,当日的确是噬魔骷髅不顾大局,先找上了那些高手的,不过事实证明,它确实是天下第一,将那些高手杀的一个不剩,只剩下两个娃娃负伤逃走。”
陆文正点头道:“恩,我们先暂且放下鬼竟会有人的七情六欲之事,单凭殿下的这一个‘不顾大局’,老夫便知道往下的推测必然是事实了。想那噬魔骷髅既然盖世无敌,怎会在杀了那几名绝顶高手後,反而放龙吟殿主和凤鸣宫主逃生,他的手下可是从未有过活口的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有急事急於脱身,所以不愿意再与宫主殿主纠缠,另一个可能是,他已经身负重伤,或许筋疲力尽,实在再没有余力作战下去,於是留下两个活口,仓惶退去。而既然是它主动找上了高手们,便说明它并没有什麽急事,那麽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它是骷髅,不可能负伤,那只能是太累了,但问题又出来了,就算世间有鬼,也只是魂体,它怎麽会累,这一直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我们先不要追究。可惜的是,宫主和殿主当时处於极度恐惧震惊之中,见它撤退,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而没有细细寻思分析,否则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这噬魔骷髅在五百年前可能就已经消失了,焉能在今日重新出来兴风作浪。”
独孤布目光炯炯的看著陆文正:“好吧,我答应你,噬魔骷髅为何匆匆撤退的答案,到最後我会告诉你的,请大人继续往下说吧,我可是十分好奇你究竟能用推理得知多少事实,陆大人,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说是这样说,但是任谁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森冷,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极度高傲自负的独孤殿下,已经对陆文正生了忌惮之心。
陆文正叹了口气道:“谁知等那骷髅赶回京城要去见金文帝的时候,皇宫内却早已是天翻地覆了,野鹿王率领的义军占领了皇宫,逼得金文帝和众嫔妃尽数自尽,只余一个太子,犹在那里做最後挣扎,於是噬魔骷髅现身,救下了太子。说到这里就又有了一个疑问,须知鬼神之事,最是为人所敬畏,据夏国野史记载,当时处身於皇宫中的将士们,上自野鹿王,下至普通士兵,莫不身体俱僵,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见这敬畏之深。那麽这骷髅只要杀了野鹿王,即刻便可复国,令其余士兵跪下受缚,可为什麽它没有这样做,论理说它在中原杀人无数,力战几大高手,将其全部击毙,可说是武功高强法力无边了,这样厉害的一个骷髅,杀死野鹿王简直易如反掌,可它为什麽竟然只是带走了太子,从此远遁不知踪迹,老夫想了许久,除非它是人所假扮,否则绝不会有这种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著独孤布的表情变化,希望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老大人失望了,因为独孤布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就连眼神都始终如一,他微笑道:“果然是精彩的推理,我答应你,在你死之前,这个迷我也会负责给你解开。”
陆文正缓缓点头,接著道:“噬魔骷髅远遁,金太子失踪,这件事不能在天下间流传,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这始终是夏国王室的一块心病,就如同中原的凤鸣宫和龙吟殿一样,每一代的传人都要背负著这个秘密等待噬魔骷髅重出江湖,是的,没有人相信它会就此消亡。果然,五百年後,它又出现了,但这次很奇怪,它万里迢迢远赴中原,却只是杀了到风元国朝圣的十八位夏国护国法师,之後便销声匿迹,而那十八位法师也非常奇怪,他们本是不经皇帝宣召,绝不会踏出寺门一步的,而且他们的信仰也不在风元国,又怎会去风元国朝圣。”他的目光看向独孤布,却见这二十岁出头的绝美少年只是挑了挑眉毛:“哦,莫非老大人是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吗?”
陆文正摇摇头:“当然不是,答案老夫已经找到了,如果老夫推论的不错的话,这一切,都是因殿下而起。”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躺在软榻上听得入神的李元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噬魔骷髅携太子远遁,而最後随他远避天涯的,当然不会只有太子一人,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宏伟目标:复国。五百年来,他们躲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苦苦等待复国时机,不知是什麽原因,竟然让他们销声匿迹五百年,总之,终於在十五年前,当年金太子五百年後的传人,也就是殿下您出现了,当时您或许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但表现出来的睿智大概已经让一直跟随著太子一脉传人的老者惊奇,或许再加上些别的原因,於是他们认为复国的时机已经成熟。必须说明的是,老夫非常不赞同你们独孤氏的贪心,却也不能不佩服你们的深谋远虑,在未复国之前,就已经为未来吞并风元国做好了准备。如果老夫猜得不错的话,当时那人安排你混进风元国,参加风元国的军队,借机了解学习风元军队的一切,而他却已经在发现你天资聪颖堪当大任的时候,就秘密派人渗入夏国国君的心腹卫队中了,甚至可能连他也一直潜伏在皇宫中,因此太子几次遇害,骆老弟也一直觉得宫中有股令人胆颤的力量。”
