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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现在得了这种热病的人,但凡进了医院的就没有一个能出来,我前阵子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都已经接受了吗?咱不去医院,咱就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住着,能活过去是咱命大,活不过去咱也不用去医院受那份罪。”一个七八十岁的长辈一边用拐杖用力得点着地面,一边喘着气呵斥他。

“嘿,我就是被你们骗了!你们这群骗子,一个一个的都巴不得我早点死,问我钱都放在哪里了,还问我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这还没死呢,你们就把我当成一个死人一样对待。我就是不让你们如意,哼,那个女人她想带着我的儿子改嫁,她做梦!

“你这个傻孩子喂,素华哪里有说要带着小艺改嫁啊?就算她想这么­干­,你老娘我也不能同意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呦……哎呦我的心肝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呢?”

“我是傻,我是糊涂,当初就不应该听你们的话娶了这么个狐狸­精­回来,他娘的丧门星,娶了她之后我就没有如意过,这日子过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趁着我生病的时候出去找姘头。我就用刀劈了她,一块一块地割她的­肉­,让她咒我死,让她找姘头,呵呵呵呵呵……”这男人的­精­神好像已经有点不正常了,他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呵呵大笑,笑得一院子的人都不敢吭声。

昏暗的灯光下,我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那一滩血,鲜红的血顺着石头的纹路,慢慢地渗透进石头缝里,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一些疑似碎­肉­的东西。我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晚风吹到身上,一阵冷。

我们静静地到来,没有和身边的人打招呼,看了一会儿之后又静静离开了。

这一天晚上小龙和小黑又在我房间里打起了地铺,小龙这孩子好像是被鲜血刺激到了,小黑倒是冷静,但是今晚也特别的安静。我就这么平躺在床上,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葛明就躺在我身边,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躺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伸手去推了推他。

“­干­嘛,睡不着啊?”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懒洋洋的,但是这一次我听出来他也没有睡意。

“说说话吧。”我只是想要确认一□边还躺着一个活人,至于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嗯,亮亮。”当葛明叫我亮亮的时候,也就是比较好说话的时候,所以现在他这么叫我,我觉得挺高兴的。

“­干­嘛?”我还是不太会说话,但是如果他够敏感,肯定可以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一点点喜悦的情绪。

“亮亮乖,有哥哥在呢,妖怪肯定不会来的。”我就知道,这个家伙又要开始抽抽了。

“呲。”我学着他的样子呲了一声,然后背对着他翻了个身。

过了许久之后,久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感觉到后面有一个温暖的身体慢慢靠了过来。

“喂,陶亮。”葛明的声音清而不脆,在这个夜晚里听起来低低的有些飘忽。

“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我觉得你应该对我负责。”

“啊?”

“你都把我给吃了,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我运转自己原本就迟钝这会儿因为睡意更加迟钝的大脑,想了半天,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应该。”

“对吧?那你以后可就不能再把我当外人了。”

“哦。”

“有什么好吃的也要先留给我。”

“恩。”

“有什么事都要先想着我。”

“恩。”

“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更不许骗我。”

“恩。”

“你这是都答应了啊?”他用力晃了晃我的身子,我猛然回神。

“啊?”

“啊什么啊?刚刚你可都答应了,敢反悔试试?”葛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月光下那头长发看起来分外凌乱,他表情凶悍,好像只要我说一个不知就要马上扑过来跟我­干­架似地。

我努力回想刚刚我们都说了什么,越想越觉得不得劲,这个,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咱俩在一起?”虽然问出来有些尴尬,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说清楚一点比较好。

“对。”葛明回答得很硬气,但是他的目光还是不自然地避开了,睫毛低低垂着,看着有点温顺的味道。

“那你以后就是俺媳­妇­儿了。”可能是他那副表情太好玩了,我忍不住打着我们这边的土话逗了他一下。

“说什么傻话?”没想到这一次这家伙竟然没有炸毛,而是别扭地把脸转到别处去了。

想想当初葛明第一次来我家时候的得瑟样子,在看看他现在的扭捏样,我真的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男媳­妇­儿啊,其实也挺不错的,就是不能生儿子,哎,人生不如意事常之八九啊,男媳­妇­儿就男媳­妇­儿吧,老子认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当我还沉浸在男媳­妇­儿的世界里的时候,葛明的声音幕然拔高了,刚刚那羞涩扭捏的氛围早已消失无踪。

“啊?没有啊。”被看出来啦?

“你还敢说你没有,刚刚明明就是一副将就将就的表情!”葛明张牙舞爪的很愤怒。

“真没有,真的。”哄媳­妇­儿真是一个辛苦活……

“我明明都看到了,你还敢否认!”

“……”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第一更。

33

33、关于儿子 ...

今天早上陶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一会回一趟村里,我们就没有急着出门,准备等陶方走后再去山上放羊。陶方他来得很早,六点给我打了电话不到七点就到村里了,他说瀚瀚最近很好,可是我看他脸­色­还是非常差。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借点谷子,最近市场上的谷子好像是出问题了,我稻田里的那些也没到收成的时候,现在先跟你借点,等秋收了再还。”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可是市场上的谷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陶方再一次来到我家,跟我借谷子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各种传言都有,现在有一些人专门到农家来高价收稻谷,像我们这种种来自己吃的他们最喜欢,但是你可别卖啊,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八成又是出事了。”

陶方装走了大概两百斤稻谷,我们毕竟是兄弟俩,也不会真的那么斤斤计较把谷子拿去称,就那种一百斤的大麻袋装个两袋子,下次他再还给我两袋子,就清了。

陶方走了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最近的稻谷问题,乱七八糟的说法很多,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政府还没有对粮食的问题做出回应,只说还在确认中。

事情的起因好像是今年新生婴儿出现了高比例的畸形婴儿,有社会人士对这件事展开了追踪和观察,但是有很多孕­妇­在怀孕期间已经十二分的小心了,几乎没有接触任何可能伤害到胎儿的东西。可是畸形婴儿还是一天天增加。

最后D国一个学者提出的粮食基因问题得到了广泛认同,他主要抨击现在的转基因研究,为了提高产量,人类亵渎了物种的尊严,我们很多入口的食物基因都已经不再单纯。人类食用了千百万年的食物发生了改变,虽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以证明,但是这位学者还是相信这些基因不单纯的食物将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其实该学者的这个理论已经提出来有好几年了,当时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关注,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宣传。直到全世界的人都面临着断子绝孙的畸形婴儿这个大问题时,他的理念才再次得到关注。

可是已经太晚了,现在的很多农民都不再自己留种,而是去采购那些加工过的高产量粮种,这些粮种被动过什么手脚,谁也说不好。很快的,世界上成立了很多粮食鉴定研究室,专门研究粮食安全。

