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元灿原是不信,可对方口口声声三哥四弟,只有他们兄弟间才会熟知彼此这样的称呼,卓元灿的心当时就凉了,才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他已经无力气再对抗这些人了,死则死已,只是他已经是个无用的人,三哥为什么还容不得他一口残喘之气?单凭他一个徒有虚名的曾经的皇上的身份,就是阻挡三哥登位的袢脚石么。
眼见着对方十来人慢慢的围上来,他们三人贴着马车紧张地注视着对方的动作,蓝玉悄悄道,“皇上,你和齐老先生赶紧骑上老将的快马冲出去吧,由老将来对付他们好了。”
“你一个人?”卓元灿满心忧戚的看了蓝玉一眼,“他们可有十多人呢!”
“区区十来人而已!”蓝玉充满了骄傲与不屑,“想当年老朽在沙场上对敌的何止成百上千,怕他们作甚,皇上你只管放心的走,等老臣解决掉他们后自会来追你们,马车的目标太大,你们骑上老臣的快马好冲一些,对了,别再往卫郡走了,老臣听出来了,卫王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下位置,蓝玉跳上马车,一手拽紧了缰绳,一手挥舞长剑朝那十来个狙击者冲杀了过去,而卓元灿和齐慷则骑上蓝玉的马尾随在后,蓝玉的马车横冲直闯,在前面硬生生冲开来一个缺口,卓元灿和齐慷赶紧催驾,两人只马的从突破口逃出了包围圈,那些围攻人见势,掉转方向就欲去追卓元灿他们,却被蓝玉阻截住,不得不决定先解决掉蓝玉再说。
卓元灿和齐慷逃远,远远望见蓝玉和那十来人缠斗的异常凶猛,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蓝玉左右突击,奋死搏杀,齐慷颤声道,“皇上,别看了,快跑吧,咱们不脱险,也愧对老将军不惜自己性命的护驾啊!”
无奈,卓元灿和齐慷只好催马一阵毫无目的的狂奔,不意他们离开了大道,很快就在荒野中迷失了方向,没有食物没有水,不得不寻了个山洞暂时过夜栖身。
其实齐慷说的对,蓝玉虽然勇猛,然而毕竟是老了,孤身对付十来个杀手,不凶多吉少才怪,卓元灿只不过是抱着一丝微茫的希望,祈愿蓝玉能顺利脱险罢了。
熬过艰难的一夜,两人几乎被冻僵,勉强走出山洞,元灿也实在不知该往何处走才能找到村落,看蓝玉的马,四处寻不到草料亦是又饿又疲惫的样子,别说载两人,只怕一人骑它都难以堪受了,遂只得牵了它,缓步继续朝前走,如果今天再寻不到村落或民户,那他们大概就只有杀马取血饮了,但是卓元灿心中犹是不忍,毕竟这是蓝老将军唯一留给他们的纪念了。
拖着疲惫的双脚,卓元灿和齐慷又走了一整天,才在傍晚擦黑的时候望见远远的一星点灯光,卓元灿大喜,回头却见齐慷已是摇摇欲倒,他回身扶住齐慷道,“先生,再撑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齐慷苦笑,一阵猛力的咳嗽让他青筋暴涨,他缓缓推开卓元灿道,“老朽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皇上你快,快骑上马去找那户人家吧,两个人一步步向前挨反而会成为拖累,你先去了再叫人来抬老夫还好些!”
卓元灿见齐慷也确实太辛苦,而且说得也有道理,便同意道,“也好,朕先去找人家,这匹马儿跟我们一样快撑不住了,八成是没法驮朕的,就把它留在先生身边做个伴吧,等朕喊人来接你们,一定要等着朕啊!”