“没错,我一直就有这种直觉,万没料到这其中竟有这麽曲折复杂的缘由。”骆风提著他的大嗓门嚷嚷,而其他人则默然不语,南宫战一双眼睛早粘在爱人身上,心道元芳大叔眼光不错,跟的这位大人端的是厉害无比,五百年前和现在穿Сhā在一起的复杂故事,被他抽丝剥茧,娓娓道来,竟是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洞。
忽听独孤布笑道:“不错,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当年我加入风元军队的时候,只有七岁,比元芳大哥小六岁,我独孤一脉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我慌称十三岁,不但骗过了那些军官,连元芳大哥竟也始终没有察觉。”
陆文正呵呵笑道:“殿下天赋异禀,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大,又智慧过人,瞒天过海也的确不是什麽难事。”说完又继续说道:“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三年的时间里,你与元芳生死与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惜再深厚的感情,也比不上你的复国大计,於是三年後,你以假死的手段离开了风元军队,回到夏国王宫开始你们的复仇计划,你们让那些混迹於国王心腹卫队中的士兵在突然之间发难,杀了其他忠於国王的侍卫们,将国王与骆风分别囚禁起来逼问传国玉玺的下落,又在宫中哄骗三王爷,让他坚信自己的哥哥逃亡在外,总有一天会重返王宫,从而甘心做你们的傀儡任凭摆布,与风元国交恶,只将一个夏国弄得民不聊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八位护国法师终於迫不得已出面了。”
夏侯擢惊叫一声:“什麽?大人,你是说护国法师是迫不得已出面的?不对啊,他们的地位崇高无比,没有人能够逼迫他们,就连国君也不能够。”
陆文正道:“事情本来是这样的,不过独孤殿下只想著复国与侵略,由三王爷出面执行他横征暴敛的政策,好好一个夏国在十二年间就民怨沸腾,护国法师们怎会袖手旁观。老夫想他们一定是曾经想尽办法想要入宫面圣,可皇宫早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他们见不到国王陛下是必然的,只怕连三王爷都没办法见上一面,大师们俱是得道高僧,其智慧自是非常人能及,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察觉不出异常来,也不能高居在护国法师的位置上了。他们见从夏国王宫入手调查已经不可能,且见不到皇上王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援兵,法师们足不出户,不知道国内谁可以信任,但夏国和风元国一向交好,想必风元国一定也不愿意边境屡遭侵扰。利益使然,倒是风元国的军队还能信任,这便是护国法师们不经圣旨宣召,就自行决定去风元国朝圣的原因。而他们之所以被害,一是独孤殿下不容许他们到风元国求助,另一个,呵呵,恐怕就不这麽简单了。”
“哦?莫非大人还认为这里面有什麽文章不成?”独孤布冷笑一声,眸子里却全无笑意,陆文正微笑看著他,半晌方道:“那些五百年前留在风元国内代代相传的棋子,如今也快要派上用场了,或许他们当中有人已经绝子绝孙,但大多数一定有传人留在世上,而且是代代背负著这个秘密的。护国法师一死,案情重大,势必震惊天下,到时候那奇异的死状就等於告诉那些棋子,噬魔骷髅重现,是他们继续未完使命的时候了。其实噬魔骷髅是西域传说中的恶鬼,与我风元国无干,如果只是暗杀掉法师们,而不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法,案子破不了,日後便会成为夏国向风元国宣战的绝佳借口,可为什麽夏国要让噬魔骷髅执行杀人任务,这样即便破不了案,一旦得知噬魔骷髅的事情,我风元国也可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独孤殿下,你之所以放弃这攻打风元国的绝佳借口,定是有比这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聚集金国五百年前传下的那些余孽,到时好打探风元国各阶层的情报以及与你们里应外合,灭掉风元国。”
独孤布冷笑道:“好,好一个陆文正,没错,事情就是如你推论的这样。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世上竟会真有这般睿智的人,现在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你。陆大人,你是元芳大哥最敬重的人,又是如此人才,若能为我所用,我答应你,不但你想要解开的那几个迷悉数告知,而且立刻尊你为国师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否则,像你这样的人,我是断不能容你活在世上的,望大人好好思量。”
陆文正呵呵一笑:“承蒙殿下夸奖,不过这为殿下所用,我看殿下就不必为此费心机了。适才我说过,噬魔骷髅若真是一具骷髅,种种迹象都是不合理之至,所以我断定那必是人假扮,利用人们畏惧鬼神的心理,将自己精心装扮,而往往人一见到这样会动的骷髅,便会方寸大乱,倒不及细细观察……”一语未完,独孤布已经狂笑道:“如此说来,大人认定了噬魔骷髅是人假扮的是吗?”见陆文正点头,他笑声顿止,阴阴笑道:“既然如此,很好,反正你们也都要死,今日便让你们死在这来自地狱的恶鬼手中,也好从此绝了元芳大哥的念头。”他说完忽然拿出一只造型奇异的哨子吹了一声。
那哨声尖锐无比,听得人心中都泛起毛骨悚然之感,而随著哨声嘎然而止,大厅里的灯火灭了一半,登时显出阴森之感,南宫战等人心中都紧张起来,这困扰了中原武林五百年的噬魔骷髅,就要出现了,难道真如陆大人所说,它是人假扮的,只是因为那些高手畏惧之下,没有详察以至於被欺骗吗?
