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来这家医院,我只是刚好要来看病拿药而已,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做护工;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的,我正准备打点滴,谁知道看见你走过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已经躲着你了,是你突然从那扇门里跳出来;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我打完了点滴,拿完药马上就走,哦!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我可以马上就离开这家医院,反正我这个病看不看都一样。多少年了,也好不了,只是拖着等死而已,其实我……”
康柔翰在严悔面前上蹿下跳,自说自话了好半天,到最后索性背着包包准备跑掉。
她的脚很用力地往前迈,却连半步也没迈出去,回头一看才明白,她的包包被严悔的大手抓住了。
他想干吗?
她火了,面对着他,伸出了食指,“严悔,我都已经答应不再打扰你了,你还抓着我干什么?要我向你保证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向你诅咒发誓,有你的地方,方圆两百米以内我都不会去。我不会让你看到我,更不会打搅你。”
她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让他看着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她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之下,都能理直气壮地面对窘境,这样卑微的康柔翰实在不符合“柔翰”这个名字的深意。
“康柔翰,你听……”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康柔翰后退一步,摊开两手跟他摊牌,“是!我承认,我是爱你,但我也绝不是那种没廉耻的女人,你亲手把我推出门去,我不是就没再找过你嘛!我甚至没给你打过电话。”
想到过去这段日子她所经历的种种,康柔翰就觉得委屈。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还想怎样?
“虽然我经常握着手机想给你打个无声电话,虽然我告诉自己,哪怕只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好。虽然我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想接到你的电话,哪怕只是一条短信我也觉得很满足。可是,你没有,你什么也没给我,我们俩就像从未认识过一样。既然这是你的愿望,好啊!我努力执行就是了。”
她掉头就走,发誓就算死也不要再来医院看病。她气昏了头,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像沙袋一样被人扛在了肩头。目光所及是严悔穿着护工衣服的背部——他到底想干什么?
“坏蛋,你这个坏蛋,快点放开我!快点放我下来!坏蛋——”
“你再喊,我就用针扎你ρi股,而且是把你裤子全部脱下来打针。”反正他是坏蛋,再坏一点又怎样?他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对她使坏。
这下子康柔翰可真的不敢喊叫了,就她对严悔的了解程度,他绝对属于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她还是乖乖闭嘴了。
严悔直接把她丢到了急诊室,然后人就没影了。直到点滴瓶吊了一大半,他才再度出现。迎头第一句话就是:“你病情加重了?”
他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康柔翰低头装作很困的样子——废话,要不是病情出现反复,她干吗来医院?
当然喽!要是早知道他在这间医院当护工,她一定早就来医院观光了,还会干等到现在?
严悔甩着医生的诊断报告朝她咆哮:“诊断书上说,你几周前因为伤寒引发呼吸道并发症,随后感到呼吸困难,并出现蛋白尿。在这种情况下,你不但没有及时到医院就诊,反而私自停了好几种药……”
“不是私自停药,是好几种药吃完了,我没时间来医院拿药。”
她还敢狡辩?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居然还跟他狡辩?!严悔坏脾气再也无法控制,改为全面怒吼,“康柔翰,你想死是不是?你想死你就说,这样折腾自己,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啊!”
她不答腔,严悔就盯着她。两人之间的气压越来越低,康柔翰开始呼吸困难了。算了,她先投降,“喂!严悔,我病不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死不死又不要你替我收尸,你是我的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他凭什么管她?他凭什么管她?她居然反问他凭什么管她?!
严悔再也无法压抑满腔的情感,沉睡的火山开始持续喷发:“我就说我不能爱你,也不该爱你吧!一旦爱上你,我就会天天为你担心,就会时时刻刻害怕失去你,就会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什么?他在说什么呢?康柔翰瞪大眼睛听着他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灿烂橘红色,美得耀眼。
严悔毫无察觉地泄露了他的心声,“我那么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情感,就是害怕爱情中的情绪起伏会带动你的病情,你病了这么久难道都没听医生说过吗?
