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 > 2 三月十日,汉元帝刘奭封王政君为皇后,封王政君老父王禁为阳平候。

2 三月十日,汉元帝刘奭封王政君为皇后,封王政君老父王禁为阳平候。

诸葛靓逃窜不出。帝与靓有旧,靓姐为琅邪王妃,帝知靓在姐间,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日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复睹圣颜,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

诸葛靓逃走以后,就隐藏起来不露面。晋武帝与诸葛靓有旧交,诸葛靓的姐姐是琅邪王司马的妻子。晋武帝知道诸葛靓躲在他姐姐那里,因此就去那里见他。诸葛靓逃进厕所躲着不见,晋武帝又强行见他,对他说:“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诸葛靓流泪说:“我没能作到往身上涂漆,把脸上的皮刮下来,又见到了圣上您的面容,我实在是又愧又恨。”晋武帝下诏书任命诸葛靓为侍中,诸葛靓坚决推辞不接受。后来诸葛靓回到了家乡,一生也没有面朝着晋朝廷的方向就座。

[3]六月,复封丹水侯睦为高阳王。

[3]六月,重新封丹水侯司马睦为交阳王。

[4]秋,八月,己未,封皇弟延祚为乐平王,寻薨。

[4]秋季,八月,己未(初五),封武帝弟司马延祚为乐平王,不久他就去世了。

[5]九月,庚寅,贾充等以天下一统,屡请封禅;帝不许。

[5]九月,庚寅(初六),贾充等人认为天下已经统一了,多次请到泰山上举行祭天地的典礼,晋武帝不同意。

[6]冬,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胡威卒。威为尚书,尝谏时政之宽。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

[6]冬季,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人胡威去世。胡威任尚书,曾经进谏,认为当时的政治措施宽松。晋武帝说:“尚书郎以下的官吏,我没有对他们宽容。”胡威说:“我所陈述的,难道是丞、郎、令史这一类官吏吗?我正是说像我同辈的官员,才可以严肃教化,彰明法度。”

[7]是岁,以司隶所统郡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国一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

[7]这一年,以司隶所统领的郡设置司州。一共有十九个州,一百七十三个郡国,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户。

[8]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东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余户,至于服从官役,才五千余家。二州­唇­齿,唯兵是镇。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并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所言。然其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8]晋武帝下诏书说:“从前自汉末开始,四海之内分崩离析,刺史对内亲自处理民事,对外统领兵马。如今天下一统,应当收藏起兵器,把刺史的职权区分开,全都依照汉时的制度行事。把州郡的兵都去掉,大郡设置武官一百人,小郡设置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书说:“交州、广州,从东到西有几千里,不归顺的有六万多户,至于服从官府劳役的,只有五千多家。两个州­唇­齿相依,只有靠军队才能镇守住。另外,宁州各蛮夷,与上流地区接壤,他们据守在那里,水路陆路都通。所以,不应该减损州兵,以显出官府的力量单薄虚弱。”仆­射­山涛也说:“不应当去掉州郡的军事守备。”晋武帝却不听。到了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由于没有军队和武器,没有办法捉拿制止,于是天下大乱,正像山涛所说的那样。然而从这以后,刺史又兼管兵民的政务,地方的军事力量更加强大了。

[9]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西河郭钦上疏曰:“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徒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之长策也。”帝不听。

[9]汉、魏以来,羌、胡、鲜卑等投降的部落,大乡居住在关塞之内的各个郡里。以后多次因为不满和怨恨,杀害了郡县的长官,逐渐成为百姓的祸患。侍御史、西河人郭钦上疏说:“戎狄弓虽暴蛮横,自古以来就是祸患。魏初期,百姓人数少,西北各郡,都被戎人居住,内地一直到京兆、魏郡、弘农,也往往有戎人居住。现在虽然服从我们,但如果百后之后,发生了战乱的危机,胡人的骑兵从平阳、上党地区,用不了三天就能到孟津,那么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这些地区,就都成为狄人的占地了。应当趁平吴的威势,谋臣猛将的谋略,逐渐迁徒内地各郡居住的胡人到边境地区去,加强夷狄经常出入地区的防卫,以彰明先王所制定的使戎狄远离都城的制度,这是千年万代的长远的策略。”晋武帝不听。

二年(辛丑、281)

二年(辛丑,公元281年)

[1]春,三月,诏选孙宫人五千人入宫。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竟以竹叶Сhā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而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

[1]春季,三月,晋武帝下诏书,挑选孙的宫女五千人进宫。晋武帝已经平定了吴,他开始把很多时间花费在游乐、宴饮上,对政事的处理懈怠了,宫中妃嫔的人数几乎接近一万人。晋武帝经常乘坐着羊拉的车子,听凭羊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宴饮、入寝,宫女们都争先恐后地用竹叶Сhā在门上,用盐水洒地,诱使羊把车子拉到自己门前。皇后的父亲杨骏及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开始当权,他们互相勾结,互相利用,权势倾动朝廷内外,当时的人称他们为三杨,朝廷里的旧臣,许多都被疏远、贬退了。山涛多次对晋武帝规劝、谏阻,晋武帝心里也明白,但就是改不了。

[2]初,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号曰慕容部。莫护跋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冬十月,涉归始寇昌黎。

[2]当初,鲜卑人莫护跋开始从塞外入关,居住在辽西的棘城的北边,其称号是慕容部。莫护跋生下了木延,木延生下涉归,迁移到辽东以北地区,世代归附中国,曾经多次随从官府的军队去征讨,立了功,被封为大单于。冬季十月,涉归开始入侵昌黎。

[3]十一月,壬寅,高平武公陈骞薨。

[3]十一月,壬寅(二十五日),高平武公陈骞去世。

[4]是岁,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威惠并行,吴人悦服。

[4]这一年,扬州刺史周浚把治所迁移到秣陵。吴百姓中还没有归顺的,经常搔扰抢掠,都被周浚讨伐平定了。周浚以宾客之礼对待元老旧臣,访求有才德的人,威势与恩惠并用,吴人心悦诚服。

三年(壬寅、282)

三年(壬寅,公元282年)

[1]春,正月,丁丑朔,帝亲祀南郊。礼毕,喟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1]春季,正月,丁丑朔(初一),晋武帝亲自到南郊祭祀。典礼结束后,晋武帝感叹地询问司隶校尉刘毅说:“我可以和汉代的哪一个帝王相比?”刘毅回答说:“可与桓帝、灵帝相比。”晋武帝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刘毅说:“桓帝、灵帝出卖官职的钱都进了官府的仓库,陛下出卖官职的钱都进了个人的家门,凭这一点来说,大概还不如桓帝、灵帝了。”晋武帝大笑道:“桓帝、灵帝的时代,听不到这样的话,现在朕有正直的臣下,已经胜过桓帝、灵帝了。”

毅为司隶,纠绳豪贵,无所顾忌。皇太子鼓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中护军、散骑常侍羊,与帝有旧恩,典禁兵,豫机密十余年,恃宠骄侈,数犯法。毅劾奏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于毅,毅许之。都官从事广平程卫径驰入护军营,收属吏,考问­阴­私,先奏所犯狼籍,然后言于毅。帝不得已,免官。未几,复使以白衣领职。

刘毅任司隶,举发惩处豪门权贵,无所顾忌。皇太子吹打着乐器进入宫中的东掖门,违反了宫中的规定,刘毅就上奏皇帝检举他。中护军、散骑常侍羊,过去曾有恩于晋武帝。他掌管皇帝的亲兵,十几年来一直参与朝廷机密要事,倚仗着皇帝的恩宠,骄横奢侈,多次犯法。刘毅上奏皇帝,检举羊的罪行,认为他所犯下的罪应当处以死刑,晋武帝派齐王司马攸私下去找刘毅,为羊求情,刘毅同意了。这时,都官从事、广平人程卫,直接进入护军营,拘捕了羊的手下官吏,拷打审问他暗中所作的隐秘之事。他先把羊所犯下的不检点的事上奏皇帝,然后告诉了刘毅。晋武帝不得已,免了羊的官,但是没过多久,又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兼任职务。

景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燠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恺以示石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己之宝。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况然自失。

羊是景献皇后的叔伯堂弟;后将军王恺,是文明皇后的弟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是石苞的儿子。这三个人都有丰富的财物,他们互相攀比,谁最奢侈谁就最受尊重。王恺用糖膏刷锅,石崇就用密蜡当柴烧。王恺用紫­色­的蚕丝作路两旁的屏幕,长达四十里,石崇就用锦作屏幕,长五十里。石崇用花椒粉和泥涂房屋,王恺就用赤石腊涂墙。晋武帝时常帮助王恺,曾经赐给珊瑚树,有二尺多高。王恺把珊瑚树拿给石崇看,石崇就用铁如意把王恺的珊瑚树击碎了。王恺动了怒,认为石崇是嫉妒他的珍贵之物。石崇说:“你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我现在就还给你。”于是命令手下人把家中的珊瑚树全都拿了出来,其中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棵,和王恺的珊瑚树相同的有很多,王恺惘然失意,不知所措。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说:“先王治理天下,对吃­肉­、穿丝织的衣服,都有规定。我私下认为,由于奢侈而造的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古时候人多地少,然而有积蓄,这就是因为节俭的缘故。现在土地辽阔,人丁稀少,但是却为物品不充足而忧虑,这是由于奢侈的缘故。要想让人们都崇尚节俭,那就应当整治奢侈的习气,奢侈而不被整治,反而互相攀比,那就没有止境了!”

[2]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勖因而谮之。甲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华至镇,抚循夷夏,誉望益振,帝复欲徵之。冯侍帝,从容语及钟会,曰:“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邪!”免冠谢曰:“臣闻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求退弱而进之。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钟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居以重势,委以大兵,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遂凶逆耳。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威权,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总戎马者,皆在陛下圣虑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征华。

[2]尚书张华由于他的文章、博学,才能与见识,在当时有名气,被人尊重。人们议论说,张华应当作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由于伐吴的谋略,深深地嫉恨张华。这时晋武帝问张华:“谁是我可以向他托付后事的人呢?”张华回答说:“聪明有德行,又是您的至亲之人,没有人比齐王更合适了。”这一句话就触犯晋武帝的心思,荀勖就乘机诽谤张华。甲午(十八日),任命张华统领幽州诸军事。张华到了镇守,安抚汉族及夷的平民百姓,声望更高了。这时,晋武帝又想把他召回来。冯正在晋武帝身旁侍候,他不慌不忙地和晋武帝谈到了钟会。冯说:“钟会之所以谋反,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太祖。”晋武帝变了脸­色­,说:“你这是什么话!”冯脱帽谢罪说:“我听说善于驾奴车马的人必然懂得六根缰绳的掌握要缓急适度,所以孔子因为仲由胜过别人而贬退他,因为冉求退缩、软弱而推举他。汉高祖尊重、宠爱的五位王最终都被除掉;光武帝抑制、贬损各位将领,他们因而能善终。这并不是因为圣贤、帝王有仁爱、残暴的区别,臣下有愚昧、聪明的不同,这是由于褒贬和与夺才使得他们这样。钟会的才能、谋略有限,但是太祖对他的赞赏没有止境,让他担任重要的职权,把大军托付给他,使钟会自认为谋划周密,没有遗漏,有功劳却得不到赏赐,于是就构成了谋反。假使太祖任用他的小才能,用大的礼法主谥狡他,用威势和权力抑制他,使他纳入法则制度,那么他作乱之心就没有产生的机会了。”晋武帝说:“是这样。”冯跪拜,说:“陛下既然同意了我的话,就应当想一想坚冰之所以形成,非一日之寒,不要让像钟会那样的人再导致颠覆。”晋武帝说:“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冯于是屏退身边的人,然后说:“为陛下谋划的大臣,在天下有显著的大功,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人,都在陛下您圣明的思虑之中了。”晋武帝沉默不语,从此就不征召张华了。

[3]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3]三月,安北将军严询在昌黎打败了慕容涉归,斩首、俘获敌人以万计。

[4]鲁公贾充老病,上遣皇太子省视起居。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世子黎民早卒,无嗣,妻郭槐欲以充外孙韩谧为世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曰:“礼无异姓为后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世而怀愧于地下也。”槐不听。咸等上书,求改立嗣,事寝不报。槐遂表陈之,云充遗意。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者,皆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郑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按谥法:‘昏乱纪度日荒’,请谥荒公。”帝不从,更谥曰武。

[4]鲁公贾充上了年纪又有病,晋武帝派皇太子去问候探望他的日常生活。贾充很忧虑他死后的谥号以及修史者对他的记载。他的侄子贾模说:“是与非天长日久自然就显现出来,不是能掩盖得住的。”夏季,四月,庚午(二十五日),贾充去世,他的长子贾黎民死得早,没有后嗣,贾充的妻子郭槐,想以贾充的外孙韩谧作嫡长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阻说:“礼法中没有让异姓作后代的条文,现在如果这样做了,这是让先公在后世受到讥笑而在地下心怀羞愧。”郭槐不听。韩咸等人又上书,请求更改立嗣,但是事情就搁置下来,没有答复。郭槐又上表陈述,说这是贾充的遗愿,晋武帝同意了,还下诏说:“如果功劳不如太宰的,初次封号、没有后代的,都不可以和贾充相比。”等到太常开始议论给贾充定谥号的事,博士秦秀说:“贾充违反礼法,沉迷于私情,因而败坏了伦常大道。从前,国养育外孙、莒公的儿子为后代,《春秋》中写道‘莒人灭’。断绝了父系祖先的祭祀,开了朝廷败坏变乱的根源。按照《谥法》的规定:‘混淆毁坏纲纪法度叫作荒’,请求给贾充封谥为荒公。”晋武帝没有听从秦秀的话,更改贾充谥号为武。

[5]闰月,丙子,广陆成侯李胤薨。

[5]闰月,丙子(初一),广陆成侯李胤去世。

[6]齐王攸德望日隆,荀勖、冯、杨珧皆恶之。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亲者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勖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冬,十二月,甲申,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也。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勋,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按旧制施行。”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为司空。

[6]齐王司马攸的德行与名望一天比一天受人尊崇,荀勖、冯、杨珧都憎恨他。冯对晋武帝说:“陛下命令诸侯回到自己的封国去,应当从亲属开始执行。与您最亲的没有人能比得上齐王了,如今却只有他还留在京城,这可以吗?”荀勖说:“朝廷内外的百官,都从心里归附齐王,陛下万年之后,太子就不可能即天子之位了。陛下可以试着命令齐王回封国,必定是朝廷上下都认为不可以,那么我说的话就应验了。”晋武帝同意了。冬季,十二月,甲申(十三日),晋武帝下诏书说:“古时候九级官爵可以作方伯,或者是在朝廷里辅佐帝王处理朝政,或者外出统治一方,无论在内在外,都遵循着一个准则。侍中、司空、齐王司马攸,辅佐天子,建立了功勋,为了国家而辛勤劳苦,任命他为大司马、统领青州诸军事,侍中之职依旧,仍然增加、提高典制礼仪,令主管人详细地按照旧制施行。”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录尚书事、兼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任司徒,尚书令卫任司空。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德,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闻政事。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亏友于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苟事之轻重所在,无不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至于疏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三人齐位,足相持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中护军羊、侍中王济、甄德皆切谏;帝并不从。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羊与北军中候成粲谋见杨珧,手刃杀之;珧知之,辞疾不出,讽有司奏,左迁太仆,愤怨,发病卒。李亦以年老逊位,卒于家。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他说:“司马攸是皇帝至亲又很有德行,可以与周公相比,应当让他辅佐皇朝,参与、过问政事。如今派遣司马攸离开朝廷去封国,给他一个都督的虚号,却没有领兵治理一方的实权,毁坏忠诚恳挚的兄弟友爱之情。我感到恐惧的是,这并不是陛下追随、遵循先帝与文明太后,以对待司马攸的平素心意。如果是害怕对同姓王的恩宠太深重,会发生吴、楚叛变作乱的­阴­谋,那么就不看一看汉代的吕后、霍光、王莽都是什么人吗?历观古今,假如事情的轻重所在没有不为害的,那么就只有任用正直而求忠诚善良的人。如果凭着智巧计谋猜疑事物,即使是亲属也被怀疑,那么对于关系疏远的人,难道就能保证吗?我认为太子太保是个空缺,应当留下司马攸来担任,与汝南王司马亮、杨珧一起办理朝廷的事务。三个人地位相等,足可以互相保持中正,既没有偏倚、互相排挤的形势,又不失去与亲近者相亲、以仁受庇荫的恩德,这是尽善尽美的计谋。”这时,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中护军羊,侍中王济、甄德都直言极谏,晋武帝一概不听。王济让他的妻子常山公主以及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一起去见晋武帝,她们跪下磕头,哭着请求晋武帝留下司马攸。晋武帝动了怒,对侍中王戎说:“兄弟是至亲,如今派齐王离开京城,自然是朕的家事,但是甄德、王济却接连打发­妇­人到这里来哭死哭活的!”于是派王济出去担任国子祭酒,甄德任大鸿胪。羊和北军中候成粲密谋,去见杨珧,然后持刀杀了他。杨珧知道他们的意图,推辞有病不出来相见。杨珧让有关部门上奏羊,把他降职为太仆。羊又怒又恨,结果生病死了。李也因上了年纪而退了职,后来死在家里。李在朝廷任职时,他的亲戚、旧友分穿他的衣服,和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却不曾以私人关系为他们谋个官作,人们因此而赞赏他。

[7]是岁,散骑常侍薛莹卒。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莹在四五之间,安得为第一!夫以孙无道,吴国之士,沈默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谄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殃。观莹之处身本末,又安得为第一乎!”

[7]这一年,散骑常侍薛莹去世。有人对吴郡人陆喜说:“薛莹在吴士人中应当排在第一吗?”陆喜说:“薛莹排在第四和第五之间,怎么能排在第一呢?由于孙无道,吴国的士人,自己采取沉默态度、隐藏起来不显露才能的,这是第一等。避开尊贵的地位而居于卑下的官职,以俸禄代替耕种,这是第二等。直抒已见、体恤国情,坚持正道而不畏惧,这是第三等。斟酌时势所宜,时常作一些微小的补益工作,这是第四等。温和谦恭,遵循谨慎的原则,不带头奉承献媚,这是第五等。过了这五等再往下,就不值得数了。所以那些属于上等的士人大多都湮没无闻而远离悔恨,中等士人有名声地位却靠近灾祸。观察薛莹的处世为人的原委,他又怎能算是第一呢?”

四年(癸卯、283)

四年(癸卯,公元283年)

[1]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晃为右仆­射­。晃,孚之子也。

[1]春季,正月甲申(疑误),任命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为右仆­射­。司马晃是司马孚的儿子。

[2]戊午,新沓康伯山涛薨。

[2]戊午(十八日),新沓康伯山涛去世。

[3]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选建明德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聃秀,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轻也。没诸侯王,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今使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纯之子;暾,毅之子也。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

[3]晋武帝命令太常商议敬赐齐王之物。博士庾、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说:“从前,周选择树立有完美德行的人辅佐协助朝廷,周公、康叔、聃秀都被选入朝廷任三公之职,这就显示出辅佐君王的责任重大,掌管地方的地位轻一些。汉代的诸侯王,地位在丞相、三公之上,但如果进入朝廷佐助朝政,就要有兼职,如果离开朝廷去封国,也不再给予高级职务的虚名作为尊贵的恩宠。现在假如齐王贤德的话,那么就不应当以同母之弟的尊贵与亲近去担任鲁、卫之地的寻常职务;如果他不贤德,就不应当开拓疆域,在东海边建国。古时候的礼法是,三公没有职守,陪侍帝王议论政事,没听说过以一方的重任去烦扰他。只有周宣王为了解救危急于一时,命令召穆公征讨淮夷,所以那《诗经》说:‘徐地不违逆,宣王令班师。’宰相不应当长久在外。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天地四方都成了自己的家,应马上遵循古时候的作法,让齐王参与议论太平的基业。现在反而派他出去,离开都城二千里,这样作就违反了过去的规章了。”庾是庾纯的儿子。刘暾是刘毅的儿子。庾已经拟好了草稿,他先呈送给庾纯过目,庾纯没有禁止他。

事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降,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策免郑默。于是尚书朱整、褚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恶言,假托无讳,请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余皆付廷尉科罪。

这件事经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时,曹志悲伤地叹道:“哪里有如此才能,如此亲近的关系,不但不用他建立基业、辅佐教化,反而打发他去天涯海角,晋朝宗室的兴旺,大概危险了吧?”于是他上奏晋武帝说:“古时候在左右辅佐王室的人,同姓的是周公,异姓的是太公,他们都身居朝廷,到了第五代,都归葬于周地。后来世道衰微,即使有五霸代之而兴起,又怎能与周公、召公辅佐王室的政治清明同日而语呢?自从伏羲以来,天下岂是一姓所能独自占有的?应当以至公之心待人,与天下共有利与害,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天下。因此秦、魏想独揽国政所以才灭亡,周、汉能够把利益分能别人所以无论关系是亲是疏都被其所用,这是前代所发生的明显的证明。我认为应当按照博士们的意见去作。”晋武帝看了曹志的上奏,非常生气,说:“曹志尚且不明白我的心,更何况四海之内的人!”于是就说:“博士们不回答我所问的,却回答我所不问的,肆意制造不同的议论。”晋武帝命令有关部门免去郑默的职务。这时尚书朱整、褚上奏说:“曹志等人越犯职权,脱离职责,蒙蔽朝廷,尊崇、粉饰邪恶的言论,却假托直言无忌,请拘捕曹志等人,把他们交付廷尉、依法判罪。”晋武帝就下诏书免除了曹志的官职,让他以鄄城县公的身份回到家里。其他的人都被交付廷尉依法判罪。

庾纯诣廷尉自首:“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廷尉刘颂奏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驳议。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曰:“是议主,应为戮首;但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皆丐其死命,并除名。”

庾纯到廷尉去自首,说:“庾上表的草稿我看到了,但是我却肤浅无知没有阻止他。”晋武帝下诏免庾纯的罪。廷尉刘颂上奏,认为庾等人极其不恭敬,应当处以死刑,陈尸街头示众。尚书上奏,请求报与廷尉,让廷尉决定执行刑罚。尚书夏侯骏说:“朝廷设立了八座官员,正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于是他独自上书,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也同意夏侯骏的意见。大臣们的表奏在皇帝那里搁置了七天,晋武帝才下诏说:“庾是提出议论的主要人物,按理应杀头,但是他的家人已经自首了,所以庾应当与太叔广等共七人一起都免去他们的死罪,但要把他们都除去名位。”

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己丑,立齐王攸子长乐亭侯为北海王。命攸备物典策,设轩县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二月,晋武帝下诏书,把济南郡归并到齐国。己丑(十九日),立齐王司马攸的儿子长乐亭侯司马为北海王。下命令规定了司马攸所用物品及行使权力的规格。他陈列乐器,应三面悬挂;所用乐舞,舞者分成六列。其他如黄钺朝车、车马的标准等都遵从以上的水准。

[4]三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4]三月,辛丑朔(初二),出现日食。

[5]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帝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卧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帝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欧血而薨。帝往临丧,攸子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诏即诛医,以为嗣。

[5]齐献王司马攸由于愤怒、怨恨而生了病,他请求去守文明皇后的陵暮,晋武帝不答应,派了御医给他看病。各位御医为了迎合晋武帝,都说司马攸没有病。河南尹向雄进谏说:“陛下子侄弟兄虽然多,但是有德行名望的却很少。让齐王卧病居住在京都,所带来的好处实际上是很深远的,不可以不考虑。”晋武帝不采纳他的意见,向雄由于愤怒怨恨而死去了。这时,司马攸的病开始加重,晋武帝仍然催促他上路。司马攸勉力撑持着去向晋武帝辞行,他平日里一贯保持容貌与仪表,虽然病得很厉害,他还是整齐振作,举止和往常一样,晋武帝越发怀疑他没有病。司马攸辞别上路,没有几天,他就吐血而死。晋武帝去司马攸那里亲临丧事,司马攸的儿子司马顿足号哭,诉说他父亲的病是被医生给耽误了,受了医生的欺骗。晋武帝立即下令杀了医生,司马接替了司马攸的地位。

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勖、冯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及薨,帝哀恸不已。冯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诏攸丧礼依安平献王故事。

当初,晋武帝对司马攸的疼爱之情是很深厚的。但是,由于苟勖、冯等人的挑拨,晋武帝要为自己死后的事作打算,所以就让司马攸离开京都。等司马攸死了,晋武帝悲哀伤痛不止。这时,冯正在身旁侍候,就说:“齐王的名声超过了他的实际,天下的人都归附他。现在他自己死了,这是国家的福气,陛下为什么要过份悲哀呢!”晋武帝于是止住了眼泪,命令司马攸的丧礼要仪照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格去办。

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司马攸的行为举止都合于礼法,很少有过错,即使是晋武帝也对他又敬又畏,每次拉着他在一起相处时,总是斟酌词语然后才说话。

[6]夏,五月,己亥,琅邪武王薨。

[6]夏季,五月,己亥(初一),琅邪武王司马去世。

[7]冬,十一月,以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7]冬季,十一月,任命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8]河南及荆、扬等六州大水。

[8]河南以及荆、扬等六州洪水泛滥。

[9]归命侯孙卒。

[9]归命侯孙去世。

[10]是岁,鲜卑慕容涉归卒。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亡匿于辽东徐郁家。

[10]这一年,鲜卑慕容涉归去世。他的弟弟慕容删篡位代立,想杀掉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慕容逃跑了,隐藏在辽东人的徐郁的家里。

五年(甲辰、284)

五年(甲辰,公元284年)

[1]春,正月,己亥,有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色­。百官将贺,尚书左仆­射­刘毅表曰:“昔龙降夏庭,卒为周祸。《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帝从之。

[1]春季,正月,己亥(初四),武器库的井里出现了两条青龙。晋武帝去观看,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来。百官们要去道贺,尚书左仆­射­刘毅上表说:“从前,龙降临在夏代的厅堂里,最后酿成了周代的祸殃。《易经》里说,‘龙潜代不作施展,是因为阳气低沉。’我寻查了旧典籍,前人没有恭贺龙的礼节。”晋武帝听从了刘毅的话。

[2]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国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士之人任朝廷官、德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之以补授百官。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刘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廉让之风灭,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盖中正之设,于损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一也。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今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大臣,二也。本立格之体,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也。今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陛下赏善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曾无赏罚之防,又禁人不得诉讼,使之纵横任意,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不获上闻,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徒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而中正知与不知,皆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欲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空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凡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徒结白论而品状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不上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汝南王亮、司空卫亦上疏曰:“魏氏承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耳。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咸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县客,远属异土,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竟自息,各求于己矣。”始平王文学江夏李重上疏:以为:“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徒,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其言而终不能改也。

