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坐马车内,本是马车主人的步玄尘,被挤到了门口,他温雅地端坐在车门边,彼此之间拉开些许距离,但他一双迷人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纭菩的小脸,眼里是深思和探索。
在锦州城的“勿忘楼”,她因一幅灵验的画而招来杀身之祸;在皇都的“醒觉寺”,她因一曲千古绝音而名扬天下;在平凉城的“竞天堡”,她因身为武林盟主古竞天眷顾的红颜知己而艳冠江湖……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身份,如此特殊的女子,此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旁两个各有特色又有着活力和朝气的小丫头,不仅没有抢走她的独特风姿,反而更衬出她的那份空灵、出尘……
骆纭菩……一个谜样的双目失明的小女子……
纭菩静静地靠坐在车厢内,宁神感受着马车内的气息,对于从步玄尘身上感受到的气息,觉得好生奇怪,她曾经在他身上感受的浓黑之气,居然不见踪影,是她当时太过于紧张吗?他身上的气息,明明是淡然宁静又干净清淳的。
夜,渐渐转深。
骆芷儿和衣泉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纭菩充当着最完美的听众,不时说上几句调和气氛,而步玄尘,自始至终,静静地坐于一旁,在看到三张疲惫的小脸时,掀开布帘坐于马车前,将马车内的空间留给三个小女子。
福叔惊讶地望着主人,他第一次看到笑得如此开心的主人,似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之事。他看着坐在身旁,闭着双眼,轻松又愉悦的主人,他将一件厚裘衣披在主人身上,双目如电,在黑夜之中,将马车驾驶得平稳而快速,继续赶路。
虽然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晚,但经过一晚的休息,纭菩最先清醒,发现马车已经停了,她挪动僵硬的身子,凭着记忆,往车门爬去。
掀开布帘,刚感觉到深秋早晨的寒意,小手被握进一双温热的大手中,一道温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起来了。过了这条河,再走一天一夜,就可以到皇都了。”
纭菩先是一怔,大方地任他牵着,在他的扶持下走下马车,望向说话之人,感激地说:“步庄主,昨晚谢谢,让你受累了。”
“能为纭菩姑娘做一些事情,何累之有?”步玄尘盯着她似水晶般透明的纯净容颜,意味深长地说,悄悄地将称呼变得亲近一些。
“呵呵……”纭菩轻淡地一笑,忽略他话中的亲近,转移话题:“步庄主,纭菩能问一件事情吗?”
“何事?步某定当知无不言。”
步玄尘好奇地望着她,她并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女子,很好奇她想要知道什么?他更想知道她昨晚如何逃出竞天堡,又为何要逃呢?
“景王爷真的死了吗?他真的是被血魔所杀吗?血魔一般是在哪里出没?是不是在皇都?”纭菩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切,声音里是对此事的质疑。
步玄尘魅人的眸子精光一人,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之后,说:“血魔屡犯大案,醒觉寺的彻悟大师也被他杀害了。纭菩小姐有疑虑吗?你要找他?难道,你也想为江湖除害,杀了他?你一个柔弱女子,不要掺和进来。”
纭菩敏锐地感受着他身上气息的激烈变化,了然地回道:“步庄主,你不也在怀疑凶手的真假么?我是要找他,但不是要杀他,只是想找到他。”
步玄尘一怔,暗自惊讶于她敏锐的洞察力,居然知道他的怀疑。她要找血魔?她不怕血魔杀了她吗?
“纭菩姑娘,我虽然怀疑两件大案并非他所犯,但血魔杀人成性,是一个大魔头,这点我可是深性不疑。离他越远越好。”步玄尘不赞同地建议。
“是吗?谢谢关心,我自有分寸。步庄主,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纭菩转过身子,微仰着头望向他,似晶瞳的眼里被晨阳映衬成金色,明亮而纯净,步玄尘俊逸非凡的俊脸倒映其中,璀璨如金阳。
“哦?纭菩小姐的问题,总让我不敢掉以轻心,愿闻其详。”
步玄尘深深地注视着晶瞳中自己的倒影,这种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感觉,真是奇特,也更令他好奇。
一个人的眼睛最能泄漏情绪,而当她的眼睛只反射别人的情绪时,她在想什么?似乎,从跟她对视时起,他就成了被动的一方,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她看透了,而他却看不透她。
第一次,有了这种“不平等”的感觉。
“纭菩想问:是心魔厉害,还是身魔厉害?血魔只是身体隐入魔障之中,还有挽救的余地,而现在的天下,被心魔控制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血魔不是最可怕的人,他也许不是好人,但绝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身不由已的人。步庄主的意思呢?”纭菩柔和地问道,俏脸上的神情,纯真而带着求索。
步玄尘惊愕地望着她,心潮澎湃,他极力地控制着,用尽自制力才压下胸间掀起的巨浪,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
从远处望去,两个用笔墨难以描绘的人儿,静静地对视着。清雅绝尘的少女身着宽大的男装,长衫被风吹得随风飘扬,纤弱而惹人怜爱。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几乎完美的脸,此时,各种情绪浮现脸上,渐渐归于平静,低头看着少女,一种奇异的气息萦绕在两人周围。
就在这一瞬间,就她的这一席话,纭菩不知道,她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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