却听陆文正冷笑一声道:“以阴森的气氛烘托鬼神之说,让人先心生畏惧,便失了冷静,极易先入为主。殿下果然好手段,只不过老夫从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一套用在老夫身上,算是白费心机了。”
独孤布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就在此时,从李元芳那张软榻的後面,徐徐出现了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他走的不快不慢,一直来到高台之上,方站定在李元芳的身前,当听到独孤布朗声说:“噬魔,有人不相信你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罢,你这就让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它便缓缓的解开了那袭黑色斗篷。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不要说别人,就连陆文正,都失去了方才的冷静从容,虽然灯光暗了一半,但分明看的清楚,那去解著斗篷系带的,绝对是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没错,不可能是任何东西假扮的,即使陆文正之前信誓旦旦,即使他现在也绝对没有乱了方寸,但是一看就能明白,那的确是一只手骨。
当黑头蓬落下的瞬间,就连陆文正也无言了,喉咙仿佛被扼住了一般,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世上果然是有鬼的,不管这个鬼表现出多麽不合理的举动,例如敢在灯光下人群中出现,有人的感情人的极限等等等等,但……的的确确是有鬼的,或许,它真的是自幽冥而来的恶鬼,所以才悍不惧人。陆文正尚且如此,其他的人更不用提了,连之前因为老友的话而远赴西域寻找噬魔骷髅比试,誓要拆穿谎言的骆风,还有受大人影响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李传芳,以及因为凤鸣宫主传了五百年的秘密而早有心里准备的南宫战,无不瞳孔收缩,身子微颤,目中射出强烈的恐惧之色。没错,那就是一具骷髅,真真正正的白骨骷髅,不会是假扮的,那骨缝间清晰露出它身後的景物,而这景物在随著它的微动而发生著细小的变化,不会有人能够扮出这样真实的骷髅的,陆文正身为大理寺卿,同时也是验尸的大行家,他一眼就可以断定,这具会移动著的骷髅,是真的。
“怎麽样?陆大人是否要亲自上来验看一番?”独孤布轻轻的笑,面上带著愉快的神色,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把所有人的生死都操纵在自己手上,不过他更喜欢看一个人被一具骷髅杀死时的表情,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陆大人,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依然是我金国的国师宰相,毕竟,我不想元芳大哥太伤心的。”
陆文正没有回答,每一个人都深刻体会到了那夏国野史中记载的“身体俱僵,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感觉。独孤布轻叹了一声,他知道陆文正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收买过来的,之所以那样问,只是在李元芳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当啷当啷”兵器落地的声音纷纷响起,在这超越了人们常识范围的骷髅面前,即便是要被杀死也激不起反抗的意志,几乎所有人都陷入这种状态,包括陆文正南宫战等人,毕竟,像五百年前的龙吟殿主和凤鸣宫主那样的奇才,不是轻易就能出现的。
“元芳大哥,你说从谁开始杀起好呢?”独孤布来到李元芳面前,含笑看著他同样盛满恐惧的眼:“算了,让噬魔骷髅自己选择吧。真可惜啊,不是我不给他们机会的,元芳大哥你可不要怨恨我哦。”抬起眼帘,他以破竹之势一挥手:“上吧。”
噬魔骷髅抬起头,没错,是慢慢的将脖子抬起,只一个动作,就将下面身经百战的士兵吓昏了好几个。它再慢慢的抬手,握住腰畔系著的佩剑,慢慢的抽出来,再慢慢的步下台阶。
没有人上前迎战,甚至可以说没人有反应,所有的人都眼睁睁看著那具骷髅渐渐靠近自己。
阴暗的大殿里,有剑的寒光一闪,接著那骷髅骤然飞起,直扑向李传芳。
“小芳。”一声心胆俱裂的大喊,是高台上的李元芳,他被独孤布用了熏香,又点了哑|茓,所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见那噬魔骷髅一剑平刺向李传芳,而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不由得又急又痛,这股瞬间的悲痛力量将被封的|茓位冲破,方令他大喊出来。
“苍啷”一声,另一道耀人眼目的光华亮起,是霞光剑。在最後一刻,南宫战终於出手,架住了噬魔骷髅那柄杀人无数的利刃。
噬魔骷髅一击未能得手,立刻倒飞回高台之上,改用双手握住剑柄高高抬起,看起来它是被激怒了,准备使出五百年前斩杀几大高手时的真功夫。
“阿布,你放他们走,无论复国也好,复仇也罢,你放他们走,我什麽……都可以答应你。如果你不放他们,我发誓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高台上传来李元芳绝望的喊声,凄厉的声音让阿布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不过还不等他说什麽,高台下的南宫战已经横剑在手,缓缓步上那用白玉铺成的石阶。
“南宫战,你下去,带他们走,走的远远的。南宫战,你别上来,别上来……算我求你,你别上来。”李元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内心的痛苦,让南宫战做丧家之犬,这会令他一生蒙羞,有的男人是许死不许退的,可是如果不让他走,他就要死在这里,对於自己来说,宁可看到他带著所有人安全退走,也不要他在这里血溅五步。是的,所有人都需要他,他才二十出头,将来可以变得更强,可以有更好的和噬魔骷髅对战的机会,他绝不要他死在这里:“南宫战,你快带他们走,听到了吗?不要过来。”
独孤布看著李元芳,眼中有怨毒入骨的神色一闪,他转回头去面对著正一步步走上来的南宫战,忽然开口道:“南宫宫主,我是恨你入骨的,能让元芳大哥如此的牵挂,甚至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你,我没有理由不恨你。不过没办法,谁让我爱他也爱到了骨子里去呢,今日若真杀了你,只怕我就再也得不到他的心了,所以……唉,做出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啊,算了,你带著他们回到风元国去吧,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远离世俗纷争,战火牵累,在山野田园悠哉游哉的过完下半生,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你看这样可好?”