齐慷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卓元灿快走,而他自己则颓然的一歪,跌倒在地,估计是昨夜风寒伤身,现在已经不光是腿疼的厉害,全身都又酸又疼绵软无力了。
卓元灿一个人摸黑着朝那一点星光走去,在郊外荒野,看似很近的灯火,偏偏走起来隔得比想象的还远的多,卓元灿想着齐慷还在等他,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念力向那星灯火越离越近。
第一次睡在干草上,虽然垫的很厚,可卓元灿仍然觉得腰背都被铬得生痛,当然也可能不是睡在地上的缘故,走了那么远的路,是卓元灿从所未有的,难免不腰酸背痛,不过相比于昨夜,这干草和屋中的火塘,已经温暖了许多。
棚屋的主人是一个独身的鳏夫,性格孤僻冷漠,寻常估计是靠打点野兔为生,屋中挂了不少兔子的干肉,只是因现在进入了秋冬季,四处的草已经荒芜,所以才独守屋中,每日出去捡些干柴枯草存储着以度过冬日。
卓元灿闯进棚屋中说明来意,那满脸长着一团乱草般的虬须的男人闷声不吭了许久,才同意让卓元灿他们暂住一夜,同时,他推出屋外的独轮车,按照卓元灿所说的方位,将齐慷和蓝玉的马给带了回来,不过狭小的屋子没有多余的床,只能在屋角铺些干草睡下。
扶齐慷躺好后,汉子在屋中生起了火,支起一口大锅,给卓元灿他们煮了几块肉干,只是没有盐,但当肉的香味弥漫在小屋中时,卓元灿觉得这比皇宫中的珍馐美味还引人垂涎欲滴,他太饿了,饿的恨不得连锅都一气吞下。
连汤带肉的捞了一碗,卓元灿先端给了齐慷,可是齐慷似乎虚弱的厉害,只很少的吃了点,便蜷在干草铺微合了双眼,卓元灿知道这些食物得来不易,倒也不避嫌的将就着齐慷的碗,给自己捞了些,吃了个精光后,才觉得精神稍稍好转。
汉子等卓元灿吃饱才把锅端开,又添了些柴火,自己也不言不语的倒在床上睡了,卓元灿自己在火塘边烤了一会儿火,这才来到齐慷身边躺下,大概是身体的知觉恢复,睡下不久就觉得酸痛感袭来,辗转难眠,而身边的齐慷,不知怎么搞的,老是在不停的咳嗽着,呼吸粗重不宁。
卓元灿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伸手在齐慷的额上探了探,发觉齐慷额头滚烫,心中暗叫不好,再一摸手脚身子,亦是灼手,卓元灿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瞧见那鳏夫却是睡得很沉,不时鼾声如雷,心想寄居人下,已经够打扰的了,又如何好意思再将人家喊醒起来,陪自己折腾呢。便悄悄的离开草铺,在屋中找寻起来。靠门边有一口水缸,卓元灿是瞧见汉子就是舀的水缸中的水给他们煮肉的,也不晓得附近水源在哪里,只得将就用水缸中所剩不多的水,舀了一瓢起来,接着卓元灿用自己腰间的汗巾打湿,又拧了拧,然后折叠整齐,返身去搭在齐慷的额头上。
其他的还能为齐慷做什么,卓元灿心中一片茫然,眼见汉子居所简陋,估计也没什么可治病的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齐慷若再有个什么好歹,那他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现在只希望能尽快熬到第二天一早,等问明了汉子最近的村镇,他再想法载齐慷去看病,总不能任齐慷这么病着不管吧。
卓元灿这么打算着,坐在火塘边上终于熬不住疲累打起了盹,不知不觉竟还做起了梦,梦中他放佛回到了小时候,和三哥和欢萦一起,仍如当日般的,在齐慷府上朗朗读书,清风徐徐,窗外落花飘在美好的少年时光里。
身子忽然被人猛力的摇晃,卓元灿惊醒过来,梦里的落花碎成千万片残破的殷红,在心尖上划出道道伤痕,那鳏夫不说话,只是拿手指着草铺上蜷缩成一团的齐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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