[2]当初,陈群由于吏部不能够审查核实天下的士人,所以就命令郡国各自设置中正,州设置大中正,都选取本地区的人担任朝廷的官职,只有富于德才的人才能够当选。按照士人的才能、政绩、资历分为不同的九品等级。如果言行卓越显著就可以被提升,道义缺损的就被降级,吏部就凭借这个来补充朝廷的百官。这个制度实行的日子越来越长久,有的中正并不是合格的人选,于是邪恶敝败的风气一天一天地滋长。刘毅针对这种状况上书说:“如今设立了中正来决定官职的九品等级,品级的高与低,中正可以随自己的心愿来决定,别人的荣与辱都攥在他们的手里。他们掌握着人君才能有的威与福,夺取了朝廷的权势。他们对公,不因为自己的考查失实而觉得有所亏负;对私,也不为揭人隐私而有所避忌。这种制度使人们以各种各样的用心从各个方面去钻营,廉洁谦让的风气消失了,争斗的习俗形成了,我私下为圣朝感到羞耻。中正制度的设立,对于政治的损害有八点:品级的高下,随着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与非的标准,以人的兴盛衰败来决定,同一个人,十天之内,处境就发生了变化。上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贫贱之家的,下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有权势的大族的,这是第一。设置中正的目的,是要使州里公正的评论都能够归服顺从,将要以此来安定异同,使言论归于统一。现在却重视中正的职权而轻视担任中正的人选,使得违悖的言论在州中放任,在大臣之间结下了憎恶的仇怨,这是第二。本着设置这项制度的规则,之所以要把士人分为九个等级,就是因为人的才与德有优劣的不同,资历、辈份也有前有后。现在的作法却使得优与劣掉换了位置,前与后颠倒,这是第三。陛下奖赏善良,惩罚邪恶,从来都是依法来裁决,唯独设置中正,把一国的重任托付给他,却没有能控制他的奖赏与惩罚的办法。还禁止人们控告中正,这就使中正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各位受了冤枉的人,有一肚子的怨言和真心话,却不能使陛下听到,这是第四。一个国家里的士人,多得可以以千计数,他们或者流徙于异邦,或者是到别的地方谋求衣食。对这些人的相貌都不曾见过,更何况要发挥他们的才能!作为中正,对这些人无论是了解还是不了解,都应当评论、衡量他们的表现,不管是官府对他们赞誉之词,还是败坏他们名声的流言蜚语,都应当全面地听取。但对这些意见如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会被不了解所蒙蔽,只听别人告诉你的话,就会因为彼此的局限而陷于片面与狭隘,这是第五。凡是寻求人材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的来治理民众。现在担任官职有显著的成绩的人,有的却处于很低的等级,担任官职没有政绩的人,反而获得很高的级别,这就是压抑了确实有功劳的人而崇尚空虚的名声,助长了浮华的风气,使得对官员政绩的考核被废除。这是第六。所有的官职都是由不同的人担任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需要不同才能的人来处理。现在是不问其才能是否合适,只管让他登上九品。以品级来选取人,有的人的才能与品级并不相符;若要根据具体人的情况来选取人,又被品级所局限,不过是空话,官职的品级与人的才德不相吻合,这是第七。九品中恶劣的人,也不彰明他的罪过,对所推举的人也不陈述他们的好处,各自放任自己的爱憎,培植自己的亲信,那么天下的人又如何不懈怠于德行而却专心于人情世故呢?这是第八。由此看来,职务名为中正,实际上是邪恶的处所;事务名称为九品,却有八点损害,古今的过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我愚昧地认为,应当罢免中正,废除九品,抛弃魏氏的这一敝陋之法,再重新建立一代美好的制度。”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也上疏说:“魏氏在丧乱之后当权,人士四处流徙迁移,要想详细地加以考察是办不到的,所以建立了九品官职的制度,以作为一时选拔人才的大致上的标准和依据。如今九州有了统一的制度,伟大的教化正要开始推行,我们认为,应当扫除浅陋的措施,改用以所在地区为主的土断之法,从公卿以下,以自己的居住地为准,不要再像客居当地似的,隶属于远处的其他地区。全部废除九品中正制度,使得荐举选拔优秀的人材,各自由乡里讨论决定,那么争相追求浮华的习气自然就会止息,人们也就会尽心于自己的努力了。”在始平王那里任文学之职的江夏人李重上疏,他认为:“九品制度废除后,应当先开始流动迁徙,听任人们相互合并附就,那么真正的土断之法就开始实行了。”晋武帝虽然对这些建议很赞赏,但是最终也没能实行改革。

[3]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3]冬季,十二月,庚午(初十),实行大赦。

[4]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卒。

[4]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去世。

[5]是岁,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帅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塞内西河。

[5]这一年,塞外的匈奴人太阿厚,率领他的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归降晋,晋武帝让他们在塞内西河居住。

[6]罢宁州入益州,置南夷校尉以护之。

[6]废除了宁州,归并入益州,设置南夷校尉监理益州。

六年(乙巳、285)

六年(乙巳,公元285年)

[1]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致仁,寻卒。

[1]春季,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辞官回家,不久就去世了。

[2]戊辰,以王浑为尚书左仆­射­,浑子济为侍中。浑主者处事不当,济明法绳之。济从兄佑,素与济不协,因毁济不能容其父,帝由是疏济,后坐事免官。济­性­豪侈,帝谓侍中和峤曰:“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召济,切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愧陛下耳。”帝默然。峤,洽之孙也。

[2]戊辰(初九),任命王浑为尚书左仆­射­,任命王浑的儿子王济为侍中。王浑手下的主管人处理事务不当,王济严明法纪处置了他。王济的堂兄王佑平素就与王济不和,这时就抓住这件事情诽谤王济,说他容不下他的父亲,晋武帝从此就疏远了王济。后来王济由于获罪被免去了官职。王济­性­情豪放豁达,晋武帝对侍中和峤说:“我要骂王济,然后给他封官,他会怎么样呢?”和峤说:“王济­性­格豪爽,怕是不能屈服。”晋武帝召来王济,严厉地责备他,然后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点儿知道惭愧了?”王济回答说:“像《尺布》、《斗粟》这些歌谣所说的,我常常因此而为陛下感到羞愧。别人能够使亲近的人疏远,我却不能让亲近的人更亲,因为这一点,我有愧于陛下。”晋武帝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和峤是和洽的孙子。

[3]青、梁、幽、冀州旱。

[3]青、梁、幽、冀州闹旱灾。

[4]秋,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4]秋季,八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5]冬,十二月,庚子,襄阳武侯王浚卒。

[5]冬季,十二月,庚子(十七日),襄阳武侯王浚去世。

[6]是岁,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而立之。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请讨之,朝廷弗许。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帝遣幽州军讨,战于肥如,众大败。自是每岁犯边,又东击扶余,扶余王依虑自杀,子弟走保沃沮。夷其国城,驱万余人而归。

[6]这一年,慕容删被他的手下人杀了,他的部众又去迎接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继了位。慕容涉归和鲜卑的宇文部素来有仇怨,慕容请求去讨伐宇文部,而朝廷不允许。慕容于是发怒,入侵辽西,杀人抢掠,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晋武帝就派遣幽州的军队讨伐慕容,双方在肥如打了起来,慕容的部众被打得大败。从这时开始,慕容每年都要侵犯边境地区。他还向东去打扶余,扶余王依虑自杀了,依虑的儿子弟兄们都逃到沃沮防守。慕容就把扶余国的城削平,驱赶着一万多人返回部落。

七年(丙午、286)

七年(丙午,公元286年)

[1]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魏舒称疾,固请逊位,以剧阳子罢。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卫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1]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魏舒声称有病,坚决请求退位,他以剧阳子的身份免职。魏舒作事,总是先有了行动然后才说出来,所以他退位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卫写信给魏舒说:“常常和您在一起议论退位的事情,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了,却没有能够实现,真可说是‘瞻望于前,忽然就落在后头’了。”

[2]夏,慕容寇辽东,故扶余王依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龛遣督护贾沈将兵送之。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余。

[2]夏季,慕容侵犯辽东。从前的扶余王依虑的儿子依罗,请求率领他还留存的部下,返回他的国家去恢复它,他向东夷校尉何龛请求援助。何龛派遣督护贾沈带领兵士送依罗去扶余国。慕容派遣他的部将孙丁,率领骑兵在半路上拦截依罗。贾沈奋力作战,杀了孙丁,于是恢复了扶余国。

[3]秋,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各帅种落十万余口诣雍州降。

[3]秋季,匈奴人都大博以及萎莎人,各自率领种族部落十万多人到雍州投降。

[4]九月,戊寅,扶风武王骏薨。

[4]九月,戊寅(二十九日),扶风武王司马骏去世。

[5]冬,十一月,壬子,以陇西王泰都督关中诸军事。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5]冬季,十一月壬子(初四),任命陇西王司马泰统领关中诸军事。司马泰是晋宣帝的弟弟司马馗的儿子。

[6]是岁,鲜卑拓跋悉鹿卒,弟绰立。

[6]这一年,鲜卑人拓跋悉鹿去世,他的弟弟拓跋绰继位。

八年(丁未、287)

八年(丁未,公元287年)

[1]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戊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2]太庙殿陷,九月,改营太庙,作者六万人。

[2]太庙的殿堂陷落了。秋季,九月,改建太庙,有六万人参加营建。

[3]是岁,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复帅种落万一千五百口来降。

[3]这一年,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人又率领其种族部落一万一千五百人投降了晋。

九年(戊申、288)

九年(甲申,公元288年)

[1]春,正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壬申朔(初八),出现日食。

[2]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2]夏季,六月,庚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3]郡国三十三大旱。

[3]有三十三个郡国大旱。

[4]秋,八月,壬子,星陨如雨。

[4]秋季,八月,壬子(十四日),星星像下雨似的坠落下来。

[5]地震。

[5]发生了地震。

资治通鉴第八十二卷

晋纪四 世祖武皇帝下太康十年(己酉、289)

晋纪四 晋武帝太康十年(己酉,公元289年)

[1]夏,四月,太庙成;乙巳,袷祭;大赦。

[1]夏季,四月,太庙建成。乙巳(十一日),集中远近祖先进行合祭。大赦天下罪人。

[2]慕容遣使请降;五月,诏拜鲜卑都督。谒见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到门;龛严兵以见之,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其故,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敬异之。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卑辞厚币以事之。段国单于阶以女妻,生、仁、昭。以辽东僻远,徒居徒河之青山。

[2]慕容派使者来晋朝请求投降。五月,晋武帝下诏拜慕容为鲜卑都督。慕容晋见何龛,持士大夫的礼节,以幅巾裹发,身着单衣。他到了门口,何龛却整肃部队会见他,慕容于是又改换军服进了门。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说:“主人不以礼节来接待宾客,客人又能怎么样呢?”何龛听到了他的话,心中非常惭愧,同时又深深地敬重他,认为他不同寻常。这时,鲜卑的宇文氏、段氏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慕容只好以恭敬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钱财侍奉他们。段国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生下了慕容、慕容仁、慕容昭。慕容因辽东位于偏僻遥远之地,于是迁居到徒河的青山。

[3]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3]冬季,十月,恢复了明堂以及南郊五帝的牌位。

[4]十一月,丙辰,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卒。勖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迁尚书,甚罔怅。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何贺邪!”

[4]十一月,丙辰(疑误),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去世。荀勖才思敏捷,善于观察人君的心思,因此能巩固皇帝对他的宠受。他长期在中书省供职,专门掌管机密要事。后来他升迁为尚书令,心中非常惆怅。有人向他贺喜,他说:“夺去我的凤皇池,诸君有什么可祝贺的呢!”中书省设在禁苑,禁苑中有凤皇池,因此中书省又称凤皇池。

[5]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治许昌;徒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始平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为长沙王,颖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毗陵王,徒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畅,骏之子也。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觐,之子也。

[5]晋武帝沉湎于音乐和女­色­,以至于得了病。杨骏嫉妒汝南王司马亮,把他排挤得离开了朝廷。甲申(二十三日),任命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守许昌。迁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任命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任命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以上诸王,都持节去他们各自的封国。立皇子司马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的儿子司马迪为汉王,楚王的儿子司马仪为毗陵王。迁扶风王司马畅为顺阳王,司马畅的弟弟司马歆为新野公。司马畅是司马骏的儿子。封琅邪王司马觐的弟弟司马澹为东武公,司马繇为东安公。司马觐是司马的儿子。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对群臣称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明慧,故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帝为皇孙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志行清素,命为广陵王傅。

当初,晋武帝把才人谢玫赐给太子,生下了皇孙司马。有一天夜里,皇宫中失火了,晋武帝登上楼观望。司马当时只有五岁,他牵着晋武帝的衣襟走进昏暗的地方,说:“夜里突然出事,应当防备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可以站在亮处,让别人看到人君。”晋武帝从此认为司马很不一般。晋武帝曾经当着群臣称赞司马像晋宣帝,所以天下的人都归心敬慕司马。晋武帝知道太子没有才能,但是凭藉司马的聪明才智,晋武帝才没有废黜太子的想法。晋武帝又用王佑的计谋,把太子的同母弟弟司马柬、司马玮、司马允都派出去镇守要害地区。晋武帝担心会受到杨氏的逼迫,又任王佑为北军中候,党管皇帝的亲兵。晋武帝为了皇孙司马,以很高的标准挑选他身边的僚属与辅佐。散骑常侍刘志向与­操­守高洁清廉,因此被任命为广陵王司马的老师。

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让,欲令初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乃得通之。一官缺则择为人所让最多者用之。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如,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优劣难分,时让则贤智显出。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则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

刘看到当时的风气是喜好趋附,缺少廉洁与谦让,曾经写了《崇让论》,建议初次被授予官职、递交谢表的人,必须是能够推举、谦让贤能的人,才能够让他通过。如果有空缺的官职,那么就要挑选平时为人谦让最多的人来担任。他认为:“人的本­性­是:如果争斗起来的话,就要毁谤自己所比不上的人,如果谦让,就会争着推举胜过自己的人。所以如果争斗,世上就优劣难以区分,如果有了谦让的风气,那么贤能才智之人就会显现出来了。在现在这种时候,能够退身自我修养,谦让的人就会多起来,谦让的人多了,即使想守着贫贱不做官,也不可能了。如果奔走趋附想让别人对自己谦让,这就如同想向前走却向后倒退一样。”

淮南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宽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以直绳御下,此诚时宜也。然至于矫世救弊,自宜渐就清肃;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

淮南相刘颂上疏说:“陛下由于刑法禁令宽松放任,想改变这种状况,但是这种局面是平时日积月累形成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能用公正的标准治理下民,这确实要等到时势所宜的机会。然而至于矫正世风,救治时弊,自然应当逐渐走向清廉整肃。这就好比行船,虽然不能径直渡过急流,然而应当渐渐随着水势往前走,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然后就能渡过河去。

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丹诸事业,不茂既往。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陛下也。

“自从泰始以来,已将近三十年了,各项事业却并没有比以往更加兴旺。凭着陛下的明圣,还没有纠正衰乱时代的弊病,以成就最初的隆盛,传之于后世,这难道不值得忧虑吗?假使以后大业或许不安稳,那么忧虑与责任也还是在陛下。

臣闻为社稷计,莫若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若包藏祸心,其势不足独以有为。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之士,深共筹之。周之诸侯,有罪诛放其身,而国祚不泯;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之敝,循周之旧,则下固而上安矣。

“我听说为国家打算,不如分封亲属与贤能之人。然而应当审度、衡量事情发展的趋势。假使诸侯服从正义而行动,其力量足以护卫京城,如果他们包藏祸心,那么他们的势力也不足以独立地有所作为。这件事情要整治好是很困难的,陛下应当与通达古今的人士在一起,共同深入地筹划这件事情。周代的诸侯,如果犯了罪就要遭到惩罚放逐,但其爵位不断绝。汉代的诸侯如果犯了罪或者没有儿子,那么他的封国也就随之失去了。如今应当改变汉代的弊端,遵循周代的旧制度,那么下面巩固上面也就安定了。

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少,同于天日,是以圣王之化,执要于己,委务于下,非恶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察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今陛下每­精­于造始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人主诚能居易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

“天下极其大,万种事物极其多,而君王却极少,就像天空和太阳。因此圣明的君王实行教化,要自己掌握住根本,把事务委托给手下去办理,这并不是好逸恶劳,实在是由于国家的体制适宜于如此。处理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去区分事情办得好还是不好,是很难观察出来的,等到事情的发展显示出了成功与失败,这时候再去区分功劳与罪过就很容易识别了。如今陛下常常是­精­心于初始的构建却忽略对结局的考察,这正是治理的功效所以不完美的原因。人君如果确实能够处于平易而抓住根本,于成功失败的结局之后考察功劳与罪过,那么手下的官员们就没有地方逃避奖赏与惩治的处理了。

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泰、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赏罚而已,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

“古时候六卿分工,各司其职,冢宰是统领。秦、汉以来,九卿的职掌,由丞相总管。现在事情都由尚书裁断,各官署奉行成规,与古时候的制度相比,尚书的事务太重。可以把众多的事务交付各官署办理,使各官署有专门负责的权力。尚书统领根本大纲,如同丞相所做的,年终考查功效,校阅簿籍,实行赏罚而已,这也就可以了。现在动不动就接受上面的现成的决定,上面如果有失误、过错,就不能怪罪于下属,等到年终,没有功绩上的建树,也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夫细过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在其中矣。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余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遇若智,乃足尚也。

“细微的过失,荒谬的言行,这是人的本­性­所难免的,但是全都要用刑法来矫正,那么朝野上下就没有人能够立身了。近世以来,担任监察的官员,大都不抓根本大事,却对微小的过失抓住不放,这大概是因为畏惧、躲避豪强却又担心荒废了职责,因此就谨慎地使法律周密,以搜罗微小的过错,使得上奏的揭发罪行的文状接连不断,表面看来是在为公事尽职,实际上却扰乱了法规。因此圣明的君王对那些琐碎细密的公事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揭发了凶恶、­奸­诈大事的奏章则一定要过问,那么损害国家政事的邪恶的人或事,自然就被抓住了。创立基业的功勋,在于设立政令,制定规章,使得遗留下来的风尚能够使后人的心有所寄托;遗留下来的功业,能够辅助、纠正年小而又软弱的后人。后代能够凭借前代制定的法规,即使是昏庸的人,仍然能作出明智的事情,即使是蠢笨无知的人,也如同有才智的人,使得后人足以得到帮助。

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太过,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帝皆不能用。

“至于那修饰官署的事情,各种劳作,通常是过份得成了一种妨害,这种事情不用担心发动不起来,这是即使到了将来,没有陛下的命令也自然能办成的事情。现在的问题在于,对于不急的事情抓得紧,办得勤恳,但却损伤了所赖以依仗的根本,我私下认为有些过分了。”对他的意见晋武帝都没有采纳。

[6]诏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桀,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6]晋武帝下诏,任命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刘渊轻视钱财,喜好施舍,倾心与人交际,匈奴五部的豪杰之士以及幽州、冀州的名儒,都去投奔、归附他。

[7]奚轲男女十万口来降。

[7]奚轲人男女共十万人投降了晋。

孝惠皇帝上之上永熙元年(庚戌、290)

晋惠帝永熙元年(庚戌,公元290年)

[1]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1]春季,正月,辛酉朔(初一),改年号为太熙。

[2]己巳,以王浑为司徒。

[2]己巳(初九),任命王浑为司徒。

[3]司空、侍中、尚书令卫子宣,尚繁昌公主。宣嗜酒,多过失,杨骏恶,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帝夺公主。惭惧,告老逊位。诏进位太保,以公就第。

[3]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的儿子卫宣,尚娶繁昌公主。卫宣嗜酒贪杯,时常因喝酒而误事。杨骏憎恨卫,就想把他驱逐出去。于是,他就和宦官黄门密谋一起诽谤卫宣,劝晋武帝不要把公主嫁给卫宣。卫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又惭愧又恐惧,就以上了年纪为由,请求退职。晋武帝下诏,晋升卫为太保,以阳公的身份回到家里。

[4]剧阳康子魏舒薨。

[4]剧阳康子魏舒去世。

[5]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5]三月,甲子(初五),任命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6]帝疾笃,未有顾命。勋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会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成,后对、劭以呈帝,帝视而无言。,歆之孙;劭,曾之子也。遂趣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弘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

[6]晋武帝病势沉重,没有遗诏。有功绩的旧臣们大多已经死亡,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自在宫中侍候晋武帝的病。杨骏不让大臣们守候在晋武帝身边,他趁着这个机会,擅自作主把晋武帝身边重要亲近的职位都换了人,培植他自己的心腹。这时,晋武帝的病情稍微有了好转,他看到身边的人都被更换了,就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能这么作呢?”这时汝南王司马亮还没有离开京都,晋武帝就命令中书作诏书,命令司马亮与杨骏一同辅佐政事,还打算选择中央的官吏中有名望的几个人协助司马亮和杨骏,杨骏从中书借来诏书观看,拿到手里就收藏起来走了。中书监华非常害怕,就到杨骏那里去索要诏书,杨骏最终也没有把诏书还给他。这时晋武帝又进入昏迷装态,皇后上奏任命杨骏辅政,晋武帝点头答应了她。夏季,四月,辛丑(十二日),皇后召来华以及中书令何劭,口头宣布晋武帝的旨意作为诏书,任命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书写成之后,皇后当着华、何劭的面呈送给晋武帝,晋武帝看了诏书后什么也没有说。华是华歆的孙子。何劭是何曾的儿子。随后,催促汝南王司马亮奔赴镇所。过了不久,晋武帝的病又有了好转,他就问:“汝南王来了没有?”身边的人说还没有到。这时,晋武帝病重垂危。己酉(二十日),晋武帝在含章殿去世。晋武帝器宇度量开阔宽厚,聪明通达,喜好谋划。能容纳直率的言辞,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有不庄重的仪表。

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

太子登极作了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熙。尊杨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贾氏为皇后。

杨骏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百人自卫。

杨骏进入太极殿居住,这时晋武帝的棺材将要移到太极殿停柩,六宫妃嫔都出来与晋武帝的灵柩辞别,杨骏却不下殿,用一百名勇士保卫他。

诏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作山陵。

晋惠帝命令石鉴与中护军张劭监督建造陵墓。

汝南王亮畏骏,不敢临丧,哭于大司马门外。出营城外,表求过葬而行。或告亮欲举后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劭,骏甥也,即帅所领趣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亮问计于廷尉何勖,勖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驰赴许昌,乃得免。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骏不从。济谓尚书左丞傅咸曰:“家兄若征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几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骏言之,骏不从。

汝南王司马亮害怕杨骏,不敢去赴晋武帝的丧事,在大司马府门外哭晋武帝。司马亮到城外居住,上表请求过了晋武帝的葬礼再出发去镇守之地。有人告发说司马亮要兴兵讨伐杨骏,杨骏异学恐惧,告诉了太后,让晋惠帝手写诏书给石鉴和张劭,让他们二人率修建陵墓的士兵去征讨司马亮。张劭是杨骏的外甥,他立即率领部下催促石鉴马上出发。石鉴却认为事情并不是这样,他保证司马亮不会举兵,掌握住手下的士兵不动。司马亮向廷尉何勖询问计策,何勖说:“现在朝野上下都从心里归附于您,您不去讨伐别人,却害怕别人来讨伐您吗?”司马亮不敢发兵,夜里,快马加鞭地奔赴许昌,才免去了一场灾难。杨骏的弟弟杨济以及外甥河南尹李斌都劝杨骏留下司马亮,杨骏不听。杨济对尚书左丞傅咸说:“家兄如果征召大司马司马亮,退身躲避他,那么门户也许可以保全。”傅咸说:“皇族与外戚,相互依赖才能安定。只把大司马召回来,共同本着公正无私的原则辅佐朝政,用不着躲避司马亮。”杨济又让侍中石崇去见杨骏,对他说了这些话,杨骏不听。

五月,辛未,葬武帝于峻阳陵。

五月,辛未(十三日),在峻阳陵安葬了晋武帝。

杨骏自知素无美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左军将军傅祗与骏书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论功者也。”骏不从。祗,嘏之子也。丙子,诏中外群臣皆增位一等,预丧事者增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关中侯,复租调一年。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且大晋卜世无穷,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侯矣。”不从。

杨骏心里明白他平时就没有好名声,他想效法魏明帝即位的先例,普遍给大臣们进封爵位,以便讨好众人,收买人心。左军将军傅祗写信对杨骏说:“还没有听说帝王刚死,就给臣下论功行赏的事。”杨骏不听。傅祗是傅嘏的儿子。丙子(十八日),下诏书,朝廷内外群臣一律晋升一级,参预晋武帝丧事的晋升二级,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一律封为关中侯,免除一年的赋税。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一起上奏,认为:“皇帝被正式立为太子有二十多年,现在继承了大业,但是遍施奖赏,赐予爵位,比泰始革命之初以及各位将领平吴的功绩得到的奖励还要丰厚,这就使轻重不相称了。况且占卜得知,大晋传国世代无穷,现在开创的制度,是要传之于后世的,如果有爵位就必得进升,那么几代以后,就没有人不是公侯了。”他们的意见不被采纳。

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今圣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苟有以察其忠款,言岂在多!”骏不从。咸数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子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忠益而返见怨疾乎!”

晋惠帝下诏书,任命太尉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总领朝政,百官各自掌管自己的职责,听命于杨骏。傅咸对杨骏说:“居丧三年的制度,已经有很久不实行了。如今皇帝谦虚,把政事委托给您,但是天下的人们并不认为这样作好,恐怕您还不容易抵挡。周公是大圣之人,尚且招来了流言蜚语,何况皇帝的年龄并不是当年成王的年龄呢!我私下认为,武帝葬事既已办完,您应当慎重考虑进退的事情了,如果可以证明您的真诚,岂在于言辞的多少呢?”杨骏不听傅咸的话,傅咸又多次劝谏,杨骏逐渐坐不住了,想把傅咸赶出朝廷让他去做郡守。李斌劝杨骏说:“斥逐了正直的人,就要失去人们对你的敬仰。”杨骏才没有赶走傅咸。杨济给傅咸的信上说:“俗语说:‘生一个傻儿子,官场上的事儿他太明白。’对官场上的事情是不宜搞得太清楚的。我为你思考忧虑脑袋都要破了,所以写信提醒你。”傅咸回信说:“卫公有言:‘酒­色­杀人,比直言杀人还要厉害。’因酒­色­获罪而死,人们不觉得后悔,但是却害怕由于正直而招来的祸殃,这是由于心不能正,想把苟且偷生当作明智的处世方法以保全自己。自古以来由于正直而招来了灾祸的人,是由于矫正邪恶过了头,或者是因为不是真心实意,想以严酷来博取名声,所以会招来怨恨。哪里会有忠诚恳切做好事,却反而被人憎恨的道理呢?”