南宫战停下了脚步,剑一般的目光看向悠然自得负手而立的独孤布:“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忽然开口,不等独孤布回答,他就又接著道:“我是凤鸣宫主。可以说,五百年来,凤鸣宫就是为了噬魔骷髅存在的,杀死它,抑或被它杀死,是每一代凤鸣宫主背负著的使命,可以怕,可以败,可以死,却绝不能退。”他又看向李元芳:“你让我走,可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说过的话吗?我说过我恶名满天下,绝对算不上是个好人,可南宫战这个名字,却从不会退缩,无论噬魔骷髅是恶鬼还是幽灵,我也绝不会後退的,元芳,你也答应过我,我们会一起来面对的不是吗?”
“可是南宫,死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以後的你或许……”李元芳大声的说,一语未完,就被南宫战打断:“没有或许,元芳,你要我眼睁睁的看著你被另一个男人夺走吗?别说我今天还是凤鸣宫主,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但凡有一丁点儿的血性,也绝不会用爱人来换自己的一条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刚刚令我拔剑的,不是凤鸣宫主的责任,而是你的那一声惊呼,元芳,我就算死,也要做一个能够配的上你的男人。”
“南宫……”有两滴泪慢慢滑下脸庞,李元芳忽然挣扎著起身,大声道:“好,南宫,放手一战吧,我相信你,就算身死,黄泉路也好为伴。”他的激动顿时为南宫战平添了万丈豪情,一时间,噬魔骷髅带来的恐惧与震撼仿佛都被这股豪情冲淡。南宫战目中电芒大盛,横剑当胸:“元芳。”他喃喃的念著,忽然抬起头来,再次迈著坚定的步子向高台而去。
“真是感人肺腑啊。”独孤布的眼中满是阴冷神色,看见李元芳的反应,他几乎快被体内那股疯狂的嫉恨之火给烧化了:“噬魔骷髅,给我上,杀了他们,杀光他们每一个人。”他咆哮著,胡乱挥舞著手臂:“给我杀,杀,杀。”最後一个字落下,南宫战也已踏上了高台,而那具骷髅则化身为一支利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宫战扑过去,却在眨眼间失去了对方的踪影,那骷髅也著实反应奇速,一击不成,连忙将头一低,同时手中剑闪电般向後一送,在霞光剑泛起的万道霞彩从它头上掠过去的同时,身後南宫战也飞身而起,堪堪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只是几秒锺的功夫,一人一骷髅已经过了快捷无比的三招。陆文正不懂武功,看不明白,骆风与李传芳等都看的分明。骆风便叹道:“梁青那老家夥交了什麽好狗屎运,得到这麽一个好徒弟,我武功比他高,可要让我在面对一具骷髅时,还能有如此敏捷的反应,那是断断不能了。妈的,刚才我差点就吓得尿裤子,人算是丢大发了,奶奶的,这世间怎麽会真的有这麽个恶鬼,阎王他们都是干什麽吃的啊。”
李传芳也苦笑道:“前辈不必惭愧,事实上,我比你吓得还厉害,连反抗都忘记了,要不是南宫战,这脑袋还不知滚在何处呢,南宫战真不愧是凤鸣宫主,我以前对他甚是不以为然,如今算是彻底服了。”
陆文正捻须感叹道:“终其一生,若能得一个人对自己如此情深,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元芳的运气实在不错。”说著话的功夫,南宫战已与那骷髅战了数十招,身上已经有几处伤口,一团团鲜血渗出来,染红了那袭干净的白衣。要知道,噬魔骷髅可是杀掉几大绝顶高手,逼退五百年前的凤鸣宫主和龙吟殿主之人,南宫战能支持到现在还不露明显败相,已实属不易了。
“南宫,老夫答应你,若这一战你可全身而退,救下元芳,回到风元国我会奏请皇帝亲自赐你和元芳成婚,老夫来做你们的主婚人,众将士在此,我绝不食言。”陆文正忽然大喊了一声,听得众人莫名其妙,只有骆风和夏侯擢以及李元芳秋草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秋草竖起大麽指:“大人,高,实在是太高明了,您还真懂得我们家宫主的心思,专挑他的罩门下手啊。”
果然,南宫战听见这话,目中射出万丈光彩:“伯父,一言为定,我和元芳的这杯喜酒,你喝定了。”他高声回应,霞光剑挽起一团剑花,又与那骷髅战在一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高台上的南宫战已经是鲜血淋漓,浑身上下也不知有多少道伤口,骆风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道:“奶奶的,让一个小辈在上面打拼,老子却在这里做缩头乌龟,我骆风什麽时候变成这种胆小鬼了。”说完解下腰间佩剑,就要飞身上台,与此同时,李传芳也解剑大喊道:“前辈说得是,同样是男人,怎能让南宫宫主一人抢了我们大家的风头呢。”
蓦听南宫战叫道:“不许你们Сhā手,这是我和噬魔骷髅间的事,你们快带著大家退走,留机会以待日後。”他挥手劈开噬魔骷髅的剑芒,趁著这一瞬间的空隙吐气开声,没有绝顶的功力,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的,也亏得梁青在他小时候就喂了无数珍稀异果,逼他苦练功力,方能有所大成,否则他小小年纪,哪里就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喂,刚刚你是怎麽说的?许败许死许怕不许退,怎麽现在就让我们退走。”骆风高叫,和李传芳一前一後的来到高台上,刚要加入战团,忽见独孤布笑吟吟站在面前:“本来将你们留给噬魔也不错,不过元芳大哥在此,我总不能让他眼里只有南宫战对不对?”他从衣领处抽出一把折扇,潇洒打开轻轻扇著:“好了,就由我领教两位的高招吧。”话音未落,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南宫战竟仗剑向他攻来,一边大喊道:“快带他们走,你们还有龙御,几十年後还有机会消灭这个恶鬼,不要白白送命在这里。”说话间他已攻出十几招,那独孤布却也不是泛泛之辈,折扇不过云淡风清的舞弄了几下,便悉数化解了这些招式。
