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戈林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在他附近的椅子上。里宾特洛甫抓着椅子的扶手,闭着眼睛,突然像连珠炮似的大声用德语说:"这种奇特的访问是你们总统对德国国家元首的又一次蓄意侮辱。谁曾听说过在这样的事情上只派一个普通公民作为特使?在文明国家之间是利用外交机构的。并不是德国愿意撤回它驻美国的大使,而是美国首先表示出敌对态度。美国在国内允许抵制德国货,允许发动仇恨德国人民的运动。美国已经修改了它所谓的'中立法',公开倾向于这场冲突中的侵略者一方。德国并没有对英法宣战,而是它们对德国宣了战。"外交部长停止了讲话,闭上眼睛坐在那里,那张下颏很长、瘦削的脸一动不动,脸上披着几撮已经发灰的金发。加利福尼亚银行家先望望戈林,再看看维克多·亨利,显然感到很吃惊。戈林又给自己倒了点咖啡。维克多·亨利全力以赴地把外长冗长而激烈的言词翻译成英文。里宾特洛甫没有更正或打断他。吉阿纳里刚要讲话,里宾特洛甫又叫起来:"这种拙劣的态度除了说明再次蓄意挑衅之外,还能起其他什么作用?这又一次表明你们总统对一个拥有八千万人民的强国领袖的蔑视,而这是非常危险的。"吉阿纳里用颤抖的手向亨利挥了一下,表示他听懂了他的话,然后说:"我想很尊敬地回答--"里宾特洛甫睁开又闭上他明亮的蓝眼睛,用更高的声音说:"在这种情况下元首仍然愿意听你的意见,这证明他对和平的愿望,这点总有一天会载入史册。这就是这次奇怪的会见所具有的惟一价值。"戈林用比较温和但并不友好的语调问银行家:"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路吉?""元帅,我是我国总统派到元首这里来的一个非正式使者。根据总统的指示,我有一个问题要向他提出。提出这个问题和回答这个问题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感谢上帝,它却可以导致有持久历史意义的成果。"维克多·亨利把他的话译成德文。"什么问题?"戈林问。银行家的脸色有点发黄。"元帅,根据我国总统命令,这个问题是向元首提出的。”他用德文说,声音有点沙哑。"要由元首来回答,"戈林说,"但是,很明显,无论如何我们也会听到的。是什么问题?"他把声音提高,眼睛盯着银行家。吉阿纳里避开戈林那双懒洋洋的严酷眼睛,舔了舔嘴唇,对亨利说:"上校,我请你向大元帅证实我所得到的指示。"维克多·亨利正在迅速估计形势,包括人身可能遭到危险的迹象,这种感觉在进入凯琳别墅围墙后就像阴影一样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上。尽管从外表看来戈林这大个子很和气,实际上是一个阴险凶恶的残暴家伙。如果这个一张涂了胭脂似的红脸、两瓣鲜红的薄唇、一双小手戴满珠宝的丑恶胖子要伤害他们,外交人员不受侵犯的特权在这里也起不了多大保护作用。但是帕格判断他的谈话只不过是猫耍耗子,以此消磨时间。他在戈林两眼紧盯之下把银行家的回答译成德文,然后补充说:"我证明总统的指示是把这个问题直接提给元首,就像吉阿纳里先生在意大利向元首的好友IlDuce所作的那样,当时我也在场,IlDuce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些我们都知道,"里宾特洛甫说,"我们也知道你要提的问题是什么。"戈林朝亨利眨了眨眼,紧张空气才缓和下来。银行家用手指擦了擦额头。大家沉默了大约一分钟。这时阿道夫·希特勒从一个挂着虎皮的侧门进来,一面把一绺头发从前额往上掠。戈林和里宾特洛甫跟这两个美国人一样,迅速地站了起来,装出十分恭顺的样子。戈林从舒适的长沙发换到另一张椅子坐下,希特勒坐在戈林原先坐的地方,做了个让坐的手势,没有和客人握手。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元首外表很健康,很镇定,虽然眼睛有点浮肿,身体也过于肥胖。两鬓黑发剪得很短,像普通士兵一样。除了那撮有名的小胡子之外,他的长相很一般,和在德国城市大街上走着的任何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小人物没有什么不同。和他这种普通老百姓样子相比,那两个纳粹党人的一身穿戴显得特别可笑,不协调。他那身只在左胸前佩戴一枚铁十字勋章的灰色上衣,跟里宾特洛甫穿的绣金边的深蓝色制服以及空军元帅身上的鲜艳色彩、五光十色的宝石和勋章,形成尖锐的对比。他两手重叠着放在腿上,严肃地看了两个美国人一眼。"路吉·吉阿纳里,美国银行家。维克多·亨利上校,美国驻柏林的海军武官,"里宾特洛甫带着讽刺的口吻说,表示这两个来访者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的元首,他们是美国总统特派的非正式使者。"银行家干咳了一声,先试用德文说了几句对这次会见表示感谢的话,然后急急忙忙表示了歉意,转用英文讲话。当亨利翻译时,元首眼睛一直盯着银行家,在椅子上不断改变坐的姿势,两只脚一会儿交叉,一会儿放平。吉阿纳里把他会见墨索里尼时讲过的关于世界和平的一套开场白重新讲了一遍,然后向元首提出关于萨姆纳·威尔斯的问题。他刚用英文讲完,里宾特洛甫脸上就露出轻蔑的微笑。亨利翻成德文后,希特勒和戈林互相看了一眼。元首态度很冷淡,戈林耸了耸肩,挥动着他那戴满宝石的手,摇摇头,好像是说:"果然是这个问题,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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