现在我国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我看了一些在网上发言比较冷静的帖子,大概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至于我国政府现在到底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政策,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总之众说风云。

销毁粮食肯定是不可能的,就算要播种传统的粮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获的,全世界有几十亿张嘴巴等着吃饭,难道因为食物不安全,大家就要选择饿死吗?而且现在谁也说不准,粮食问题到底是不是仅仅只是粮种上的问题。

之后的几天果然有不少人道村里来收购粮食,但是因为去年冬天那场雪灾,村民们都心有余悸,所以几乎没有人肯把粮食卖出去,即使那些人开出来的价格都已经赶上天价了。实际上,价格越是开得高,村里人心里就越没底,自然就更加坚定地认为粮食不能卖了。

我想是不是要把山谷里的那些田地再种上,原本我是觉得反正粮食够吃就好,不用种太多,反正我也不想靠这个卖钱。可是现在情况好像产生了变化,粮食成了稀罕物,多多益善。

原本割完稻子的田地还没有翻,翻地是我最头疼的,虽然山谷里的田地不像外面我自家的地那么粘,但是用来种植水稻的田地,经过泡水和自然风­干­之后,土地总是不那么松软,翻地还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

本来打算打听一下哪里有牛卖的,可是最近世道不太好,我们都尽量少出门,家里的粮仓里面也还有一些粮食,听说现在偷粮贼越来越多了。我并不太想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山谷里面去,对我来说,山谷是山谷,家是家。

这天我正在费力地翻着地,葛明跑过来说要帮忙,结果刚­干­了不到半个小时,手掌就起了血泡,我看着有点心疼,他甚至连冬天的冰面都砸不开,哪里能­干­得了这么重的活呢?

一会儿小龙跑过来说要帮忙,我当他纯粹瞎胡闹,刚要把他打发走,就发现这孩子已经化出了真身,他伸出一只爪子爪住我的锄头,咚咚咚地在地里走了一圈,所过之处就都被翻开一道开了花的地面,,而且还翻得很深,比我自己翻得深一些。

当天下午我就去了一趟临镇,找铁匠订了一把犁,让他特地按照小龙的身高打造。对方虽然很好奇我弄这个东西要怎么用,但是因为我答应他拿粮食换,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这年头粮食比钞票好用多了,还好我卡里也没多少存款,想想那些省吃俭用存钱的人,这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存下来的就快要变成一堆纸,那真是太悲催了。

那个铁匠数度挺快的,不到两天就让我去取货,这会儿电话还能打得通,我在想移动公司哪一天也不再接受钞票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要扛着大米去营业厅充话费。

把这个超重的犁弄回去之后,翻地的速度一下子发生了质的飞跃,以前我累死累活花两三天才能翻一遍的土地,小龙拉着犁走几圈就搞定了,跟玩儿似的。就是化形比较消耗体力,也可能是因为它现在修为还不够的关系,总之那几天他都吃得比较多。因为他劳苦功高,我也就特地宰了一头羊犒劳一下,顺便家里几个也跟着沾沾荤腥。

记得第一次我宰杀自己的山羊的时候,心里颤悠悠的,总觉得膈应得慌,那些羊­肉­吃起来也是食不知味。但是次数多了,神经自然也就粗了,现在我宰羊很利落,反正被宰杀就是它们已经被注定了的命运,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它们感觉到痛苦,最好是一刀毙命。

翻地可以让小龙帮忙,耙地其实也是可以的,就是换个工具而已,有了小龙就像拥有了一台智能农用机,可惜就差了一个播种的功能,收割可能也不会。

之后的育种播种还是让我忙活了好一阵子,等终于可以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我发现种在木屋边上的葡萄快要成熟了,那几天家里大小几个时不时都爱去葡萄树下看看,等到第一串葡萄终于成熟的时候,就算上面还带着点青,我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把它摘了。

这个葡萄品种不错,也许是因为山谷里的土壤特别好,总之长出来的葡萄很甜。

第一串葡萄成熟之后,接下来很快就进入了吃葡萄的季节,我们一家吃得满口生香的时候,我也在心里惦记着陶方他们。瀚瀚现在还是在喝­奶­的年纪,现在世道不好,弟妹也没什么补充营养,别说什么稀罕物了,怕是连水果都难得吃上。

这么想着,我又往陶方家送了一些葡萄,葡萄放在箩筐里上面盖着一层软软的­干­草,然后再放一些杂七杂八的素菜,毕竟现在镇上水果已经成了稀罕物。这会儿如果不低调着点,还像以前那样大摇大摆的,必然会招来是非。

自从上次瀚瀚那件事之后,我也陶方家又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很多,我也不再去他们那里自讨没趣。可是家里有了什么好东西,却总是要不自觉地想到他们,毕竟是弟弟呢。

弟妹看到葡萄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子也笑得十分开心,我母亲虽然板着脸,但是我还是看见她吞了一口口水。等葡萄洗出来之后,大家有说有笑,仿佛又是最亲的一家人了,我听着他们说着最近镇上的事,也听他们说最近瀚瀚又怎么样怎么样了,不知不觉地也坐了一上午,总体挺愉快。

我的侄子瀚瀚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依依呀呀地很想说话,稍微逗一下就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口水都留下来了,也不知道把嘴巴合上。看着这个软软的生命,我其实十分羡慕,要是我也有个儿子该有多好啊。

但是这种想法千万不能让葛明知道,不然我就死定了。

晚上回家之后,小龙问我今天去哪儿了,我说去镇上了,他说为什么这次不带他去,我说下次吧。

小龙那一头乱发我最近扎得都烦了,就从柜子里找出一块我母亲以前的花衣裳,剪了一块布下来,每天早上就给他稍微扎下头发然后把整个脑门包起来,这样一来省事了不少。

这孩子小胳膊小腿的,整个人长得也白­嫩­,配着一块花布抱头,也挺有些时尚达人的味道。

这要是我儿子该有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此乃第二更。

34

34、粮食等级 ...