忽听下面一声惊叫,高台上的四人大惊回头,只见噬魔骷髅趁著南宫战分身之际,竟突然偷袭陆文正,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青衣人架住了宝剑。
那青衣人头戴斗笠,帽檐处镶著一方黑纱,遮住了他的容貌,包括独孤布在内,都为这神秘出现的青衣人吃了一惊,良久,噬魔骷髅忽然又倒飞回高台上,那青衣人方一寸寸撤回长剑,呻吟了一声道:“老天,我一直对师傅的话半信半疑,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厉鬼,南宫,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不同凡响,你竟真的能面对这种玩意儿战到现在。”
“龙御?”南宫战惊讶大叫,陆文正面上露出极度惊骇的神色,却强忍著没有出声。又听身旁的龙御笑道:“废话,当然是我,不错,你还知道有我,知道对付噬魔骷髅是咱们两个的责任。你以为你在信里不提这件事我就会被骗过去吗?哼哼,你凤鸣宫能打探出来的消息,没道理我龙吟殿却不知道吧,接到你们的信我就知道一定是有这东西的下落了,所以化妆成军士和他们一起前来,南宫战你不够意思,口口声声说什麽凤鸣宫主的责任,这应该是凤鸣宫主和龙吟殿主共同的责任好不好?你小子不能把这份光荣的使命给独吞了,我强烈抗议。”他一边说著,一边也走上高台去:“好了,说了这麽多的话,总算不像刚才那样紧张害怕了,哼,和一具骷髅对战,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经历了。”
“龙御,下去,比起你真正的使命,噬魔骷髅实在算不上什麽。”南宫战沈声道,看见龙御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几步来到李元芳面前,大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为了元芳而战,什麽狗屁凤鸣宫主龙吟殿主的责任,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我不能,因为我要夺回元芳。我可以舍弃凤鸣宫主的自尊逃之夭夭,说什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我是天下第一小人,可我不能舍弃元芳,我不能为了报仇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都不要了。龙御,这是我为了元芳而参加的战斗,你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龙御停下了脚步,半晌忽然嘿嘿笑道:“南宫战,看来这回你真是栽了,啧啧,竟然栽在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实大叔手上,我真不知是该替大叔担心还是该替你惋惜啊。”他耸了耸肩:“好吧,你都这麽说了,我也不好抢你英雄救大叔的风头。”他转头看向骆风和李传芳:“你们下去保护夏国国君与陆大人,这家夥交给我了。”
“能与风元国的太子殿下一战,真是我独孤布的荣幸啊。”阿布的脸上笑意融融,一双眼睛却是杀机毕露,李传芳与骆风对看一眼,骆风忽然笑道:“好了,小子,我们下去吧,谁让人家两个是武林中最有势力的人啊,以权谋私非要出风头我们也不好拦著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掠回台下,冲南宫战和龙御大喊道:“你们两个小子可得给我好好干,一定要超过你们那两个老鬼师傅知道吗?”
“前辈放心。”就算再强烈的恐惧,经过和噬魔骷髅的对战後也淡下来了,只是没有想到独孤布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龙御和他战了二百多个回合,依然是不分胜负。不过南宫战没时间去观察他们这边的发展,他的全付心神都放在噬魔骷髅身上,心里暗道:“奇怪,骷髅恶鬼的功力可能打折扣吗?如果不会,为什麽只凭我自己就和它战了这麽长时间呢?要知道,那些高手一开始和它对阵时可不知道它是一具骷髅,还被他杀死了好几个,说明它的武功之高,再说,恶鬼怎麽可能不用法术而练武功呢?”疑心一起,心神就更加冷静下来,终於在又经过三百回合後,被他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骆风和李传芳一直在底下观战,忽然两人同时惊叫一声,原来是噬魔骷髅一剑刺向南宫战的右腿,凭南宫战的功夫,架开这一招并不是什麽难事,但他却不避不架,反而向一个不相干的方向出剑。骆风便皱眉道:“南宫干什麽?这是什麽招数?他嫌自己负的伤还不够多不够重吗?”一语未完,同样的情形又上演了一遍,南宫战对噬魔骷髅劈向自己的剑影不管不顾,却反身扑向另一个方向,霞光剑朝地上猛刺。
“传芳,你有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陆文正满脸沈思的表情,一只手缓缓捻著颌下三绺长须,沈吟道:“老夫不会武功,看不出什麽门道,但似乎每次你们惊叫说南宫干什麽的时候,那个骷髅似乎就会慢上一慢。”说完了骆风和李传芳都惊诧道:“竟会有这样的事?我们只顾著看南宫,倒忽略了那个骷髅。”说完齐齐看去,果见如陆文正所说,每当南宫战将剑刺向地下时,那个骷髅的动作就会停滞瞬间。
忽闻南宫战一声欢欣大叫道:“我看你还往哪里躲?”他们同时看去,骆风惊叫一声:“惊天旋?”说完又对李传芳道:“这是旋风十八式的最後一招,威力无与伦比,施招者必须用尽全身内力,一旦出招,一刻锺内内力无以为继,若敌人不死,则自己再无退路,只能等死了,因此虽然每一代凤鸣宫主都要下最大苦功练这一招,但除非无路可走,否则轻易不会使出这一招来,南宫到底搞什麽啊,不把这招用在噬魔骷髅身上,却又往地下使。”他一边说著,陆文正也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必有深意,看来南宫已经找到噬魔骷髅的秘密了。”话音刚落,只见人剑合一的一道耀眼光芒已经深入地下,南宫战现出身形,霞光剑却直没入柄。
