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陆子嵩朝身后也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并警觉地低声喝问。
“军爷,你听见什么异常声响没有?”赵耕在黑暗中的面容模糊,可声音却显得神神秘秘。
陆子嵩侧耳倾听,然而除了夜风他什么动静也没听到,赵耕朝陆子嵩左侧指着,“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陆子嵩顺着赵耕的手势,刚刚扭过头去,却直觉耳后一凉,一道锐利的劲风朝他后颈袭来,陆子嵩沉着的抬手一挡,只听“叮”的一响,两物相碰,在黑暗中有什么跌落在草地上,而陆子嵩再回过头来时,只见赵耕猛力的一抽,急鞭快马的正欲逃走。
“往哪里逃?”陆子嵩断喝一声,已飞身跃出,直朝赵耕逃离的方向扑去,几个箭步,陆子嵩就追上了赵耕的马,他用力一拽,扭住赵耕的胳膊,就想把赵耕拉下马来,谁知赵耕松开缰绳,用另一手挥鞭朝陆子嵩扫来,陆子嵩不得不借势斜跨,翻身上马,避过赵耕的鞭子,同时顺手又扭住了赵耕的另一条胳膊,令赵耕动弹不得。
然而马却没有停下脚步,还在朝前猛奔,陆子嵩一边死死扭住赵耕,一边双腿夹住马脊,用后脚跟朝马股连磕数下,马儿的狂奔之势才稍稍缓减,不过还未等陆子嵩腾出手来拽住健马的缰绳,只觉眼前似有火光一闪,跟着赵耕大叫,“汉军来袭,快搭弓,快搭弓!”
一簇、两簇、三簇……距离陆子嵩十丈开外,一簇接一簇的火团燃亮,映出了绰绰的北戎马队的影子,粗略的估算,至少也有上千余人。
陆子嵩毫不犹豫,挥掌就劈昏了赵耕,然后猛勒缰绳,调转马头就往回走,同时一手还从腰间抽出一截黑铁棒一样的兵器,对着自己的属下大喊,“快跟我走,冲出包围圈!”
诸将士纷纷抽出各自的兵器准备迎敌,其中只有一部分人调转了马头,而另外的一部分人却成半环形散开,并以坚盾挡在马前,宛如一排遮蔽罩,挡护着其他人的后撤,半环形空出了一个缺口,只待陆子嵩回队后,这个缺口才重新合拢,陆子嵩在属将们身后勒住马,停了下来,同时双手用力一拉,那黑铁棒两头又各自延展出一截伸缩棒,比原有的长度长了三倍,陆子嵩低声对他们道,“只要抵挡住第一轮箭雨你们也赶紧后撤!”
遂纵马和其余属下往回路上撤,不想左右两侧又出现了火光,其中右侧的马队为首一人用生涩的汉语喝道,“你们跑不出去了,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陆子嵩冷哼一声,回道,“你们使诈暗算,不过卑鄙小人的手段,又用箭矢弓手围我,不敢与我们真刀真枪的较量,无非胆怯鼠辈,如此我等若是降了你,岂不是要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哼,死到临头你还嘴硬!”那人恨声道,“如果用箭矢弓弩射杀尔等,不过片刻你们便成了刺猬,实在难消本将军心头之恨,好吧,既然你说我们是胆怯鼠辈,那本将军定要叫你死的心服口服!不过你得先将赵耕放了,否则我才不管你们信口雌黄的怎么说呢!”
陆子嵩心念一动,赵耕的确是汉人,不过一定是投靠了北戎,克答尔的汉语说的十分生涩,但口音却和赵耕有些相像,莫非就是赵耕教他的汉语?这样的话,赵耕一定是在克答尔的
帐中听命的,那赵耕身上所怀有的秘密,可能比他们估计的要多的多。
“放赵耕可以!”陆子嵩冷冷一笑,“敢问你就是克答尔将军吧?将军,我敬称你一声将军,却不知道我若放了赵耕,你会不会翻脸食言,反正翻脸食言是你们的擅长,我怎么也是个死字,还不如多拉个垫背!”
“哼,你口口声声的斥骂,无非逞口舌之快,本将军再重复一遍,放了赵耕,本将军绝不食言,否则……”
“好!”陆子嵩挥手做了个同意的手势,“将军,我将赵耕放了,不过他得自己走到你那边去,在此期间你们若是有任何异动,我就先一枪刺死他!”说罢,陆子嵩暂时收了自己的铁棒,转而向副将借了一支朔枪,并拍醒了赵耕,将赵耕拎下马,用枪尖对准他道,“身为汉人你却助纣为虐,赵耕,你给我记住了,我陆子嵩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还会把你抓住,现在,你快滚回你的主子那儿去吧!”