杨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护军,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

杨骏因为贾后­阴­险蛮横又富于权术谋略,而忌恨她。所以他任命自己的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掌管机密要事;张劭为中护军,统领皇帝的亲兵。凡是有诏命,皇帝看过之后,吴送给太后,然后实行。

骏为政,严碎专愎,中外多恶之。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今宗室强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楚,资之孙也。

杨骏当政,严厉琐碎而又专断固执,朝廷内外的人都恨他。冯翊太守孙楚对杨骏说:“您以外戚身份担当着伊尹、霍光的重任,应当以公正无私、诚实不欺、谦虚和顺为人处事。当前皇族强盛,而您却不与他们一起参与日常政务,心里怀着猜疑妒忌,在外培植亲近宠爱的人,这样下去,灾祸临头的日子就没有几天了!”杨骏也不听。孙楚是孙资的孙子。

弘训少府蒯钦,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疏我,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

弘训少府蒯钦,是杨骏姑姑的儿子,多次以直言冒犯杨骏,别人都为他担惊受怕,蒯钦说:“杨骏虽然昏庸,仍然知道对没有罪过的人不可以乱杀,他只不过会疏远我,我被他疏远,就可以免去灾祸,要是不这么做,我就会和他一起被灭族了。”

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兴张宣予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自恣,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惧及祸,奈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杨骏征召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王彰逃避不接受。王彰的朋友新兴人张宣子责怪他,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王彰说:“自古以来,一姓却有两位皇后,就没有不败亡的。何况太傅杨骏亲近小人,疏远君子,专权放纵,败亡没有几天了。我跨海出关地躲避他,尚且害怕祸事殃及到我身上,为什么还要响应他的征召呢?而且武帝不考虑国家的大计,继位的儿子已经不能挑起重担,接受遗诏辅佐的人又不是合适的人选,天下的动乱很快就会到来。”

[7]秋,八月,壬午,立广陵王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初,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默然。后与荀勖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还,勖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悦而起。及帝即位,峤从太子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7]秋季,八月,壬午(二十六日),立广陵王司马为皇太子。任命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傅,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的母亲谢氏为淑媛。贾后常常把谢氏安排在另外的房间居住,不让她和太子相见。当初,和峤曾经从容地对晋武帝说:“皇太子朴质而在古风,但是将要衰乱的时代多伪诈,恐怕他不能办好陛下的家事。”晋武帝沉默不语。后来,和峤与荀勖等人一起在晋武帝身边伺候,晋武帝说:“太子近来进入朝廷稍微有了长进,你们可以一起去他那里,粗略地问他一些当世的事情。”于是他们就去了太子那里,回来以后,荀勖等人都称赞太子聪明有见识,气度不凡,确实如武帝说的那样。和峤却说:“太子的资质和原来一样。”晋武帝不高兴地站起身来。等到太子继位作了皇帝。和峤跟随太子司马入朝,贾后让晋惠帝问和峤:“你以前说我不明了家事,今天究竟怎么样呢?”和峤说:“我从前奉事先帝,曾经说过这话,我说的话没有得到证实,这是国家的幸运。”

[8]冬,十月,辛酉,以石鉴为太尉,陇西王泰为司空。

[8]冬季,十月,辛酉(初六),任命石鉴为太尉,陇西王司马泰为司空。

[9]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9]任命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元康元年(辛亥、291)

元康元年(辛亥,公元291年)

[1]春,正月,乙酉朔,改元永平。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改年号为永平。

[2]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荀勖、冯、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勋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

[2]当初,贾皇后还是太子妻子时,曾经由于嫉妒,亲手杀了几个人,她还用戟投掷怀有身孕的姬妾,使孕­妇­肚子里的胎儿随着刀锋而落地。晋武帝动怒,修了金墉城要把她废黜。荀勖、冯、杨珧以及嫔纪赵粲都想办法援救她,对晋武帝说:“贾妃年轻,嫉妒本是­妇­人的本­性­,长大了自然就会变好的。”杨皇后说:“贾充对国家有大功,贾妃是他的女儿,即使嫉妒,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她先人的功德呢?”贾妃因此而没有被废。

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己,返以后为构己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殿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阴­构骏,云将危社稷。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亮不可。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求入朝。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听之。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

杨皇后多次训斥贾妃,贾妃不知皇后这样做是为了帮助她,反而认为皇后在武帝面前陷害她,因而仇恨杨皇后。后来晋惠帝即位,贾皇后不肯以儿媳的身份侍奉皇太后,还想要­干­预政事,但却被太傅杨骏所遏制。殿中中郎渤海人孟观、李肇,都是杨骏不以礼相待的人,暗地里图谋杨骏,说他将危害国家。宦官黄门董猛,平时在东宫供职,主管宦官。贾皇后秘密指使董猛与孟观、李肇谋划除掉杨骏,废黜太后。又派李肇告知汝南王司马亮,让他发兵讨伐杨骏,司马亮没有答应。李肇告诉了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司马玮,司马玮欣然同意,就请求入朝。杨骏平时就畏惧司马玮的勇猛强悍,想召他来又不敢,这次司马玮请求入朝,杨骏就同意了。二月,癸酉(二十日),司马玮和都督扬州诸军事、淮南王司马允入朝求见。

三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使奉诏废骏,以侯就第。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殿中。段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下审之!”帝不答。

三月,辛卯(初八),孟观、李肇禀告晋惠帝,夜里撰写诏书,诬陷杨骏谋反,朝廷内外戒严,派遣使者遵诏命废除杨骏,以侯爵的身份回家。命令东安公司马繇率领殿中四百人讨伐杨骏,楚王司马玮驻守在司马门,任命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驻兵守卫毅中。段广跪着对晋惠帝说:“杨骏孤单没有儿子,岂有谋反的道理,希望陛下慎重考虑。”晋惠帝不回答。

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召众官议之。太傅主簿朱振说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侍中傅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事势,因谓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众皆走,茂犹坐。祗顾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惊起。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军裴,问太傅所在,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曰:“宜至廷尉。”豫从言,遂委而去。寻诏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秀之子也。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手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骏逃于马厩,就杀之。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三族,死者数千人。

当时杨骏住在曹爽从前的宅第,位置在武器库南边,他听到皇宫内有变动,就召集各位官员商议。太傅主簿朱振劝说杨骏道:“现在宫中发生了事变,它的趋向可以知道,一定是那些宦官给贾皇后出的主意,对您很不利。应当烧了云龙门逼迫他们,索要起事者的人头,打开万春门,带领东宫以及外营兵围护着皇太子进宫,捉拿恶人,宫殿之内震动恐惧,必定会斩肇事者送来,不这样的话,没有办法免于灾难。”杨骏素来怯懦,下不了决心,说道:“云龙门是魏明帝所造,劳力、耗费非常大,为什么要把它烧了?”侍中傅祗禀告杨骏,请求和尚书武茂进宫观察事态的发展,他对官员们说:“宫中不宜空虚。”然后拱手行礼下了台阶。官员们都跑了,武茂还坐在那里。傅祗回过头对他说:“你难道不是天子的臣下吗?如今内外隔绝,不知道天子在哪里,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呢?”武茂于是惊觉而起。杨骏的党羽、左军将军刘豫,领兵列阵守候在门外,遇到右军将军裴,他问裴杨骏在哪里,裴欺骗他说:“我刚才在西掖门遇到杨骏,他乘着白­色­的车子,有两个人跟着他向西去了。”刘豫说:“我应该去哪里?”裴说:“应该去廷尉。”刘豫听从裴的话,就把士兵托付给裴,他就走了。不久,命令裴代替刘豫兼任左军将军,驻守万春门。裴是裴秀的儿子。皇太后把信写在绢帛上,用箭­射­出城外,上面写着“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就利用这件事宣称,太后与杨骏一起谋反。不久,宫中的士兵们出去了,放火烧杨骏的府第,弓弩手在楼阁上对着杨骏的府第放箭,杨骏的士兵们没有办法出来。杨骏逃到马房里,被人杀死在那里。孟观等人于是拘捕了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以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这些人都被夷灭三族,被处死的人有几千。

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众谓宜依钟毓例为之申理。繇不听,而贾氏族党趣使行刑。珧号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繇,诸葛诞之外孙也,故忌文鸯,以为骏党而诛之。是夜,诛赏皆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远权势。”繇不从。

杨珧临刑的时候,请求东安公司马繇说:“我以前给晋武帝的表奏就放在石头匣子里,你可以问张华。”众人认为应当按照钟毓的先例为杨珧申述昭雪,司马繇不答应,而贾氏家族的同党又催促赶快执行死刑。杨珧不停地呼号叫喊,执行死刑的人用刀劈开了他的头。司马繇是诸葛诞的外孙,以前就忌恨文鸯,这次就把文鸯当作杨骏的党羽一起杀了。这一夜,要杀谁,要赏谁,都由司马繇说了算,他的威势震动了朝廷内外。王戎对司马繇说:“大事处理完之后,应当深藏远离权势。”司马繇不听。

壬辰,赦天下,改元。

壬辰(初九),赦天下,改年号为元康。

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高都君庞氏之命,听就太后居。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侯绝文姜,《春秋》所许。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宜废太后曰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世,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庞命,以尉太后之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复固请,乃从之。庞监刑,太后抱持号叫,截发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柰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

贾皇后诈称皇帝诏书,派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去永宁宫居住,特别保全了太后母亲高都君庞氏的­性­命,同意她去太后那里居住。不久,贾皇后又劝说各位大臣通过有关部门上奏说:“皇太后早就在暗中进行邪恶的谋划,企图危害国家,用飞箭捎带书信,招募将士,与邪恶之人狼狈为­奸­,自动与天相绝。鲁侯与文姜断绝关系,这是《春秋》所赞许的。至于侍奉祖宗,在天下担当起公正无私的责任,陛下虽然是怀着不得已的感情,臣下也不敢奉命而行。”晋惠帝下诏书说:“这是大事,要再慎重一些。”有关部门又上奏说:“应当废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提议:“太后并没有获罪于先帝,如今偏私她所亲近的人,为人之母,在圣世没有作出榜样,应当按照汉代废赵太后为孝成后的旧例,贬皇太后的尊号,还称她为武皇后,让她在别的宫里居住,以保全从始到终的德惠。”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司马晃等人提议说:“皇太后图谋危害国家,不能再与先帝相配,应当贬去她的尊号,废了她,让她去金墉城。”这时,有关部门上奏,遵从司马晃等人的提议,把太后废为平民。皇帝下诏书同意这一决定。又有有关部门上奏说:“杨骏造反作乱,他的家属应当被处死,诏命怒免了他的妻子庞氏的­性­命,以安尉太后之心。现在太后被废为平民,请求把庞氏交付廷尉执行死刑。”皇帝诏命不赞同,有关部门又坚持请求,皇帝就听从了这个意见。庞氏监刑的时候,太后抱住她号哭叫喊,割断头发,跪下来以额触地。太后上表要去贾后那里当奴仆,请求保全母亲­性­命,却不被理睬。董养出游到了太学,登上殿堂感叹地说:“朝廷建立了此堂,将要用它来作什么呢?每当观看国家大赦的文书,像谋反这样极大的罪恶都能赦免,但是对于杀了祖父、祖母,杀了父亲、母亲之罪却不赦免,原因就在于这样的罪恶是帝王制定的法律所不能宽容的。但是为什么公卿处理意见,修饰礼仪制度,竟到了如此地步呢?天道人事的法则已经灭绝,大的动乱就要兴起了。”

有司收骏官属,欲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

有半机构拘捕了杨骏的下属官吏,想杀了他们。侍中傅祗陈述说:“从前鲁芝任曹爽的司马,冲破关隘去奔赴曹爽,晋宣帝还任用他作青州刺史。杨骏的僚属,不能都给他们加上罪名。”于是皇帝下诏书赦免了他们。

壬寅,征汝南王亮为太宰,与太保卫皆录尚书事,辅政。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王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望之子也。封董猛为武安侯,三兄皆为亭侯。

壬寅(十九日),征召汝南王司马亮任太宰,与太保卫都任录尚书事,辅佐朝政。任命秦王司马柬为大将军,东平五司马为抚军大将军,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兼北军中候,下邳王司马晃为尚书令,东安公司马繇为尚书左仆­射­,晋升爵位为王。司马是司马望的儿子。封董猛为武安侯,他的三个哥哥都被封为亭侯。

亮欲取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侯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无功而获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势,咸复谏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喧哗。今之处重,宜反此失,静默颐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此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夏侯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

司马亮想取得众人对他的喜爱之心,论次评定铲除杨骏的功劳,督将中有一千零八十一人分别被封了侯的爵位。御史中丞傅咸写信给司马亮说:“如今赏赐显赫盛大,震动了天地,是自古以来所不曾有过的。没有功劳却可以得到奖赏,那么人人都希望国家有祸事,这就使灾祸的根源没有穷尽了。开了这个头的人是东安公司马繇。人们以为殿下您来到后,应当有所匡正、整饬,以法规来匡正政务,众人又有什么可发怒的理由呢?众人之所以动怒,原因在于不公正,而现在加倍论功行赏更甚于东安公,大家都很失望。”司马亮对于权势独断专行,傅咸又进谏说:“杨骏有震动君王的权势,任用他的亲戚,这正是天下喧闹的原因。您现在处于重要的地位,应当纠正杨骏的错误,沉静缄默,保养­精­神,有了大的事情就去维系、保持,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去管。我多次经过府上,看到官吏的车马把道路都堵塞了,这种众人争相趋附的状况应当停止。另外,夏侯骏没有功劳却突然被越级提拔为少府,人们议论说,夏侯骏就因为是和您有婚姻关系的亲戚,所以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传闻远播四方,这并不是有益的事情。”司马亮一概听不进去。

贾后族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贾后暴戾日甚,繇密谋废后,贾氏惮之。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谮之于太宰亮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戌,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废徒带方。

贾皇后同族哥哥、车骑司马贾模,贾皇后母亲的堂兄弟、可卫将军郭彰,贾皇后妹妹的儿子贾谧,与楚王司马玮、东安王司马繇一起参与国政。贾皇后的凶恶乖张一天比一天厉害。司马繇秘密谋划要废掉贾皇后,贾氏很害怕。司马繇的哥哥、东武公司马澹,平时就憎恨司马繇,多次在太宰司马亮面前诬陷司马繇说:“司马繇擅自决定惩罚与赏赐,他这是要独揽朝政。”庚戌(二十七日),皇帝下诏书免去司马繇的官职,又因为有忤逆言论而获罪,被废黜迁徒到带方县。

于是贾谧、郭彰权势愈盛,宾客盈门。谧虽骄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征、京兆杜斌、挚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沛国刘、周恢、安平牵秀、颖川陈、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郁,峤之弟也。崇舆岳尤谄事谧,每候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

从这时开始,贾谧、郭彰的权势日益兴盛起来,宾客挤破了门。贾谧虽然骄横奢侈,但却爱好学问,喜欢接纳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陆机的弟弟陆云、和郁以及荥阳人潘岳、清河人崔基、勃海人欧阳建、兰陵人缪征、京兆人杜斌、挚虞,琅邪人诸葛诠、弘农人王粹、襄城人杜育、南阳人邹捷、齐国人左思、沛国人刘、周恢、安平人牵秀、颖川人陈、高阳人许猛、彭城人刘讷、中山人刘舆、刘舆的弟弟刘琨,都归附于贾谧的门下,号答二十四友。和郁是和峤的弟弟。石崇和潘岳,格外谄媚地侍奉贾谧,每当等候到贾谧以及广城君郭槐出来了,就赶紧从车子上下来,站在道路的左边,望着贾谧、郭槐车后扬起的尘土行跪拜礼。

[3]太宰亮、太保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监海侯裴楷代玮为北军中侯,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盛素善于杨骏,卫恶其反覆,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肇矫称玮命,谮亮、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且患二公执政,己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密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备;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遣公孙宏、李肇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

[3]太宰司马亮、太保卫,由于楚王司马玮傲慢固执又喜好杀人,因而憎恨他,想夺了他的兵权,让临海侯裴楷代替司马玮担任北军中候的职务。司马玮大怒,裴楷听说以后,不敢接受北军中候的官职。司马亮又和卫在一起密谋,派司马玮和各诸侯王去自己的封国,司马玮越发愤恨不满。司马玮的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都受到司马玮的宠爱,他们劝说司马玮主动去亲近贾皇后,贾皇后就留下司马玮兼任太子少傅。岐盛从前与杨骏友好,卫厌恶他变化无常,将要拘捕他。岐盛就和公孙宏谋划,依靠积弩将军李肇,诈称是司马玮的命令,在贾皇后面前诬陷司马亮和卫,说他们将要谋划废立君王的事情。贾皇后平时就怨恨卫,而且担心司马亮与卫执掌朝政,她就不能专断放纵了。夏季,六月,贾皇后指使晋惠帝亲笔撰写诏书赐予司马纬,诏书说:“太宰、太保想作伊尹、霍光作过的事情,你应当宣布诏命,命令淮南王、长沙王、成都王驻守各宫门,免去司马亮及卫的官职。”夜里,派宦官黄门送诏书授予司马玮。司马玮想重新上奏,黄门说:“事情害怕泄露出去,这可不是密诏的本意。”司马玮也想借这个机会报复私人的怨恨,于是统率自己的部队,又诈称皇帝的诏命召集三十六军,向他们宣告说:“司马亮与卫,暗中图谋不轨之事,我今天接受了皇帝的命令统领朝廷内外各军,各位正在值勤、担任卫护、防守之职的人,都要严加警备。在外的部队,就互相跟从直接去朝廷委派的机构,协助天道,讨伐叛逆。”还伪称皇帝命令说:“司马亮、卫的下属官吏,一概不问,全部罢免遣散。如果有不服从命令的,按照军法处置。”司马玮派遣公孙宏、李肇领兵包围了司马亮的住宏,让侍中、清河王司马遐去逮捕卫。

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长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

司马亮的帐下督李龙,禀告司马亮说:“外面发生了变乱,请求抵抗。”司马亮没有同意。过了一会儿,士兵爬上墙头大声喊叫,司马亮吃惊地说:“我没有二心,为什么到了如此地步!我可以看一看诏书吗?”公孙宏等人不答应,催促士兵加紧进攻。长史刘准告诉司马亮说:“我观察这肯定是邪恶的­阴­谋。府里有才能的人很多,还可以尽力作战。”司马亮还是不同意,于是被李肇抓住,他感叹说:“我的真诚的心,可以剖开让天下的人看一看。”司马亮和他的长子司矩一起被处死。

卫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晚;不听。初,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辄杀及子孙共九人,遐不能禁。

卫的手下人也怀疑司马遐是假冒皇帝诏命,请求卫抵抗,等候上表有了答复,再听任惩罚也不迟,但是卫不听从劝告。当初,卫任司空的时候,帐下督荣晦犯了罪,卫斥责并且赶走了他。到了此时,荣晦跟随司马遐拘捕了卫,自作主张杀了卫及其子孙一共九人,司马遐都制止不住。

岐盛说玮:“宜因兵势,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犹豫未决。会天明,太子少傅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是时内外扰乱,朝廷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而走。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岐盛并夷三族。

岐盛劝说司马玮:“应当借着军队的气势,顺便除掉贾、郭,以扶正王室,安定天下。”司马玮犹豫不决。这时天亮了,太子少傅张华派董猛劝说贾后道:“楚王已经杀了司马亮和卫,天子的威势权力全都归属于他了,君王还能依赖什么得到安稳呢?应当凭着司马玮专擅杀人的罪行惩处他。”贾皇后也想乘此机会除掉司马玮,所以深深地赞同这一主张。这时内外混乱,朝廷纷乱恐惧,不知如何是好。张华禀告晋惠帝,派遣殿中将军王宫拿着标有义兽驺虞的旗帜指挥众人说:“楚王诈称皇帝命令,不要听他的话。”众人都放下兵器逃走了,司马玮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他窘迫地不知所措,于是就逮捕了他,押到廷尉,乙丑(疑误),杀了他。司马玮监死以前掏出藏在怀里的青纸诏书,流着泪拿给监刑尚书刘颂看,说:“我幸运地托先帝之体而出生,但是却蒙受了如此的冤屈啊!”公孙宏、岐盛都被夷灭三族。

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乃止。

司马玮起兵的时候,陇西王司马泰整肃部队准备协助司马玮。祭酒丁绥进谏说:“您身为宰相,不可以轻举妄动。而且夜里很仓促,应当派人去验证核实确切的消息。”司马泰于是没有行动。

卫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初,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诛荣晦,迫复亮爵位,谥曰文成。封为兰陵郡公,谥曰成。

卫的女儿写信给国中的大臣说:“我死去的父亲没有显扬的谥号,我常常奇怪,一国之内都轻视这件事情而没有人说话,这种作法不合于《春秋》,其罪过在何处呢?”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人手执黄旗,敲响了登闻鼓,向惠帝陈诉说:“当初,诈称皇帝命令的人到了,卫立即奉送了印音绶带、单人独车地听命于人。依照假造诏书的条文,只是免去卫的官职,但是,从前的随从荣晦,擅自拘捕了卫父子及孙子,一起都给杀了。请求考察全部事情的真伪,给荣晦施以公开示众的刑罚。”于是皇帝下诏书,诛灭荣晦的家族,恢复、追认司马亮的爵位,谥号为文成。封卫为兰陵群公,定谥号为成。

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赞成之。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室,弥缝遗阙,贾后虽凶验,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从此以后,贾皇后独揽朝政,信任亲族,任命贾模为散骑常侍,兼领侍中。贾谧和贾皇后谋划,认为张华不是同姓,没有胁迫皇帝的嫌疑,而且张华儒雅有谋略,又是众望所归之人,就想把朝政托付给张华,但是还犹豫不定,就去询问裴的意见,裴赞成这个决定。于是就任命张华为侍中、中书监,裴任侍中。又任命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兼领侍中,和右仆­射­王戎一起掌管机密要事。张华对皇帝的家族竭尽了忠诚,弥祉缝合朝政中的过失、遗漏,贾皇后虽然凶暴­阴­险,却还知道敬重张华。贾模与张华、裴同心合力辅佐国政,所以几年之内,虽然是昏庸的君王居于皇帝之位,但是朝野上下安稳平静,这全都是张华等人的功劳。

[4]秋,七月,分荆、扬十郡为江州。

[4]秋季,七月,分出荆州、扬州的十个郡设置了江州。

[5]八月,辛未,立陇西王泰世子越为东海王。

[5]八月,辛未(二十日),立陇西王司马泰的长子司马越为东海王。

[6]九月,甲午,秦献王柬薨。

[6]九月,甲午(十四日),秦献王司马柬去世。

[7]辛丑,征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7]辛丑(二十一日),征召征西大将军、梁王司马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二年(壬子、292)

二年(壬子,公元292年)

[1]春,二月,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时,太后尚有侍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冤于先帝。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药物等。

[1]春季,二月,己酉(初一),从前的杨太后在金墉去世。当时,太后还有十几名侍从,贾皇后把他们全都弄走,太后八天不进饮食而死。贾皇后恐怕太后有灵魂,或许会向晋武帝诉说冤情,就把太后翻过身来埋葬,还在上面压上了镇邪驱鬼的文书、药物等。

[2]秋,八月,壬子,赦天下。

[2]秋季,八月,壬子(初七),大赦天下。

三年(癸丑、293)

三年(癸丑,公元293年)

[1]夏,六月,弘农雨雹,深三尺。

[1]夏季,六月,弘农下雹子,三尺深。

[2]鲜卑宇文莫槐为其下所杀,弟普拨立。

[2]鲜卑人宇文莫槐被他的部下所杀,他的弟弟宇文普拨即位。

[3]拓拔绰卒,子弗立。

[3]拓跋绰去世,他的弟弟的儿子拓跋弗即位。

四年(甲寅、294)

四年(甲寅,公元294年)

[1]春,正月,丁酉,安昌元公石鉴薨。

[1]春季,正月,丁酉(初一),安昌元公石鉴去世。

[2]夏,五月。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2]夏季,五月,匈奴郝散叛乱,攻打上党,杀了长官。秋季,八月,郝散率领部众投降,冯翊都尉把他杀了。

[3]是岁,大饥。

[3]这一年,严重饥荒。

[4]司隶校尉傅咸卒。咸­性­刚简,风格峻整,初为司隶校尉,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时朝政宽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4]司隶校尉傅咸去世。傅咸­性­情坚强朴直,风格严正庄重。他刚担任司隶校尉时,上言说:“现在盛行用财货来贿赂人,这是应当严厉断绝的。”当时朝政松弛,豪门权贵恣意放任,没有约束,傅咸上奏罢免了河南尹司马澹等人的官职,京都的人都对他十分恭敬。

[5]慕容徒居大棘城。

[5]慕容迁移到大棘城居住。

[6]拓跋弗卒,叔父禄官立。

[6]拓跋弗去世,他的叔父拓跋禄官即位。

五年(乙卯、295)

五年(乙卯,公元295年)

[1]夏,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

[1]夏季,六月,东海下雹子,深五寸。

[2]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大水。

[2]荆、扬、兖、豫、青、徐六州洪水泛滥。

[3]冬,十月,武库火,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十二月,丙戌,新作武库,大调兵器。

[3]冬季,十月,武器库发生了火灾。焚毁了历代的珍贵之物以及供二百万人使用的器具、兵器等。十二月,丙戌(初一),建造新的武器库,大量地调运兵器。

[4]拓跋禄官分其国为三部: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自统之;一居代郡参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统之;一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使猗弟猗卢统之。猗卢善用兵,西击匈奴、乌桓诸部,皆破之。代人卫­操­与从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说猗、猗卢招纳晋人。猗悦之,任以国事,晋人附者稍众。

[4]拓跋禄官把他的国家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在上谷以北,濡源以西,他亲自统领。一部分位于代郡参合陂的北面,派他的哥哥沙漠汗的儿子拓跋猗统领。还有一部分在定襄的盛乐故城,派猗的弟弟拓跋猗卢统领。拓跋猗卢善于用兵,向西攻打匈奴、乌桓各部落,都打败了对方。代人卫­操­和他的侄子卫雄以及同郡人箕澹去投奔拓跋氏,劝说猗、猗卢招纳晋人。猗很喜欢他们,把国家大事托付他们,晋人来归附的逐渐多起来了。

六年(丙辰、296)

六年(丙辰,公元296年)

[1]春,正月,赦天下。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下邳献王晃薨。以中书监张华为司空。太尉陇西王泰行尚书令,徒封高密王。

[2]下邳献王司马晃去世。任命中书临张华为司空。太尉、陇西王司马泰掌管尚书令职务,被迁封为高密王。

[3]夏,郝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

[3]夏季,郝散的弟弟郝度元与冯翊、北地的马兰羌人、卢水胡人一起造反,杀了北地太守张损,打败了冯翊太守欧阳建。

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信用嬖人琅邪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奏,欧阳建亦表伦罪恶。朝廷以伦挠乱关右,征伦为车骑将军,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系与其弟御史中丞结,皆表请诛秀以谢氏、羌;张华以告梁王肜,使诛之,肜许诺。秀友人辛冉为之说肜曰:“氏、羌自反,非秀之罪。”秀由是得免。伦至洛阳,用秀计,深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伦因求录尚书事,又求尚书令;张华、裴固执以为不可,伦、秀由是怨之。

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信任使用他所宠爱的琅邪人孙秀。司马伦和雍州刺史、济南人解系为军事方面的事情争斗起来,他们争相上表禀奏,欧阳建也上表陈述司马伦的罪恶。朝廷因为司马伦扰乱关右地区,征召司马伦任车骑将军,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解系他的弟弟、御史中丞解结,都上表请求杀孙秀以向氐、羌人谢罪,张华把这件事告诉了梁王司马肜,让司马肜杀孙秀,司马肜应允了。孙秀的朋友辛冉替孙秀向司马肜说情道:“氐、羌自己起来造反,并不是孙秀的罪过。”孙秀因此免去一死。司马伦到了洛阳,采用孙秀的计谋,下功夫去结交贾、郭,贾皇后对他十分宠爱信任,司马伦趁机索求录尚书事的职务,还请求担任尚书令,张华、裴很坚决地不同意,司马伦、孙秀从此就憎恨张华和裴了。

秋,八月,解系为郝度元所败,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泾阳。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肜尝违法,处按劾之。冬,十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俱隶安西将军夏侯骏,以讨齐万年。中书令陈准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吴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宜诏积弩将军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外前锋,必能殄寇;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以不救而陷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齐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尝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秋季,八月,解系被郝度元打败了,秦、雍地区的氐、羌全都叛变了,立氐统帅齐万年为帝,包围了泾阳。御史中丞周处,检举官吏的过失、罪状,不回避有权势的皇亲国戚。梁王司马肜曾经违犯法律,周处审查揭发了他。冬季,十一月,皇帝下诏任命周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都隶属于安西将军夏侯骏,让他们去讨伐齐万年。中书令陈准向朝廷进言说:“夏侯骏和梁王都是皇帝的亲族,并不是将帅之才,他们进也不求名誉,退又不怕犯罪。周处是吴人,忠诚正直,勇敢果断,有仇人却没有援助他的人。应当命令积弩将军孟观,率领一万­精­兵担任周处的前锋,一定能够消灭敌人。不然的话,梁王就会让周处担任前锋,不去救援他而陷害他,那么失败就是必然的了。”朝廷不按他的意见办。齐万年听说周处来了,说:“周府君曾经任职新平太守,能文能武。他如果是独自决断而来,就会不可抵挡,如果他被别人所控制,那么我这次就能捉住他。”