“‘心理应激可促发或加重红斑狼疮,应激可能在其易患人格和其他个体素质基础上,通过神经—内分泌系统而引起免疫系统紊乱,故性格、应激等心理因素可能是红斑狼疮的主要病因之一。红斑狼疮患者本身具有的这种特有人格和心理素质,容易引起恐惧、紧张、担忧、情绪波动,均会影响神经—免疫系统,促使疾病的恶化。’
“靠!我跟你背这些医学术语干什么?总之,你要明白爱情这玩意最能轻易控制人的心情,我没信心能让你永远活得开心。再加上我刚刚脱离黑道,还不知道有多少危机正在等待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凭什么爱你?所以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你,我不能爱你……
“我整天被这么多事困扰着,我每天都在想要怎样才能让你更好地活下去。刚刚看见一个送进来的病情严重的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人,我生怕是你,吓得我一身冷汗——可你呢?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居然让自己病情加重,还不吃药,你简直是……”
他泄气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来回踱着步,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就说我不能爱你吧!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烦躁,真是的!真是的!”
严悔在康柔翰微笑的目光中猝然停住了脚步,他的记忆开始倒带,他需要知道,“我刚刚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听清楚?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不该说的话?”康柔翰耸着肩膀,笑眯了眼,“你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没有!当然没有,你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你说的话不多不少,对我来说……刚刚好。”刚刚好让她坚定自己爱他的信念。
她笑得很诡异,严悔不得不小心防范,他的大脑现如今一片空白,根本不记得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身为曾经的斗鱼,此刻的他只能靠长年累积出的战斗经验来防范这个小女子的偷袭。
干吗那么紧张?康柔翰向着严悔招招手,苦着脸哀叹道:“我这个地方好痛,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什么并发症又开始了……喔——”
“你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医生帮你看看!”
她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拖住他,玩命地哀号:“你别走!我好害怕,你千万别离开我。我这里……这里好痛!”
他慌张地蹲下身,正要查看她的痛处,不想以刚毅的线条刻画出的嘴唇却遭遇偷袭。
他被她的嘴唇灼伤了。
严悔横着眼瞪着她,康柔翰笑得很得意,摆摆手她在他耳边倾诉真心话:“如你所愿,我不爱你,我只是想吻你。你也可以继续不爱我,反正我吻定你了。”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你申请住院的理由?”
此刻的严悔真想把康柔翰的脑袋拧下来,医生说她的病情只要每天来医院打点滴就可以,她却执意将医院住穿,谁劝也不听。瞪严悔下定决心将她丢出医院的时候,她却找来一大堆歪门邪道的理由申请住院。
对于严悔的指责,康柔翰概不承认,“什么歪门邪道?我这都是正当理由,我真的没地方可住。反正每天到医院报到也挺麻烦的,索性一直住下去不好吗?”
严悔就不懂,“你不是刚买了一栋房子吗?怎么又没地方住?”
她反问:“你说的是哪栋房子?我总共买了五处房子——三栋住宅公寓,一处门面,还有一处商住两用房。”
她买了这么多栋房子还没有住的地方?骗谁呢?
瞧严悔不信任的表情,康柔翰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是买了五处房子,可没一处我能住的。哪!我买的第一栋公寓,租给了那对夫妇;第二栋公寓是期房,我只是付了首付款,房子还在建设中呢!第三栋公寓我买下来两周后就转手卖给了别人,小赚了一笔,正好付买门面的钱,现在那处门面已经租给了一家服装店。我爸留给我的最后一点钱买了那套商住两用房,别小瞧它哦!现在我每个月光靠收租金就能过得很不错了。”
严悔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忙得来医院拿药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已经开始专业炒房产了,炒得连命都不要,更何况自己住的地方。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你今天之前都住在哪里?”