粮食市场终于开始实行了管制,市场上所有的粮食销售点都迎来了一次大规模检查,有半个月里,国内的整个粮食市场都停止了交易。等市场重新运行的时候,粮食已经被分成了一二三个等级,一等粮为优质粮,二等粮为安全粮,三等粮为可食用粮。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三等粮食区分,不过就是个安全等级的区别。一等粮是传统的粮种种植出来的粮食,二等安全粮的标准大家无从知晓,但是三等可食用粮,肯定还是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基因危害。可食用,但是吃死了是你自家的事。

而这样一个粮食体制,又大大地提高了粮食的价格,一等粮就不说了,那些有钱人有的是银子可以砸,价格一天天的水涨船高。普通老百姓大多都吃安全粮,可是这个安全粮的价格也不低,大家都不愿意吃可食用粮,那么这个安全粮必定也是供不应求。而且鉴定这个过程,本身也给粮食增加了成本。

粮价的升高又给在城里生活着的人们带来了更大的压力,本来已经被水灾和热病折磨得几乎要崩溃的神经又迎来了一次新的挑战,有一些城市出现了大批的自杀者,网络上面关于各种各样的消极言论也被网民们推崇,这个社会已经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今天晚上我看新闻,一则报道说警方昨天在首都抓获了一个犯罪团伙,说起来这伙人也就是搞粮食买卖的,只是这个买卖的过程涉及了欺诈。他们这个团伙有两队人马组成,一队人马在城里联系买主,另一队人马到乡下联系“卖家”,这个卖家并不是真正愿意卖粮的农户。而是他们用钱收买下来的帮着他们演戏的本地人。把从城里买来的可食用粮运到农户家里,让其谎称这些粮食都是自家产的,然后带着一批城里人去他家里购买,所得的钱农户得小头,他们得大头。

本来他们做得也十分隐秘,而且就目前的粮食市场确实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但是他们就算再狡猾,也抵不过国家武器,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粮食问题,全国上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块,这些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顶风作案,实在是蠢极了。

我们镇上也有人到村里相熟的农户家买粮食的,虽然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卖,可是抵不住价钱高,而且其中又牵扯到一些人情,最后也有卖掉一些的,但是总体不多。

网上说O洲几个发达国家在这次转基因问题中受害很轻,主要是他们人口压力不大,很多国家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人口负增长。所以相对的,转基因的诱惑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严重。也许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那边存在着大量的卫道士,又或者是那边的教育水平比较高,人民也更有觉悟之类的。

M国作为一个粮食大国和人口大国,这一次也是深受其害,虽然本国也早就禁止了一些转基因食品的流通,但是在诱惑面前,并不是人人都能管住自己的。所以很多农场主不通过政府眼皮子底下的市场,也可以轻易的弄到很多转基因粮种。有些食品被鱼目混珠弄进了市场,更大一部分都进了那些畜牧场。因为西方人饮食结构的问题,这些­肉­类大量出口流入O洲等国,所以这次O洲国家也不能算是幸免于难。

畸形婴儿的问题被推到人们眼前的时候,各国都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粮食鉴定,结果让人无法乐观。在媒体透明化的西方国家,游街示众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激动的市民集结后去砸农业研究所的,一时间社会就动荡了起来。

现在,农业学家基因学家,再也不是什么好的称号的,大家开始对这些研究抱有仇视的情绪,不论好坏不分是非。只要是涉及基因研究的,都会被自己的左右邻居亲朋好友唾弃,没人管你是不是也参加了转基因研究。

不久之后传出了一些科学家受到迫害的消息,甚至网络上还有很多人叫好。基督教徒们也没有对这些科学家展现怜悯博爱的一面,他们认为这些科学家都是罪人,应该受到惩罚。

激进的人们甚至冲到那些研究所职员的家中,砸坏他们的东西,打伤他们的家人,夺走他们的粮食,然后有些还会留下一袋可食用粮当做纪念。

警方虽然进行了控制,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保护所有研究所的成员,毕竟他们也不仅仅是为科学家服务的,这个社会还需要他们维护治安。而那些被抓捕的破坏者,除了有些案情严重涉及谋杀的被判了刑,那些砸东西打人的,大多不了了之。

面对着空前的民愤,法律也显得十分无力,不被人民认可的法律就没有生存空间。除非政府要站在与所有人敌对的那一方,但是政府不可能这么­干­,政府代表的从来都只是权利,而不是正义。

外面好像已经是一团乱了,我们镇上基本上还算比较安宁,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等到明年,自己也要到山上去开一块地,无论谁来制止都不顶用。

陶方说他明年要多种一点地,到山上去再开出几块,种点红薯也是好的。我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想,他现在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我这个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弟弟,这几年简直要变一个人似的,已经慢慢地被生活压弯了脊梁。

有一天他问我这两年是不是又长高了,我们两个人比了一下,我比他还要高出了半跟手指,他笑了笑说我发育可真晚。这是我的记忆中,第一次发现自己长得比他高,从小到大,我都是瘦弱矮小的那一个。但是这个发现,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喜悦。

眼下还不到八月,地里的稻子都还没到收获的时候,我每天到山上去割草,没几天也割了不小的一堆。看着山谷里的那块草地,我在想到底是要开垦了种上水稻,还是挖个池塘养点鱼呢?

稻田我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一个人从播种到收割也十分辛苦,但是稻米却是多多益善。养鱼的话,就目前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山上那个水库里的鱼­精­得很,一般去钓的话很难钓到,但是随着小龙的水­性­越来越好,时不时就要下去扑几条上来改善伙食。

我问了家里其他成员的意见,大家都说挖池塘。小黑爱吃鱼,多多益善,小龙说挖个大池塘以后可以在里面游泳,葛明的意思是种点莲藕。

既然大家都说挖池塘,那就挖池塘吧,我们一家大小不管是人类还是非人类都加入到了这次挖池塘的劳动中。小龙和小黑是主力,小龙化出原形,猫下腰来,用爪子在地上刨几下,小黑的门板就被装得满满的了,然后它要把那些土拉到小溪对面的树林一角堆起来。

池塘选在小溪的上游,就离原本的那个小水潭不远,那群羊也被赶到小溪的下游去了,山谷的最后面,用栅栏把草地和树林都围进去一小块,小溪也从里面穿过。从此以后羊群喝水就方便了很多,有草地可以活动,也可以在大树下休息,生活条件很是不错的。

池塘挖得不是很大,也就五六十个平方的样子,我和葛明到外面捡了一些砖块,上次程寡­妇­他们那栋塌掉的房子就有不少砖,因为村里人都嫌那栋房子晦气,也没什么人去捡砖,最后便宜了我们。

池塘边的泥土泡了水,就会变得很泥泞显得特别脏,我们就是要在池塘边上铺出一条砖路,一方面显得­干­净,一方面不容易打滑。这活小黑和小龙帮不上忙,我和葛明两个人慢慢弄,不到一天也都做好了。

小黑很高兴,第二天久指使这小龙去水库里捉了不少鱼,拿水桶装着,满了就让我倒进山谷中的池塘里,让后把桶子拿出来继续捉。我担心地看了小龙一眼,这娃一直泡在水里,不会泡坏吧?但是看他被小黑指使得那么高兴,我也不太好过去扫兴,毕竟是龙呢,泡泡水应该没事。

要说小黑和小龙,实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组合,小龙简直就是小黑的应声虫,小黑指哪儿他打哪儿,绝对是高高兴兴的。不过小黑对小龙也挺好就是了,每天驮着他上山下山,好像也驮得挺高兴的,有好吃的都得给小龙留一半。

看着这一龙一狗之间跨物种的友谊,我就觉得自个儿跟葛明那点事其实也不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还在码字,咱晚一些再更一章。

35

35、粮食保卫战 ...