赵耕摸着疼痛僵硬的脖颈,脸色极为难看,他狠狠的瞪了陆子嵩一眼,便调转身子,疾步朝克答尔跑去。
“等赵耕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大家便一起纵马冲杀过去,环形盾阵可以帮我们抵挡几分钟的箭雨,只要能撑过这几分钟,就可以冲到克答尔的阵前了,有克答尔在,他们的弓弩手就会束手束脚不敢再轻举妄动!”陆子嵩暗地里吩咐属下道,“而且我估量过,克答尔所率部众是最多的,见我们冲杀过去,一定先忙于保护克答尔退后,那样我们就可以趁机冲入他的军中,搅乱他的军阵,记住,斩杀敌者的时候,也要尽量把他们的火把给熄灭了,让他们自乱阵脚,越乱越好,突围出去后,不要管其他人是否跟上,直接对照罗盘针,去我们原定的撤退点会合,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赶紧将话传下去,赵耕马上就快走到一半了!”陆子嵩急促地说道,另从他的铁甲护腕内抽出了一枚暗镖,悄悄瞄准赵耕,“以赵耕跌倒为一起行动的讯号!”
赵耕连跑带走,心慌意乱的朝克答尔跑去,生怕陆子嵩反悔又追了上来,他没怎么练过武功,就那偷袭陆子嵩的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克答尔喝酒喝高兴了,随意教他的,所以才会被陆子嵩轻易化解,而陆子嵩三下两下就擒住了他,更让他见识到了陆子嵩的厉害,尽管心中暗恨难消,不过还是先逃命要紧。
眼见着只剩下一半路程了,赵耕心中一阵欣喜,仿佛看到了克答尔丰厚的赏赐正等着他,他甚至不禁朝克答尔招了招手,示意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可惜,他右侧小腿突然间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穿过了似的,紧跟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单腿跪跌在地。
还未等赵耕从疼痛中回过神来,身后杀喊声顿起,烈马的铁蹄踏响寂静的草原,如风卷残云般呼掩上来,赵耕心中一凉,心道,完了,他一定会被群马踏成肉饼了。
不过他并没被踏成肉饼,最先头冲过来的那匹马上的人,从马背上弯下身子,一把拽起了他,将他横置在马鞍上,并哂笑道,“本将说了,一定还会抓住你的!”跟着后颈再挨一掌,赵耕重新失去知觉。
如果说这是陆子嵩最难忘的一场混战,那么对克答尔也是,一方面是他的部下乱箭飞矢,失去目标的胡乱射杀,一方面是陆子嵩的铁骑在他所率的骑兵军阵中左冲右突,兵器铿锵的碰撞声,男人的嘶喊吼骂声,相互绝杀和踩踏所引来的呼喝惨叫声,阵阵不绝于耳,陆子嵩的铁棒横扫之处,无不脑浆迸裂血沫纷飞,在如此高密度的混战中,竟无人能近其身,而克答尔拔出长剑,努力想稳住军阵,却只是徒劳的,看见火把熄灭的越来越多,黑暗越来越扩大。
混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连陆子嵩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棒杀了多少敌人,才突出重围,他一路策马,不敢稍停,其实也辨不得方向了,因为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罗盘针根本就看不清,只能暂时先找到可以藏身处,等天光稍亮再说了。
搏命拼杀的时候,周身血液沸腾,头脑也是一片混沌,只要见着那些头上有着雉翎羽状装饰者,便毫不犹豫的击杀横扫,完全是一副杀红了眼的状态,如今逃出重围后,陆子嵩才觉出力战过久,双臂都酸痛乏力的厉害,此时若再遇见敌人,怕也施展不出什么棒法了。
不过走了许久陆子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停身处,侧耳听听周围,十分安静空寂,想来确实已逃出包围,陆子嵩终于还是决定原地稍作休整,体力消耗过大的他,翻身跌落马下,便就地躺着懒得动弹,任那赵耕独自横在马上。
迷迷糊糊,也不晓得躺了多久,草地的霜露浸湿了陆子嵩的后背,刺骨的寒意让他从恍惚状态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才发现天色终于微亮,借着天光,陆子嵩掏出罗盘针看了看,苦笑不已,他偏离正确的方位已经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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