[4]关中饥、疫。

[4]关中发生饥荒和瘟疫。

[5]初,略阳清水氐杨驹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其帝平地二十余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孙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千万孙飞龙浸强盛,徒居略阳。飞龙以其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避齐万年之乱,十二月,自略阳帅部落四千家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抚纳;欲去者,卫护资送之。

[5]当初,略阳清水氐族人杨驹最早在仇池居住。仇池方圆有上百顷土地,它的旁边有二十多里平地,四面是陡峭险峻的高山,有羊肠小道盘曲环绕三十六次而上。后来,杨驹的孙子杨千万归附了魏,被封为百顷王。杨千万的孙子杨飞龙逐渐强盛起来,迁居到略阳。杨飞龙把他的外甥令狐茂搜当作儿子,令狐茂搜躲避齐万年的扰乱,十二月,从略阳率领部落四千家回去保卫仇池,自己封号为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地区躲避战乱的人,很多都去依附令狐茂搜,令狐茂搜对他们接纳安抚;想要离去的人,也保护他们,送给他们财物。

[6]是岁,以扬烈将军巴西赵为益州刺史,发梁、益兵粮助雍州讨氐、羌。

[6]这一年,任命扬烈将军、巴西人赵为益州刺史,征调梁州、益州的军队和粮食援助雍州讨伐氐、羌人。

七年(丁巳、297)

七年(丁巳,公元297年)

[1]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肜、夏侯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为国取耻。”肜、骏不听,逼遣之。癸丑,外与卢播、解系攻万年于六陌。处军士未食,肜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统绝矢尽,救兵不至。左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1]春季,正月,齐万年驻守梁山,有部众七万人。梁王司马肜、夏侯骏派周处率领五千士兵攻打齐万年。周处说:“军队没有后面的接续,必然要失败,这不只是个人丧命,还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司马肜、夏侯骏不听他的劝告,逼着他出发。癸丑(初四),周处与卢播、解系在六陌攻打齐万年。周处军队的士兵们还没有吃饭,司马肜就催促命令他们马上进攻,从早上一直战斗到晚上,斩杀俘获了大批敌军。周处的军队弓弦断了,箭矢用尽了,救兵就是不来。周处身边的人劝他撤退,他抚摸长剑说道:“这正是我效忠舍命的日子。”于是拼力作战,直到战死。朝廷虽然因此而责怪司马肜,但是也不能治他的罪。

[2]秋,七月,雍、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万钱。

[2]秋季,七月,雍州、秦州大旱,瘟疫流行,一斛米价值一万钱。

[3]丁丑,京陵元公王浑薨。九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

[3]丁丑(疑误),京陵元公王浑去世。九月,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

戎为三公,与时浮沈,无所匡救,委事僚采,轻出游放。­性­复贪吝,园田遍天下,每自执牙筹,昼夜会计,常若不足。家有好李,卖之恐人得种,常钻其核。凡所赏拔,专事虚名。阮咸之子瞻尝见戎,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曰:“将无同!”戎咨嗟良久,遂辟之。时人谓之“三语掾”。

王戎担任三公,随着当时的趋向升降、沉浮,对于国家的政事没有匡正与救助。他把事情委托给下属,轻身外出游玩。他生­性­贪婪、吝啬、园林、田地遍天下,时常独自手持筹码,昼夜计算,常常好象不满足的样子。他自己家里种的李子非常好,卖出去恐怕别人得到种子,就在李子核上钻了洞。他所赏识提拔的人也都只看虚名。阮咸的儿子阮瞻曾经与王戎会面。王戎问他说:“圣人看重名分,老、庄明了自然,他们的宗旨是相同还是不同?”阮瞻说:“莫非同?”王戎赞叹不已,于是征召阮瞻,当时的人们称之为“三语掾”。

是时,王衍为尚书令,南阳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之人,争慕效之。衍与弟澄,好题品人物,举世以为仪准。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嗟叹良久,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乐广­性­冲约,与物无竞。每谈论,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王澄及阮咸、咸从子、秦山胡毋辅之、陈国谢鲲、城阳王、新蔡毕卓,皆以任放为达,至于醉狂­祼­体,不以为非。胡毋辅之尝酣饮,其子谦之窥而厉声呼其父字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辅之欢笑,呼入共饮。皆卓尝为吏部郎,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瓮间盗饮之,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乐广闻而笑之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

当时,王衍担任尚书令,南阳人乐广任河南尹,他们都喜好清谈,存心于事务之外,在当时很有名望,朝野上下倾慕他们并争相仿效。王衍和他的弟弟王澄,喜好评论人物并定其高下,当世之人都把他们的评价作为标准。王衍­精­神意态聪明秀美。他小的时候,山涛见到了他,赞叹了很久,说:“什么样的老­妇­人,生下了这样的孩子!但是妨害天下百姓的人,未必就不是这个人。”乐广­性­情淡泊谦和,简约,清明广远,与世无争。他谈论起来,总是以简略的语言辨析事理,使人感到心服、满足,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保持沉默。他谈论人,必定先称赞这个人的长处,那么这人的短处不用他说自然也就显现出来了。王澄以及阮咸、阮咸的侄子阮、泰山人胡毋辅之、陈国人谢鲲、城阳人王、新蔡人毕卓,都以放纵任­性­为通达,甚至喝醉了酒发狂,­祼­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胡毋辅之曾经畅饮,他的儿子胡毋谦之见到了,厉声叫着他的字说:“彦国,你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不应当这样作!”胡毋辅之欢喜地笑起来,叫他过来一起喝酒。毕卓曾经任职吏部郎,邻室的主人酿造的酒熟了,毕卓喝醉了酒。夜里,溜到放置酒瓮的房间里去偷酒喝,被看管酒的人捆绑起来,第二天早晨一看,原来是毕吏部。乐广听说以后笑他说:“名分礼教之内自有欢乐之处,何必如此!”

初,何晏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王衍之徒皆爱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诞为美,弛废职业。裴著《崇有论》以释其蔽曰:“夫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全无也。盖有饰为高谈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陈空无之美。形器之累有征,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象之言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屈于所习,因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一唱百和,往而不反,遂薄综世之务,贱功利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赞其旨。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远;奉身散其廉­操­,谓之旷达;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幼之序,混贵贱之级,甚者至于­祼­裎亵慢,无所不至,士行又亏矣。

当初,何晏等人师法、陈述老子、庄子,他们所树立的观点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作根本。所谓无,就是明了事物的真象,以成就天下的事务,这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存在的道理。­阴­阳赖此而发育滋长,贤能的人赖此而成就德行。所以无的功用,虽然没有爵位却很重要。”王衍之徒都很喜爱和尊重何晏。从此,朝廷的士大夫都把虚浮放诞作当美好的行为,对自己的职务松懈荒废。裴撰写《崇有论》解说这种风气的弊端说:“利益和欲望可以减损却不可以断绝它的存在;事物可以节制却不可完全没有。有装扮成为具有发表议论的才能的人,深刻地列举了有形的过失,盛赞空无的美好。有形的器物虽然有妨碍但却可以证验,空无的义理却难以考察。美妙善辩的文字能使人欢喜,似乎是那么一回事的言谈足以使人迷惑。众人听了这些言论为之迷乱,沉迷于已有说法,虽然有一些不赞同这些说法的人,但由于言辞不能通,就屈从于所形成的习俗,因此认为虚无的道理的确不可以掩盖。一人唱而百人应和,去而不返,于是看不治理天下的事务,轻贱功劳业绩的作用,崇尚游手好闲的事务,蔑视有经世之实的贤能之人。人情这样趋向,名与利随之而来,于是,能文之士扩大其辞,言语迟钝的人赞美其宗旨。创立学说凭藉于虚无的意旨,就被称为玄妙;居于官位而不亲临自己的职务,就被称为风雅深远。侍奉自身、疏略廉洁的­操­守,被称之为心胸开阔,没有拘束。所以磨炼节­操­与德行的风气,更加衰落。放纵的人借着这种风习,有的违背祭祀、丧葬的礼仪,忽视形貌举止的仪表,轻慢长幼的次序,混淆贵贱的等级,更有甚者,到了赤身露体不庄重的地步,真是无所不至,士大夫的­操­行又被毁坏。

夫万物之有形者,虽生于无,然生以有为已分,则无是有之所遣者也。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从,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众,非无为之所能修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谓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渊之鳞,非偃息之所能获也;陨高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由此而观,济有者毕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然习俗已成,论亦不能救也。

“有形的万物,虽然是由无滋生出来的,然而既已生出来,有与无就已经有了区别,那么无就是被有所遗弃的了。所以繁殖已经在生长的有,并不是无的作用所能够达到的;治理已经存在的百姓,并不是无为就能掌管的。心并不就是事务,但是控制事务必须要通过心,然而却不能说心是无。工匠并不是器具,但是制作器具必须要由工匠才行,然而却不能说工匠是不存在的。因此要想捕捞深水中的鱼虾,并不是安卧就能得到的;要想让高墙上的鸟儿落下来,并不是安静地拱手就可以成功的。由此看来,增益有形的事物是有用的。虚无对于已有的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呢?”然而习俗已经形成,裴的议论也不能有所救助。

[4]拓跋猗度漠北巡,因西略诸国,积五岁,降附者三十余国。

[4]拓跋猗越过沙漠以北去巡视,借此向西攻打各国。经过了五年,投降归附他的有三十多个国家。

八年(戊午、298)

八年(戊午,公元298年)

[1]春,三月,壬戌,赦天下。

[1]春季,三月,壬戌(十九日),大赦天下。

[2]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2]秋季,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闹大水灾。

[3]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余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

[3]当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从巴西宕渠去依附张鲁。魏武帝攻克了汉中,李氏带领五百多家归附魏武帝,被授予将军职,迁移到略阳以北地区,称号为巴氐。李氏的孙子李特、李庠、李流,都有材力而又勇武,善于骑马­射­箭,­性­格仗义抱不平,州中与之志同道合的人都去归附他们。

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六郡民流移就谷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剑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异之。

到了齐万年造反的时候,关中连年庄稼不熟,略阳、天水六个郡的老百姓流亡、迁移,寻找粮谷进入汉川的有几万家。路上处处见到有了病和穷苦的人,李特兄弟经常救助赈济、保护这些人,从此得到了众人之心。流亡的百姓到了汉中,上书请求在巴、蜀寄食,朝廷议政时不允许,派遗侍御史李持符节慰劳,同时监督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剑阁。李到了汉中,接受了流民的贿赂,上表说:“流民有十万多人,不是汉中一个郡所能够救济的,蜀地有粮食储备,人又丰足富裕,可以让流民去那里解决吃饭问题。”朝廷听从了李的意见。从此,流民散布于梁州、益州,不能禁止。李特到了剑阁,不由得长叹说:“刘禅拥有这样的地方,竟然投降了别人,难道不是才能平庸、低下的人吗?”听到他的话的人,都觉得他不一般。

[4]张华、陈准以赵王、梁王,相继在关中,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才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4]赵王和梁王相继在关中,他们都悠闲自得,傲慢尊贵,不理军事,部队长久无事,没有机会建立功劳。张华和陈准基于这个原因,就推荐孟观,说他深沉刚毅,文武双全,派他去讨伐齐万年。孟观亲临战阵,以身体迎着敌人的石头箭矢,大战十几次,每一次都打败了敌人。

资治通鉴第八十三卷

晋纪五 孝惠皇帝上之下元康九年(己未、299)

晋纪五 晋惠帝元康九年(己未,公元299年)

[1]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

[1]春季,正月,孟观在中亭击溃氐人,抓获齐万年。

[2]太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当其强也,以汉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弓虽暴为寇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

[2]太子洗马陈留人江统,认为戎人、狄人祸患中华,应当尽早断绝为祸的根源,于是作《徙戎论》以提醒朝廷,说:“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处于极边远的地区。禹平定九州而西戎服从了安排。西戎禀­性­贪婪、凶暴强悍,无仁爱之心。四夷之中,戎、狄最为突出,势力衰弱则敬畏服从,势力强大就侵扰叛乱。当他们强盛时,像汉高祖那样的实力也被困于白登,像孝文帝那样的实力也曾驻军霸上。等到他们衰弱时,像汉元帝、成帝时那样的微弱国力,单于还得来朝见。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实证。因此有道的君王处理夷、狄事务,就是防御夷狄常备不懈,虽然他们叩头进贡宝物珍奇,边城并不放松守备,当他们起来作乱时,军队也不加以远征,就是希望境内安宁,疆域不受侵扰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封疆不固,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自是四夷交侵,与中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等到周王朝失去纲纪,诸侯恣意征伐,因此,彼此的疆域不稳定,诸侯因为利害关系而各存异心,西戎、北狄得以乘隙进入中原,有的诸侯招抚利诱他们为自己所用,从此四方各族交相杂入,与中原人错综而居。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兵威震邻,打击胡人,驱逐越人,到这时,中原地区不再有各种夷族了。

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败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马贤,仅乃克之。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中世之寇,惟此为大。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敝矣。

3“东汉建武年间,马援担任陇西太守,征讨叛乱的羌人,迁徙羌人残余到关中,让他们居住在冯翊、河东的空荒之地。数年后,他们人口繁衍生息,既倚仗自己的富强,又苦于汉人的­骚­扰,东汉永初元年,羌人叛乱,消灭了当地守军,屠城破邑,邓骘也被击败。羌人侵入河内郡。十年之中,羌汉都衰败了,任尚、马贤仅仅是压制住他们而已。从此以后,残余火种不灭,稍有机会,他们就不断­骚­扰叛乱。中世时的寇患,以这支羌人最严重。魏兴盛之初,与蜀国分隔,疆场上的戎人,也分属两国,魏武帝迁徙武都的氐人到秦川,想以此而削弱乱寇增强国力,抵御蜀国。这实际是权宜之际,而不是从万世的利益上考虑的。今天我们所承受的这个现实,就已经遭受到那权宜之计的弊病的影响了。

夫关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敝,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析支之地,徒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阂山河,虽有寇暴,所害不广矣。

“关中土地服沃,物产丰富,是帝王居住的地方,没有听说西戎、北狄应当在这块土地上居住。不属于我们的族类,他们的想法必定不同。但因为他们衰弱,把他们迁到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士人百姓习以为常,玩忽对待,欺侮他们的软弱,使他们的怨恨刻骨铭心,一旦人口繁育强盛,便产生反叛之心。以他们贪婪强悍的本­性­,带着愤怒的心情,等候机会合适,就伺机叛乱。他们居住在封疆之内,没有障碍工事阻隔,抢掠没有防备的人,收掠散野的财物,所以能够成为祸患而迅速蔓延,危害不可测度,这种必然的趋势,是已经验证的事实。当今最好的办法是,趁军队威势正旺盛,战时的一切都未取消,迁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的各部落羌人,安置在先零、罕、析支等地;迁徒扶风、始平、京兆的氐人,让他们出去还归陇右,安置在­阴­平、武都地区,发给路上所需的口粮,足以使他们自己到达。各自归附本族,返回故乡,让属国都尉、抚夷护军等官员依所辖地区集中安置他们。这样,西戎人与晋国人不相杂居,各得其所。即使他们有为乱华夏之心,兴起战乱的预兆,也与中原相隔极远,隔山阻河,虽然有敌寇作乱,所危害的地区也不会太广泛。

难者曰:氐寇新平,关中饥疫,百姓愁苦,咸望宁息;而欲使疲悴之众,徒自猜之寇,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答曰:子以今者群氐为尚挟余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至于此乎?曰:无有余力,势穷道尽故也。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己矣。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流散,离逖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遭敝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寇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

“驳难的人说:氐人叛乱刚刚平定,关中饥馑,流行时疫,百姓愁苦,都盼望着安定休息;而要让疲惫病弱的人去迁移心存疑忌的敌人,恐怕会士气耗尽而力量不足,完成不了这一事业,这样,先前的灾害还没来得及消除,新的变故又会突然出来。回答说:您认为现在氐人是还依靠剩余的资财,悔恨自己的过错而归于正道,感念我们的好意恩惠而来顺从归附呢,还是走投无路,心智与兵力都已困乏,害怕我们武力剿除才到这一地步呢?我说:是没有余力,走投无路的缘故。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他们的命运而使他们的进退都听从我们的调遣了。喜欢自己职业的人不会调换工作,满意自己住所的人没有迁居的想法。这时,他们正疑心有危险而惧怕,恐怖而紧张急迫,所以能够用武力的威慑来制服,使他们一点都不敢违抗。趁着他们死亡逃离,流散各处,远离而没有聚集,加之他们与关中人,户户都是仇敌,所以能够把他们迁到僻远处,让他们不怀念这个地方。圣贤之人谋事,在事情未发生时就进行处置,在尚未动乱时就去治理,至道未显现天下就已平定,恩德未炫露事情就已成功。其次则能够转祸为福,转败势为成功,陷于困境能够渡过,遭遇阻塞而得疏通。现在您承受着旧措施所带来的结果而不谋求开始改变这一措施,偏爱不断变换路线而又沿着翻车的轨道, 这是为什么呢?再说关中的人口一百多万,约略计算人口比例,戎人、狄人占了一半,让他们继续居住或是迁移,都必须有口粮,如果出现欠缺,粥饭供应不能接继,就得拿出关中的全部粮食来保全他们的生计,绝没有把他们弃置沟壑而不侵扰掠夺的道理。现在我们将他们迁徒,沿途供给粮食而使他们到达,让他们归往自己族类所在地,使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而秦地的人口就能得到另一半粮食。这就是供给迁徒者以途中口粮,给留居者装满的粮仓,缓解关中的紧张,消除盗贼的根源,花费一朝一夕的开销,成就长年获益的基础。如果害怕短暂行动的小工程,而忘却一劳永逸的弘大方略,吝啬日月之间的麻烦劳苦,而给后世留下寇敌之患,这不是所说的能够创业并流传后世,为子孙后代着想的人。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谷远。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

“并州的胡人,原本就是凶恶的匈奴强盗,东汉建安年间,派右贤王去卑诱骗呼厨泉作为人质,听任他们的部落散居在并州六个郡。魏咸熙年间,因为一支部落太强,分为三个部落。晋泰始初年,又增为四部落,这时刘猛从内部叛乱,勾结外族敌人;近年郝散之变,也发端于谷远这个地方。现在匈奴有五个部落,几万户之多,人口的兴盛,超过西戎。他们天­性­骁勇,擅长­射­箭骑马,超过氐、羌一倍,如果发生没有想到的战事的话,那么并州一带就值得忧惧。

正始中,毋丘俭讨句骊,徒其余种于荥阳。始徒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逮耳。

“魏正始年间,毋丘俭征讨句骊,将他们的残余迁到荥阳。刚迁徒时,只有百户;子孙繁衍,现在人数已达几千,几代之后,一定会达到繁盛。现在百姓失业,还有人流亡叛乱,犬马肥壮而众多,就会互相啃咬,何况像夷、狄那样,哪能不发生变故!他们只是感到自己微弱,势力还不能达到罢了。

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德施永世,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治理国家的人,忧虑不在人少而在于国家不安定,以四海的辽阔,百姓的富裕,哪里一定要异族人在其中然后才能得到满足呢!这些异族人都可以发布告示遣送,使他们还归本来的地方,慰藉他们客居怀乡的思绪,解除我们中华心中的芥蒂。《诗经》说:‘施给中原德惠,安定四方部族。’恩德施于永世,这个计策是长远的!”结果朝廷没有能够采用这个计策。

[3]散骑常侍贾谧侍讲东宫,对太子倨傲,成都王颖见而叱之;谧怒,言于贾后,出颖为平北将军,镇邺。征梁王肜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以河间王为镇西将军,镇关中。初,武帝作石函之制,非至亲不得镇关中,轻财爱士,朝廷以为贤,故用之。

[3]散骑常侍贾谧在东宫为太子讲学,对太子态度傲慢,成都王司马颖发现后斥责他。贾谧大怒,告到贾皇后,随即发落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守邺城。惠帝征召梁王司马肜任大将军、录尚书事。任命河间王司马为镇西将军,镇守关中。起初,晋武帝曾规定了一个制度,藏于宗庙的石匣之中,规定不是直系亲属不能镇守关中。司马看轻财物而爱惜士人,朝廷认为他德才兼备,可以重用他。

[4]夏,六月,高密文献王泰薨。

[4]夏季,六月,高密文献王司马泰去世。

[5]贾后­淫­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又以簏箱载道上年少入宫,复恐其漏泄,往往杀之。贾模恐祸及己,甚忧之。裴与模及张华议废后,更立谢淑妃。模、华皆曰:“主上自无废黜之意,而吾等专行之,傥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且诸王方强,朋党各异,恐一旦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稷。”曰:“诚如公言。然宫中逞其昏虐,乱可立待也。”华曰:“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宜数为陈祸福之戒,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于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已。”旦夕说其从母广城君,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贾模亦数为后言祸福;后不能用。反以模为毁己而疏之;模不得志,忧愤而卒。

[5]皇后贾氏­淫­乱暴虐日甚一日,与太医令程据等人私通。还让人把路上的少年装进竹箱偷带入宫,但又怕这些少年把事泄漏出去,往往杀掉他们。贾模怕这些事牵连自己,非常忧虑。裴与贾模以及张华商议废黜贾皇后,改立谢淑妃为皇后。贾模、张华都说:“皇帝自己没有废黜皇后的想法,我们擅自进行这事,假如皇帝并不同意,那该怎么办?再说各诸侯王正当强盛时,都有各自的势力和亲近的人。恐怕一旦事情不成,招来祸患,­性­命丢掉而国家危殆,对国家社稷不利。”裴说:“确实如你们所说。但是皇后在宫中昏乱暴虐而肆意放任,她的麻烦很快就会来临。”张华说:“你二人都是皇后的亲戚,你们的意见她可能相信,应该多向她陈述戒惧祸福,希望她不要过分,那样天下还不至于出现祸乱,我们也就能够悠闲自在地度日了。”裴从早到晚地劝说他姨母广城君,让她告诫皇后贾氏能够亲近厚待太子。贾模也多次对皇后讲述祸福的道理,皇后听不进去,反而认为贾模这样是诋毁自己,因而疏远他。贾模善良的愿望不能达到,忧郁激愤而死去。

秋,八月,以裴为尚书仆­射­。虽贾后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惟恐其不居权位。寻诏专任门下事,上表固辞,以“贾模适亡,复以臣代之,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举,为圣朝累。”不听。或谓曰:“君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远引而去。傥二者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慨然久之,竟不能从。

秋季,八月,任命裴为尚书仆­射­。裴虽然是皇后贾氏的亲属,但是美好的声名一直广为人知,各地都惟恐他不能担当重要的职务。不久,惠帝下诏书让裴独掌门下事要职。裴上书惠帝坚持推辞,说:“贾模刚刚去世,又让我来取代他的职位,这样提高外戚的声望,显露出偏向和私情的安排,会给神圣的朝廷带来麻烦。”惠帝不同意。有人对裴说:“您有说话的机会,还应该对皇后详细地说。说了仍然不同意,那就应远远地离去。假如这两条路都不走,即使上书十次,也难以逃脱灾祸。”裴感慨了好久,但终究也没有听从。

帝为人戆,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贾、郭恣横,货赂公行。南阳鲁褒作《钱神论》以讥之曰:“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惠帝为人愚鲁痴呆,一次在华林园听到蛤蟆的叫声。就问左右随从说:“ 这叫的东西,是为公事叫呢!还是为私事叫呢?”当时天下灾荒饥馑,有的百姓都饿死了,惠帝听到后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因此权力都由手下的小人掌握,政令出自许多部门而不能统一发布,有权势地位的人家互相推举,如同市场交易。贾氏、郭氏肆意妄为,官场上贿赂公然进行。南阳人鲁褒作了一篇《钱神论》讥讽这种现象说:“钱的形象,像天地一样有圆有方,人们亲它爱它如同兄弟,尊称它叫孔方。没有美德而倍受尊崇,没有权势而灸手可热,出入宫廷高门,可以转危为安,起死复生,变尊贵为卑贱,置活人于死地。所以愤怒争执时没有钱就不能取胜,冤屈困厄时没有钱就不能得救,冤家仇敌没有钱就不能解怨释仇,美好的声誉没有钱就不能传播。当今都城的王公贵族,权势要人,个个爱我们孔方兄而没有休止,拿钱的手,紧抱着钱始终不放松。当今的人心中只有钱罢了。”

又,朝臣务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议,群下各立私意,刑法不壹,狱讼繁滋。裴上表曰:“先王刑赏相称,轻重无二,故下听有常,群吏安业。去元康四年大风,庙阙屋瓦有数枚倾落,免太常荀;事轻责重,有违常典。五年二月有大风,兰台主者惩惧前事,求索阿栋之间,得瓦小邪十五处,遂禁止太常,复兴刑狱。今年八月,陵上荆一枝围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虽知事小,而按劾难测,搔扰驱驰,各竞免负,于今太常禁止未解。夫刑书之文有限而舛违之故无方,故有临时议处之制,诚不能皆得循常也。至于此等,皆为过当,恐­奸­吏因缘,得为浅深也。”既而曲议犹不止,三公尚书刘颂复上疏曰:“自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议异,狱犴不平。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平也;大臣释滞,若公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乃下诏,“郎、令史复出法驳案者,随事以闻,”然亦不能革也。

还有,朝廷官员都追求苛峻明察来比较高下,每当遇到有疑义的问题,群臣都拿出自己的解释,这样,惩罚罪犯的法律不相统一,以致案件与官司层出不穷。裴上奏表说:“先王刑罚奖赏都恰当合适,轻重的尺度统一,所以下面遵从执行起来有一定的法度,官吏们也安心自己的职业。过去元康四年刮大风,祖庙宫殿的屋瓦被风刮落了几片,就罢免了太常荀,事情轻而处罚重,违背了正常的规定。元康五年二月又刮大风,兰台主事的官员以前面的事为教训,非常害怕,在房梁屋角之间仔细寻找,找到瓦片略有歪斜的地方有十五处,于是将太常囚禁,又兴起了狱案。今年八月,陵园里有一枝粗七寸二分的荆条被砍断,司徒、太常等官员急得往来奔走,虽说知道事情不大,但如何处罚却难以预料,四处疏通,各自竞相洗刷自己,到现在对太常的囚禁还没有解除。刑法的条文有限而违反法律的缘故却多得漫无边际,所以虽有处罚时依事讨论议定处置的制度,确实不能都得以按照惯例处置。至于上述这类例证,都属于超过限度,这样恐怕­奸­邪的官吏就会因袭而随意判定罪的轻重。”过后,曲解法律条文随意议处的事仍然没有停止。三公尚书刘颂又上书朝廷,说:“自近代以来,法律逐渐出自许多部门,法令非常不统一,官吏不知道应该遵守什么,下面也不知道哪些是违法而应该避免的,­奸­诈的人因此而得售其­奸­,身居高位的人难以核察下属,事体相同而评论不同,结果判决不公平。国君与臣下,各有所执掌的职司。要使法令人人必须遵奉,所以要求有关负责人遵守条文;章理有不通之处,所以让大臣来解释;情况特殊,可以由国君根据情况随机相应断处。有关负责官员遵守条文,如西汉张释之公允地依法处理违反皇帝出行时清道法律的人。大臣解释不通的地方,如西汉公孙弘判处郭解案。国君根据情况随机相应断处,如汉高祖杀死丁公的行动。天下的很多事情,凡不属于这类事的,不能随意妄加议处,都应该依照法规、律令来处理。这样才能使法律取信于百姓,人们所听到的没有疑惑,官吏们没有做坏事的机会,这样就能谈论治理国家的事了。”于是朝廷下诏书说:“郎、令史等官员再遇到法律规定之外而需要讨论议处的事情,要随案件本身上报处理意见。”但是还是不能革除随意议处的弊端。

颂迁吏部尚书,建九班之制,欲令百官居职希迁,考课能否,明其赏罚。贾、郭用权,仕者欲速,事竟不行。

刘颂升任吏部尚书,建立了将官员分九个等级考核的制度,计划使朝廷大小官员在职位上都企求升迁,考核官员胜任与否,明确对官员的奖惩制度。但是贾氏、郭氏专擅朝廷大权,想当官的人都想迅速升迁,这样刘颂的计划没有能够实行。

裴荐平阳韦忠于张华,华辟之,忠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张茂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大丈夫之所为哉!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其溺于深渊而余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

裴向张华推荐平阳人韦忠。张华起用韦忠,韦忠称病推辞。有人问他原因,韦忠说:“张华华而不实,裴贪得无厌,他们抛弃朝廷的制度礼仪而依附于作乱的皇后,这难道是大丈夫所作的事吗!裴几次都有心推举我,但我常常担心他沉溺于深渊,余波会牵连我,难道能撩起衣服而跟随他吗?”