陶方跟我说,现在镇上有很多人家都吃不起安全粮了,只好买一些安全粮再买一些可食用粮,家里的大人都吃可食用的,那点安全粮都留给小孩吃。可是现在外面这么乱,如果大人出了事,小孩子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在这种困难的时刻,老人就显得尤为多余,原本生活宽裕的时候谁也不会计较家里多一张嘴,但是现在粮食问题日益突出,大家又都开始斤斤计较起来。尤其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那一代,那一辈的人基本上都有很多个孩子,养儿防老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其实儿子多了,并不等于老了就一定可以吃上饭。

几个兄弟间相互推诿赡养老人的责任,这种事在现在的镇上已经根本不稀奇了,以前人们可能还会拿去在茶余饭后说说,现在大家连说的心情都没有了。甚至,很多人都能理解这其中深深的无奈,因为自己也已经被生活逼到了这副田地。

上午我去镇里送菜,回来的时候又下去了雨,陶方给了我一把雨伞,我撑着伞站在路边等葛明开车来接我。从镇上到我们村的那趟车又停了,葛明说现在加油很难,再过不久我们出行可能都得靠小黑了。

路边有个老头在卖扫把,他就戴了一个斗笠,没打伞也没穿雨衣,雨水打在身上,他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一样。站在他身边,我觉得很不自在,他淋着雨我打着伞,他被生活逼迫着,而我却活的十分滋润,他连饭都吃不上,而我家里的粮仓满满的都是稻谷。

这种感觉很不好,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我知道,他的扫帚必定是没人买的,这种吃不饱饭的时候,谁愿意花钱买一把扫帚?

好不容易葛明来了,我逃也似的上了车,葛明看了路边那个老头一眼,没有说什么就开车回家了。我其实不了解葛明这个人,他有时候好像跟我很亲密,但是像刚刚,他看那个老头的眼神,又让我觉得很陌生。

回到家里吃了午饭,因为不用放羊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我们几个人就在家里打起了扑克。三个人玩斗地主,小黑就当小龙的狗头军师,玩得也是有模有样。玩累了就下楼弄点吃的,晚上的时候再看看电视,我就想这电视还能看多久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电了。最近我总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世界末日什么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了三合院那边传来唢呐二胡的声音,最近村里时不时就有人去世。我们这里的丧葬习俗中,开火光要三日,一日清光、二日火光、三日功德在­阴­间见光明。

吹唢呐的人很厉害,一吹起来都不用换气,二胡的声音也很哀婉悠扬,偶尔还有横笛Сhā进去吹一段,配着锣鼓的声响。村里最近很热闹,这种没完没了的热闹让人更加绝望。

葛明最近在布置山谷中的那个木屋,他在里面添置了很多生活用品,吃穿用度一应俱全,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住人了。那个刚刚挖出来的池塘也被他种上了莲藕,这会儿开花的时节已经过了,等到明年初夏,大概就可以看到莲花了吧。

有些水果已经过季了,像杨梅琵琶什么的,只好等到明年才能吃到,橘子和柚子还没成熟,李子倒是快熟了,但是我怕酸,不太喜欢吃,小黑也从来不碰,家里就小龙最喜欢,葛明偶尔吃点。

那颗李子树长了不少李子,除了小龙吃掉的,还剩挺多,这东西也不能放,我想送一些给弟媳吃好了,葛明却说要留着自己泡酒。这年头连饭都吃不上了,谁会拿粮食去酿酒?果然,镇上的白酒卖的特别贵,但是葛明坚持要买,买就买吧,反正钞票留着也没啥用。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那些李子加了白酒泡了一大罐子,就被放在木屋里一个显眼的地方。我去看过他布置的房子,这家伙简直把那里当新房一样布置,看得出来是用了很多心思的。这让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要留下来跟我过日子。

但是我并不想住在山谷里,我更愿意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就在村子上住着。到底是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隐隐的,在心里对那个山谷有些排斥,仿佛只要我完全住到里面去了,就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关系了一样,我不喜欢这样。

虽然这个世界并不十分美好,我与身边的那些人关系也都很淡薄,但是我还是愿意踏踏实实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只有这样,我心里才真正觉得安稳。

进入八月的时候,我们镇的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政府把火化场免费向人们开放,而且鼓励海葬。以前政府也试着宣传过海葬,但是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们这里的人对于葬礼尤其执着,老人过世了之后必定要搞一个热闹铺张的葬礼。

这一次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海葬最大的优点就是省钱,他们现在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有钱去修什么坟墓。

每天都有火化场的车子在我们镇上穿梭,有几位老人一人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桥头的大树下,看着那条进出镇必经的公路上,每天有几辆火化场的车子经过。

这些老人好像疯了一样,每天都坐在那里数车,数完了就到处去说,今天又有几辆车子来了,比昨天又多了几辆。这些数字就像一道催命符,一天一天地消磨着所有人的希望。我们无法理解这些老人的心态,不能明白以前看着和蔼可亲的老人们,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恶毒。

整个镇子都笼罩着一层死气,死亡的威胁和饥饿的折磨很快让一部分人最先开始崩溃了。有人疯了有人自杀了,也有人开始走向了犯罪的道路,镇子里已经不再安全。

政府采取的行动也很果断,对于那些行为恶劣的杀人强/­奸­抢劫犯,一律采取强硬政策,本来已经逐渐淡出人们视野的死刑,又得到了一个展现它存在必要­性­的机会。高压政策实施了没几天,镇上就消停了不少,可是这并不等于那些已经把道德踩在脚底的人们已经放弃了犯罪,他们只是更隐蔽了,或者还在忍耐之中。

八月六日夜里,我们村遭到了一伙犯罪团伙的攻击,他们大多数都拿着大把的西瓜刀,还有一个像头头的样子的家伙有配枪。枪声在夜里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乱了套,这些人说只要我们乖乖交出粮食,就放过大家。

我没有问其他人的意愿,匆匆把葛明和小龙小黑送进山谷,然后独自出来,跑去和村里人汇合了,这种时候,我没有理由一个人躲起来。

村里几个主事的只要相互对上一眼,就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所有的女人小孩和老人都被带去藏了起来。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村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三合院正屋后头有一棵凤阳树,树下有一口枯井,他们从井口下去,然后在上面就看不到人影了,估计下面早已经被做过手脚。

男人们还有少数几个不愿意下去的老人,就着熟悉的地形,和那伙人开始躲猫猫。因为是在夜里,村民们不吭声,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我们躲在了哪里,电闸早就已经被砸了,村里一片乌黑。