“呔。”南宫战大喝一声,骤然拔剑,只见一蓬血雨同时喷出,与此同时,白玉铺成的地面上,竟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身穿白衣,面色惨白而苍老,双目圆睁,瞳孔放大,显然已经被南宫战一剑杀死。这一幕让台下的所有人再度惊叫出声,连一向从容的独孤布都大惊失色。高手比武,哪容得半点分心,好在龙御也为这一幕所惊,否则任独孤布武功盖世,面对著天下第一高手的龙御,只怕也要血溅五步,只不过他的惊诧显然要比龙御大的多,心神更是慌乱起来,因此没到十招,便被龙御制住。
那地上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一死,噬魔骷髅便再无动作,南宫战呼哧呼哧喘著气,手提霞光剑,慢慢向这骷髅走过去,忽闻身边一个低低的充满情意的声音:“南宫,小心。”他回头一看,李元芳正关切的看他,心中不由得一暖,向他露出一个微笑:“元芳,放心。”再不必多说什麽,这八个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剑尖所指之处,那具白骨骷髅轰然倒下,虽然竟奇异的没有散开骨架,但确确实实的,它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南宫战呼出一大口气,紧绷著的神经骤然放松,不由“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不过片刻功夫又赶紧爬起来,踉跄著来到李元芳身边,将他抱进怀中一迭声的道:“没事了元芳,没事了,噬魔骷髅死了,我们胜了。”说完又仔细看著李元芳周身:“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折磨你?这些天你知道我是怎麽过的吗?我都不敢想你会怎麽样,一想起来就慌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著,我还得逼著自己吃自己睡,因为我怕一旦因为牵挂而耗了体力,就更不能救你出来,好在上天垂怜,让你又回到我怀中。”
那边的龙御封住独孤布的十几处大|茓,咳了一声道:“别在那里臭美了,上天能可怜你这种家夥,这都是大叔平时做好事积下的功德。”一语未完,南宫战已回头怒瞪著他道:“呸,你又是什麽好东西?我等著看你将来的情路是不是会一帆风顺。”说完又转头看向爱人:“元芳,你身上是不是还没有力气?不如我抱著你吧。”此语一出,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窃笑声和口哨声,有那调皮的官兵已经高声喊道:“抱吧抱吧,我们李将军脸皮儿最薄了,南宫宫主不主动一些可不行。”原来李元芳和李传芳都是军伍出身,即便成为陆文正身边的人後,也经常被军中将领请去训练兵士,再加上他和李传芳的老实严谨和善公正之名已传遍京城,因此风元国精兵中有些认识他的人才会如此放肆起哄。
李元芳本来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南宫战说,只是被这声势一惊,登时警醒,只臊的满脸通红,怒瞪了南宫战一眼,小声警告道:“你敢抱我试试看,我宰……”不等说完,李传芳和骆风已经上来笑道:“好了,虽然久别重逢,绝处逢生,小两口是应该打情骂俏来表达一下思念之情,不过这噬魔骷髅的秘密还没解开呢,我们且来研究一下吧。”说完见李元芳恨恨瞪著他们两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却又忍不住拿眼瞄著南宫战,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彼时夏侯擢和陆文正以及三王爷秋草等都过了来,几人围在噬魔骷髅眼前,南宫战扶著李元芳过来,朗声道:“龙御加入战团,骆前辈和李将军下去保护国君和伯父後,我便能专心对付这骷髅了,约莫三百招後,我於无意间发现霞光剑的光华下,这骷髅的身後似乎有细不可见的微光一闪,仿佛蛛丝蚕丝那种东西,我心里生了疑惑,便借著霞光剑的微光仔细留意,果然是有这麽一道细丝,所以我弃噬魔骷髅於不顾,专挑这条细丝末端的方位攻击,果然每当我攻击地下时,这骷髅的招式就会停顿一下,於是在我瞅准了一个机会後,便用惊天旋杀死了这个人,噬魔骷髅也就不攻自破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大家都知道木偶戏吧?几根小小的绳子就能让木偶随著人手的动作做出各种动作,而这个提绳子的人之所以不会被人发觉,就因为他们练了东瀛的忍术,忍术的伪装如果练到高明之处,会和被附著物融为一体,外观丝毫看不出的,例如他附在地上,就成为地的一部分,附在树上,就成为树的一部分,附在沙漠中,就成为沙漠中的一部分,不细心留意根本就觉察不出来。不过这两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要困难了。”他又提起那只骷髅,将关节处一掰,只见当中露出一条黑色细绳般的东西,他便道:“是了,这便是这只骷髅为何不会散架的秘密了,它全身的关节必然都是以这种细绳串连起来,就不知这骨头上一层亮晶晶的东西是什麽,竟然能够不惧刀剑,连霞光剑都砍它不断。”说完又扔下骷髅道:“算了,这些细枝末节不必去费心了,等一下燃一把火,将这害人的恶鬼烧个干净,从此世上就没有这祸患了。”
“南宫战,你果然不简单。”角落里的独孤布突然冷笑一声:“难怪元芳大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南宫战回过身去,也冷笑道:“殿下过奖了,比起殿下的心机手段,南宫战实在甘拜下风,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为什麽被噬魔骷髅杀死的人,无论尸体经过多少天,被人发现之时必会由胸前射出一股鲜血,偏偏这鲜血又无伤人之能,这到底是怎麽办到的?又为何要费尽心机多此一举?”