关内侯敦煌索靖,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关内侯敦煌人索靖,预知天下将要大乱,指着洛阳皇宫门前的铜塑骆驼感叹说:“大概以后会在荆棘中看到你吧!”

[6]冬,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6]冬季,十一月,甲子朔(初一),发生日食。

[7]初,广城君郭槐,以贾后无子,常劝后使慈爱太子。贾谧骄纵,数无礼于太子,广城君恒切责之。广城君欲以韩寿女为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韩氏以自固;寿妻贾午及后皆不听,而为太子聘王衍少女。太子闻衍长女美,而后为贾谧聘之,心不能平,颇以为言。及广城君病,临终,执后手,令尽心于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赵粲、贾午,必乱汝家事;我死后,勿复听入。深记吾言!”后不从,更与粲、午谋害太子。

[7]当初,广城君郭槐,因为皇后贾氏没有孩子, 经常劝皇后,让她慈爱太子。贾谧骄横放肆,多次对太子无礼,广城君经常严厉地叱责他。广城君打算让韩寿的女儿去作太子妃,太子也想与韩氏联姻以稳固自己的地位。韩寿的妻子贾午及皇后都不同意,却为太子聘定王衍的小女儿。太子听说王衍的大女儿长得漂亮,而皇后却为贾谧聘定了她,太子心里愤愤不平,有一些不满的话。等到广城君病危,临终时拉住贾皇后的手,叫她对太子尽心,言辞非常恳切中肯。又说:“赵粲、贾午,一定会把你家的事搅乱,我死后,不要再听任他们随便进宫,请用心记住我的话!”皇后没有听从广城君的告诫,又与赵粲、贾午图谋陷害太子。

太子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贾后复使黄门辈诱之为奢靡威虐。由是名誉浸灭,骄慢益彰,或废朝侍而纵游逸,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东宫月俸钱五十万,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犹不足。又令西园卖葵菜、蓝子、­鸡­、面等物而收其利。又好­阴­阳小数,多所拘忌。洗马江统上书陈五事:“一曰虽有微苦,宜力疾朝侍。二曰宜勤见保傅,咨询善道。三曰画室之功,可宜减省,后园刻镂杂作,一皆罢遣。四曰西园卖葵、蓝之属,亏败国体,贬损令闻。五日缮墙正瓦,不必拘挛小忌。”太子皆不从。中舍人杜锡,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尽忠谏,劝太子修德业,保令名,言辞恳切。太子患之,置针著锡常所坐毡中,刺之流血。锡,预之子也。

太子年幼时有好的名声,长大后却不喜欢学习,只知道与周围的人嬉笑玩耍,贾皇后又让宦官之类人引诱他,使他变得奢侈挥霍又骄横暴虐。因此太子的声誉与日俱下,而骄横傲慢却日益突出,有时沉溺于游乐之中,竟不顾每日清晨问候侍奉皇帝的规定。还在宫中作买卖让手下人买卖酒­肉­,太子亲手拈量分量,斤两竟不差分毫。太子的母亲,原来就是屠夫家的女儿,所以太子也爱好卖­肉­。太子每月有五十万钱的俸禄,却经常预支两个月,还不够花销。又让西园出售蔬菜,蓝草籽、­鸡­、面粉等物品,以此赚钱。太子还爱好­阴­阳家的小把戏,平常有很多禁戒忌讳。任太子洗马职的江统给他上书,陈述五件事:“一、即使稍微有些小病痛,也应勉力支撑遵守每日清晨问侯、侍奉皇帝的规定。二、应当经常面见师傅,向他们请教为善的道理。三、雕画宫室的事,应当减少或免去,在后园雕刻之类的劳作,也同时都取消。四、西园卖菜之类的行为,损害国家的形象,也贬低自己的声誉。五、对修缮墙壁房屋之类,没有必要拘泥于琐细的忌讳。”太子都没有接受。中舍人杜锡,担心太子的地位不稳定,经常尽心尽意地劝谏,规劝太子修习有关德行品­性­的功业,维护好的名声,言辞恳切。太子反倒怨恨杜锡,把针放在杜锡经常坐 的毡子中,杜锡被针扎得流血。杜锡是杜预的儿子。

太子­性­刚,知贾谧恃中宫骄贵,不能假借之。谧时为侍中,至东宫,或舍之,于后庭游戏。詹事裴权谏曰:“谧,后所亲昵,一旦交构,则事危矣。”不从。谧谮太子于后曰:“太子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若宫车晏驾,彼居大位,依杨氏故事,诛臣等,废后于金墉,如反手耳。不如早图之,更立慈顺者,可以自安。”后纳其言,乃宣扬太子之短,布于远近。又诈为有娠,内藁物、产具,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欲以代太子。

太子­性­格刚愎,知道贾谧倚仗皇后的势力而傲慢高贵,不能容忍和敷衍贾谧。贾谧当时担任侍中,到太子住处时,太子有时就把他撇在一边,自己到后边庭园游玩。太子的官员詹事裴权劝谏太子说:“贾谧是皇后所亲近溺爱的人,一旦他进谗言,那情况就危险了。”太子不接受。果然贾谧向皇后进谗言陷害太子说:“太子储备很多私财用来结交小人,就是因为图谋您的缘故。如果皇帝驾崩,他登上皇位,一定会按照您过去对杨骏、太后的做法来对待您,对他来说,诛杀我们,把您废黜并囚禁在金墉城,易如反掌。还不如早作打算,重新立一个心慈而顺从的人为太子,这样您就能够安全了。”皇后采纳了贾谧的计策,就宣杨太子的短处,并广为传播。还假称自己已怀孕,在宫内准备了禾草之类的物品等接生的工具,接来妹夫韩寿的儿子韩祖慰来抚养,计划让韩祖慰来取代太子。

于时期野咸知贾后有害太子之意,中护军赵俊请太子废后,太子不听。左卫率东平刘卞,以贾后之谋问张华,华曰:“不闻。”卞曰:“卞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士感知已,是以尽言;而公更有疑于卞邪!”华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卞曰:“东宫俊如林,四率­精­兵万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贾后常使亲党微服听察于外,颇闻卞言,乃迁卞为雍州刺史。卞知言泄,饮药而死。

这时朝廷内外都知道贾皇后有谋害太子的想法,中护军赵俊请太子废掉皇后,太子没有听从。左卫率东平人刘卞,向张华询问贾皇后的图谋,张华说:“不知道。”刘卞说:“我本来是须昌的小官吏,受您的成全提拔才有今天。为士的感念知遇之恩,所以言无不尽;可您却对我有重重疑虑!”张华说:“如果贾皇后有这种图谋,您打算怎么办?”刘卞说:“太子身边聚集着很多有才能的俊杰,护卫太子的左卫率、右卫率、前卫率、后卫率统辖着一万­精­兵。您身居辅导国君、主持国政的要职。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命令,皇太子便入朝总领录尚书事,这样把贾皇后废黜在金墉城,只需两个小宦官的力量而已。”张华说:“现在天子治理国家,太子是他的儿子,我又没有接受主持国政的使命,匆匆与太子­干­这样的事,这是无视君主、无视父亲而把自己的不孝向天下展示的举动。何况有权势的外戚充满朝廷,威权不出于一处,能有一定成功的把握吗?”当时,贾皇后常常派亲近党羽隐蔽身分在朝廷外探听察看,听到了一些有关刘卞要协助太子废黜皇后的言论,于是就将刘卞调任为雍州刺史。刘卞知道自己的话已泄露出去,就服毒自杀。

十二月,太子长子病,太子为求王爵,不许。疾笃,太子为之祷祀求福。贾后闻之,乃诈称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别室,遣婢陈舞以帝命赐太子酒三升,使尽饮之。太子辞以不能饮三升,舞逼之曰:“不孝邪!”天赐汝酒而不饮,酒中有恶物邪!“太子不得已,强饮至尽,遂大醉。后使黄门侍郎潘岳作书草,令小婢承福,以纸笔及草,因太子醉,称诏使书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谢妃共要,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愿成,当以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其字半不成,后补成之,以呈帝。

十二月,太子的大儿子司马生病,太子为他谋求亲王爵位,没有批准。司马病重,太子为他祈祷祭神求平安。贾皇后听说后,就假称惠帝身体不适,宣召太子入朝。太子进宫后,皇后不见他,把他安排在另外的房间,派婢女陈舞假称惠帝的命令赐给太子三升酒,让他全部喝掉。太子推辞说喝不了三升,陈舞胁迫说:“不孝呀!天子赐酒而你不喝,难道酒中有脏物吗?”太子迫不得已,勉强喝完,于是大醉。贾皇后让黄门侍郎潘岳书写了一封信的草稿,又让小婢女承福,拿着纸、笔和草稿,趁太子喝醉,诈称惠帝下诏命令他抄写,文中说:“陛下应当自己了断,不自己了断,我就要进宫替您了断。皇后也应该尽快自己了断,如不自己了断,我当亲手来了断,同时与谢妃约定,到时皇宫内外一起举事,请不要迟疑犹豫,以遭致后患。我在日、月、星三辰之下设盟饮血,皇天允许我担当扫除祸患,立道文为王,立蒋氏为王后。愿望实现,我将用猪、牛、羊三牲供奉北君星斗。”太子醉得昏昏沉沉,于是就照着写了。字有一半看不清,皇后描补成字,便以此呈交惠帝。

壬戌: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黄门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示之曰:“书如此,今赐死。”遍示诸公王,莫有言者。张华曰:“此国之大祸,自古以来,常因废黜正嫡以致丧乱。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详之!”裴以为宜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较太子手书,不然,恐有诈妄。贾后乃出太子启事十余纸,众人比视,亦无敢言非者。贾后使董猛矫以长广公主辞白帝曰:“事宜速决,而群臣各不同,其不从诏者,宜以军法从事。”议至日西,不决。后见华等意坚,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庶人,诏许之。于是使尚书和郁等持节诣东宫,废太子为庶人。太子改服出,拜受诏,步出承华门,乘粗犊车,东武公澹以兵杖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臧、尚同幽于金墉城。王衍自表离婚,许之,妃恸哭而归。杀太子母谢淑媛及母保林蒋俊。

壬戌(三十日),惠帝到式乾殿,召公、卿入宫,让黄门令董猛出示太子的信以及青纸写的诏书,惠帝说:“司马的信这样大逆不道,现在赐死。”把太子信及青纸诏书给王公大臣们传看,大家都不作声。张华说:“这是国家的大祸患,自古以来,常常因为废黜原定的太子而导致丧亡祸乱。再说我朝拥有天下的时间尚短,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裴认为应当先检验检查传递这信的人,再比较核对一下太子平日的手书笔迹,不然,恐怕其中有虚假失实的地方。贾皇后就拿出太子写的十几张启事,众官员对照着看,也没有敢说不一样的 .贾皇后又让董猛假托长广公主的言辞对惠帝说:“这件事应当尽快决断,而大臣们意见还不相同,对那些不同意这个诏令的,应当按照军法处理。”大臣们商议到太阳偏西,还没有议定。皇后见张华等大臣态度坚决,害怕事情发生变化,就建议把太子贬黜为平民,惠帝批准了这个建议。于是派遣尚书和郁等拿着符节到东宫,废黜太子为平民。太子更换了衣服出去,拜接了诏书,走出承华门,乘坐粗陋的牛车,东武公司马澹带领一队兵士押送太子及妃子王氏,还有司马、司马臧、司马尚三个儿子到金墉城关押起来。王衍上表请求让女儿与太子离婚,得到同意,妃子王氏恸哭着回到娘家。惠帝处死了太子的母亲谢淑媛以及具有保林身分的司马之母蒋俊。

永康元年(庚申、300)

永康元年(庚申,公元300年)

[1]春,正月,癸亥朔,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癸亥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康。

[2]西戎校尉司马阎缵舆棺诣阙上书,以为:“汉戾太子称兵拒命,言者犹曰罪当笞耳。今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犹为轻于戾太子。宜重选师傅,先加严诲,若不悛改,弃之未晚也。”书奏,不省。缵,圃之孙也。

[2]西戎校尉司马阎缵带着棺材到皇宫前上书,认为:“汉朝戾太子拥兵抗拒武帝的命令,大家都不过说太子的罪过应当受笞刑而已。现在司马接受惩罚时,仍不敢违背道统,他的罪过比起戾太子还要轻得多,应该重新为太子选择师傅,先加以严厉的教诲,如果还不悔改,再抛弃他也不晚。”书奏呈递上后,惠帝没有看。阎缵是阎圃的孙子。

贾后使黄门自首,欲与太子为逆。诏以黄门首辞班示公卿,遣东武公澹以千兵防卫太子,幽于许昌宫,令持书御史刘振持节守之,诏宫臣不得辞送。洗 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冒禁至伊水,拜辞涕泣。司隶校尉满奋收缚统等送狱。其系河南狱者,乐广悉解遣之;系洛阳县狱者,犹未释。都官从事孙琰说贾谧曰:“所以废徒太子,以其为恶故耳。今宫臣冒罪拜辞,而加以重辟;流闻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德也,不如释之。”谧乃语洛阳令曹摅使释之;广亦不坐。敦,览之孙;摅,肇之孙也。太子至许,遗王妃书,自陈诬枉,妃父衍不敢以闻。

贾皇后又安排了一个宦官自首,谎说是打算参与太子的叛乱。惠帝下诏令,让把这份自首文字在公卿大臣间公布,并派遣东武公司马澹率一千兵卒看押太子,将他幽禁于许昌宫,命令持书御史张振携带符节看守。还下诏令说,太子周围的臣僚不能与太子辞别送行。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人冒犯禁令到伊水,流着眼泪向太子辞别。司隶校尉满奋将江统等人逮捕送到牢狱。其中被押送到河南牢狱的人。河南尹乐广把他们全部释放送走。被押送到洛阳县牢狱的人,都还没有释放。都官从事孙琰对贾谧说:“所以把太子废黜遣送,是因为他作恶多端。现在太子东宫的臣僚冒着犯罪的危险与太子告别,而对他们严厉处罚,这事广为流传,反而宣扬了太子的美德,不如释放他们。”于是贾谧就告诉洛阳县令曹摅把他们释放。乐广也没有因擅自放人而受处罚。王敦是王览的孙子,曹摅是曹肇的孙子。太子到了许昌,给妃子王氏去信,陈述自己被诬陷冤枉的经过,而妃子的父亲王衍不敢把信上报惠帝。

[3]丙子,皇孙卒。

[3]丙子(十四),皇孙司马死去。

[4]三月,尉氏雨血,妖星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张华少子韪劝华逊位,华不从,曰:“天道幽远,不如静以待之。”

[4]三月,尉氏县降下血雨,不知名的妖星出现在南方,太白星在白天出现,中台的两颗星分开。张华的小儿子张韪劝张华辞去职位避祸,张华不接受,说:“上天之道幽深远长而不可测度,不如静观其变。”

[5]太子既废,众情愤怒。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皆尝给事东宫,与殿中中郎士猗等谋废贾后,复太子。以张华、裴安常保位,难与行权,右军将军赵王伦执兵柄,­性­贪冒,可假以济事。乃说孙秀曰:“中宫凶妒无道,与贾谧等共诬废太子。今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与贾、郭亲善、太子之废,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祸必相及,何不先谋之乎!”秀许诺,言于伦,伦纳焉,遂告通事令史张林及省事张衡等,使为内应。

[5]太子被废黜后,群情激愤。右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都曾经在太子东宫任过职,与殿中中郎士猗等图谋废黜贾皇后,恢复太子的地位。因为张华、裴只图安稳保住自己的地位,难以与他们合作,而右军将军赵王司马伦掌握兵权,­性­情贪楚冒失,能够借用他的力量完成此事。于是劝孙秀说:“皇后凶暴嫉妒为非作歹,与贾谧等人勾结诬陷并废黜太子。现在国家没有正宗的继承人,社稷面临着危险,大臣将要发起大的行动,而您名分上是在皇后的中宫任职,与贾氏、郭氏亲密要好,太 子的废黜,都说您事先就知道了,一旦行动开始,祸患一定会牵连到您,为什么不先考虑废黜皇后呢?”孙秀表示答应这样做,又告诉了司马伦,司马伦也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告诉了通事令史张林和省事张衡等人,让他们在宫内接应。

事将起,孙秀言于伦曰:“太子聪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明公素党于贾后,道路皆知之,今虽建大功于太子,太子谓公特逼于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虽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德明公,若有瑕衅,犹不免诛。不若迁延缓期,贾后必害太子,然后废贾后,为太子报仇,非徒免祸而已,乃更可以得志。”伦然之。

将要行事时,孙秀对司马伦说:“太子聪明而刚愎凶猛,如果让他回到东宫,一定不肯受别人的约束。您一直是贾皇后的人,路人皆知,今天即使为太子立下大功,太子也会说您只是迫于百姓的愿望,才反过来协助太子以求免受惩罚罢了,您即使忍气吞声不念旧怨,太子也一定不能真正感激您 ,如果出现一点小事,您还是不免被杀,不如拖延时间,这期间贾皇后一定会加害太子,那时您再出来废黜皇后,为太子报仇,不只免除了祸患,而且还可以进一步满足您的愿望。”司马伦认为很对。

秀因使人行反间,言殿中人欲废皇后,立太子,贾后数遣宫婢微服于民间听察,闻之甚惧。伦、秀因劝谧等早除太子以绝众望。癸未,贾后使太医令程据和毒药,矫诏使黄门孙虑至许昌毒太子。太子自废黜,恐被毒,常自煮食于前;虑以告刘振,振乃徒太子于小坊中,绝其食,宫人犹窃于墙上过食与之。虑逼太子以药,太子不肯服,虑以药杵椎杀之。有司请以庶人礼葬,贾后表请以广陵王礼葬之。

孙秀就派人挑拨离间,散布说殿中的人图谋废黜贾皇后,重立太子。贾皇后多次派宫女换上平民的衣服到民间探听察看。听到这些流言后非常害怕。司马伦、孙秀就劝说贾谧等人尽快除掉太子,断绝人们的希望。癸未(二十二日),贾皇后让太医令程据配制毒药,假称惠帝的诏令让黄门孙虑到许昌毒杀太子。太子被废黜后,就担心被毒死,经常让当自己的面煮饭。孙虑把事情告诉看守太子的刘振,于是刘振把太子搬迁到别的小房中,断绝了他的食品,宫人还偷偷从墙上传递食物给太子。孙虑拿药逼迫太子服食,太子不肯吃,孙虑就用捣药的木杵把太子打死。有关部门请示以平民的礼仪埋葬太子,贾皇后奏请用广陵王的礼仪埋葬太子。

[6]夏,四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6]夏季,四月辛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7]赵王伦、孙秀将讨贾后,告右卫飞督闾和,和从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癸巳,秀使司马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华拒之。雅怒曰:“刃将在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

[7]赵王司马伦和孙秀打算征讨贾皇后,告诉了右卫飞督闾和,闾和同意,约定癸巳(初三)三更一点的时候,以鼓声为号。癸巳(初三),孙秀派司马雅告诉张华说:“赵王司马伦打算与您一起共同扶助朝廷。为天下除害,派我来通知您。”张华拒绝。司马雅生气地说:“刀都要架在脖子上了,还说这样的话吗!”头也不回,就走了。

及期,伦矫诏敕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又矫诏开门,夜入,陈兵道南,遣翊军校尉齐王将百人排阁而入,华林令骆休为内应,迎帝幸东堂,以诏召贾谧于殿前,将诛之。谧走入西钟下,呼曰:“阿后救我!”就斩之。贾后见齐王,惊曰:“卿何为来?”曰:“有诏收后。”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后至上阁,遥呼帝曰:“陛下有­妇­,使人废之,亦行自废矣。”是时,梁王肜亦预其谋,后问曰:“起事者谁?”曰:“梁、赵。”后曰:“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遂废后为庶人,幽之于建始殿。收赵粲、贾午等付暴室考竟。诏尚书收捕贾氏亲党,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座皆夜入殿。尚书始疑诏有诈,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伦等斩之以徇。

到了约定的时候,司马伦假称惠帝诏令,命令皇宫禁卫军三部司马说:“皇后与贾谧等人杀害朕的太子。现在派车骑将军进宫废黜皇后,你们都应该服从,事情结束,赐于关中侯的爵位。不服从的人,诛杀三族。”大家都听从了司马伦。又假称惠帝诏令骗开宫门,趁夜晚进去,把兵卒安排在路的南侧。派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带领一百兵士推开小门进去,华林园令骆休为内应,接惠帝到东堂,用诏令宣召贾谧到殿前,将要诛杀他,贾谧跑到西钟下面,大呼:“皇后救救我!”随即被斩首。贾皇后看到齐王司马,吃惊地问:“你为什么来这儿?”司马说:“有诏令要逮捕您。”皇后说:“诏书应该从我这儿发出,哪来的什么诏书!”皇后到门口,远远地向惠帝呼喊:“陛下有妻子,却让人废黜,也就等于自己将要被废黜。”这时,梁王司马肜也事先知道这个计划,贾皇后问司马说:“图谋起事的是谁?”司马说:“梁王和赵王。”皇后说:“系狗应该系狗的脖颈,却反倒系在狗的尾巴上,怎么能不有这样的结果呢?”于是皇后被废黜为平民,囚禁在建始殿。又逮捕赵粲、贾午等人送往暴室狱考问罪行,下诏命令尚书逮捕贾氏亲信党羽,宣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等八部门的高级官员连夜入殿。尚书起初怀疑诏书是假的,尚书郎师景用公文奏请惠帝的亲笔诏书,司马伦等人就将他杀了昭示大臣。

伦­阴­与秀谋篡位,欲先除朝望,且报宿怨,乃执张华、裴、解系、解结等于殿前。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称诏洁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乾之议,臣谏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位?”华无以对。遂皆斩之,仍夷三族。解结女适裴氏,明日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如此,我何以活为!”亦坐死。朝廷由是议革旧制,女不从死。甲午,伦坐端门,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诛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司徒王戎及内外官坐张、裴亲党黜免者甚众。阎缵抚张华尸恸哭曰:“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

司马伦暗地与孙秀图谋篡夺皇位,打算先除掉朝廷中有名望的大臣,并且借机报复过去曾结怨的人,就把张华、裴、解系、解结等人押到宫殿前。张华对张林说:“你想谋害忠臣吗?”张林声称惠帝在诏书中质问张华说:“你身为宰相,太子被废黜,却不能为气节而死,这是为什么呢?”张华说:“式乾殿前的争议,我劝谏皇帝的过程全部都记录留存下来,可以复查。”张林说:“劝谏而不被采纳,为什么不辞职?”张华无言以对。于是把他们全部杀了,并诛杀三族。解结的女儿已许配裴氏,第二天就要出嫁,但祸事来临,裴家打算认亲使她活下来,解结女儿说:“家既然已经这样,我还活着­干­什么!”于是也被牵连处死。朝廷因此商议革除旧的制度,女儿不跟随父母家处死。甲午(初四),司马伦坐于端门旁,派遣尚书和郁持符节把贬为平民的贾氏押送到金墉城,诛杀了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人。司徒王戎及在皇宫内外供职的官员,因是张华、裴等人的亲戚党羽而被牵连罢官免职的有很多人。阎缵抚摸着张华的尸体痛哭流涕地说:“早就劝告您辞职而不肯,今天果然不免一死,这是命呀!”

