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我可不是爱弥尔·杰宁斯的影迷。"罗达喝完咖啡,留下父子俩坐在幽暗的夜色里。"勃拉尼,报告写得怎么样了?进行得如何?""报告?啊,不错,报告。"拜伦坐在椅子里,往前弯着身子,分开两腿,胳膊肘放在膝上,握着双手。"爸爸,我有点事想问您。我如果参加英国海军或皇家空军,您觉得怎么样?"维克多·亨利眨了眨跟,沉吟了片刻才回答。"你是想去打德国人,我猜对了吧?""我在华沙过得很有意思。我觉得很有用处。""这可是你的一个大变化呀。不过,我觉得当职业军人现在已经过时了。""不是作为职业。"帕格坐在椅子里,朝前弯着身子,一面抽烟,一面看自己的双手。拜伦老爱伸开两腿,仰靠在椅子里,这时却模仿他父亲。他俩的姿势看起来一模一样。"勃拉尼,我想盟国不会跟希特勒搞秘密妥协,可万一他们订了秘密协定呢?那就肯定会展开和平攻势。假设你参加英国军队,很可能因此失掉你的国籍,这会给你带来一系列困难,而且等战争一结束,怎么办?那你就该整天跟空洞的公文没完没了地打交道。为什么不等一等,观望观望再说呢?""我也这样想。"拜伦叹了一口气,朝椅上一靠。帕格说:"我倒不想给你这种值得钦佩的冲动泼冷水。不过当前最好还是在我们海军里担任些积极的工作,并且......""不了,谢谢。""你听我说完。你已经被任命为军官。如果一旦发生战争,那些现在在海上的预备役人员将会得到最好的职位。你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得到提升。战争时期你跟军官学校毕业的人待遇一样。""那样的话我得在里边呆好几年,可是,到战争结束以后呢?""你反正没有别的事可做。""我往锡耶纳给杰斯特罗博士写了一封信。我正在等候回音。"父亲不再提这件事了。罗达去看爱弥尔·杰宁斯主演的影片,但她先办了些别的事。她半路用车把巴穆·柯比博士从旅馆接出来,送他到滕珀尔霍夫机场。其实完全不必要,因为柏林出租汽车很方便。但她提出来要送,柯比也接受了。也许她就是告诉丈夫,为表示礼貌,她对客人最后再关心这么一次,也未尝不可,但是她并没有对丈夫讲。在汽车里,他俩几乎没有讲话。她把车停下,自己到咖啡馆的休息厅,让他去办理登记手续。她如果碰上熟人,就必须对这件事作出解释,并且编出一套关于她丈夫的事情来。但是,她并不担心,只感到一种又苦又甜的兴奋情绪。她对所作的这一切,一点不感到负疚。她并没有不好的意图。她喜欢巴穆·柯比。一个男人对她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力,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也喜欢她。事实上,这是一段名副其实的战争年代的小小罗曼史。双方彼此间彬彬有礼到可笑的程度;这是抑郁的火花,幻术般出其不意地闪现一下,即刻就永远消逝了。这和当初她跟基普·托莱佛酒后失态,没有成为事实的错误毫无相同之处。"我想,就是这里吧。"柯比说着,坐到她对面的椅子里。他头发斑白,脸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每次总这么神经质地往椅子里一坐,她总觉得这动作显得特别孩子气。他们四目相视,一直到端上饮料来。"祝你幸福。"他说。"噢,好。我有过幸福。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呷着台克利鸡尾酒说,"你要去里斯本的联运票,他们给你办了吗?""办了,不过泛美航空公司的特快客机很挤。我可能要在里斯本停留几天。""我希望有机会去一次。我听说里斯本正在成为欧洲最繁华的城市。""来吧。""啊,巴穆,别拿我开玩笑了。哎呀,我应该叫你弗莱德,是不是?可我一直想到你是巴穆。弗莱德,叫弗莱德的人太多了。你并不是因为叫弗莱德才引起我注意的。""那太奇怪了。"他呷了一口威士忌苏打水。"怎么?""安妮叫我巴穆。她从来不愿意叫我别的名字。"罗达转动着酒杯的杯脚。"我要是认识你妻子就好了。""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巴穆,你觉得帕格怎么样?""嗯。他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工程师懊恼地噘起嘴唇,"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安排他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合适,坦白地说他是个心胸相当狭窄的老水手。但是我不了解他。他的头脑很敏锐。他在那次宴会上可吓了我一跳。他对侍者来那么一手相当不简单。他确实是一个很难叫人理解的古怪人。"罗达笑了。"你说得太对了。经过这么多年,我自己对他了解也不怎么透。不过我觉得帕格的确有点太简单,甚至太迂腐了,巴穆。他是个爱国者。他不是非常容易相处的人。头脑简单得太过分了。""他是一个爱国者呢,还是一个职业海军军官?这是两回事。"罗达歪着头,笑起来。"那我就说不准了。""我对他了解越多,就越敬重他。"柯比望着他那双紧握着杯子的大手,皱了皱眉头。"你听我说,罗达,最主要的是,我是一个正派人。就算我这么说吧。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安妮去世以后,我一直郁郁寡欢,是你使我又重新活跃起来,我很感激你。你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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