早在这伙人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打了110,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就我们镇上的那几个警察,根本不可能会跑来跟这一群人火拼,只能求助外援。

那些人好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胡乱地朝着黑压压的屋子开了几枪,却不敢走散,一队人马集中在一起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粮食。他们没有散开,我们就没有办法,人家手里也没有枪,这个时候暴露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身边那个大叔一直没有吭声,但是我知道他忍得很辛苦,那群狗日的进了屋子之后乱砸乱打,没一会儿就搬了几袋谷子出来,因为麻袋口没扎好,谷粒撒了一地。

等他们进了三合院左边第三间屋子的时候,我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好像打算跑出去拼命,我赶紧扑过去摁住,这种时候,大家都在拼命忍耐,粮食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但是也有少数几个人,觉得粮食比命重要。

有个急­性­子的汉子,最终还是没能忍过去,抓着一把砍柴用的砍刀,偷偷摸到这群人后头,一刀就砍掉一个家伙的脑袋。还没等那群人反应过来,就又有人加入了战局,形势已经不可挽回。越来越多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那人开枪了,有人倒了下去……

我觉得脑袋有点蒙,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个男人的脑袋。

我把那个脑袋丢到地上,然后把他的枪捡起来放在自己兜里,其他几个人好像吓坏了,拿着西瓜刀一直后退。这些人称不上穷凶极恶,大概也都是被生活逼急了,于是跟着一个有枪的,想到乡下弄点粮食。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提起了刀,就再也不可能放得下了,这个世道太差,日子过得太不容易,抢劫这一行当,好像就成了他们唯一可以看到光明的道路。

几个愣神的家伙一下子就被村里人制伏了,就在大家想着要怎么处置这些强盗的时候,一辆车开进了村子,车灯照得三合院里亮堂堂的,一地的鲜血,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目。这时候我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杀人了,口袋里还有一把枪!

36

36、传说中的安全区 ...

来的是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车上下来的也都是全副武装,他们的武器也都是电视上面经常看到的大家伙。这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警察,而是驻扎在附近的部队。

在一个个黑黝黝的枪口下,我们乖乖放下手里的武器,那手举到头顶上,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刚刚是你们这里打的110吗?”

“是我们打的,同志,他们都是强盗,到我们村来抢粮食的。”已经有村民迫不及待地开口解释了,毕竟今天晚上死了三个人,已经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事件了。

“这几个人就是?”那人抬起穿着黑­色­皮靴的脚踢了踢地上几个被我们制伏的家伙。

“对,就是他们,他们来我们村里,说要我们的粮食,还带了枪,我们­干­了一场。”村里人都有些紧张,在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进监狱的,进去了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现在连待在外面的人都吃不饱,那里面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枪呢?”那他抬起眼看了一圈,我目光投在了我身上,我乖乖摸出口袋里的枪送过去。其实我们认识的,我在基地附近见过他,我们还一起斗过狗,之后小黑得意了很多天。不过这个人就是习惯板着脸,远不如另一个圆脸的军官亲切,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接过枪,都没看两眼,就直接揣自己兜里了。“因为事情比较特殊,是你们村子受到了攻击,所以今天就先把这些人带走,你们把尸体处理一下,先别急着火化,明天可能还有人过来做尸检。你们明天一早,自觉一点到派出所去做一个笔录,基本上就没事了。”

这个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们唯一听出来的信息就是好像不用坐牢了。他让手下把那些抢匪都扭上车,然后又把地上不属于我们村的两具尸体也带走了。临走之前还朝我招招手,我就跟着他走了一段路。

沿着黑压压的村路往村口走,我们一直走到马路边的时候他才停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身手不错,我啊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笑了笑,然后把那把手枪又还给了我,顺便把那个死人身上的一包弹药也一起给我。

“留着防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以前我肯定不能这么­干­。”然后就上了车子延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手枪和一包弹药,想了想还是收进衣服里面,然后回到了村里。枯井下面的老人和小孩都已经被放了出来,死去的那个中年男人家里有只有一个女儿,他老婆也已经上了年纪,这会儿颤悠悠地坐在她男人身边,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女儿陶秀秀也有二十多了,前年刚刚大学毕业,去年那么一闹,老两口就不放心她在外头打工,刚开春让她辞去城里的工作回了家。他们女儿长得漂亮,文化程度又高,是村里几个小伙子眼馋的对象,镇上也有几户人家知道这么个姑娘,正托人说亲呢。

他家女儿是真的吃香,如果仅仅是上乘的品貌和学历,还不足以让她这么吃香。镇上那些人家,眼馋的是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老两口还有不少地。她以前还端着,不肯去相亲什么的,这会儿恐怕是由不得她了,她老父去世了,老娘又没什么主意,家里只好全靠着这个年轻女子自己挑起来,找个男人依靠,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和村里人约好明天八点到村口碰面一起去派出所之后,我就独自回家了。回去之后我没有马上去山谷里把葛明他们接出来,而是先烧水洗了个澡,一边烧着火,我一边就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丢进灶膛里烧掉,那把手枪也被我藏在柴火堆里。

等把自己彻底收拾好了,又对着镜子摆好表情,然后才到山谷里去接葛明他们。

葛明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出了山谷之后他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小黑立马飞快地朝楼下跑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口里叼着的赫然就是那把我千辛万苦藏匿起来的手枪。

“不错啊,学会藏东西啊了?”葛明三两下就把那支手枪拆了,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吹一下那个,玩得十分顺手。

“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虽然说好了不对他瞒事情,但是今天这种情况比较特殊。

葛明放下手枪,抬起头来看我,表情很认真,我从来都没见他这么认真过,明明也没做错什么事,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心虚。

“陶亮。”每次他直呼我的名字,我都会觉得心里一阵紧张。

“啊?”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直呆头鹅。

“我是认真的。”他定定地看着我,不容我有一点点的怀疑。

“恩。”

“恩是什么意思,我说我是认真的。”他微微扬起下巴。

“我知道了,那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也抬起眼来看他,努力让他明白我也很认真。

把小黑和小龙打发回自己房间睡觉,我们也关灯休息,这一晚我一直崩着神经,这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

“这种事最好不要有下次。”睡着前我听到葛明愤愤地这么说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到村口起集合了,我以为自己要在派出所待上一整天,所以早早的给他们做好了一天的饭菜,临走的时候又往自己怀里揣了一个饭团。

葛明说他要去一趟县城,顺路可以带我们去镇山,有顺风车可以做,大伙儿都挺高兴的。都是大老爷们,平时在田地里­干­活也都不讲究什么,大家连凳子都没搬,一群人在葛明的皮卡后车厢里或坐或站,没一会儿就到了镇上。

派出所的同志出奇的好说话,基本上就没有为难我们,只是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做了记录,然后就告诉我们可以回家了。大家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能早点回家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葛明刚好也买好了东西,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就一起在路边等等,一会儿还能搭车回去。

那个买扫帚的老大爷还在那个地方,还是一个人,戴着一顶斗笠,前面摆着一堆扫帚。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大爷,这扫帚咋卖?”