于是赵王伦称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置府兵万人,以其世子散骑常侍领冗从仆­射­,子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虔为黄门郎,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百官总已以听于伦。伦素庸愚,复受制于孙秀。秀为中书令,威权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

于是赵王司马伦假称圣旨,赦免天下罪犯,自己担任持节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等显要官职,完全模仿当年宣帝、文帝辅佐曹魏王朝时所为。设置一万府兵,让他的长子散骑常侍司马任冗从仆­射­。儿子司马馥为前将军,封为济阳王;司马虔为黄门郎,封为汝­阴­王;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封为霸城侯。对孙秀等人都封给大郡,并让他们掌握兵权,文武官员有几千人封侯,百官都维持自己的职务以听命于司马伦。司马伦品­性­平庸而愚蠢,不久又受制于孙秀。孙秀任中书令,权力威势震慑朝廷,全国都侍从孙秀而用不着请示司马伦。

诏追复故太子位号,使尚书和郁帅东宫官属迎太子丧于许昌,追封子为南阳王,封弟臧为临淮王,尚为襄阳王。

诏令恢复已故太子司马的爵位封号,派尚书和郁带领东宫的官员僚属到许昌迎接太子的遗体。追封司马的儿子司马为南阳王,封司马的弟弟司马臧为临淮王,封司马尚为襄阳王。

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苟免,请禁锢终身。”从之。

有关部门奏报:“尚书令王衍空占着大臣的位置,太子被陷害后,想苟全自己逃避责任,请求对他终身禁止做官。”奏请得到批准。

相国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名德之士,以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束为记室,淮南王文学荀崧、殿中郎陆机为参军。组,勖之子;崧,之玄孙也。李重知伦有异志,辞疾不就,伦逼之不已,忧愤成疾,扶曳受拜,数日而卒。

相国司马伦想要笼络人心,选择任用海内德高望重的人。让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担任左、右长史,东平人王堪、沛国人刘谟担任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人束皙担任记室,曾任淮南王文学职的荀崧、殿中郎陆机担任参军。荀组是荀勖的儿子,荀崧是荀的五世孙。李重知道司马伦怀有篡国的异心,托病不去就职,司马伦不断逼迫,不得已勉强任职,几天后就死了。

[8]丁酉,以梁王肜为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为司空。

[8]丁酉(初七),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为司空。

[9]太子之废也,将立淮南王允为太弟,议者不合。会赵王伦废贾后,乃以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中护军。

[9]废黜太子司马时,曾打算立淮南王司马允为太弟,但意见不统一。遇到赵王司马伦废黜贾皇后,就让司马允担任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统领中护军。

[10]己亥,相国伦矫诏遣尚书刘弘赍金屑酒赐贾后死于金墉城。

[10]己亥(初九),相国司马伦假借诏令派遣尚书刘弘送金屑酒赐给贾皇后,贾皇后饮后死于金墉城。

[11]五月,已巳,诏立临海王臧为皇太孙,还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属即转为太孙官属,相国伦行太孙太傅。

[11]五月,已巳(初九),惠帝诏令临海王司马臧为皇太孙,让太子司马妃王氏回宫作太孙的母亲。太子所属的官员臣僚转为太孙的官属,相国司马伦兼任太孙太傅的职责。

[12]己卯,谧故太子曰愍怀;六月,壬寅,葬于显平陵。

[12]己卯(十九日),给已故太子定谧号,称愍怀。六月,壬寅(十三日),将太子在显平陵安葬。

[13]清河康王遐薨。

[13]清河康王司马遐去世。

[14]中护军淮南王允,­性­沈毅,宿卫将士皆畏服之。允知相国伦及孙秀有异志。­阴­养死士,谋讨之。伦、秀深惮之。秋、八月,转允为太尉,外示优崇,实夺其兵权。允称疾不拜。秀遣御史刘机逼允,收其官属以下,劾以拒诏,大逆不敬。允视诏,乃秀手书也。大怒,收御史,将斩之。御史走免,斩其令史二人。厉­色­谓左右曰:“赵王欲破我家!”遂帅国兵及帐下七百人直出,大呼曰:“赵王反,我将讨之,从我者左袒。”于是归之者甚众。允将赴宫,尚书左丞王舆闭掖门,允不得入,遂围相府。允所将兵皆­精­锐,伦与战屡败,死者千余人。太子左率陈徽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允。允结陈于承华门前,弓弩齐发,­射­伦,飞矢雨下。主书司马眭秘以身蔽伦,箭中其背而死。伦官属皆隐树而立,每树辄中数百箭,自辰至未。中书令陈淮,徽之兄也,欲应允,言于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斗。”乃使司马督护伏胤将骑四百持幡从宫中出,侍中汝­阴­王虔在门下省,­阴­与胤誓曰:“富贵当与卿共之。”胤乃怀空版出,诈言有诏助淮南王。允不之觉,开阵内之,下车受诏,胤因杀之,并杀允子秦王郁、汉王迪,坐允夷灭者数千人。曲赦洛阳。

[14]中护军淮 南王司马允,­性­格沉着坚毅,皇宫禁卫官兵都敬畏服从他。司马允知道相国司马伦和孙秀有篡国的意图,就暗中培养敢死之士,图谋征讨他们。司马伦、孙秀非常害怕他。秋季,八月,转调司马允为太尉,表面上显示出优待推重司马允,而实际上是剥夺他的兵权。司马允托病不接受任命。孙秀派御史刘机逼迫司马允,拘捕司马允的部下,弹劾司马允抗拒诏令,大逆不道。司马允审视诏书,发现是孙秀的笔迹,勃然大怒,拘捕御史准备杀掉,结果御史逃脱,就杀了御史刘机的二个令史。司马允面­色­严峻对部下们说:“赵王司马伦想毁了我的家!”于是率领亲兵和军帐下的兵卒七百人冲出去,大声呼喊:赵王司马伦造反,我将征讨他!跟随我的人请袒露左臂。“于是跟从他的人很多。司马允快到皇宫时,尚书左丞王舆紧闭宫门,司马允无法进去,于是包围了司马允的相府。司马伦所带领的都是强悍而武器­精­良的兵,司马伦与他交战屡战屡败,死了一千多人。太子左率陈徽带领太子东宫的兵士在东宫里击鼓叫嚷响应司马允。司马允在承华门前摆开兵阵。弓、弩齐发,­射­向司马伦,箭如雨下。主书司马眭秘用身体掩护司马伦,脊背中箭而死。司马伦的部下都在树后躲避,结果每棵树都被­射­了几百箭,从辰时直到未时。中书令陈淮是陈徽的哥哥,想接应司马允,告诉惠帝说:”应该派人举起白虎幡以解除争斗。“于是惠帝让司马督护伏胤带领四百骑士持白虎幡从宫中出去,但是侍中汝­阴­王司马虔在门下省,暗地与伏胤发誓说:”富贵将与你共同享用。“伏胤就怀揣空白诏令出去,假称惠帝有诏令帮助淮南王司马允。司马允没有察觉,打开兵阵把伏胤放了进去,自己下战车接受诏令,伏胤趁机杀了司马允。事后又杀了司马允的儿子秦王司马郁、汉王司马迪,受司马允牵连被灭族杀死的有几千人。又宣布赦免洛阳城中的罪犯。

初,孙秀尝为小吏,事黄门郎潘岳,岳屡挞之。卫尉石崇之甥欧阳建素与相国伦有隙,崇有爱妾曰绿珠,孙秀使求之,崇不与。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石崇、潘岳、欧阳建奉允为乱,收之。崇叹曰:“奴辈利吾财尔!” 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诮责岳曰:“汝当知足,而乾没不已乎!”及败,岳谢母曰:“负阿母。”遂与崇、建皆族诛,籍没崇家。相国伦收淮南王母弟吴王晏,欲杀之。光禄大夫傅祗争之于朝堂,众皆谏止,伦乃贬晏为宾徒县王。

当初,孙秀当小官吏时,服侍黄门郎潘岳,潘岳曾几次抽打侮辱他。卫尉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一直与相国司马伦有怨恨,此外,石崇有一个爱妾叫绿珠,孙秀曾派人求石崇转让,石崇不给。到淮南王司马允失败,孙秀就趁机声称石崇、潘岳、欧阳建都追随司马允叛乱,而拘捕了他们。石崇感叹说:“奴才之辈贪图我的财富呀!”来拘捕他的人说:“知道财能带来灾祸,为什么不早散发?”石崇无言以对。当初,潘岳的母亲曾经责备潘岳说:“你应该知道满足,怎么能沉溺于计较利益得失则没有止境呢?”这次失败后,潘岳惭愧地对母亲说:“辜负了母亲。”这样,潘岳与石崇、欧阳建都被灭族杀头,石崇的家产也被没收。相国司马伦还逮住了淮南王司马允的胞弟吴王司马晏,也想杀掉他,光禄大夫傅祗在朝廷上为他争辩,大家也都劝说不要杀,司马伦才把司马晏贬为宾徒县王。

齐王以功迁游击将军,意不满,有恨­色­,孙秀觉之,且惮其在内,乃出为平东将军,镇许昌。

齐王司马因功升任游击将军,司马内心不满,有怨恨的表情,孙秀察觉到这种情况,又对司马在都城内感到惧怕,就让司马出任平东将军,镇守许昌。

[15]以光禄大夫陈淮为太尉,录尚书事;未几,薨。

[15]任命光禄大夫陈淮为太尉,总领尚书事务。没过多久陈淮就死了。

[16]孙秀议加相国伦九锡,百官莫敢异议。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闻有九锡之命也。”张林积忿不已,以颂为张华之党,将杀之。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林乃止。以颂为光禄大夫。遂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抚军将军,虔中军将军,诩为侍中。又加孙秀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率如故。张林等并居显要。增相府兵为二万人,与宿卫同,并所隐匿之兵,数逾三万。

[16]孙秀在朝廷中商议为相国司马伦加赐九锡,文武百官没有谁敢提出不同意见。只有吏部尚书刘颂说:“过去东汉封曹魏九锡,曹魏封晋九锡,都是当时的特殊运用,不能认为是通例。周勃、霍光,他们的功勋卓著,都没有听说给他们加赐九锡。”张林听后特别愤怒,把刘颂当作张华的党羽,要杀掉刘颂。孙秀说:“杀张华、裴已经造成不良影响,不能再杀刘颂。”张林才没有动手。司马伦等让刘颂担任光禄大夫。于是下诏加赐司马伦九锡,又升任司马伦的儿子司马为抚军将军,司马虔为中军将军,司马翊为侍中。又升孙秀为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右卫率等职仍由他兼任。张林等人都高居显要官职。把相府兵增加为两万人,与皇宫禁卫的人数相同,加上司马伦所隐藏未让朝廷知道的兵,总数超过三万。

九月,改司徒为丞相,以梁王肜为之,肜固辞不受。

九月,改司徒之职为丞相,让梁王司马肜担任,司马肜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伦及诸子皆顽鄙无识,秀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远谋深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秀子会为­射­声校尉,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东公主。

司马伦和他的几个儿子都顽劣粗鄙没有见识,孙秀则狡黠贪婪过人,与他在一起共事的,都是­奸­邪投机的人,只知竞相追名逐利,没有深谋远虑,志向趣味也各不相同,并且互相厌恶嫉妒。孙秀的儿子孙会担任­射­声校尉,形体短小相貌丑陋,就像下层作奴仆杂役的人。孙秀却让他娶了惠帝的女儿河东公主。

[17]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后,尚书郎泰山羊玄之女也。外祖平南将军乐安孙,与孙秀善,故秀立之。拜玄之光禄大夫、特进、散骑常侍,封兴晋侯。

[17]冬季,十一月,甲子(初七),将羊氏册立为皇后,大赦天下。皇后是尚书郎泰山人羊玄之的女儿。她外祖父平南将军乐安人孙,与孙秀要好,所以孙秀拥立她。任命羊玄之为光禄大夫,加特进级、散骑常侍,并封为兴晋侯。

[18]诏征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贾后之姻亲也。闻征,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阴­有据蜀之志,乃倾仓廪,赈流民,以收众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党类皆巴西人,与同郡,厚遇之以为爪牙。特等凭恃势,专聚众为盗,蜀人患之。滕数密表:“流民刚剽,蜀人软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宜使还本居。若留之险地,恐秦、雍之祸更移于梁、益矣。”闻而恶之。

[18]诏令征召益州刺史赵为大长秋,让成都内史中山人耿滕任益州刺史。赵是贾皇后的姻亲,听到这个征召任命,非常害怕,加上他因为晋朝的衰微败乱,心里已存有占据蜀地的愿望,就拿出仓库中的粮食,赈济流民,来收买民心。因为李特兄弟材力勇武,手下都是巴西郡人,与赵同郡,赵对待他们非常优厚,作为自己的爪牙。李特等人凭仗着赵的权势,专门聚众作强盗,蜀人十分忌恨他们,耿滕曾多次秘密奏报:“流民剽悍骁勇,而蜀人怯懦软弱,主人对付不了客人,一定会造成祸乱,应该让流民还归本土。如果让他们留在地势险要的蜀地,恐怕秦州、雍州地区的灾祸就要转移到梁、益地区了。”赵听说后非常憎恨耿滕。

州被诏书,遣文武千余人迎滕。是时,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犹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陈恂谏曰:“今州、郡构怨日深,入城必有大祸,不如留少城以观其变,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陈西夷行至,且当待之。不然,退保犍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从。是日,帅众入州,遣兵逆之,战于西门,腾败死,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诣,请滕死;义而许之。

益州接到诏书,派文武官员一千多人迎接耿滕。这时,成都郡治所在少城,益州治所在太城,赵仍留在太城,没有离开。耿滕打算进太城,功曹陈恂劝谏说:“现在益州与成都郡结怨一天比一天深,你进城一定有大灾祸,不如留在少城观察太城的变化,向各县发布檄令让各村保联合做好抵御秦氐人的准备,西夷校尉陈总就要到成都,暂且先等他来。不这样的话,就退到犍为防守,西渡到江源,以防不测。”耿滕没有接受这个劝说。这天,耿滕率众进州城,赵派兵阻挡他,在西门发生战斗,耿滕失败而死,他手下僚属都逃窜了,只有陈恂两手反绑去面见赵,请求索要耿滕的遗体。赵赞赏他的义气而同意了他。

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总。总至江阳。闻有异志,主簿蜀郡赵模曰:“今州郡不协,必生大变,当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总更缘道停留,比至南安鱼涪津,已遇军,模白总:“散财募士以拒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害也。”总曰:“赵益州忿耿侯,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当杀君以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垂涕,总不听,众遂自溃。总逃草中,模著总服格战;兵杀模,见其非是,更搜求得总,杀之。

赵又派兵阻拦西夷校尉陈总。陈总到江阳,听到赵怀有谋反的心思,主簿蜀郡人赵模说:“现在州、郡关系恶劣,一定会出现大的变乱,应该迅速赶到那里,西夷校尉府的职责是掌握蜀地兵权,帮助顺从朝廷的人征讨谋反者,有谁敢乱动!”陈总却沿途走走停停,等到了南安县鱼涪津渡口,已经碰到了赵的兵马,赵模向陈总建议说:“分发财物召募兵士来作战,如果打败赵的州军,就可以得到益州,如果不能战胜,还可顺流而退,一定没有坏处。”陈总说:“益州刺史赵痛恨耿滕,所以才杀他,赵与我又没有仇怨,为什么这样呢?”赵模说:“现在益州挑起事端,一定会杀掉您来树立军威,您即使不与他发生战斗,也没有好处。”说得声泪俱下,但陈总还是没有听取,果然,一交手兵众都溃散了。陈总躲到草中、赵模穿上陈总的衣服与赵的州兵格杀交战,赵的兵杀死赵模,发现不是陈总,于是四下搜求找到陈总,也将他杀死。

自称大都督、大将军 、益州牧,署置僚属,改易守令,王官被召,无敢不往。李庠 帅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苻成、隗伯等四千骑归。以庠为威寇将军,封阳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壮勇至万余人,以断北道。

赵自封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安排设置僚属,改换所属的郡守县令,晋朝廷所任命的官员,没有敢不听从赵的。李庠带领妹夫李含和天水人任回、上官晶、扶风人李攀,始平人费他,氐人符成、隗伯等人以及所属四千骑士归服赵。赵任命李庠为威寇将军,封为阳泉亭侯,把他看作亲信心腹,让他募集六郡的强壮勇武的人,发展到一万余人,以截断北来的道路。

资治通鉴第八十四卷

晋纪六 孝惠皇帝中之上永宁元年(辛酉、 301)

晋纪六 晋惠帝永宁元年(辛酉、 公元301年)

[1]春,正月,以散骑常侍安定张轨为凉州刺史。轨以时方多难,­阴­有保据河西之志,故求为凉州。时州境盗贼纵横,鲜卑为寇;轨至,以宋配、汜瑗为谋主,悉讨破之,威著西土。

[1]春季,正月,任命散骑常侍安定人张轨为凉州刺史。张轨因为时势多灾多难,心里有保守占据河西地区的想法,所以要求任职凉州。当时凉州境内盗贼横行,又有鲜卑人劫掠。张轨到凉州后,以宋配、汜瑗为主要谋士,把这些盗贼全部讨平,在河西地区威名昭著。

[2]相国伦与孙秀使牙门赵奉诈传宣帝神语云:“伦宜早入西宫。”散骑常侍义阳王威,望之孙也,素谄事伦,伦以威兼侍中,使威逼夺帝玺缓,作禅诏,又使尚书令满奋持节、奉玺缓禅位于伦。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等帅甲士入殿,晓谕三部司马,示以威赏,无敢违者。张林等屯守诸门。乙丑,伦备法驾入宫,即帝位。赦天下,改元建始。帝自华林西门出居金墉城,伦使张衡将兵守之。

[2]相国司马伦和孙秀让牙门赵奉假称宣帝有神语,散布说:“司马伦应当尽快入西宫即帝位。”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是司马望的孙子,一直对司马伦谄谀奉承,司马伦就让司马威兼任侍中,派他逼迫惠帝交出皇帝玺印与缓带,作禅让帝位的诏书,又派尚书令满奋持符节取来玺印与缓带,奉交给司马伦,表示惠帝已禅位给司马伦。左卫将军王舆、前军将军司马雅带领全副武装的兵士进入宫殿,通告三部司马,向他们宣示威势与封赏,没有谁胆敢违抗。张林等人在各宫门前驻扎防守。乙丑(初九),司马伦乘皇帝的专车进入皇宫,即帝位。大郝天下,改年号为建始,惠帝从华林园西门出宫到金墉城居住,司马伦派张衡带兵看守惠帝。

丙寅,尊帝为太上皇,改金墉曰永昌宫,废皇太孙为濮阳王。立世子为皇太子。封子馥为京兆王,虔为广平王。诩为霸城王。皆侍中将兵。以梁王肜为宰衡,何劭为主宰,孙秀为侍中、中书监、票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余党与,皆为卿、将,超阶越次,不可胜纪;下至奴卒,亦加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座,时人为之谚曰:“貂不足,狗尾续。”是岁,天下所举贤良、秀才、孝廉皆不试;郡国计吏及太学生年十六岁以上皆署吏;守令赦日在职者皆封侯;郡纲纪并为孝廉,县纲纪并为廉吏。府库之储,不足以供赐与。应侯者多,铸印不给,或以白板封之。

丙寅(初十),将惠帝尊为太上皇,把金墉城改名为永昌宫,把皇太孙废黜为濮阳王。立司马伦长子司马为皇太子,儿子司马馥封为京兆王,司马虔封为广平王,司马翊为霸城王,都为侍中并带兵。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宰衡,何劭为太宰,孙秀任侍中,中书监、票骑将军、仪同三司。义阳王司马威为中书令,张林为卫将军,其余党羽都任用为列卿以及各种名目的将军,任意越级提拔的人,多的不可胜数。下到奴仆士卒,也都封官加爵,每当朝会时,戴Сhā貂尾、蝉羽等高官饰物的人充斥席位。不时人对这种滥封官爵的情况编谣谚说:“貂不足,狗尾续。”这一年,全国所荐举的贤良、秀才,孝廉等各名目的侯选官员都没有经过考试,各郡和封国掌管簿计的官员与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都成为朝廷正式署官,全国大赦这一天在职的郡守县令都封了侯,郡属小官吏全都荐举为孝廉,县属小官吏全都荐举为廉吏。国家府、库的储备,都不够用来分发赏赐。封侯的人众多,来不及铸印,有时就用无字光板代替。

初,平南将军孙之子弼、弟子髦、辅、琰皆附会孙秀,与之合族,旬月间致位通显。及伦称帝,四子皆为将军,封郡侯,以为车骑将军、开府。以弼等受伦官爵过差,必为家祸,遣幼子回责之,弼等不从,不能制,恸哭而已。

当初,平南将军孙的儿子孙弼、弟弟的儿子孙髦、孙辅、孙琰等人都依附奉承孙秀,与孙秀合为一族,一个月的工夫就都升任显要的高位。等到司马伦称帝,这四人都升任将军,封为郡侯。任用孙为车骑将军,并开设府署。孙认为儿子孙弼等人接受司马伦的官职爵位超过等级,一定会带来家祸、派小儿子孙回去责备他们,孙弼等人不听从,孙没有办法,只能痛哭而已。

[3]癸酉,杀濮阳哀王臧。

[3]癸酉(十七日),杀濮阳哀王司马臧。

孙秀专执朝政,伦所出诏令,秀辄改更与夺,自书青纸为诏,或朝行夕改,百官转易如流。张林素与秀不相能。且怨不得开府,潜与太子笺,言:“秀专权不合众心,而功臣皆小人,挠乱朝廷,可悉诛之。”以书白伦,伦以示秀。秀劝伦收林。杀之。夷其三族。秀以齐王、成都王颖、河间王,各拥强兵,据方面,恶之。乃尽用其亲党为三王参佐,加镇东大将军、颖征北大将军,皆开府仪同三司,以宠安之。

孙秀专擅把持朝政,司马伦所下的诏令,孙秀随意改动增删,甚至自己写在青纸上作诏书。有时朝令夕改,百官像流水一样换来换去,张林一直与孙秀不和,加之怨恨没有得到开建府署的资格。暗地里给太子司马一封密信,说:“孙秀专权不能服众,而功臣都是小人,扰乱了朝廷,应当把他们全部诛杀。”司马将这封信告诉了司马伦,司马伦又把信交给孙秀看。孙秀就劝说司

马伦拘捕了张林,把他杀了,并夷灭三族。孙秀因为齐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各自拥有强大的军队,独据一方,而认为他们很危险,便把这三个亲王的僚属全部任用自己的亲信党羽充当,又加封司马为镇东大将军,司马颖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来优宠安抚他们。

[4]李庠骁勇得众心,赵浸忌之而未言。长史蜀郡杜淑、张粲说曰:“将军起兵始尔,而遽遣李庠握强兵于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倒戈授人也,宜早图之。”会庠劝称尊号,淑、粲因白以大逆不道,引斩之,并其子侄十余人。时李特、李流皆将兵在外,遣人慰抚之曰:“庠非所宜言,罪应死。兄弟罪不相及。”复以特、流为督将。特、流怨,引兵归绵竹。

[4]李庠骁勇又很得人心,赵逐渐忌恨他,但又没有说。长史蜀郡人杜淑、张粲劝说赵道:“将军刚刚起兵、就仓促派李庠在外掌握重兵。他不是我们的族类,一定不会和我们一条心,这是倒转长矛交给别人让他向我们攻击,应当尽快设法对付他。”正碰上李庠劝说赵称帝,杜淑、张粲告诉赵这是李庠大逆不道,便把李庠与他的儿子侄子十余人一齐杀了。当时李特、李流都在外带兵,赵派人去安抚告慰他们说:“李庠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应判死罪。与你们兄弟不相­干­。”又任命李特、李流为督将。李特、李流怨恨赵,便带领兵马回归绵竹。

牙门将涪陵许求为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固执不许,怒,手杀淑、粲于阁下,淑、粲左右复杀。三人,皆之腹心也,由是遂衰。

赵的牙门将涪陵人许请求担任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坚持不答应,许大怒,亲手在赵门前杀了杜淑、张粲,杜淑、张粲的左右随从又杀了许。这三人都是赵的心腹亲信,赵因此而衰败。

遣长史犍为费远、蜀郡太守李、督护常俊督万余人断北道,屯绵竹之石亭。李特密收兵得七千余人,夜袭远等军,烧之,死者十八九,遂进攻成都。费远、李及军祭酒张微,夜轨关走,文武尽散。独与妻乘小船走,至广都,为从者所杀。特入成都,纵兵大掠,遣使诣洛阳,陈罪状。

赵派长史犍为人费远,蜀郡太守李,督护常俊率领一万余人截断北来的道路,驻扎在绵竹的石亭。李特秘密聚集了七千多兵卒,夜袭费远等人所率 的军队,用火烧他们,被烧死的十有八九,于是进攻成都。费远、李以及军祭酒张微,趁夜夺路而逃,文武官员全部跑散。赵一个人与妻子乘小船逃走,到广都时,被随从杀死。李特进入成都,纵兵大肆抢掠,派遣使者到洛阳,陈述赵的罪状。

初,梁州刺史罗尚,闻赵反,表:“非雄才,蜀人不附,败亡可计日而待。”诏拜尚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七千余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道奉迎,并献珍玩。尚悦,以骧为骑督。特、流复以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辛冉说尚曰:“特等专为盗贼,宜因会斩之;不然,必为后患。”尚不从。冉与特有旧,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矣。”特深自猜惧。

当初,梁州刺史罗尚,听说赵谋反,曾上表说:“赵不是雄才大略的人,蜀地人们不会归附他,他的失败灭亡指日可待。”朝廷任命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率七千余人进入蜀地。李特等人听说罗尚到来,非常惧怕,派弟弟李骧在路上迎接,并献上珍宝古玩。罗尚非常高兴、任用李骧为骑督。李特、李流又在绵竹用牛、酒犒劳罗尚。王敦、辛冉劝罗尚说:“李特等人专会作盗贼,应当趁机杀了,否则一定是后患。”罗尚没有听从。辛冉与李特以前虽有过交往,辛冉对李特说:“故人相逢,不是吉祥便是凶险。”李特深深猜疑害怕。

三月,尚至成都。汶山羌反,尚遣王敦讨之,为羌所杀。

三月,罗尚到成都。汶山羌人造反,罗尚派王敦征讨他们,被羌人杀死。

[5]齐王谋讨赵王伦,未发,会离孤王盛、颍川处穆聚众于浊泽,百姓从之,日以万数。伦以其将管袭为齐王军司,讨盛、穆,斩之。因收袭,杀之,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起兵,遣使告成都王颖、河间王、常山王及南中郎将新野公歆,移檄征、镇、州、郡、县、国,称:“逆臣孙秀,迷误赵王,当共诛讨。有不从命者,诛及三族。”

[5]齐王司马商议征讨赵王司马伦,还没有动兵,碰上离孤县人王盛、颍川人王处穆在浊泽聚众,百姓响应跟随他们,一天就有万人。司马伦派他的属将管袭任齐王的军司,征讨王盛、处穆,杀死他们。司马则趁机拘捕并杀死了管袭,与豫州刺史何勖、龙骧将军董艾等人起兵,派遣使者通告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常山王司马以及南中郎将新野公司马歆,向征、镇、州、郡、县、国等各地行政部门传布檄文,说:“叛逆之臣孙秀,迷惑妨害赵王,应该共同讨伐。有不听从命令的,诛灭三族。”

使者至邺,成都王颖召邺令卢志谋之。志曰:“赵王篡逆,人神共愤,殿下收英俊以从人望,杖人顺以讨之,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争进,蔑不克矣。”颖从之,以志为议参军,仍补左长史。志,毓之孙也。颖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为前锋,远近响应;至朝歌,众二十余万。超,苞之孙也。

使者到邺县,成都王司马颖召集邺县令卢志商议计划,卢志说:“赵王篡权叛逆,神怒人怨,殿下召集英雄俊杰以顺从民意、扶持正义征讨他,百姓一定会不召而自至,举起胳臂争相前来,没有下成功的道理。”司马颖采纳了卢志的话,以卢志为咨议参军,仍补任左长史。卢志是卢毓的孙子。司马颖以兖州刺史王彦、冀州刺史李毅,督护赵骧、石超等人为前锋。远方近处纷纷响应。到达朝歌,人数已达二十多万人。石超是石苞的孙子。

常山王在其国,与太原内史刘暾各帅众为颖后继。

常山王司马在他的封国,与太原内史刘暾各率人马作为司马颖的后续军队。

新野公歆得檄,未知所从。嬖人王绥曰:“赵亲而强,齐疏而弱,公宜从赵。”参军孙询大言于众曰:“赵王凶逆,天下当共诛之,何亲疏强弱之有!”歆乃从。

新野公司马歆接到司马的檄文,不知听从谁合适。他的宠信王绥说:“赵王亲近而又强大,齐王疏远而又微弱,您应该跟随赵王。”参军孙询高声对众人说:“赵王凶暴叛逆,天下应当共同讨伐他,还讲什么亲疏强弱?”于是,司马歆就跟随了司马。

前安西参军夏侯在始平,合众数千人以应,遣使邀河间王。用长史李含谋,遣振武将军河间张方讨擒及其党,腰斩之。檄至,执使送于伦,遣张方将兵助伦。方至华­阴­,闻二王兵盛,复召方还,更附二王。

前安西参军夏侯在始平,聚集几千人响应司马,派使者邀请河间王司马。司马采用长史李含的计谋,派遣振武将军河间人张方征伐擒获并腰斩夏侯及其党羽。司马的檄文传到,司马抓住司马的使者送给司马伦,派遣张方率兵帮助司马伦。张方到达华­阴­,司马又听说司马、司马颖二王兵势强大,又召张方回来,改为附随司马、司马颖二王。

檄至扬州,州人皆欲应。剌史郗隆,虑之玄孙也,以兄子鉴及诸子悉在洛阳,疑未决,悉召僚吏谋之。主簿淮南赵诱、前秀才虞潭皆曰:“赵王篡逆,海内所疾;今义兵四起,其败必矣。为明使君计,莫若自将­精­兵,径赴许昌,上策也;遣将将兵会之,中策也;量遣小军,随形助胜,下策也。”隆退,密与别驾顾彦谋之,彦曰:“诱等下策,乃上计也。”治中留宝、主簿张褒、西曹留承闻之,请见,曰:“不审明使君今当何施?”隆曰:“我俱受二帝恩,无所偏助,欲守州而已。”承曰:“天下,世祖之天下也;太上承代已久,今上取之,不平,齐王顺时举事,成败可见。使君不早发兵应之,狐疑迁延,变难将生,此州岂可保也!”隆不应。潭,翻之孙也。隆停檄六日不下,将士愤怨。参军王邃镇石头,将士争往归之,隆遣从事于牛渚禁之,不能止。将士遂奉邃攻隆,隆父子及顾彦皆死,传首于。

