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好奇心太强,我怕她不愿把日记本给我。”
“那……你就陪她一起看,如果日记里真提到什么不对劲的事,你就劝导劝导她,关键是别让她胡思乱想,我们可能要在这儿待很久,心态有问题肯定不行。”
朱宇再次点头,心下却不以为意,认为她的担心有点过头了--不就是一本日记而已,就是真写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然而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无不验证了她的这种担心是必要的,可惜那时候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晓得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那日记也有点好奇了。”朱宇将目光移向窗外,望着白茫茫的雪景,喃喃地说,“不知道日记都写了些什么?”
当天下午,朱宇和邓芳芳躲在他们的房间里,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日记,朱宇先看完第一篇,然后两人一起看第二篇,内容如下:
11月4日大雪
本来打定主意一天写一篇日记,但前几天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每天无非是砍柴、做饭、打球等同样的事,无聊透顶。好几次我拿起笔,想写点东西,却受情绪的影响,什么都写不出来,与其说我们在等待别人搭救,不如说是在等死……
我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是,很明显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可以帮助我们抵挡孤独,战胜寂寞,可是我忽略了一个情况:现在的我们早已把对方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以至于现在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为对方的安危担心,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所以有时候我甚至希望陪我一起困在这里的不是小涵,而是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样我可能会好过一点,起码不用为别人操心,遇到什么事还可以依赖他。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栋别墅太不安全了,否则又何必担心这些问题呢?
我今天写下这篇日记,除了想通过写作调整一下情绪,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记录下昨晚遇到的那件怪事。我不知道这是我们到这里后遇上的第几件怪事了,但却是最诡异、最不可思议的一件,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因为没有事情可做,昨天晚上我们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但是白天睡得太多,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睡着(后来看表知道是10点多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被一阵婴儿的哭声给吵醒了,声音是从窗户外头飘进来的,很细微,但是听上去太可怕了。我吓得不行,半天才想起叫醒小涵,他也听见了,却说是雪猫的叫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跟小涵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又睡过去了,他最近一直都很嗜睡,不知道为什么。
哭声是在他睡着之后才消失的,我抱着他的胳膊,在被窝里呆呆地躺了个把小时(也许更久一点,当时我对时间已经失去概念,也没有看表),后来总算有了点睡意,可是刚闭上眼,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弹钢琴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坐起来,认真听,没错,是钢琴声!声音好像是从二楼厅堂那边传来的,可是我记得别墅里并没有钢琴呀,难道藏在某个我们没去过的屋子里?那弹钢琴的人又是谁呢?
我很快就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了,因为我听出弹的曲子是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这是我最喜欢的钢琴曲--我从小就练钢琴,一开始是父母半强迫我学的,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了钢琴这种优雅的乐器,一直到现在,我一听见喜欢的钢琴曲就会入迷。我虽然是学文学的,但我对钢琴的喜爱甚至超过了文学。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确是入迷了,但这也不能全怪我,音乐本身就具有催眠人心的力量,而且,那首曲子的旋律实在太美了,演奏者的水平也实在高超。我当时什么都忘了,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循着琴声去探个究竟,我没有叫醒小涵,自己下了床,奔房门而去。
当我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琴声竟突然停止了,我好像从梦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往左右看去,整个过道漆黑一片。我吓得差点晕过去,赶紧退回屋里,把门关紧。
回到被窝里,我的心还在狂跳,我几乎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是真的,还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诡异也很可怕的梦。
我一整晚没有睡着,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最后,我努力说服自己这是一次幻听的经历--因为我本身喜欢钢琴,尤其是《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不知道弹过多少遍了,即便是做梦,我也能一个音符不错地将它弹出来。因为有这个基础,它才会出现在我的幻听里,至于为什么会产生幻听,我想一定是我最近精神太紧张了,幻觉总是出现在人精神紧张的时候……这是我为这件事想到的唯一的合理的解释,但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不敢往深处去想罢了。
可是最令我担心的是,我们才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发生这么多怪事,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假如,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到明年春天,等人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害怕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疯子,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我对自己的精神承受能力很清楚。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尽早离开这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幸好小涵还在我身边,不管这给我增加了多少担心和忧虑,也是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洁
合上日记本,朱宇点燃一根烟抽起来。
“这女的文笔不错,很适合写小说。”他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为的是缓和日记带来的紧张气氛,其实他心里所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邓芳芳也显然不关心这种无聊问题,迟疑片刻,她语气紧张地说:“为什么会有人弹钢琴,真的是幻听吗?”
