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本意是调侃,不意方恨少却像在激湍里抓住了根浮本,一叠声地道:“是是是,我就是以内力把衣逼干。我练的内功,叫做‘一气仙’,只要运转一大周天,垂帘、收视、止观、回光,以下丹田培气,中丹田运气,下丹田发气,以‘运车工法”蕴蓄神气,吐纳之精,自能转为元阳火力,烘干件衣服嘛——很简单的事耳——”
明珠忽道:“方公子。”
方恨少“嗯”了一声,几乎要回过头去,突然想起,马上强柠了回来,眼里已烙下一个如火柔丽的女体。
明珠笑了笑:“你别老是想回头嘛。”
方恨少脸红耳赤,分辩道:“我——”
明珠不待他说下去便问:“公子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方恨少怔讼松地道:“我只有一个老母,住在杭州……”他没忘了加一句:“我还没有娶妻——”
明珠扑哧一笑,不说话了。
方恨少心里也怦怦地跳着。
只有火舌跃动的微响。
还有庙外的雨声。
方恨少一直在心里不断的念念有词:无欲、无欲、无欲……无欲、无欲、无欲!
可是这一番沉吟,本来只是爱欲,却确确切切的升腾了起来,成了性欲……
方恨少禁止自己的欲念。
可是这种需求,既然起了就不能禁。
越禁越急。
明珠忽然说:“方公子——我——不是个好女子,你却是个好人。”
方恨少不解,他不明白明珠为何要这样说。在他心目中,明珠是他所有的疼爱,为了她,他可以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惜一失足成千古笑。
这种突然生起的感情,甚至不去企求有深情的回报。
真正的深情,都是不求回报的。
“我——不是个正经女子,在进‘南天门’之前,品流复杂,我出身下好,早已跟男人——入了‘南天门’,我出身卑微,也常受人欺,幸得钟天王照顾我们,可是,后来家父逝世,我母女贫弱无依,都是四少爷阵恤帮忙,——他对我很好,所以我就跟他——”
方恨少一拳打在墙角上。
轰地一声,大地一亮。
大地乍亮起冷的灰色。
墙塌了一大块。
方恨少的拳头又在流血:“那家伙——我去杀了他!”
“不要,”明珠恐惧他说,“不可以。”
方恨少霍然回身,咬牙切齿地道:“他这样对你,你还护着他,你……!”
“我当然护着他!”明珠的深情使方恨少犹觉千支针齐刺在心之痛:“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到现在仍不悔。四少爷——他是个人杰,我配他不起。”
方恨少握紧了拳头。
他发现除了捶打自己,已没有什么事物能使他泄愤。
“后来,我转去‘五泽盟’卧底。情况也恶劣危险极了,幸得——王公子照顾我——”
明珠这样说着的时候,方恨少心里一直在狂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但明珠说的显然是真的。他一面听也一面在心里抵抗:“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下去——”结果他还是残忍地残酷地听了下去。“——我说过,我是个浪荡的女人,所以,我跟王公子也——我要报答他们,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有用我的身子……”
方恨少如雷地一声断喝:“不要说了!”
明珠顿时静了下来。
方恨少指着他,手指颤抖着:“你——你这个——”
明珠仰着脖子:“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方恨少发出一声浩叹,垂下了手:“罢了,罢了!”
“我告诉你这些,”明珠如明珠般的两行泪,白玉颊挂了下来,似这滂沦大雨千点万滴里最珍贵的两串水珠。“就是要你对我死了心。”
方恨少平息下来了,只黯然道:“这——都是为环境所迫,也——怨不得你。”
明珠一听,大为讶异。
这回,换她颤声道,“你听了这些——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方恨少苦笑道:“那时候你还没认识我,而且也不是你想要的——”
“你这句话说得好骄傲,”明珠笑了,笑得很妩媚,一个原本那么清纯的女子,在脱下衣服以后,完全变成了令瞎了的男子也动心的女人,这变化只有在这么美丽的女子身上也会彰显。“不过,我却是自愿的。四少爷是我心目中一直慕恋的人。至于王公子——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爱慕他们。”
原以为说了这番话,方恨少就得要梦碎,对她的好感便会完全破灭。
没料方恨少一听完,却喝起彩来:“好!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但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我也——很喜欢!”
明珠愣住了。她力图改变“航向”:可是,后来,我进了‘金陵楼’——也并没有守身——我——像我这样一个女子,你还——!?”
方恨少这次说得更坦荡。
“像你这样一个女子,才值得我欣赏。”他宣称,“才值得我爱。”
明珠觉得有些发晕。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像个小孩子的男子。恐怕是她一生以来,遇上的最可爱的一个男人。
她只有发出一声荡人心魄的呻吟:“好,那么,你要我吗?”
她原来还用外袍裹着身子。
现在她掀开了袍。
袍内已没有了衣服。
在火光映照下,方恨少甚至看见,她因感微寒而在凝脂的冰肌上,浮起一点一点的小点,但最美最大最柔最显著的点,是玉峰上的两点红梅。
她冷。
——除了去拥抱她、呵护她,还能做什么?还有什么可做?
“你要我吗?”明珠幽怨得像在风里在枝上一朵快落的花,“要我就温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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