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帅,前面传话过来,施将军说我们大约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一处稍微敞阔些的平坝地带了,军帅可以到那里略略歇脚!”欢萦前面,隔着一道山弯,一位将士在风雪中奋力高呼,向她禀报最新情况。
因为所有人全都是一组一组的行进,蔓延了数十里,并且由于山道狭窄毫无回旋余地,彼此间也不方便互通有无,故而前后的队伍,也只能靠一队接一队的喊话了,欢萦喘着粗气,朝对方挥了挥手,吐出三个字:“晓得了!”
她恨不得就这么躺在雪地上一躺不起了,松软的雪地,尽管冰寒透骨,却可以带给她短暂的放松,欢萦解下腰间的绳索,将马缰交给身旁的将士去栓在道旁的一棵入云高的冷杉上,自己则双膝一软,歪倒在雪地中,但只是数秒钟的闭目,她却又挣扎着坐起,“大家抓紧时间吃点东西,然后给后面的人腾出休整的空地!”
原来所谓的敞阔之地,不过是一片突出的山崖平台,一次最多可以容纳百人休整,所以整个大军是根本无法集中在此整顿的,只能谁经过,谁短暂的歇息一会儿,赶在后面的队伍到来前,欢萦他们纷纷掏出了自带的肉干,就着冷酒,勉强充饥一下,以补充消耗过大的体力。
数分钟后,冷酒在胃中慢慢的灼烧起来,缓解了不少疲累之感,欢萦解下马缰,招呼众将士再次上路,并重新系好了绳索,率先引马继续前行。
过了那片山崖平台后,风雪似乎没先前那么紧了,欢萦抬头看了看地势,似乎离山巅已不远,不过在山中转悠过的人都知道,单凭目测,是绝对估算不出实际距离的,看上去近在咫尺的目标,却往往要走上大半天才能到达。
欢萦心中焦急,试图加快行军速度,然而风雪虽小了些,此时行进的山路倒似乎比先前更窄,人和马匹只能紧挨着一侧的岩壁,一前一后的走,有好几次,欢萦的脚往右侧方显得蓬松的雪堆试了试,十有八九都是踏松了什么,或者干脆踏空,蓬松的雪顿时就会坍塌下去一片,这令欢萦心有余悸地招呼后方的人马,“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走路,千万别偏离了前面的足印!”
而欢萦最担心的还是落在后面的陆子嵩,大军所带的十几匹备用马匹,此时倒成了最大的麻烦,欢萦他们一人牵一匹马都还累的半死,何况后面的人需要一人牵两匹负重的马!在如此狭窄的山道行走,谁又能保证马不偏不倚,不会一步踏错?
真是越担心什么,什么就越要发生,一个半时辰后,从后面传来消息,有两匹马坠崖,损失物资尚无法清点,一名将士重伤,所幸及时救治,暂无性命之忧,但陆子嵩带话过来,他们可能会跟不上大部队了,让前面的人马别等他们,他会尽量在天黑之前与大军在山下会合。
欢萦闻言,不禁心都揪成了一团,她抬眼看看天色,连前面的部队都无法保证能在天黑之前过山呢,就更别说陆子嵩他们了,一旦耽搁在雪山里,天黑之后简直不堪设想。
“让陆将军!”欢萦深吸一口气,忍痛道,“必要时,就弃马吧,我宁可他弃马,也不想他们被阻留在雪峰上!”
这句话被陆陆续续的喊下去,欢萦听着一声比一声远的喊话,连同山谷中的回音也渐渐不闻,愈发的怅然若失,她很清楚,刚刚传来的坏消息,多少都会影响将士们的情绪,加上路途艰难,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短短休整了一次,包括她自己,都已快吃不消,但再怎样的吃不消,作为主帅,她都必须要保证将大军所有人马全部带过山去,眼见着大家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光发愁是不行的。
一个念头闪过欢萦的脑中,她清了清嗓子,忽然振声大喝道,“将士们,咱们就快到山顶了,到了山顶,下山就轻松了,我给大家唱一首谣歌,是我小时候读过的,大家鼓鼓劲,咱们一鼓作气翻过岭去,你们说好不好?”
“好,主帅要给咱们唱曲,兄弟们加把劲,一鼓作气,翻过岭去!”
“翻过岭去!”此起彼伏的呼应顿时响彻盘山道。
欢萦舔了舔落在唇边的雪花,冰冷的雪花清润着她干渴的嗓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儿时读诗经,欢萦其实并不知道这首曲谣的调子,但她却依照自己的想象,将曲谣唱得悠扬而深沉,而干哑的嗓音和毫无唱曲技巧,略显生涩的唱腔,在风雪中听来,尤其多了一份苍凉与豪迈。
一曲唱罢,身后的山道上除了踩踏雪地的“噗噗”声,竟听不到半点回应,欢萦停了停,十分镇定地又重唱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欢饮的第一段刚唱完,身后远远的地段,忽然响起同唱之声,一个、两个,很快的,所有的将士们均都加入进来,随调和曲的声音,越来越雄壮,越来越高亢,“与子偕行!”四字不断的在山谷中回荡。
“听见了吗,陆子嵩,一定要跟上来啊!”欢萦暗暗地想道,“还有卫王,你可曾听到这发自肺腑的声音,王于兴师,为北地之宁,吾军千里奔袭,作为王主,你的心,是否在与我们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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