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村长老郭把唐六六引进村委会办公室，­妇­联主任赵娟进来倒水。水杯还是那种70年代人们用的搪瓷缸，茶缸的边沿和缸底搪瓷已经多处脱落，露出黑­色­的内囊，缸内茶垢的斑痕累累。他端起杯来稍稍地抿了一口水，喝出里面的烟火味道。原来毛茶村未通电，烧水不像城里用的是电热壶、钢­精­水壶一类，而是用一个陶瓷瓦罐，做饭时将瓦罐放进灶膛里，这样可以节省柴火。但这样烧水的时候，柴火冒出的烟会进到瓦罐里面，使得烧开的水也夹杂着烟火味。

赵娟说，我们书记马上就到。

唐六六说，不着急。

老郭说，先喝点水，老唐到了我们一起汇报一下。

唐六六不想喝这个有烟味儿的水，不过盛情难却，还是又端起了茶缸。

说着，村支书唐三顺走了进来，一见唐六六就喊，欢迎欢迎，是县政府的本家过来了，这下我们村可就有救了。

唐六六问，什么有救了？

唐三顺说，有你过来，我们村里的事就好办了，什么道路啊，通电啊，水利啊，反正想办的事儿都能解决了。

唐六六心想，对我的期望值还是蛮高的，自己手头什么都没有，能帮他们做什么事啊，于是说，我可是手无寸铁啊。

哎――，那要你掏腰包，你是县政府的，跟有关部门打个招呼就行了。

唐六六想，这个老唐说的还在理，他说的倒是个路子，嘴上说，争取吧。接着说，我到你们村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样吧，我们先看看村里的基本情况吧。

村长老郭掏出个已经翻得皱皱的小本本，用右手食指蘸口唾沫，把小本本打开，喉咙里“吭吭”一下，正儿八经汇报起来。

他把毛茶村共有村民小组多少个，农户多少，人口多少，水田和旱地各多少以及山林面积多少都一一道来，有些数据连小数点都不拉掉。当汇报到村集体收入、村民人均收入的时候，他又“吭吭”了两声，抬眼看了看唐三顺，一字一句地念道：去年我村集体经济是负120万，农民人均纯收入是……一共是3098元。

唐六六忙问，集体收入是负数是怎么回事？

唐三顺接茬说，我们的村太穷了，集体没有一分钱，那120万是村里的贷款，用于修路和建设水利的，眼看就要到期了，马上还要请唐科长出面，给我们和银行通融一下，展个期。

唐三顺进一步解释，去年我省农民平均收入是12540元，淮州市是10022元，苍海县是9849元，毛茶村只有3098元，就是西部地区平均也有5000元，所以县里把这里作为重点扶贫对象。

唐六六听了这些，心里突然沉重起来。

……

中饭就在村委会吃，菜的数量不多，但都是刚从菜园里摘下的时鲜菜蔬，什么莴笋、油菜、青菜，用的是柴火灶，热锅高温快炒，盛进盘中端上来，青碧可人，让人眼馋；再有红烧的山猪­肉­，切成大块的­肉­墩，油旺肥腻，香气四溢；两条鲢鱼，却因油放得少，没有煎透，尾部那儿又因火大煎过了头，显出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