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柔软的不可思议的发丝，蔚蓝的眼中总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荡漾在艾薇儿看不到的角落。艾薇儿身上裹着层层外衣，她似乎是想将自己完全裹起来。开始蓝西艾尔以为她是畏惧阳光，后来发现不止阳光，一般吸血鬼该回避的东西，她似乎一样都不怕。那不是Level E的能力，是凌驾吸血鬼之上的最高级别。

隐隐的，蓝西艾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愿去那么相信。

“扣扣!”有人敲门，“午餐送来了。”门把从外面被拧开，蓝西艾尔没有锁门，只是虚掩着。

蓝西艾尔起身，但比他更快，锐利的风压凌空而去，伴随渗人的寒气奔袭至房门。哗啦一声，整面墙都冻上冰，然后瞬间碎成无数飞舞的冰渣子落下。那画面很美，但对于差点也跟墙壁一个命运的服务生，他只觉得恐怖。

一ρi股坐到地上，放着食物的推车也被撞到，食物撒了一地。

“吸，吸血鬼……”哆嗦着嘴，他眼中只看到闪动着暗红­色­眼眸的艾薇儿。­阴­森的望着他，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眸子，如蛰伏黑暗中危险的兽。

尖叫着跑开，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猎人赶来。但比起跟猎人碰面的麻烦，蓝西艾尔更在乎艾薇儿那不稳定的情绪。

走到窗边蹲下，金­色­的阳光打在他发上，发出美丽的淡金­色­。

“我很可怕，对不对？”艰涩的吐出一个个字，口腔中有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蓝西艾尔摇头，艾薇儿却笑得更加凄凉，“蓝很温柔呢，从以前就是……那么丑陋的我，你都愿意去照顾……连神都放弃的我，只有你会怜惜。”

手抚过他光滑俊美的侧脸，蔚蓝的眼眸中，她看到一个丑陋的倒影。

那是她自己呀……心中像被扎入了一个刺，每呼吸一下都会痛彻心扉。摇头，艾薇儿试图甩开这种无聊的自卑自怜，就像曾经渡过的那四年中，随时都能丧生的地方，她没有被打倒，此刻反而软弱了起来。人，就是有了可依靠的避风港，就会变得脆弱呢！

“连我自己都害怕这样的自己，你怎么可能不怕呢？……蓝也学坏了呢，居然撒谎……”她笑，有点疯狂却又理智万分。

得到了蔷薇蓝的力量，她从Level E与死亡如影随形的生活中解脱，又在更加痛苦的地狱挣扎，永无止境的。还有赤枝，那些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能力和记忆。

艾薇儿自己都觉得自己脏，她像个大容器储藏了血族几百万年的历史和血腥。庞大的力量，她根本无法驾驭，以及不断侵蚀，试图占据她的那些记忆，繁杂的血族的记忆。要吞噬掉她般，随时虎视眈眈的紧盯，露出森白的獠牙。

时间悄悄地一点一点流逝，房间内很安静，她甚至能听到大批凌乱脚步声的靠近，以及肚子里慢慢开始有了自己心跳的另一个生命。

合上眼，她像突然失了长期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厌生的情绪疯长开来。

手抚上隆起的腹部，艾薇儿想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死……还没出生就被憎恨的孩子，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手指尖悄悄变长，五指微拢成爪状，缓缓落下，坚定而且绝望。

她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她永远也不会承认这个蔷薇蓝的孩子。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放弃憎恨蔷薇蓝，到死都不可能忘记蔷薇蓝加注在她身上的耻辱！

她恨他，一生一世！

泪从眼角滑下，一滴晶莹，像她最后的遗言，她已生无可恋，执意寻死。

手被握住，天都不让她死，连这最后的一丝奢望都要残忍剥夺。而艾薇儿也习惯了这种求死不得的模式，她看着蓝西艾尔，很平静，嘴角一丝微笑。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是前一刻还执意杀死自己的人。

伪装，并不是天生的技能，其实人人都可以学会的，只要用心去学。

“……嫁给我，好吗？艾薇儿……”

蓝西艾尔的眼眸真诚而炙热，在那片波荡若水的眼底，她试图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这梦中的奢望，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实现，跟作梦一样。

抽了自己一巴掌，果然不痛。

“不痛呢……蓝，我果然还在梦中。”她朝蓝西艾尔笑，充满了悲伤和无奈。随波逐流的浮萍，从没有选择停下的权利，她只能在大海中漂浮，没有尽头。

艾薇儿清楚，赤枝司夜不会放过她的，整个血族更不会放过她的。

“……跟我回去，妈妈这些年一直很想你。”手被紧紧握住，封锁了她自残的举动。蓝西艾尔像没听到艾薇儿的话，继续构造他们美好的未来。

“回去？……我能去哪里？”深褐­色­眼底的浮动，怯懦而心酸。

“傻瓜，当然是跟我回家。”屈指敲她的额头，那么软弱的表情不适合艾薇儿。她该健健康康的，每天都很快乐很快乐。

“家？”鹦鹉般的重复，迷惑的眸子更混乱，她不懂蓝西艾尔的话。

“恩，我们的家。”拉起艾薇儿，蓝西艾尔在大批猎人赶来之前，带着艾薇儿从窗户离开。他不怕暴露，只怕那些人再刺激到艾薇儿。

艾薇儿的­精­神一直处在崩溃边缘，他冒不起让她再受一丁点伤害的险。

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林荫，他们选择的道路常常人迹罕至。一开始艾薇儿以为他是在躲猎人，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他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一直在往山上走。

“抱歉，要留下你，我很开就回来。”旅店中，蓝西艾尔安顿了艾薇儿，要独自走完最后的山路。

“你要去救人吗？”艾薇儿问，一路上他都在寻着一个红­色­小蛇的记号。

点头，蓝西艾尔老实回答，“我不能抛下她，伊莉莎是我师傅的独生女。”而他的良心，也不允许他丢下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做不来那样冷酷无情的事。

红伊莉莎遇险了，追踪着她沿途留下的记号，就追到了这座山上。心中却在暗叹，这一带都是湖蓝家的地界，蔷薇家直系的下属纯血世家。

“我尽早回来，等我。”蓝西艾尔亲吻艾薇儿的额头，像小时候那样，然后微笑着离去。月光下他的背影，被镀上淡淡的银，美丽而虚幻。

只是今次，蓝西艾尔却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终于还是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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