司马的檄文到扬州,扬州人都打算响应他。刺史郗隆是郗虑的五世孙,因为哥哥的儿子郗鉴和几个儿子都在洛阳,而迟疑不定,就召集全体僚属谋划此事。主簿淮南人赵诱、前秀才虞潭都说:“赵王篡权叛逆,海内都憎恨他,现在四处都兴起举义兵马,赵王必败无疑。为您考虑,不如亲率­精­兵,直赴许昌,这是上策。派遣将领率兵响应,是中策。酌量派遣小支兵马,看形势而动,是下策。”郗隆退下,又与别驾顾彦密谋此事,顾彦说:“赵诱等人所说的下策,是上策。”治中留宝、主簿张褒、西曹留承听说后,请求进见,说:“不明白您现在打算怎么办?”郗隆说:“我受宣帝、武帝之恩,没有倾向偏助哪一方,只打算守住我所管辖的扬州而已。”留承说:“天下是文帝打下的天下,太上皇继承帝位已很长时间,赵王取代他,不公平,齐王顺应时势举事,成败能够想见。您不早些发兵响应他,而狐疑拖延,变故灾难就要发生,扬州怎么能保住呢?”郗隆没有回答。虞潭是虞翻的孙子。郗隆压住檄文六天没有下达,将士官兵激愤怨恨,参军王邃镇守石头城,将士们争相前去归附,郗隆派遣从事到牛渚制止他们,没有效果。将士们就都跟随王邃攻打郗隆,郗隆父子和顾彦都被杀死,首级传献给司马。

安南将军、监沔北诸军孟观,以为紫宫帝座无他变,伦必不败,乃为之固守。

安南将军、监沔北诸军事孟观,夜观星象认为紫宫帝座没有其他变化,那么司马伦一定不会失败,于是就为司马伦顽强防守。

伦、秀闻三王兵起,大惧,诈为表曰:“不知何贼猝见攻围,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军见救,庶得归死。”以其表宣示内外;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帅兵七千自延寿关出,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帅兵九千自阪关出,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帅兵八千自成皋关出,以拒。遣孙秀子会督将军士猗、许超帅宿卫兵三万以拒颖。召东平王为卫将军,都督诸军;又遣京兆王馥、广平王虔帅兵八千为三军继援。伦、秀日夜祷祈、厌胜以求福;使巫觋选战日;又使人于嵩山著羽衣,诈称仙人王乔,作书述伦祚长久,欲以惑众。

司马伦、孙秀听说司马等三亲王兴兵,非常恐惧,伪造司马给朝廷的奏表,说:“不知是什么强盗突然包围了我,我懦弱无能无法自保,乞求朝廷派禁军救援,使我能够回到朝廷领罪。”司马伦等把这份伪造的奏表在朝廷内外传扬展示,又派遣上军将军孙辅、折冲将军李严带领七千兵卒出延寿关,派征虏将军张泓、左军将军蔡璜、前军将军闾和带领九千兵卒出阪关,派镇军将军司马雅、扬威将军莫原带领八千兵卒出皋关,用以抵御司马。派遣孙秀的儿子孙会督率将军士猗、许超带领三万宿卫兵来抵御司马颖。宣召东平王司马为卫将军,监督各支兵马,又派遣京兆王司马馥、广平王司马虔带领八千兵卒作为三支兵马的预备后援。司马伦、孙秀日夜祈祷,用诅咒制胜的法术祈求鬼神降福保佑。让男巫选择确定作战的日期,又派人穿上羽衣到嵩山,乔装打扮自称仙人王乔,写信说司马伦的帝位定会长久,想以此迷惑众人。

[6]闰月,丙戌朔,日有食之。自正月至于是月,五星互经天,纵横无常。

[6]闰月,丙戌朔(初一),出现日食。从正月到这个月,五个星在白昼出现,位置错乱失去规律。

[7]张泓等进据阳翟,与齐王战,屡破之。军颍­阴­,夏,四月,泓乘胜逼之,遣兵逆战。诸军不动,而孙辅、徐建军夜乱,径归洛自首曰:“齐王兵盛,不可当,泓等已没矣!”赵王伦大恐,秘之,而召其子虔及许超还。会泓破露布至,伦乃复遣之。泓等悉帅诸军济颍攻营,出兵击其别将孙髦、司马谭等,破之,泓等乃退。孙秀诈称已破营,擒得,令百官皆贺。

[7]张泓等人攻占阳翟,与齐王司马交战,多次打败司马。司马驻扎在颖­阴­。夏季,四月,张泓乘胜进逼司马,司马派兵迎战。司马伦的各支军马都没有变化,而孙辅、徐建所率军队夜间出现变乱,就直接逃回洛阳请罪说:“齐王兵势强大,势不可当,张泓等人已全军覆没了!”赵王司马伦大为恐慌,对孙辅等所说的秘而不宣,急忙召他儿子司马虔及许超回来。这时张泓打败司马的战报到了,赵王伦才又派司马虔与许超带兵回去。张泓等人率各支兵马渡颖水攻打司马的兵营,司马出兵打败了配合张泓主力行动的孙髦、司马谭等人的军队,张泓等人也就退却了。孙秀等人却造谣宣称已经击破司马的兵营,活捉了司马,还让文武百官都来祝贺。

成都王颖前锋至黄桥,为孙会、士猗、许超所败,杀伤万余人,士众震骇。颖欲退保朝歌,卢志、王彦曰:“今我军失利,敌新得志,有轻我之心。我若退缩,士气沮,不可复用。且战何能无胜负!不若更选­精­兵,星行倍道,出敌不意,此用兵之奇也。”颖从之。伦赏黄桥之功,士猗、许超与孙会皆持节。由是各不相从,军政不一,且恃胜轻颖而不设备,颖帅诸军击之,大战于水,会等大败,弃军南走。颖乘胜长驱济河。

成都王司马颖所部前锋到达黄桥,被孙会、士猗、许超的军队打败,死伤一万多人,士卒们都感到震惊恐惧。司马颖打算撤退到朝歌防守,卢志、王彦说:“现在我军失利,敌人刚刚得志,心里轻视我们。我们如果退缩,士气势必沮丧受挫,而不能再用。再说打仗怎么能没有胜负?还不如另选­精­兵,星夜赶路,出敌不意,这就是用兵要出人意外。”司马颖采纳了这个建议。司马伦奖赏黄桥之战的有功之人,士猗、许超与孙会都具有了掌握符节发号施令的权力。因此他们互相都不听从对方,军队政令不统一,又倚仗着初战告捷而轻视司马颖,没有设防备战。司马颖带领所属各支兵马袭击他们,与他们在水展开激烈战斗。孙会等人惨败,临阵丢下军队向南仓皇逃窜。司马颖乘胜长驱直入渡过黄河。

自等起兵,百官将士皆欲诛伦、秀,秀惧,不敢出中书省;及闻河北军败,忧懑不知所为。孙会、许超、士猗等至,与秀谋,或欲收余卒出战;或欲焚宫室,诛不附己者,挟伦南就孙、孟观;或欲乘船东走入海;计未决。辛酉,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广陵公帅营兵七百余人自南掖门入宫,三部司马为应于内,攻孙秀、许超、士猗于中书省,皆斩之,遂杀孙奇、孙弼及前将军谢等。,之子也。王舆屯云龙门,召八坐皆入殿中,使伦为诏曰:“吾为孙秀所误,以怒三王;今已诛秀。其迎太上皇复位,吾归老于农亩。”传诏以驺虞幡敕将士解兵。黄门将伦自华林东门出,及太子皆还汶阳里第,遣甲士数千迎帝于金墉城。百姓咸称万岁。帝自端门入,升殿,群臣顿首谢罪。诏送伦、等赴金墉城。广平王虔自河北还,至九曲,闻变,弃军,将数十人归里第。

自从司马等人起兵,朝廷文武百官以及禁军将士都想诛杀司马伦和孙秀,孙秀非常胆怯,不敢离开中书省。等到听说河北的军队战败,忧郁烦懑不知所措。孙会,许超、士猗等人逃回来后,与孙秀商议,有的提出聚集剩余的兵力去交战。有的提出焚毁皇宫殿堂,诛杀不听从自己的人,挟制司马伦南逃,投奔孙、孟观。有的还提出乘船东行入海。但没有高议出结果。辛酉(初七),左卫将军王舆和尚书广陵公司马,带领七百多兵士从南掖门进入皇宫,三部司马在里面为内应,在中书省向孙秀、许超、士猗发起攻击,把他们全杀了。于是又杀了孙奇、孙弼及前将军谢等人。司马是司马的儿子。王舆在云龙门驻守,召集朝廷八个部门的高级官吏都进入宫殿,让司马伦下诏书说:“我被孙秀等人所害,因此激怒三亲王。现在已诛杀孙秀。要迎接太上皇恢复皇位,我则归田养老。”传诏官用驺虞幡命令将士解除武装。宦官把司马伦从华林园东门带出,和太子司马一起都送回到汶阳里府第,派遣几个武装兵士到金墉城迎接惠帝。百姓都呼喊万岁。惠帝从端门进宫,登上宫殿,大臣们都跪拜叩头请罪。诏令把司马伦、司马等人送到金墉城。广平王司马虔从河北回来,到达九曲,听说朝廷的变故,就离弃军队,带几十人回归自己的府第。

癸亥,赦天下,改元,大五日。分遣使者慰劳三王。梁王肜等表:“赵王伦父子凶逆,宜伏诛。”丁卯,遣尚书袁敞持节赐伦死,收其子、馥、虔、诩,皆诛之。凡百官为伦所用者皆斥免,台、省、府、卫、仅有存者。是日,成都王颖至。已巳,河间王至。颖使赵骧、石超助齐王讨张泓等于阳翟,泓等皆降。自兵兴六十余日,战斗死者近十万人。斩张衡、闾和、孙髦于东市,蔡璜自杀。五月,诛义阳王威。襄阳太守宗岱承檄斩孙,永饶冶令空桐机斩孟观,皆传首洛阳,夷三族。

癸亥(初九),宣布赦­色­天下,改年号为永宁。诏赐臣民聚饮五天。分别派遣使者去慰劳司马等三个亲王。梁王司马肜表奏:“赵王司马伦父子凶暴叛逆,应当处死。”丁卯(十三日),派遣尚书袁敞持符节赐司马伦死,拘捕他的儿子司马、司马馥、司马虔、司马翊,全部处死。文武百官中凡为司马伦任用过的全部贬斥罢免,台、省、府、卫各部门留任的官员所剩无几。当天,成都王司马颖到达。己巳(十五日),河间王司马到达。司马颖派赵骧、石超到阳翟去帮助齐王司马讨伐张泓等人,张泓等人全部投降。自从战事爆发,六十多天。有近十万人在战争中丧命。接着在东市杀张衡、闾和、孙髦,蔡璜自杀。五月,诛杀义阳王司马威。襄阳太守宗岱遵照司马的檄文杀孙,永饶冶令空桐机杀死孟观,都将首级送到洛阳,并夷杀孙,孟观三族。

[8]立襄阳王尚为皇太孙。

[8]立襄阳王司马尚为皇太孙。

[9]六月,乙卯,齐王帅众入洛阳,顿军通章署,甲士数十万,威震京都。

[9]六月,乙卯(初二),齐王司马带领部众进入洛阳。军队在通章署停留,全副武装的兵士几十万人,威震京都洛阳。

[10]戊辰,赦天下。

[10]戊辰(十五日),大赦天下。

[11]复封宾徒王晏为吴王。

[11]重新封宾徒王司马晏为吴王。

[12]甲戌,诏以齐王为大司马,加九锡,备物典策,如宣、景、文、武辅魏故事;成都王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录尚书事,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河间王为侍中、太尉,加三赐之礼;常山王为抚军大将军,领左军;进广陵公爵为王,领尚书,加侍中,进新野公歆爵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加镇南大将军。齐、成都、河间三府,各置掾属四十人,武号森列,文官备员而已,识者知兵之未戢也。己卯,以梁王肜为太宰,领司徒。

[12]甲戌(二十日),下诏任命齐王司马为大司马,赐加九赐,为他准备的物品典制策书,像过去宣帝、景帝、文帝、武帝辅佐曹魏时那样。成都王司马颖担任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并给与天子使用的黄金钺,赐加九锡,特许入朝时可穿鞋并携带佩剑,不必趋行。河间王司马担任侍中、太尉,加赐弓矢、钺、圭瓒三锡。常山王司马担任抚军大将军、统领左军。封广陵公司马为王,并兼任尚书、加授侍中。封新野公司马歆为王,都督荆州诸军事,加授镇南大将军。齐王、成都王、河间王三个王府,分别设置僚属四十人,有武号的属官森然排列,文官仅配充数而已。因此头脑清醒的人都认识到兵祸并没有止息。己卯(二十六日),任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兼任司徒。

光禄大夫刘蕃女为赵世子妻,故蕃及二子散骑侍郎舆、冠军将军琨皆为赵王伦所委任。大司马以琨父子有才望,特宥之,以舆为中书郎,琨为尚书左丞。又以前司徒王戎为尚书令,刘暾为御史中丞,王衍为河南尹。

光禄大夫刘蕃的女儿是赵王长子司马的妻子,所以刘蕃和两个儿子散骑侍郎刘舆、冠军将军刘琨都是赵王司马伦委任的。大司马司马因为刘琨父子有才能及声望,特地宽宥了他们,任刘舆为中书郎,刘琨为尚书左丞。又让前司徒王戎任尚书令,任刘暾为御史中丞,王衍为河南尹。

新野王歆将之镇,与同乘谒陵,因说曰:“成都王至亲,同建大勋,今宜留之与辅政;若不能尔,当夺其兵权。”常山王与成都王颖俱拜陵,又谓颖曰:“天下者,先帝之业,王宜维正之。”闻其言者莫不忧惧。卢志谓颖曰:“齐王众号百万,与张泓等相持不能决;大王迳前济河,功无与贰。今齐王欲与大王共辅朝政。志闻两雄不俱立。宜因太妃微疾,求还定省,委重齐王,以收四海之心,此计之上也。”颖从之。帝见颖于东堂,慰劳之。颖拜谢曰:“此大司马之勋,臣无豫焉。”因表称功德,宜委以万机,自陈母疾,请归藩。即辞出,不复还营,便谒太庙,出自东阳城门,遂归邺。遣信与别,大惊,驰出送颖,至七里涧,及之。颖住车言别,流涕滂沱,惟以太妃疾苦为忧,不及时事。由是士民之誉皆归颖。

新野王司马歆将要赴镇南大将军之任时,与司马同车去拜谒陵墓,借机对司马说:“成都王与惠帝关系最为亲近,又同您一起建立大功勋,现在应当把他留下来与您一起辅佐朝政。如果不能这样,应该剥夺他的兵权。”常山王司马和成都王司马颖也一起去拜谒陵墓,司马对司马颖说:“今天的天下,是先帝的功业,你应当考虑主持朝政。”听到这话的人无不感到忧虑恐惧。卢志对司马颖说:“齐王军队虽然号称百万,但和张泓等人作战时却相持而不能决胜,您则一直前进渡过黄河,功劳无人能够与您相提并论。现在齐王却要同您共同辅佐朝政。我听说两雄不能并存,应当趁太妃有小病,请求回封国侍奉太妃,把大权让给齐王,这样来使天下人心都归附您,这是上策。”司马颖采纳了这个意见。惠帝在东堂会见司马颖,慰问犒劳他。司马颖拜谢说:“这是大司马司马的功劳,我并没有参与什么。”于是就上奏表称赞司马的功劳与美德,应当委以处理天下大事的重任,又陈说母亲有病,请求回归封地。随即告辞出宫,不再回住地,立刻拜谒太庙,从东阳城门出去,就回封地邺城了。派信使去同司马辞别,司马非常惊讶,急驰出城送司马颖,到七里涧,追上了他。司马颖停下车话别,泪如雨下,只是忧虑太妃的病,而没有说到时政。因此士人与百姓的赞誉都归向司马颖。

辟新兴刘殷为军谘祭酒,洛阳令曹摅为记室督,尚书郎江统、阳平太守河内苟参军事,吴国张翰为东曹掾,孙惠为户曹掾,前廷尉正顾荣及顺阳王豹为主簿。惠,贲之曾孙;荣,雍之孙也。殷幼孤贫,养曾祖母以孝闻,人以谷帛遗之,殷受而不谢,直云:“待后贵当相酬耳。”及长,博通经史,­性­倜傥大志,俭而不陋,清而不介,望之颓然而不可侵也。以何勖为中领军,董艾典枢机,又封其将佐有功者葛、路秀、卫毅、刘真、韩泰皆为县公,委以心膂,号曰:“五公”。

司马征召新兴人刘殷担任军咨祭酒,洛阳令曹摅任记室督,尚书郎江统、阳平太守河内入苟任参军,吴国人张翰任东曹椽,孙惠为户曹掾,前廷尉正顾荣和顺阳人王豹任主簿。孙惠是孙贲的曾孙,顾荣是顾雍的孙子。刘殷年幼时失去父母,家境贫寒,赡养曾祖母而以孝著称,有人送给他粮食布帛,刘殷接受而不道谢,直说:“等我富贵了一定酬谢。”长大后,学识渊博,­精­通经史典籍,­性­情卓越胸怀大志,节俭而不粗陋,清高而不孤僻,使人看到他不由得感到恭顺而不能侵犯。司马任用何勖为中领军。让董艾掌握枢密机要,又把有功的军事长官葛、路秀、卫毅、刘真、韩秦都封为县公,作为心腹臂膊依靠,号称“五公”。

成都王颖至邺,诏遣使者就申前命;颖受大将军,让九锡殊礼。表论兴义功臣,皆封公侯。又表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赈阳翟饥民。”造棺八千余枚,以成都国秩为衣服,敛祭黄桥战士,旌显其家,加常战亡二等。又命温县瘗赵王伦战士万四千余人。皆卢志之谋也。颖貌美而神昏,不知书,然气­性­敦厚,委事于志,故得成其美焉。诏复遣使谕颖入辅,并使受九锡。颖嬖人孟玖不欲还洛,又,程太妃爱恋邺都,故颖终辞不拜。

成都王司马颖到达邺城,朝廷诏令使者到邺城重申以前的任命,司马颖接受了大将军的职位,而辞让九赐这种特殊的礼仪。司马颖上奏表评价讨伐赵王过程中的功臣,都被封为公、侯。又上奏表称:“大司马在阳崔时,曾与贼兵相持了很久,百姓因此困顿疾惫,请求准许运送所辖的黄河以北地区的邸阁米十五万斛,去赈济阳翟的灾民。”又打造了八千多副棺木,用自己的俸禄缝制衣服,装敛祭祀黄桥之战的死亡兵士,表彰他们的家属,使他们感到荣耀,抚恤也比平常战亡提高二级,又命令温县地区掩埋赵王司马伦的死亡兵士一万四千多人。这些都是卢志的计谋。司马颖相貌漂亮而神智糊涂,不通文书,但是­性­格敦厚,将事务都委托给卢志,所以能够成就美名。朝廷又下诏派使者通告司马颖入朝辅政,并让他接受九锡礼仪。司马颖的宠信孟玖不想回洛阳,又加上程太妃眷恋喜欢邺都,所以司马颖始终推辞而不去接受任命。

初,大司马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伦撰禅诏,收,欲杀之;大将军颖为之辩理,得免死,因表为平原内史,以其弟云为清河内史。机友人顾荣及广陵戴渊,以中国多难,劝机还吴;机以受颖全济之恩。且谓颖有时望,可与立功,遂留不去。

当初,大司马司马怀疑中书郎陆机为赵王司马伦撰写惠帝禅让帝位的诏书而拘捕了他,打算处死。大将军司马颖为陆机辩护说理,陆机得以免除死罪,司马颖又表奏陆机为平原内史,陆机的弟弟陆云为清河内史。陆机的朋友顾荣和广陵大戴渊,因为中原多灾多难,就劝陆机回到吴地。陆机因为受了司马颖保全济助的恩德,再说司马颖当时深孚众望,以为可以为他作事立功,于是就留下没有离去。

[13]秋,七月,复封常山王又为长沙王,迁开府、骠骑将军。

[13]秋季,七月,朝廷又封常山王司马为长沙王,升为有开置府署资格的骠骑将军。

[14]东莱王蕤,凶暴使酒,数陵侮大司马,又从求开府不得而怨之,密表专权,与左卫将军王舆谋废。事觉,八月,诏废蕤为庶人,诛舆三族,徒蕤于上庸,上庸内史陈钟、承旨潜杀之。

[14]东莱王司马蕤,凶暴酗酒,多次欺陵侮辱大司马司马。又向司马请求开府没有如愿而怨恨他,秘密表奏司马专擅权力,与左卫将军王舆密谋废黜司马。事情被发现。八月,诏令把司马蕤废黜为平民,诛杀王舆三族,发配司马蕤到上庸,上庸内史陈钟秉承司马的旨意把司马蕤秘密处死。

[15]赦天下。

[15]大赦天下。

[16]东武公澹坐不孝徒辽东。九月,征其弟东安王繇复旧爵,拜尚书左仆­射­。繇举东平王为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16]东武公司马澹因为不孝之罪被发配辽东。九月,征召他的弟弟东安王司马繇,恢复旧的爵位,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司马繇举荐东平王司马为都督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

[17]初,朝廷符下秦、雍州,使召还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冯该、张昌督之。李特兄辅自略阳至蜀,言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然之。累遣天水阎式诣罗尚求权停至秋,又纳赂于尚及冯该;尚、该许之。朝廷论讨赵功,拜特宣威将军,弟流奋武将军,皆封侯。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民与特同讨者,将加封赏。广汉太守辛冉欲以灭为己功,寝朝命,不以实上;众咸怨之。

[17]当初,朝廷下令秦州、雍州,让召回流入蜀地的流民,又派遣御史冯该、张昌监督执行。李特的哥哥李辅从略阳到蜀,说中原刚发生过变乱,不必回去。李特同意这个主张,多次让天水人阎式拜访益州刺史罗尚,请求通融暂且停留到秋天,又贿赂罗尚和冯该,罗尚、冯该同意了李特的请求。朝廷讨论讨伐赵的功劳,任命保李特为宣威将军,弟李流为奋武将军,都封为侯。朝廷文书下达益州,让开列同李特一起讨伐赵的六郡流民名单,准备赐以奖赏。广汉太守辛冉想把消灭赵贪为己功,不执行朝廷旨意,不如实上报,大家都怨恨他。

罗尚遣从事督遣流民,限七月上道。时流民布在梁、益,为人佣力,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为;且水潦方盛,年谷未登,无以为行资。特复遣阎式诣尚,求停至冬;辛冉及犍为太守李以为不可。尚举别驾杜秀才,式为说逼移利害,亦欲宽流民一年;尚用冉、之谋,不从;乃致秀才板,出还家。冉­性­贪暴,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乃与白尚,言:“流民前因赵之乱,多所剽掠,宜因移设关以夺取之。”尚移书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

罗尚派从事去监督遣送流民,限令七月上路,当时流民分布在梁州、益州地区,为人当佣工,听说州郡逼迫遣返,人人忧愁怨恨,不知所措,加上雨水很多,当年的粮谷还没有收打、没有东西用作路费。李特又派阎式拜访罗尚,请求暂缓到冬天。辛冉和犍为太守李认为不能延缓。罗尚荐举别驾杜为秀才,阎式为杜陈说逼迫迁移的利害关系,杜也想对流民宽限一年。而罗尚却采用了辛冉、李的建议,没有听从。杜就送还秀才板,回家了。辛冉­性­情贪婪凶暴,打算杀掉流民的首领,掠取流民的财产,就和李告诉罗尚说:“流民以前趁赵叛乱,剽窃抢惊了很多财物,应当下发公文设置关卡收取这些财物。”罗尚下文给梓潼太守张演,在各路口要地设置关卡,搜索财宝。

特数为流民请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帅归特。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流民,移辛冉求自宽。冉大怒,遣人分榜通衢,购蓦特兄弟,许以重赏。特见之,悉取以归,与弟骧改其购云:“能送六郡酋豪李、任、阎、赵、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于是流民大惧,归特者愈众,旬月间过二万人。流亦聚众数千人。

李特多次请求留下流民,流民们都感激而倚仗他,许多人互相携带归附李特,李特就在绵竹设棚帐来安置流民。给辛冉去文求他宽限。辛冉勃然大怒,派人在各条大路张贴告示,悬赏捉拿李特兄弟,许下很重的赏格。李特看见后,全部取下带回,与弟弟李骧将悬赏的内容改为:“能送六郡首领李、任、阎、赵、上官各姓及氐、叟的侯王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首级的,赏百匹布。”这样流民大为恐惧,归附李特的人越来越多,一月之间超过两万人。李流也聚集了几千人。

特又遣阎式诣罗尚求申期,式见营栅冲要,谋掩流民,叹曰:“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又知辛冉、李意不可回,乃辞尚还绵竹。尚谓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诸流民,今听宽矣。”式曰:“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弱而不可轻者民也,今趣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棉竹,言于特曰:“尚虽云尔,然未可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拥强兵,一旦为变,亦非尚所能制,深宜为备。”特从之。冬,十月,特分为二营,特居北营,流居东营,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

李特又派阎式去见罗尚,请求重新确定期限,阎式看到要冲在营建栅栏,图谋捕取流民,感叹说:“民心正不安定,现在却又急于遣送,变乱就要发生了。”又得知辛冉、李态度不会改变,就告辞罗尚返回绵竹。罗尚对阎式说:“你就权且告诉流民说,我的意见是听任放宽期限了。”阎式说:“您受­奸­说蒙蔽,恐怕没有宽期的道理,百姓是卑弱而不能轻视的,现在不讲道理一味催促他们,众怒难犯,恐怕为祸不浅。”罗尚说:“是的,我不欺骗你,你走吧!”阎式到绵竹,对李特说:“罗尚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也不可相信。为什么呢?罗尚的威势和刑法都没有确立,辛冉等人都各把持着强大的兵力,一旦他们变乱,也不是罗尚所能制服的,应当作好充分准备。”李特采纳了这个意见。冬季,十月,李特把部下分作两个军营驻扎,李特在北营,李流在东营,修整铠甲磨砺兵器,严阵以待。

冉、相与谋曰:“罗侯贪而无断,日复一日,令流民得展­奸­计。李特兄弟并有雄才,吾属将为所虏矣!宜为决计,罗侯不足复问也。”乃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潜帅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闻之,亦遣督护田佐助元。元等至,特安卧不动,待其众半入,发伏击之,死者甚众。杀田佐、曾元、张显,传首以示尚、冉。尚谓将佐曰:“此虏成去矣,而广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若之何!”

辛冉、李互相商议说:“罗尚贪婪而无决断能力,日复一日,使流民­奸­诈的计谋能够得以施展。李特兄弟都具有雄武的才能,我们势必会被李特俘虏,应当为此作出决策,罗尚不值得再去请示。”就派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暗地带领三万步兵、骑兵袭击李特的营帐。罗尚听说后,也派督护田佐援助曾元。曾元等人到了,李特按兵不动,等到曾元的人马进来了一半,埋伏的兵士突然向他们猛击,打死很多人。这一伏击杀了田佐、曾元、张显,李特将三人的首级都送到罗尚、辛冉那里给他们看。罗尚对属下军官说:“李特这个贼虏终于势成而离去,而广汉太守辛冉不听我的话,使李特的气势更为嚣张,现在怎么办?”