朱宇缓缓抽一口烟,吐出来,说:“应该是。”
“可是……看这日记写得这么规整,这女的当时精神应该很正常呀,不是只有精神有问题的人才会出现幻觉吗?”
“这也不一定的,每个人在特殊情况下都有出现幻听的可能,这没什么奇怪的。”说这话时,朱宇脑子里想的是自己清早在食品仓库那番奇异体验,按照自己刚才的说法,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是第六感还是幻觉?
再次翻开日记,朱宇按着日期往下看。接下来几天,写日记的女孩并未再遇到类似“钢琴曲”这般不可思议的怪事,日记内容无非记载了一些琐事,以及面对孤独时的感慨和牢骚。值得注意的一个情况是:这个叫“洁”的女孩与她男朋友也曾试图用点燃篝火的方式来求助过往飞机,然而毫无结果,起码从日记上的日期来看,直到11月中旬,他们还被困在这栋别墅里,等待搭救。
这一点让朱宇内心感到很沮丧,别人没有做成的事,到他们这里难道就可以成功?
日记还剩下一大半没看,朱宇打算暂时不看了,主要是不想当着邓芳芳的面看,他将日记本揣进自己衣兜,笑着对邓芳芳说:“剩下的明天再看吧,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消磨时间的东西,得省着点看。”
也许是出于害怕,邓芳芳倒是没有反对。从她眼神中,朱宇看出了如乌云般浓重的忧郁,心下暗想:也许自己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只好又是一番安慰。
黄昏来到,即将落山的夕阳照在万里一色的雪原上,从四十五度角斜看过去,竟然发出一种接近玫瑰色的奇妙光彩,绚丽夺目,美得刺人眼睛。然而这美好的景色未能坚持多久,天色便黑了下来。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厨房里还有一些亮光--炉子里的火光和锅台上的烛光。
大伙围坐在炉子两侧,喝着米粥。米已所剩不多,大家却不知道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省吃俭用,晚饭是每人一碗粥,外加一根香肠。
这还不是最坏的,对朱宇和吴小四两个烟民来说,饭可以少吃点,烟是绝对不能少抽的,然而眼看着他们就要“断粮”了。吃饭前朱宇数了一下,自己还剩下八根烟,以平时抽烟的数量推算,最多只能撑到明天。朱宇满怀无奈和沮丧地想,自己这回不想戒烟看来也不行了。
饭后,大伙围着炉子一边烤火一边闲聊,以打发时间。为了不破坏聊天的气氛,大家心有灵犀地都避免谈及眼下的处境问题,而特意拣一些轻松话题聊,最后什么话题都没有的时候,朱宇这个音乐系才子就唱歌给大家听。像大多数本土搞音乐创作的青年一样,朱宇最崇拜的歌手就是崔健,他一口气唱了好几首崔健的歌:《一无所有》、《红旗下的蛋》、《假行僧》等。有时为了迎合大家的口味,也会唱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粤语歌,如许冠杰、罗文、陈百强等人的经典歌曲。在这些歌之中,他最喜欢的是《小李飞刀》,这也是他最拿手的歌,以往他都是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这首歌,十分有感觉。唱歌让他暂时忘记了一切困难和危险,唯一的遗憾是手里没有吉他,他心想:不然就算要在这儿住上一个月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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