独孤布道:“那其实不是鲜血,当年创造了噬魔骷髅的那位奇人是个东瀛的顶尖武士,却因为人冷血残酷而被东瀛武林联手追杀,姻缘巧合之下,他逃亡到了一个孤岛上,在那孤岛上发现了这具骷髅和另一具骷髅,旁边有个小册子,详细介绍了这具骷髅的制作和使用方法,并言说一旦练成,将天下无敌。可惜那个制作了骷髅的人因为经年累月坐在那里演练,竟导致半身不遂,他称霸天下的愿望再也达不成了。所以留下这本册子给有缘人。於是那武士无聊之下,便开始照著册子操纵这具骷髅,只是这门功夫对手的灵活度要求太高了,好在他恰恰符合这个条件,练了十年终有所成,他又将东瀛忍术和这骷髅融合起来,便成就了这一具杀人无数的地狱恶鬼。後来他出岛之後,形容落魄,被我的祖先金文帝收留,金文帝并不因为他潦倒而瞧不起他,反而对他礼遇有加,他便起了知己之感,誓死效忠我的祖先。再然後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他力战中原绝顶高手,杀死他们後自己的手也已累伤,等到和那两个人战斗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才不得已退走,也因此看见那谋反的野鹿王时,他只是带走了太子,因为他的手已经坏掉,只是勉强操纵噬魔骷髅在众人面前站著动作而已,根本没有余力杀人了。”他又苦笑一下:“其实我们独孤一脉的後人,个个都优秀,只是练习这噬魔骷髅实在太费力了,没有天资的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练成。一直到五百年後,十八年前,苍浪才勉强算是练成,只可惜比起他的祖先,仍是差了许多,否则怎会容你在噬魔骷髅手下战了这许久,最後还被你发现他的秘密,死在你的手里呢?而且他是六十多岁才练成,如果不抓紧时间进行复国大计,一旦他身死,又不知要等几个五百年,所以我才会在七岁的时候就被安Сhā进风元国的军队。那死人胸前喷出的鲜血其实不是血,是那孤岛上的一种特殊生物,它们死後,一旦接触到活人的气息,便会化为和鲜血差不多的东西射出,这可能是它们的一种防御本能,具体的我却也不知了,当初之所以在死人身上放这种鱼,就是怕有人冒充噬魔骷髅,引出那些潜伏的人,坏了我们的大计,这种鱼是谁也模仿不出来的。”他又长叹了一声:“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麽用呢,都只怪我太过自负,明明早知你们的行踪,明明早就可以将你们一网打尽,却因为要在元芳大哥面前出风头,因为要在他面前和你们正大光明的决战,因为要在他面前用最令人恐惧的方法杀死你们,而导致功亏一篑,这是天意,绝对是天意啊。”他忽然急喘了几口气,又看向李元芳:“元芳大哥,你……是不是很恨我?你……以後还会想起阿布吗?”
李元芳看著他,沈默了良久,忽然也叹了一声,轻轻道:“对於你我来说,爱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爱情,所以在这件事结束後也就不会对你有什麽仇恨。可是我会想起你,无论你做了多少的坏事,在我心里,你始终是十五年前那个和我肝胆相照的少年。以後的岁月里,我不会对金国太子的後人独孤布有任何思念,但,我始终会想著我的好兄弟阿布,始终会……想著他的。”
独孤布咳了几声,忽然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仇恨与权力,是人心里最不该存在的东西。好奇怪,元芳大哥,为什麽人总是要到最後一刻,才会醒悟……醒悟”他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声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目光却又突然凌厉起来,看向南宫战厉声道:“你……你要好好爱他……一辈子不许负他……否则我化身厉鬼,也……绝不……放过……”最後一个你字不等说出来,他整个身子一顿,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在双目闭上的那一刻,一滴泪也慢慢落下来,最终归於尘土。
“阿布……”李元芳大惊上前,却见阿布的脸上在刹那间就布满了可怕的青紫色。南宫战拉住他,平静道:“元芳,他早就服下口内藏著的毒药了。有你这番话,我想他走的会很甘心很从容。”他看见爱人惊诧瞪著自己的眼,沈声道:“不是我不救他,而是他这样的人,一旦失败,就只有死,他是那麽骄傲的人啊。”他又叹了口气,对这个恨之入骨的对手由衷的生出一股敬佩。
所有事情总算都圆满结束了。龙御风一样的来,还不等南宫战问他为什麽要遮住自己的面目,他就又风一样的离去了。临走时交给陆文正一道旨意,让他再滞留夏国几天,和夏侯擢签订了两国盟好的合约之後再回去。想那夏侯擢得以复国,全仗陆文正和南宫战等人,心下本就感激不已,当下尽心款待,又苦苦挽留他们多住几天,奈何不但陆文正归心似箭,就连一向爱玩的南宫战,竟也出奇的著急起来。
这一日终於诸事妥当,合约也签订了,陆文正便说坚决要回去,夏侯擢也留不住,只好打点了许多东西,依依不舍直送出京城外,方才无奈告别。骆风本也跟著回中原去,打定主意离开了。此时见他暗地里流泪,一幅孤单落寞的样子,心想到底同甘苦共患难了十几年,不免心生不舍,於是大声道:“好了好了,别这副留恋样子,我老骆回去看看朋友,就还回来做你的侍卫长好了。”一语说完,夏侯擢方露出了开心模样,一行六人方才得以成行。
路上李传芳便问南宫战道:“宫主,你是最爱玩的,因何这次倒急著回去,大违你平日为人啊。”话音刚落,南宫战已经凑近了他嘻嘻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难道你忘了伯父说过的话吗?他在众将士面前亲口允诺,我若能杀掉噬魔骷髅,救下元芳,就亲自奏请皇上替我们两个赐婚,他还亲自替我们主婚呢。你想想元芳那份不懂变通的性子,哪怕经过了这件事儿,他能和我在一起,也必不肯与我成婚昭高天下四海的,如今就不同了,有皇上赐婚,还有他视若父亲的大人主婚,他忠君思想已是深入骨髓,再害羞再不愿意,也必不肯违旨,你说想到能和元芳光明正大的举行婚礼洞房花烛,我还能有心思在夏国呆著玩乐吗?”