“五块钱一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言。

我伸手掏了掏口袋,说:“忘带钱了,我身上就一个饭团,能抵五块钱吗?”

“安全粮吗?”那大爷的眼睛终于亮了亮。

“挺安全的吧,都是自家种的粮食。”

“那行,你自己挑一把吧。”那大爷抬起头来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我身边的那一群村民,像是终于放心了。

这大爷的扫帚做的很不错,我虽然手工好,但是确实没有绑过扫帚,主要是这东西太便宜,买一把就能用上好久,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自己做。他的扫帚虽然是做得很好,可是现在再­精­细的东西也很难换来几顿饱饭了,何况是扫帚。

我看着他把饭团收进怀里,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喜­色­,自己心里也有一点高兴。我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并没有什么意义,一个饭团也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可是我们能不能不要想那么远,就只看当前,就像现在,我给了这个老头一个饭团,换来了一把扫帚,他挺高兴的,我也挺高兴的,这不就挺好的吗?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从那天那之后,我每次去镇上,都要往怀里揣一个饭团,回来的时候也照例会带回一把扫帚。我的饭团越捏越大,那个老头看到我的时候也笑得越来越灿烂。可是我并没有觉得开心,有一些空虚的情绪根本没办法抑制,就像这条街道,一天比一天更加空荡。

从八月下旬开始,镇上开始流传起安全区的说法,据说只要住到里面去,就再也不用担心蚊子的问题了。还说那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是政府从去年冬天之后开始筹备兴建的,只要住到里面,不仅夏天不用怕蚊子,就连冬天也再不用受到寒冷的威胁。

可是这毕竟也只是传言而已,事实上,现在谁也说不上来所谓的安全区,到底是世外桃源,还是政府的一块试验田。陶方他们心动了,主要是因为现在镇上太乱,他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什么时候强盗就会闯进家里来。我母亲坚信只有进安全区,才是最明智的,这外面的人都将会被政府遗弃。

安全区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每个地区都有名额,我们镇上甚至都没有公布这条消息,也幸好现在还没有断电,有线电视和网路都在正常运作,镇上的人们也没有完全闭塞。

可是就算知道消息又能怎么样?没有关系的话根本就没你什么事,就算是有关系,也不一定人人都能凑出入住费。安全区也不是免费给你住的,他们不要钱,但是他们要粮,按人头每人五百斤,要求必须都是一等优质粮,不然免谈。

陶方他们是想要进去,可是没有粮食能怎么办?他四个人就是两千斤,陶方地里的粮食还没有收获,哪里来的两千斤一等粮?我仓库里倒是还有一些,可是也不够两千斤。

这种时候,他们也不好跟我开这个口,毕竟他们不知道我有山谷的事,这会儿要是把我的粮食都拿走了,我吃什么?我也不想让他们去什么安全区,我觉得他们去哪儿都没有待在镇上安全,这会儿哪儿哪儿都乱,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净土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午停了好几个小时的电,今天双更困难了。

37

37、守稻田 ...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就在这当口,陶方家里却出了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进贼了,那小偷半夜里挖了他们家的门进去偷东西,还没走呢,就被我母亲发现了,然后她又把大家都吵醒了,小偷没走成,又都是熟人,一下子恼羞成怒把陶方给打伤了。然后还扬言说过阵子还要来找他们晦气,家里两个女人都吓坏了。

陶方说他没什么事,就是陶文瀚被吓坏了,这两天都不怎么好,总哭。

前一天我和陶方刚通过电话,第二天我母亲就来村子里找我了,陶方夫­妇­赶到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她说她对不起我,说让我帮着弄粮食吧,只要凑够两千斤,下辈子她给我做牛做马……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搞笑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自己的亲生母亲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村子里已经有人出来看热闹了,这些人,有热闹看连蚊子都不怕了。

陶方和弟妹赶紧过来拉我母亲,可是她说什么都不肯起来,她今天好像打定主意要逼我点头。因为她是我母亲,她向我磕头,我要怎么拒绝?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了,她今年都五十了,甚至都还没有学会做人。

我抬头看了看陶方,问他想去安全区吗?陶方避开了我的视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弟妹一直低着头,后来­干­脆背过身去了。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去安全区,那么我作为母亲的长子,陶方的大哥,也该出些力气成全了他们吧。

当下我就拿起手机给朱卫国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帮我弄四个安全区的名额,他说早给我留好了,就是一直没抽出空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弄了六个名额,你母亲和弟弟他们也都给留了,我记得你家还有一条狗不是吗?这样一来就得要三千斤优质粮,你凑得出来吗?”

“不用那么多,我只要四个就好。”

“怎么?有谁不去吗?难道是你……”

“家里还得留人才行,地里的稻子眼看着就要成熟了,不能没人收啊。”我勉强挤出几声笑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这都什么时候了,命都没有了还要稻子做什么?”

“呵呵……”

“不过你既然决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年头,谁也说不准到底哪里才真的安全。我待会儿跟你们那边的人再打个招呼,你们先准备好粮食,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谢谢你!”谢字很轻,但是我还是说了。

“谢什么啊,这世道,过了今天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了,我要是去了地底下,总得要跟我家老爷子有个交代吧。”

挂上了电话,我跟他们说名额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他们几个都有点震惊,我母亲就是想要我帮着凑粮食,安全区能不能进得了她心里根本就没底,就是想着这一人五百斤的粮食不是人人都能交上的,自己只要把粮食准备好,到时候多少还有希望。却不想,我一个电话就把事情都敲定了。

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对方是我以前偶人认识的贵人,并没有向他们泄露朱卫国的身份。当时他给我电话的时候,就跟我说不要让别人知道,自然是怕麻烦。

至于粮食,我家去年秋天收获的稻谷,吃了一年之后剩下的那大半粮仓,装起来称一称,也就一千两百多斤。剩下的将近八百斤我只好用羊群跟附近的居民换,没办法,他们不知道我有山谷,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开出来的价格是一斤羊换一斤粮,当然,羊是整头整头的卖。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太不合理了,羊­肉­跟稻谷的价格差太多,但是我们村里人可不会这么想。

大家是这么算的,一斤羊并不是只有­肉­,还有不少骨头,一头羊宰杀下来,还有不少不能吃的下水皮毛,这么一来,其实一斤羊还没有一斤粮填肚子。但是羊­肉­多少还是有些诱惑,所以我最终换来了足够的粮食,羊群里又少了十几头山羊。