“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远在郊县的小公寓。太破了,还不如医院住得舒服呢!”总之她打定了主意入住医院,除非……“你再帮我找个舒适又不要钱的地方。”比如:他家。
她那抹算计的眼神,他怎么会看错?错只错在他竟然不能忽略她的算计,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他不放心,带她回他家是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
可是,真的要把她带回家吗?
严悔的心头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挣扎。
他的疑惑起码让康柔翰有了希望,总比之前他全然拒绝,毫无挽回的余地要好。这点希望已经让她想放声歌唱,曲就在嘴边,她却唱不出来了。
那个慢慢向严悔走近的女人跟红毛女长得好像哦!只可惜,她没有顶着一脑袋红毛。
顺着康柔翰探究的眼神严悔回头望去,没想到竟然是她。
“阿粉?”
今天的她跟平常有些不同,虽然妖冶的装扮都不见了,她跟一般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平静地张弛着微笑的表情,她比康柔翰更像好人家的女儿。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严悔。”
没想到她们又再次碰到了一起,康柔翰瞪着一身简朴风格的阿粉——这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想知道吗?
这就来了!
阿粉走近严悔,就在康柔翰准备喊“小心,她有暗器”的时候,她竟空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而后小声地抽泣起来。
“阿悔……阿悔,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不混黑道,我就跟着你一起走正道。我会做个贤妻良母,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她在电影学院学过表演吗?怎么能演得这么逼真?要是没跟她干过一架,康柔翰几乎相信她是良家淑女。最可气的是,她居然当着她的面,紧紧拥抱严悔,当她不存在是不是?
严悔这个大坏蛋,美女在怀的感觉不错是吗?为什么他都不推开恢复黑发的红毛女,反而显得很享受似的?
是被吓到了吧!相处多年的阿粉忽然以这种状态站在他的面前,严悔一时无法适应,她的改变来得有些吓人。
“阿粉,你……”
她忽然放开双臂,半蹲下来,与正在打点滴的康柔翰平视,“康小姐,我知道你也很爱阿悔,但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长,而且我们俩相比下来,我比你更能给他带来幸福,所以请你放弃阿悔吧!就让我来爱他,好吗?”
她这算什么?低声下气地求她吗?若是真的动拳头,康柔翰还不怕她,忽然面对这样的柔情政策,康柔翰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望向严悔,想看看他的意思,他却别开脸,不愿坦诚面对她的目光。
就在他们彷徨时,阿粉再出狠招,膝盖向前伸去,她跪倒在康柔翰的面前,大声请求:“我不能没有阿悔,我真的很爱他,你就把他让给我吧!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对我更重要。”康柔翰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和你相比,也许真的无法给他带来幸福,反而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吧!我也挣扎过,可我想通了,哪怕我只能活一天,我也希望那二十四小时让我和严悔待在一起。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如果比感情,我绝不比你少。很抱歉,我没办法把他让给你——而且,和谁在一起,拒绝谁的感情,我们俩谁说了都不算数,只有严悔才有权利决定——你下决定吧,严悔!”她所要做的只是相信和尊重他的决定。
两个女人的双眼同时落在严悔的脸上,他还能怎样?他只有一双手,只能抱住一个女人。
他选择了向阿粉说抱歉:“阿粉,你还是回去吧!”
“严悔!”她赫然站起身,直逼他的灵魂深处,“我肯为你离开黑道,这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我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爱我?”
这不是你要怎样的问题,而是爱与不爱——这个道理她不懂,她从来就未曾懂过。在她的世界里,爱情像一场战役,所有的手段都是获得胜利的过程,而非真心的付出。于是,一旦失败,她自然暴跳如雷。
“严悔,我告诉你,你不要不识抬举,我为你牺牲到这一步,你要是还不接受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那就等我后悔那一天再说吧!”严悔帮康柔翰取下手背上的针,焐着她的手,他领她回家,“我们走吧!”
“哦!好!”最后看了一眼阿粉,康柔翰想对她说“抱歉,抢了你的男人。”可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在严悔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阿粉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她却一下子哭倒在他怀中。
“哥,我是真的爱他,真的想为他改变啊!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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