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六六的­精­灵飞在餐厅的空气中，看着圆圆的餐桌周围几个人在大吃海喝着，桌上有巴掌大的红螃蟹，像擀面杖那般粗的大对虾，浮在白油油汤里的青盖大甲鳖，遍体金黄、眯缝着眼睛的黄炯­鸡­，周身油响、嘴巴翕动的红鲤鱼，垒成一座玲珑宝塔形状的清蒸鲜贝，还有一盘栩栩如生、像刚从菜畦里拔出来的红皮小萝卜……

空中的唐六六满嘴香腻，滑粘甜酸苦辣咸，心里百感交集，­肉­体的眼光在袅袅的香雾中漂游，悬在空中的意识之眼，却看到那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气味分子，在有限的空间里无限运动，混浊成一个与餐厅空间同样形状的立体，当然有一些不可避免地附着在壁纸上，附着在窗帘布上，附着在沙发套上，附着在灯具上，附着在蓝花姑娘们的红红的嘴­唇­上和长长的睫毛上，附着在村长和书记油光如鉴的额头上，附着在那一道道本来没有形状现在却有了形状的弯弯曲曲摇摇摆摆的光线上……

再后来他模模糊糊地感到一只生着很多指头的手活像一只多腿误工把一杯鲜红的葡萄酒递给他。残存在躯壳内的意识的残渣余孽竭尽最后的力量艰苦工作，使分离了的他看到那只手团团旋转，像一朵花瓣层叠的粉荷花。而那杯酒，也层层叠叠，宛如玲珑宝塔，也好似用特技搞出的照片，在那较为稳定，较为深重的一淀鲜红周围，漫游开一团轻薄的红雾。

唐六六感到这不是一杯酒而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一团冷艳的火，一颗情人的心……

一会儿唐六六还会觉得那杯红酒像原来挂在天空现在钻进餐厅的棕黄­色­的浑圆月亮，一个无限膨胀的柚子，一只生着无数根柔软刺须的黄球，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精­……

悬在天花板上的­精­灵在冷笑，空调器里放出的凉爽气体冲破重重障碍上达天顶，渐渐冷却着、成形着它的翅膀，那上边的花纹的确美丽无比。唐六六的意识脱离了躯壳舒展开翅膀在餐厅里飞翔。它有时摩擦着丝质的窗帘――当然它的翅膀比丝质窗帘更薄更柔软更透亮……有时摩擦着形吊灯上那一串串使光线分析折­射­的钵璎珞，有时摩擦着蓝花姑娘们的樱桃红­唇­和红樱桃般的小小*或是其它更加隐秘更加鬼鬼祟祟的地方。

茶杯上、酒瓶上、地板的拼缝里、头发的空隙里、中华烟过滤嘴的孔眼里……到处都留下了它摩擦过的痕迹。它像一只霸占地盘的贪婪小野兽，把一切都打上了它的气味印鉴。对一个生长着翅膀的­精­灵而言，没有任何障碍，它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它愉快而流畅地在吊灯链条的圆环里穿来穿去，从a环到

环，又从

环到c环，只要它愿意，就可以周而复始、循环往返、毫无障碍地穿行下去……

它玩够了这游戏，它钻进了一位体态丰满的红­色­姑娘的裙子里，像凉风一样地抚摸着她的双腿――腿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它疾速上升，闭着眼飞越森林，绿­色­的林梢划得它的翅膀悉索有声。由于能飞翔能变形所以高山大河也不能把它阻挡，所以针孔锁眼也可以自由出入。

它不能离开主人太远时间太长，它又飞了回来，在那个最漂亮的服务小姐的两座­乳­峰之间摩挲，和她的里面十几粒汗珠儿捣蛋，最后它钻进她的鼻孔，用触须拨弄她的鼻毛。

蓝花姑娘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把它像子弹一样发­射­出去，正碰在放在窗户上那盆仙人掌上。反作用力使它好像挨了仙人掌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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