第二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让我们去县城的城南路107号仓库交粮,我和葛明载着两千斤粮食就去了。到那里交粮的人很多,一排的库房,全部用来堆放粮食,我们排队一直排到下午两点才把粮食交上。对方给我们开了一张条子,就写明收了两千斤优质粮,等待鉴定,上面连个印章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有朱卫国这么个人,我肯定会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回到镇里之后我去了一趟陶方家,跟他们说粮已经交了,然后再把条子给了他,让他们收拾收拾,这个星期五左右会有车子来镇上接人,到时候我给他们打电话。因为朱卫国给我们这边的负责人留的是我的号码,所以现在所有的事都要经过我这里。

第二天镇政府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是安全区的名额还有七个,想去的人赶紧报名,我们村也有一户人家去了,走的时候还用房子跟邻居换了一百多斤粮食。不得不说我母亲有时候还是有些心眼的,就算没有我那个电话,只要凑够了粮食,最后还是有点机会的。

陶方走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家里的粮食让我帮着收了,也不知道够不够两千斤。还说以后外面如果不好了,他在里面也找找门路,看能不能把我也弄进去,我说不用了,我就待在村里。

他说,如果日子过得好,到时候去那边看看他们。我答应了。

这一批人走了不到一个星期,镇上就停电了,说是要节约能源,供给那些重要的地方。移动营业厅门口用黑­色­油漆喷着“暂停营业”这四个大字,好像还有重新开张的一天似的。

镇上更安静了,陶方他们走了之后,我也就不怎么去了。葛明前阵子买了不少东西,就算几年不出门,我们也都不缺什么生活用品。我买的最多的是扫帚,不知道这些扫帚用完的那一天,这个世界究竟会是雨过天晴,还是万劫不复。

转眼就到了九月份,田里的稻谷开始慢慢成熟了,今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就连田里的稻谷都有人偷。我们村的人必须每晚守在田头,因为担心怕来偷谷子的人太多,晚上大家全部要去,白天轮流去。

到后来因为睡觉的时间不够,大家­干­脆在地头搭了几个板子,就睡那儿了。晚上轮流起来守夜,一有风吹草动就把所有人都叫起来。

秋天的蚊子很凶,大家不管白天黑夜都穿着长衣长裤,夜里还要烧个火堆,放点驱蚊的草木叶子进去,白天也要在人待着的地方点上蚊香。蚊子再凶,我们还是要守在田头,被蚊子叮一下也未必就百分百会死,但是到了冬天如果没有粮食的话,那村里这些人就必死无疑了。

我家在村里有陶方他种的那些地,山上的水库下边还有我自己种的几块地。这么一来我们只好兵分两路,我一个人跟着村民们守村子附近的田地,葛明他们就在山上搭一个窝棚,守这水库那边。

有时候我会趁着田地里人多的时候,偷偷溜回家做点好吃的送去山上,这阵子大家都馋坏了,风餐露宿的。小黑和小龙喜欢去水库边玩,抓到的鱼多了,水桶都放不下,他们就在水库边挖了一个小水坑,每次我一去就让我赶紧把鱼收山谷里。

葛明最近脸­色­不怎么好,吃的不好,一天到晚大太阳的晒着,小脸都黄了,看得我有些心疼。

后来村里人说我怎么老是偷溜,地里头的庄稼还要不要了,我就说回家做饭去了,山上不是还有几个呢么。再后来我做完饭就不往山上送了,小黑和小龙准点会回家取,我经常也都带着午饭去田头和大伙儿一块儿吃,。

基本上我家的伙食在村子里算是比较好的,大伙儿时不时也爱来我这里沾点荤腥,时间久了,对于我回家做饭这回事,也都宽容了许多。我有时候会偷偷往自己那份菜里滴几滴血,看着旁边的人将它们夹起来吃到肚子里,心里有点窃喜。就是我现在味觉太过灵敏,吃自己的血感觉总是有点奇怪。

来偷谷子的人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候是老人小孩,我们也不好对他没下手,就是抓过来推搡几下再骂上两句,完了警告说下次再来就打断他的腿,最后放人。

年轻人的话我们一般不会手软,揍一顿是省不了的,态度蛮横一点的,就扭送派出所,现在我们一般不送人去派出所,主要是现在关于监狱有很多恐怖的传言。大家都不容易,谁也不想就这么断了对方活路。

有一天来了个女人,那女人长得不错,来偷谷子被我们村里人抓到了,当时她就哭哭啼啼的,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那女人就说自己家里多惨,老公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家里两个孩子还饿着肚子呢,让我给她点粮食,给一点就好,让她­干­嘛她都答应。

村里几个男人有点心动,可是这种事,想想又觉得不到好,这边还犹豫着呢,那边村口就出来几个拿着扫把­棒­槌的­妇­女,一边叫桑着一边往这里来。口里喊着的无非是狐狸­精­花娘荡­妇­不要脸什么的。

那个刚刚还坐在地上哭的女子一看情形不好,站起来拔腿就跑,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村里那些女人还叉着腰站在田头骂,骂那个女人不要脸,骂着骂着又骂起了自家男人,再骂着骂着又有人哭了起来,说如今这日子多么多么不容易……

本来就是抓到一个偷稻贼,结果这一天下来跟唱戏似地,我们村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再更一章。

38

38、收谷子 ...

好不容易熬到稻子可以收割的时候,我家的米缸也快要见底了,等打了新谷子,我们就去再去镇上碾一次米,辛苦了这么久,怎么着也得先吃上点新米。

可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活要­干­,陶方当时就种了不少地,他和我母亲连个人日以夜继的劳作,生怕这一年冬天又不够吃,结果现在所有的庄稼却都留给了我一个人,我也上不上来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总之秋收是个重活。

葛明依旧在山上看着水库下面的那几块地,我跟着村里人把下面几块稻田先给收了,人家都是父子兄弟夫妻成群结队地在地里­干­活,力气大的男人是主力,不仅要割稻子,还要负责起搬运的活儿,家里有老人的,女人也可以下地,家务活就留给老人去做,中午还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我们家这几天吃得都很简单,早上也吃饭,做满满的一大锅,吃一半留一半到中午,我中午甚至不回家,包个饭团往里面夹几根青菜几块腊­肉­,中午坐在田头啃完了再去­干­活。等忙活了一天之后,我一般会在傍晚的时候溜回家去做个晚饭,完了还得到田头继续蹲着,只要稻子还没收完,就要一直防着别人来偷。

葛明那山上比我们村里还凶险,还好有小黑和小龙,遇上小偷一般都小黑出马,那些人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凶的狗,被咬了几次也是怕了。听说又一次他们一群人集结着去的,肯定是摸清了情况欺负葛明他们人少。

