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学校以后，许可还是头一次捧着这么一大堆资料埋头攻读，全是有关抑郁症的。他现在要彻底成为另一个人：由于长期接触电脑郁郁寡欢，看透了人世炎凉，起了自杀念头的软件呆子。

“抑郁确实是能够传染的，”他有时候会把个别句子读出来，然后发挥一下想象。“如果我不进医院，这种日子会比自杀好不了多少。”

学习进行到第三天，他又有了新的感受。

“我就是一个软件呆子。”

一周的培训终于结束了，没有任何人上门来打扰过他。许可走到镜子前，端详了很久。毫无疑问，培训的效果令人满意，现在从头到脚，他的全身都流淌着对死亡的眷念。

我的学习能力依然是无人能比，但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许可不慌不忙地吃过午饭，墙上的古罗马式挂钟当当地敲响了。那是父亲的遗物，一只小小的青铜猎鹰镶在表盘正中，展翅欲飞。

下午一点整。

还有两个小时，林小雨――现在起公开场合应该叫她韩雪，就将驾着崭新的奔驰来接他。他的固定电话和手机均已经按她的意思停掉了，长沙发上的一个绿­色­旅行包就是他此行的全部家当。

他关闭了电脑，把桌子上的医学资料揉成一团，用打火机点着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许可默默地走出了公寓，一言不发。当门铃响起直至车门打开，他迈出每一步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黑­色­大奔内部的一切都是黑­色­或灰­色­的，他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这辆车除了优雅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过他似乎更加想知道，这个优雅的黑东西是不是正在把一切都变得­阴­­阴­沉沉、神神秘秘。

天空低低地压下来，飘起了蒙蒙细雨。道路上反­射­出了迷离的微光，树木飞快地向后掠去。

十公里。

二十公里。

车载播放器飘过来令人晕晕欲睡的乡村音乐。许可坐在后排，车内的气氛慢慢让他有了安全感。几点柔滑的光泽在真皮椅背上微微晃动，他的脑子里渐渐地出现了熟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