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只苍蝇落在了新手扶拖拉机头前面的油箱上。***积财对我说:“凡尘,你能认得这苍蝇是公的还是母的。”我说:“哼,说句不是吹的话,百米之内,我能看见苍蝇的公母。这个苍蝇是公的。”槐花诧异地问道:“你咋知道?”我说:“这个车头是新的,漂亮,公的都喜新厌旧。”在场的人一听都笑了。槐花笑弯了腰,我说:“看你样子。”槐花停了笑说:“瞧瞧,谁说人家是疯子,说的还有道理。比大胜强多了。”我哼了一下,不屑一顾。这槐花,典型的是非婆娘,成天嚼东家长西家短。凡是她知道的事,门口的猪狗都知道了。她竟然拿我和大胜比,哼,有眼不识泰山。这时,三婆蹑着小脚出来了,笑得合不拢嘴。积财说:“三婆,还有粽子哩么,你看这么多人,都为你家高兴哩。”三婆笑着说:“粽子早都卖完了,我再包下了给你的留几个。锦智,快让大伙到屋里喝水么。”秉善说:“你锦智有本事,你享福了。”三婆边招呼人边往里走边说:“唉!享豆腐哩!快,进屋里喝水。他家栋妈,给大伙把茶倒上,把录音机打开,把秦腔戏放上,让大伙听听,热闹热闹!”屋里面的四婶哦了一声。ww顷刻就传出戏来“为王的坐椅子背背朝后,为的是把肚子放在前头……”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魏锦智始终春光满面地招呼大伙,和四婶又是递纸烟又是倒茶。大家你一我一语,都在夸魏锦智有本事。孝全坐下来接过四婶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慢地放在桌子上,然后两手在双腿上跟着戏打着节拍,不自禁地摇头晃脑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人多声杂,再加上录音机里传出来的戏声,只觉得吵。但大伙都不在意,仍旧谈笑风生。忽然,尤百万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把积财叫到一边,对着他耳朵嘀咕几句,只见积财脸色立刻变成灰的了,失魂落魄的就往外跑。尤百万对三婆和魏锦智也嘀咕了几句,随后他们三人都向门外走去。尤百万和魏锦智开始走着渐渐就变成了小跑。三婆挪着小脚,快不了,槐花就上前搀扶着和她一起离开。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咋回事?”就在大家疑惑间,槐花跑来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不好了,积财的老婆喝农药了。”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纷纷站了起来,神色黯然。四婶进房关了录音机,出来给槐花倒了杯水,说:“那叫医生了么?建国、为民去了么?”槐花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建国去了,已经来不及救了。”四婶说:“看恓惶地,这丢下娃咋办呀,唉!”秉善说:“唉!积财老打咧。我一伙上次在科研站打牌我就见女人脸青一块紫一块,没想到她现在竟想不开喝农药了,年轻轻地就这么走了。”孝全说:“人的命,天注定。”
一向大男子主义的魏积财望着老婆僵硬的身体,神木然。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老婆会走这一步。想起以前自己动不动就打她,她除了哭就是忍耐。唉!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三婆抱过那一直哭个不停的孩子,自个也禁不住泪流满面,说:“娃恓惶地。”魏锦智说:“积财,你打老婆打得好么,这下再逞能力蛮?已经生了,赶紧准备后事,入土为安吧。”其他跟过来的乡亲们也附和道:“天热了,赶紧买棺材、衣服,让她走好,你再悲伤已经没用了。”魏积财向魏锦智递了根纸烟,说:“前几天我手气不好,打麻将输了些钱,这手头上……”魏锦智说:“你牌瘾重得很,看屋里要啥没啥,你把日子过成啥了。”说完从口袋里取出几百元递给积财,说:“你先用,我身上就有这些,不够了再说。”积财说:“我不打算过事,这不是正常人老了。乐人不叫,亲戚们也不说。就只给那娃他外公外婆一说就行了。买个棺材一埋就行了。”三婆说:“唉!你也恓惶地,这不是啥光彩事,你尽心就行了。”魏锦智抽了根烟,去开手扶拖拉机,拉着积财去镇上买棺材。
积财的丈人和丈母娘都是老实疙瘩,除了有流不尽的眼泪,不说一句话。第二天下午,积财叫上我和百万,占槽,还有另外两个乡亲,他用架子车拉着装有老婆的棺材,向西沟梁的公坟而去,简简单单的埋了。这是我记事以来看见的最快的一次埋人。公坟里几只乌鸦在不停地“哇哇”叫个不停,叫得人心里直打战,我随手摸了几个土疙瘩朝黑乌鸦打去,竟然连根鸟毛都没碰到。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