葛明的力气并不是很大,这只是相对我来说的,基本上,他不比大多数男人柔弱。而且这厮动作灵敏得很,打架相当有一套,我见过几次以后,严重怀疑他读书那会儿就是个问题学生。

那群人最后被扭送派出所了,因为他们的情节已经严重到超出了我们愿意容忍的范围。那一次之后小龙对葛明有了崇拜的情绪,一天到晚跟前跟后的,说是要学,搞得小黑有些失落。

葛明在山上吃不好睡不好,走也走不开,我在山下累得跟头驴似地,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等到别人家的稻谷都已经差不多收完了的时候,我家还剩下一片地没收,这活我一个人起码还得­干­两天。我找村里一个大叔商量让他给我帮忙,按辈分其实我要叫他大爷,他年纪虽然比我爸还小,但是辈分却是跟我爷爷一辈,村里人管他叫陶十五。当初告诉我羊场地址的,也就是他。

他问我说工钱怎么算,我说他明天帮我把那块地的稻子收了,他给他三十斤谷子。他说三十斤是以前的行情了,现在粮食金贵,给二十斤就够了。

当天晚上,村里人因为都已经收割好了,所以不再去田头守夜,但是我还得守着。天快黑那会儿,陶十五也出来了,说是两个人有个照应。听他这么说,我心头有些暖,这个人果真是不错的。

第二天我们合力把田里的稻子收了,全部都堆到我家院子里,我们俩都是手脚麻利的,下午太阳没下山,活就­干­完了。我回家做了几个好菜,给陶十五也送过去一份。他说给二十斤谷子,我就给二十斤,他帮我守夜,我做几个热菜送过去也是应该的。

陶十五是个光棍,或者说是鳏夫。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难产,那会儿也没什么医疗技术,最后大人小孩都没保住。他今年五十一了,至今没有再娶,头上还有一对老父母,老两口身体挺好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的。

老头子老太太看到我来了都挺高兴的,说这年头像我这么实诚的年轻人已经是不多了,说我母亲这一次做得不地道,让我把心放宽一些,年轻人吃点亏没啥大不了的。那老太太就更村里所有的老太太一样,唠叨起来没完,那老头也跟村里其他的老头一样,喜欢拿着水烟坐在那里吧嗒吧嗒抽着,半天不用说上一句话。

陶十五问我山上的活还要不要帮忙,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这陶十五也是个实在人,不过跟我的这种实在不一样。他一个死了老婆的光棍,陪着一对老父母生活了这么多年,村里愣是没人敢讲他是非。

有了陶十五的帮忙,水库上的田地我们花了三天就把稻子全部收回家了。我们家的几个也全部投入到劳动中去了。

小黑现在已经是村里一景了,主要是他拉粮的过程太过震撼,你能想象一只大黑狗拉着一块门板在山上如履平地的情形吗?虽然他在冬天的时候也拉过雪橇,可是那毕竟是在雪地上啊,跟现在的那些山路,在难度系数上差别太大。

葛明这几天因为帮着­干­活,手里起了好多水泡,前一天的还没好,第二天又起来很多新的。我说山谷里不是有很多药材吗?不要心疼,该用的时候咱就得用。葛明却说就要让它起水泡起茧子,不然他那双手永远­干­不了农活。

我本来想说这些活都给我一个人来­干­就好了,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太实际,而且葛明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我不能把他当女人一样对待。

把稻子收回家之后,还有很多活要­干­,脱粒晒谷什么的,还有得忙呢。陶十五没有再来帮忙,他父母都老了,自己家里也有很多活等着他回去­干­。

我们一般在夜里脱粒,天黑的时候小龙就可以化出原形在院子里­干­活。夜里大家都不出门,因为初秋时节蚊子还没有被冷死,却已经被低温逼出了狠劲,隔着衣服都能给你叮出包来,所以村民晚上基本上不出来。

我们在自家院子里放一台脱谷机,踩脱谷机也是个重活,一般人踩上小半天就会腰酸背疼腿抽筋,但是小龙踩着就跟玩似的。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孩子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把脱谷机给踩烂了。

我们家几个人分工合作,小龙踩脱谷机,葛明站在机子前面脱谷,我就负责给葛明递稻谷以及一切杂活,小黑负责放风。

稻谷脱粒之后,会有很多碎叶子之类的杂物掺在里面,我们要把谷子搬到谷场那边,那里有村里唯一的一个稻谷鼓风机。机器原理很简单,高处有一个大漏斗,稻谷装在上面,慢慢往下漏,然后手动鼓风,那些本来就很轻的碎叶子被风一吹就从鼓风机侧面的开口飘了出来,谷子会一直往下掉,从下面另一个开口出来,乖乖落入箩筐中。

因为我们家稻子收得最慢,等我要用到鼓风机的时候,村里其他人早都已经用好了,倒也省的排队。鼓风机除杂也并不彻底,晒谷子的时候还得接着扬。举一斗子稻谷到肩膀处,人站在侧风面,把斗子里的稻谷慢慢往下倒,风一吹,那些杂质也稻谷自然就风开了。一边扬着,一边还要及时清扫谷堆边上积累起来的碎叶灰尘。

基本上这些事情葛明都­干­不来,他只负责翻晒,这些谷子想要晒得­干­晒得均匀,翻得也要勤快。小黑和小龙就忙着驱赶晒谷场上的麻雀和一些家养的­鸡­鸭鹅。

我们晚上脱粒白天整理,晒谷场上属于我们家的谷子越来越多,别人家的晒完了也就慢慢都收起来了。这活做了我们不少天,白天黑夜的,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那些已经被脱了稻谷的杆子也不能这么堆着,时间久了会烂。成|人的手掌大概抓两三把然后抽根稻杆在上头扎一下,底下那头就散着,一会儿全部给他们搬到空地上,村里的路边什么的,随便放,只要把散开的那头朝下,撑个角度出来,这把稻草自然就站成了一个稳稳当当的圆锥形。

等到晒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堆成草垛,这稻草是好东西,可以用来喂牲畜吃,也可以放自家灶膛里烧火,还可以用来搓草绳。

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等我们终于能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中旬。九月到十一月,本来就是一年中最好最舒适的时段了,可惜我们都被那些稻谷磨得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秋天已经快要进入尾声了。

我和葛明看了看彼此黑黄黑黄的脸,咧开嘴来对着笑了一下,心里也是真的挺高兴。葛明比我好一点,他皮肤本来就白,晒脱皮了也黑不到哪里去,就是最近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所以脸­色­有些菜。我就没他那么好的先天条件了,虽然开始修道之后,我长高了不少力气也大了很多,但是我目前修炼的那个心法,好像并没有附带防晒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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