李传芳头上一滴冷汗落了下来:“咳咳,原来宫主是急著回去和大芳成婚啊。”他回头望了望正和陆文正说著什麽的自家兄弟:唉,大芳啊,你恐怕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吧,可怜的家夥,这回兄弟我也帮不上你了,南宫战在这一次事件中居功至首,皇上就算不愿意,也必然会奖励他的,咱们国家男男相恋也不算什麽太了不得的大事儿。他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自求多福吧,看南宫战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欺负你,何况那个阿布也说了,他敢欺负你,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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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第一财神,第一酒鬼,第一色鬼,第一混蛋,第一伪君子,第一狠毒之人,第一败家子之一的凤鸣宫主南宫战要大婚了,而且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婚,大理寺卿兼左相陆文正亲自主婚,这份荣耀可说是天下无人能及了。一时间,黑白正邪两道的头头脑脑齐聚京城恭贺,光礼品和礼金就堆满了凤鸣宫的四个大库房。
没错,凤鸣宫的宫址已经搬到了京城,因为李元芳死活不肯离开大人身边,而且他可一点儿也不愿意成婚,想也知道,人家问起谁是新娘,南宫战是绝对不会愿意担这个名头的,要不是看在这家夥救了自己的份儿上,又是他的万岁爷亲自赐婚,李元芳说什麽也不会答应这种荒唐事情。现在还想让他离开大人身边,门儿都没有,於是无奈之下,南宫战只好妥协,花大力气把凤鸣宫搬到了京城来。
成婚那日,其热闹繁华自不必提,连太後和皇帝皇後都赶来凑热闹,让庭院里的宾客羡慕不已,不过李元芳却更加郁闷了。好容易捱到敬完酒送入洞房,不等喘口气儿,南宫战就尾随而来,也不知道这家夥是怎麽甩下那些武林豪客的。缠著自己喝完了交杯酒,他一把抱住李元芳,在他脸上“叭”的亲了一口,笑嘻嘻道:“宝贝大叔,元芳美人儿,你可总算让我熬到这一天了,这每天看得到吃不到有多难受你是无法理解的,春宵苦短,良宵一刻值千金啊,来,我们安歇吧,你放心,今晚你第一次承欢,痛是会有些痛的,但为夫会很温柔很温柔,一定让你尝到鱼水之欢。”
李传芳在屋外偷听到这些肉麻的话,一张俊脸不由得有些儿发红,连忙急急退了身子,心道:是谁留下闹洞房和在洞房外偷听的规矩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圣人的古训也敢改。刚想到这里,忽听屋内一声大吼:“什麽?第一次?南宫战,那上回在府里你说已经把我给那个什麽了,就是骗我的是不是?”
是大芳的声音,李传芳身子瞬间僵硬,心道对啊,上回不是说南宫宫主已经把大芳给那个了吗?原来竟然是撒谎啊。他回头望了美轮美奂的新房一眼,耸耸肩,暗道:南宫宫主,看来你的洞房花烛夜不好过啊,不过大芳,我也很佩服你耶,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敏锐的察觉到宫主话中漏洞。一边想一边自己笑了一回,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盛装的陆吟吟,这妮子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了李传芳一回,忽然哀哀哭道:“呜呜呜,小芳哥哥,我舍不得你啊,大芳哥哥已经嫁了人,如今你也要嫁人,呜呜呜,人家好舍不得啊。”她一边说一边往李传芳身上蹭,吓得他连忙跳开,低声斥道:“休得胡说,我什麽时候说要嫁人了?你这妮子是从哪儿空|茓来风呢?”
陆吟吟指著他的眉间道:“小芳哥哥,你的眉间已经出现了和之前大芳哥哥一样的红煞之色,而且你们的劫相都一样,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会出现了哦……”不等说完,李传芳已经面上变色,强笑道:“你……你这妮子又胡说呢,我……我可不和你在这里瞎扯……”他一边说一边宛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跑得无影无踪,能不害怕吗?之前大芳就是被这妮子说有桃花劫,如今果然应了,现在这小妮子又来害自己。
陆吟吟望著他的背影撇撇嘴:“切,跑得快有什麽用,我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月老早已经把红绳系在了你们身上,是你跑得快就躲得掉的吗?”她一边说也一边款款去了。因此也没发现,院中两人合抱粗的梧桐树後,一双晨星般的眸子一直恋恋不舍的目送著李传芳离去。
月朗风清,美好的夜晚刚刚开始,而美好的爱情故事,也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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