于是六郡流民共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以其弟流行镇东大将军,号东督护,以相镇统;又以兄辅为骠骑将军,弟骧为骁骑将军,进兵攻冉于广汉。尚遣李、费远帅众救冉,畏特,不敢进。冉出战屡败,溃围奔德阳。特入据广汉,以李超为太守,进兵攻尚于成都。尚以书谕阎式,式复书曰:“辛冉倾巧,曾元小竖,李叔平非将帅之才。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论留、徒之宜。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日初至,随谷庸赁,一室五分,复值秋潦,乞须冬熟,而终不见听。绳之太过,穷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颈受刀,以致为变。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进道,令达乡里,何有如此也!”

这样,六郡的流民一致推举李特为镇北大将军,按照正式程序拜官受爵,封任他的弟弟李流为镇东大将军,号称东督护,镇守统领一方。又任命哥哥李辅为骠骑将军,弟弟李骧为骁骑将军,进军广汉攻打辛冉。罗尚派李、费远率兵救助辛冉,但这些人害怕李特,而不敢向前。辛冉出兵迎战,屡次败北,最后突围逃奔德阳。李特进入并占据广汉,让李超担任太守。又进军成都攻打罗尚。罗尚给阎式去信通告,阎式回信说:“辛冉狡诈刁猾,曾元是小人,李不是带兵的将帅之才,我以前给您和杜论说有关对于流民留下还是迁徒的适当办法。人人都怀念故乡,谁不愿意返回故乡呢?只是流民以前初来乍到,为口粮而给人雇佣卖力。一家四处分离,却又碰上秋雨绵绵,只能乞求冬作成熟。可是我的话始终没有被你接受。对流民的措施过于严厉,无路可走的鹿也会拼死与虎相斗,流民不会答应伸着脖颈等着宰割,所以导致变乱。假如接受我的意见,放宽期限使流民能够从容整理行装,也不过九月过完就能全部聚集,十月就可以上路,使他们回到故乡。那样怎么能达到这个地步!”

特以兄辅、弟骧、子始、荡、雄及李含、含子国、离、任回、李攀、攀弟恭、上官晶、任藏、杨褒、上官等为将帅,阎式、李远等为僚佐。罗尚素贪残,为百姓患。特与蜀民约法三章,施舍赈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蜀民大悦。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郫水作营,连延七百里,与特相拒,求救于梁州及南夷校尉。

李特让兄李辅,弟李骧,儿子李始、李荡、李雄以及李含,李含的儿子李国、李离、任回、李攀、李攀弟李恭、上官晶、任臧、杨褒 、上官等人担任将帅,让阎式、李远等人为僚属。罗尚平素贪婪、残忍,是百姓的祸害。李特则与蜀地百姓约法三章,遍施恩惠,取消劳役,赈济帮助百姓,以礼尊待贤人,提拔怀才不遇之士,军队政务严肃井然。蜀地百姓非常高兴。罗尚多次被李特击败,就设置大量工事,沿着郫水安营扎寨,战线长达七百里,与李特对峙,并向梁州和南夷校尉请求救援。

[18]十二月,颖昌康公何邵薨。

[18]十二月,颖昌康公何邵去世。

[19]封大司马子冰为乐安王,英为济阳王,超为淮南王。

[19]封大司马司马的儿子司马冰为安乐王,封司马英为济阳王,司马超为淮南王。

太安元年(壬戌、302)

太安元年,(壬戌,公元302年)

[1]春,三月,冲太孙尚薨。

[1]春季,三月,皇太孙司马尚去世。

[2]夏,五月,己酉,梁孝王肜薨。

[2]夏季,五月,乙酉(初七),梁孝王司马肜去世。

[3]以右光禄大夫刘为太傅,寻以老病罢。

[3]任命右光禄大夫刘为太傅,不久又因为他年迈生病而罢免。

[4]河间王遣督护衙博讨李特,军于梓潼;朝廷复以张微为广汉太守,军于德阳;罗尚遣督护张龟军于繁城。特使其子镇军将军荡等袭博;而自将击龟,破之。荡败博兵于阳沔,梓潼太守张演委城走,巴西丞毛植以郡降。荡进攻博于葭萌,博走,其众尽降。河间王更以许雄为梁州剌史。特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

[4]河间王司马派督护衙博征讨李特,在梓潼驻军。朝廷又让张微担任广汉太守在德阳驻军。罗尚派督护张龟在繁城驻军。李特派他儿子镇军将军李荡袭击衙博,自己带兵攻击张龟,击溃了张龟。李荡在阳沔击败衙博的军队,梓潼太守张演弃城而逃,巴西丞毛植献郡投降。李荡在葭萌进攻衙博,衙博逃跑,他的兵卒全部投降。河间王司马换许雄担任梁州刺史。李特自封为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

[5]大司马欲久专大政,以帝子孙俱尽,大将军颖有次立之势;清河王覃,遐之子也,方八岁,乃上表请立之。癸卯,立覃为皇太子,以为太子太师,东海王越为司空,领中书监。

[5]大司马司马想长久地独自控制朝政,但因为惠帝的子孙都死了,而大将军司马颖有按皇位继承次序递补的可能。清河王司马覃是司马遐的儿子,刚八岁,司马就上表奏请册立司马覃。癸卯(二十五日),立司马覃为皇太子,让司马担任太子太师。让东海王司马越担任司空,兼中书监。

[6]秋,八月,李特攻张微,微击破之,遂进攻特营。李荡引兵救之,山道险狭,荡力战而前,遂破微兵。特欲还涪,荡及司马王幸谏曰:“微军已败,智勇俱竭,宜乘锐气遂禽之。”特复进攻微,杀之,生禽微子存,以微丧还之。

[6]秋季,八月,李特攻打张微,张微打败了李特,于是乘胜进攻李特军营。李荡率军救援李特,山路险峻狭窄,李荡奋力战斗向前推进,击溃张微的兵马。李特想返回涪陵,李荡和司马王幸劝谏说:“张微的军队已经失败,智谋与勇气都枯竭了,应当乘胜利的锐气趁机擒获他。”李特就又进攻张微,杀死张微,俘获张微的儿子张存,把张微的尸体还给让张存。

特以其将硕守德阳。李骧军毗桥,罗尚遣军击之,屡为骧所败。骧遂进攻成都,烧其门。李流军成都之北。尚遣­精­勇万人攻骧,骧与流合击,大破之,还者什一二。许雄数遣军攻特,不胜,特势益盛。

李特用他的将领硕驻守德阳。李骧驻军毗桥。罗留派兵攻打他,多次被李骧打败。李骧趁势进攻成都,火烧了成都城门。这时李流驻军成都城北,罗尚派一万­精­兵进攻李骧,李骧与李流联合夹击,重创罗尚的军队,使罗尚生还的兵马仅仅十分之一二。许雄多次派兵攻打权特,没有取胜,李特的威势更加强大。

建宁大姓李睿、毛诜逐太守许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约以应特,众各数万。南夷校尉李毅讨破之,斩诜;李猛奉笺降,而辞意不逊,毅诱而杀之。冬,十一月,丙戌,复置宁州,以毅为刺史。

建宁的世家大族李睿、毛诜驱逐了建宁太守许俊,朱提的世家大族李猛驱逐了朱提太守雍约来响应李特,各自拥有几万人。南夷校尉李毅讨伐并打败他们,杀死毛诜。李猛送上书信表示投降,但措辞和文意不够恭顺,李毅就把他引诱来杀掉。冬季,十一月,丙戌(十一日),朝廷重新设置宁州,以李毅任刺史。

[7]齐武闵王既得志,颇骄奢擅权,大起府第,坏公私庐舍以百数,制与西宫等,中外失望。侍中嵇绍上疏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又与书,以为:“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急邪!”逊辞谢之,然不能从。

[7]齐王司马如愿以偿,颇有些骄纵奢侈而独揽大权,大规模地建造府第,拆毁公私房屋上百处,格局规模与西宫相当,在朝廷内外失去声望。侍中嵇绍给惠帝上奏章说:“存在而不忘失去,是《易经》很好的警戒。我希望陛下不要忘了在金墉城之困,大司马不要忘却颍上之败,大将军不要忘了黄桥之败。那么祸乱的发端就无从开始了。”嵇绍又给司马写信,认为:“尧、舜茅屋不修剪,夏禹住低矮的宫室。现在大兴土木建造房舍和给三个亲王建造宅第,难道是今天所急于做的事吗?”司马用谦逊客气的话来认错,但并不采纳。

耽于宴乐,不入朝见;坐拜百官,符敕三台;选用不均,嬖宠用事。殿中御史桓豹奏事,不先经府,即加考竟。南阳处士郑方,上书谏曰:“今大王安不虑危,宴乐过度,一失也。宗室骨­肉­,当无纤介,今则不然,二失也。蛮夷不静,大王谓功业已隆,不以为念,三失也。兵革之后,百姓穷困,不闻赈救,四失也。大王与义兵盟约,事定之后,赏不逾时,而今犹有功未论者,五失也。”谢曰:“非子,孤不闻过。”

司马沉湎于宴饮嬉乐中,不上朝,而在自己府第里坐受百官的叩拜,用符节向各官署发号施令。任用官吏不讲原则,使亲宠小人掌握权力。殿中御史桓豹奏报情况,没有先经过司马的府署,司马就加以考问追究。南阳隐士郑方,上书劝谏司马说:“现在您居安不思危,宴饮玩乐超过限度,是失误之一。皇族骨­肉­之间本不应当存有细小的芥蒂,现在则不是这样,是失误之二。四方蛮族、夷族并不宁静,您却说功业已经十分盛大,不把蛮夷事务放在心上,是失误之三。战乱之后,百姓贫穷疲困,却没有听说曾经赈济救援,是失败之四。您曾与讨伐司马伦的各路举义之师在神前盟誓约定:战争成功后,及时奖赏,但现在还有未曾被论功受赏的人,是失误之五。”司马感谢说:“不是您,我就无法听到过失。”

孙惠上书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兴复皇业,五难也。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惠窃所不安也。明公宜思功成身退之道,崇亲推近,委重长沙、成都二王,长揖归藩,财太伯、子臧不专美于前矣。今乃忘高亢之可危,贪权势以受疑,虽遨游高台之上,逍遥重墉之内,愚窃谓危亡之忧,过于在颍、翟之时也。”不能用,惠辞疾去。谓曹摅曰:“或劝吾委权还国,何如?”摅曰:“物禁太盛,大王诚能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不听。

孙惠上书说:“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您却全部具备:不避艰险锋芒迎头而上,是一难;聚集英雄豪杰,是二难,与将士官兵分担劳苦,是三难;以弱胜强,是四难;振兴恢复帝业,是五难。四不可:不可长久地享受大名,不可长久地夸耀大功,不可长久地把持大权,不可长久地保持大威。您做那些难事而不以为是难,处在不可的境况却还说这样可以,这是我内心感到不安的地方。您应该考虑功成身退之道,尊崇推举亲近的人,把重任交给长沙王与成都王,谦逊有礼地返回封地,那么辞让天下的吴太伯、辞让国家的曹子臧就不会在历史上独占美名了。现在您忘却高高至极的危险,贪婪权势则受疑忌,即使在官位的高台上面遨游,在宫城重地自由来往,我认为这危险覆亡的忧虑,超过了兵败颍川、阳翟的时候。”司马没有听取,孙惠称病辞离而去。司马对曹摅说:“有人劝说我放下权力返回封国,怎么样?”曹摅说:“事物都禁忌太盛,您如果确实能身居高位而考虑到危亡,撩起衣服离开这里,这是善策之中的善策。”司马也没有听。

张翰、顾荣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思菰菜、莼羹、鲈鱼,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引去。荣故酣饮,不省府事,长史葛以其废职,白徒荣为中书侍郎。颍川处士庚衮闻期年不朝,叹曰:“晋室卑矣,祸乱将兴!”帅妻子逃于林虑山中。

张翰、顾荣都忧虑灾祸即将来临,张翰因为秋风吹来,怀念起故乡的菰菜、菜汤、鲈鱼片,感叹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是舒服自在,富有和显贵有什么用?”随即引退离去。顾荣则故意开怀畅饮,不去过问府中事务,长史葛

因为他荒废职守,向司马汇报,把顾荣贬为中书侍郎。颖川隐士庾衮,听说司马整年没有上朝,慨叹道:“晋朝衰微了,祸乱即将兴起!”带领妻儿逃到林虑山中避难。

王豹致笺于曰:“伏思元康以来,宰相在位,未有一人获终者,乃事势使然,非皆为不善也。今公克平祸乱,安国定家,乃复寻覆车之轨,欲冀长存,不亦难乎!今河间树根于关右,成都盘桓于旧魏,新野大封于江、汉,三王方以方刚强盛之年,并典戎马,处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专执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据于蒺藜,冀此求安,未见其福也。”因请悉遣王侯之国,依周、召之法,以成都王为北州伯,治邺;自为南州伯,治宛;分河为界,各统王侯,以夹辅天子。 优令答之。长沙王见豹笺,谓曰:“小子离间骨­肉­,何不铜下打杀!”乃奏豹谗内间外,坐生猜嫌,不忠不义,鞭杀之。豹将死,曰:“县吾头大司马门,见兵之攻齐也!”

王豹给司马去信说:“我考虑从元康年间以来,在位的宰相,没有一个人在职任上获得善终,这是事态情势所造成的,不是他们都做了不好的事。现在您平息了祸乱,使国家安宁平定,却又沿着翻车的轨道走,想希望长期在位,不也是很难的吗?现在河间王在关右培植自己的根系,成都王固守在当年曹魏属地而不肯离开,新野王在江、汉地区得到大片封地,这三个亲王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都掌管着军队,把持在要害的地方,而您靠难以再赏赐的大功,凭震慑君主的威势,独自控制京都,总揽朝政大权,再进一步则物极必反,而退下来就将处于荆棘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期望求得安稳,看不出有什么好结果。”因此请求将王侯的封国进行调换,按照周朝时周公、召公分治的办法,让成都王为北州伯,统治邺都地区;司马自己为南州伯,统治宛都地区。以黄河为界,各自分别管理北方南方的王侯。来共同辅佐天子。对王豹的信,司马态度温和地作了答覆。而长沙王司马看了王豹的信,对司马说:“这小子挑拨离间我们骨­肉­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把他在铜驼下打死!”司马就启奏王豹离间朝外内官员,凭空制造猜疑、怨恨,不忠不义,应该用鞭子抽死。王豹临死前,说:“把我的头悬挂在大司马府的门前,我要亲眼看着兵士攻打齐王!”

以河间王本附赵王伦,心常恨之。梁州刺史安定皇甫商,与长史李含不平。含被征为翊军校尉,时商参军事,夏侯兄亦在府。含心不自安,又与右司马赵骧有隙,遂单马奔,诈称受密诏,使诛,因说曰:“成都王至亲,有大功,推让还藩,甚得众心。齐王越亲而专政,朝廷侧目。今檄长沙王使讨齐,齐王必诛长沙,吾因以为齐罪而讨之,必可禽也。去齐立成都,除逼建亲,以安社稷,大勋也。”从之。是时,武帝族弟范阳王都督豫州诸军事。上表陈罪状,且言:“勒兵十万,欲与成都王颖、新野王歆、范阳王共会洛阳,请长沙王废还第,以颖代辅政。”遂举兵,以李含为都督,帅张方等趋洛阳;复遣使邀颖,颖将应之,卢志谏,不听。

司马因为河间王司马原来依附赵王司马伦,心里常常忌恨他。梁州刺史安定人皇甫商,对司马的长史李含不满。李含被征召担任翊军校尉,这时皇甫商任司马的参军事,夏侯的哥哥也在司马府做事。李含心里很不自在安稳,又和司马的右司马赵骧不和,于是一个人骑马逃奔回司马那里,假称按受了秘密诏令,让司马诛伐司马,于是告诉司马说:“成都王是皇上的近亲,又有大功,但推辞谦让返回封地,很得人心。而齐王越过比他更近的皇亲而独揽朝政,朝廷对他都带着嫉恨的目光。现在给长沙王发出檄文让他征讨齐王,齐王一定会诛杀长沙王,我们就把这当作齐王的罪行而征讨他,一定能够把他擒获。去掉齐王而拥立成都王,除去逼宫的人而立近亲,使国家社稷安定,是一项大功勋。”司马采纳了这个意见。这时,晋武帝的族弟范阳王司马任都督豫州诸军事。司马上奏表陈说司马的罪状,并且说:“带领十万军队,要同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范阳王司马共同在洛阳会师,请长沙王司马废黜司马让他回到封地府第去,让司马颖取代司马辅佐朝政。”司马就发兵点将,让李含任都督,带领张方等急赴洛阳。又派使者邀集司马颖,司马颖打算答应邀请。卢志劝谏,司马颖不听。

十二月,丁卯,表至;大惧,会百官议之,曰:“孤首唱义兵,臣子之节,信著神明。今二王信谗作难,将若之何?”尚书令王戎曰:“公勋业诚大;然赏不及劳,故人怀贰心。今二王兵盛,不可当也。若以王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从事中郎葛怒曰:“三台纳言,不恤王事。赏报稽缓,责不在府。谗言逆乱,当共诛讨,奈何虚承伪书,遽令公就第乎!汉、魏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议者可斩!”百官震悚失­色­,戎伪药发堕厕,得免。

十二月,丁卯(二十二日),司马的奏表到洛阳。司马非常惧怕,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说:“我首先发起义兵,尽臣子的气节,信义显现于神明。现在两亲王听信谗言而发难,怎么对待呢?”尚书令王戎说:“您的功勋业绩的确很大。但是赏赐没有都到达有功劳的人那里,所以使人怀有二心。现在两亲王兵力强盛,势不可当。如果让您隐退回家,而崇敬谦虚地把权交出,大概可以求得平安。”司马的从事中郎葛生气地说:“尚书所说,根本不顾惜齐王的事业。报功赏赐的停顿迟缓,责任不在齐王府。听信谗言发起叛乱,应当共同征讨,更何况凭空根据伪造书信,就让齐王您回家呢?汉、魏以来,王侯隐退回家的,难道有能够保全妻儿的呢?提这个建议的人可以杀掉!”文武百官震骇惶恐脸­色­大变,王戎假装药力发作掉到厕坑,得以逃脱。

李含屯­阴­盘,张方帅兵二万军新安,檄长沙王使讨。遣董艾袭,将左右百余人驰入宫,闭诸门,奉天子攻大司马府,董艾陈兵宫西,纵火烧千秋神武门。使人执驺虞幡唱云:“长沙王矫诏。”又称:“大司马谋 反”。是夕,城内大战,飞矢雨集,火光属天。帝幸上东门,矢集御前,群臣死者相枕。连战三日,众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杀何勖,国执以降。至殿前,帝恻然,欲活之。叱左右趣牵出,斩于阊阖门外,徇首六军,同党皆夷三族,死者二千余人。囚子超、冰、英于金墉城,废弟北海王。赦天下,改元。李含等闻死,引兵还长安。

李含在­阴­盘屯兵,张方率二万军队在新安驻扎,给长沙王司马发檄文让他征讨司马。司马派董艾袭击司马,司马带领身边一百多人急驰进入皇宫,关闭所有宫门,尊奉天子攻打大司马府,董艾在皇宫西侧摆开兵阵,纵火烧千秋神武门。司马派人举着驺虞幡呼喊说:“长沙王司马假称诏令。”司马又宣称:“大司马谋反。” 这一夜,洛阳城内展开激战,箭飞如雨,火光映天。惠帝来到上东门,箭­射­到惠帝面前,群臣尸横遍地。一连打了三天,司马的兵众惨败,在司马长史赵渊杀了何勖,就抓住司马投降。司马被押到宫殿前,惠帝面容忧伤,想救司马活下来。司马喝令左右随从把司马赶快牵出去,在阊阖门外杀掉,拿他的头到各军展示。司马的同党都被夷灭三族,死了二千多人。把司马的儿子司马超、司马冰、司马英囚禁在金墉城,废黜司马的弟弟北海王司马。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安。李含等人听说司马死了,带兵回长安。

长沙王虽在朝廷,事无巨细,皆就邺谘大将军颖。颖以孙惠为参军,陆云为右司马。

长沙王司马虽然在朝廷,但事无巨细,都到邺都去请示大将军司马颖。司马颖让孙惠担任参军,陆云担任右司马。

[8]是岁,陈留王薨,谥曰魏元皇帝。

[8]这一年,陈留王曹奂去世,定谥号为魏元皇帝。

[9]鲜卑宇文单于莫圭部众强盛,遣其弟屈云攻慕容,击其别帅素怒延,破之。素怒延耻之,复发兵十万,围于棘城。众皆惧,曰:“素怒延兵虽多而无法制,已在吾算中矣,诸君但为力战,无所忧也!”遂出击,大破之,追奔百里,俘斩万计。辽东孟晖,先没于宇文部,帅其众数千家降于,以为建威将军。以其臣慕舆句勤恪廉靖,使掌府库;句心计默识,不按簿书,始终无漏。以慕舆河明敏­精­审,使典狱讼,覆讯清允。

[9]鲜卑人宇文单于莫圭部众人马强盛,派自己的弟弟屈云攻打慕容,而慕容则去打莫圭的偏师素怒延,并击溃素怒延。素怒延以此为羞耻,又派十万军队,在棘城包围了慕容。慕容的部众都恐惧不安,慕容说:“素怒延兵虽然多但没有法制纪律,他已落在我的谋算之中了,你们只要奋力战斗,没什么可忧虑的!”于是出击,击溃了素怒延,追击一百里,俘虏和杀掉敌兵数以万计。辽东孟晖,先前陷身于鲜卑宇文氏,他带领几千户投靠慕容,慕容让他担任建威将军。慕容因为他的大臣慕舆句勤俭恭敬清廉,让他掌管仓库,慕舆句心算默记,不用帐簿,始终没有出现差错纰漏。慕容因为慕舆河头脑清楚敏捷,­精­明缜密,就让他掌管判案,他复察审讯处理得清廉公正。

资治通鉴第八十五卷

晋纪七 孝惠皇帝中之下太安二年

晋纪七 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公元303年)

[1]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余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以军中粮少,乃分六郡流民于诸坞就食。李流言于特曰:“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又与特司马上官书曰:“纳降如受敌,不可易也。”前将军雄亦以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何为更逆加疑忌,使之离叛乎!”

1春季,正月,李特偷渡过江攻打罗尚,水上驻防的军队都溃散而逃。蜀郡太守徐俭献出少城投降,李特进城据守,只索取马匹以供军需,并不掠取其他财物。在境内赦免罪犯,改年号为建初。罗尚在太城据守,派使者向李特求和。修筑土堡以自保的各蜀民聚居点都向李特表示归顺,李特派使者抚慰他们,又因为军队中粮食不够,就把六郡流民分到各个土堡吃饭。李流对李特说:“各土堡都是刚刚归附,人心还不稳,应当把其中的大户子弟作为人质,集中一些兵力自卫防守,以准备应付不曾意料的事变。”李流又给李特的司马上官去信说:“接受前来投降的人就像面对敌人一样,戒备不能改变。”前将军李雄也持同样的说法。李特生气说:“大事已经成功,只该使人民安定,为什么反而这样对他们怀疑猜忌,是让他们离开我们去叛乱吗?”

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帅水军三万以救罗尚。岱以阜为前锋,进逼德阳;特遣李荡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德阳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军势甚盛,诸坞皆有贰志。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任睿言于尚曰:“李特散众就食,骄怠无备,此天亡之时也。宜密约诸坞,刻期同发,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使睿夜缒出城,宣旨于诸坞,期以二月十日同击特。睿因诣特诈降,特问城中虚实,睿曰:“粮储将尽,但余货帛耳。”睿求出省家,特许之,遂还报尚。二月,尚遣兵掩袭特营,诸坞皆应之,特兵大败,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流民大惧。李荡、李雄收余众还保赤祖。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保东营,荡、雄保北营。孙阜破德阳,获硕,任臧退屯涪陵。

朝廷派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带领三万水军去救罗尚。宗岱让孙阜为前锋,迫近德阳。李特派李荡和蜀郡太守李璜一起与德阳太守任臧共同抗拒宗岱、孙阜。宗岱、孙阜军队势力强大,各个土堡都有了二心。益州兵曹从事、蜀郡人任睿对罗尚说:“李特让部众分散去吃饭,骄傲懈怠没有防备,这是上天让他灭亡的时候。应当与各土堡秘密约定,到时候同时发动,内外夹攻,一定能够击溃他。”罗尚让任睿在夜里从绳子上溜下城,到各土堡宣布旨意,约定在二月十日共同攻击李特。任睿就到李特那里假装投降。李特向他问城里的情况,任睿说:“粮食储备快要用完了,只剩下一些钱和布匹而已。”任睿请求出营看望家人,李特允许了。于是任睿回城向罗尚报告。二月,罗尚派兵袭击李特的兵营,各土堡全都响应,李特的军队惨败,罗尚斩杀李特和李辅、李远,焚烧了他们的尸体,将首级传报洛阳,流民非常惊惧。李荡、李雄收容残余部众退保赤祖。李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守护东营;李荡、李雄守护北营。孙阜攻破德阳,抓获硕、任臧撤退到涪陵驻扎。

三月,罗尚遣督护何冲、常深攻李流,涪陵民药绅亦起兵攻流。流与李骧拒绅,何冲乘虚攻北营,氐苻成、隗伯在营中,叛应之。荡母罗氏擐甲拒战,伯手刃伤其目,罗氏气益壮;会流等破深、绅,引兵还,与冲战,大破之。成、伯率其党突出诣尚。流等乘胜进抵成都,尚复闭城自守。荡驰马逐北,中矛而死。

三月,罗尚派督护何冲、常深进攻李流,涪陵人药绅也组织兵士攻打李流。李流与李骧抵御药绅,何冲乘虚攻打北营,氐人符成、隗伯在北营里叛变而响应何冲。李荡的母亲罗氏穿上甲袍参与战斗,隗伯的兵刃刺伤了罗氏的眼睛,而罗氏斗志更加旺盛。这时李流等人打败了常深、药绅,率兵回来,也加入到与何冲的战斗中,何冲惨败。符成、隗伯带领自己的人马突围投奔罗尚。李流等人乘胜进攻抵达成都,罗尚又关闭城门防守,李荡跃马扬鞭追击败逃之敌,中矛而死。

朝廷遣侍中刘沈假节统罗尚、许雄等军,讨李流。行至长安,河间王留沈为军师,遣席代之。

朝廷派侍中刘沈用符节统一指挥罗尚、许雄等人的军队,讨伐李流。走到长安,河间王司马把刘沈留下来作军师,派席代替他。

李流以李特、李荡继死,宗岱、孙阜将至,甚惧。李含劝流降,流从之;李骧、李雄迭谏,不纳。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为质于阜军;胡兄离为梓潼太守,闻之,自郡驰还,欲谏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雄曰:“为今计,当如是;而二翁不从,柰何?”离曰:“当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说流民曰:“吾属前已残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为鱼­肉­,惟有同心袭阜以取富贵耳!”众皆从之。雄遂与离袭击阜军,大破之。会宗岱卒于垫江,荆州军遂退。流甚惭,由是奇雄才,军事悉以任之。

李流因为李特、李荡相继死去,而宗岱、孙阜即将攻来,非常恐惧。李含劝李流投降,李流采纳了这个建议。李骧、李雄接连劝谏,李流没有听取。夏季,五月,李流派他儿子李世和李含的儿子李胡到孙阜的军中作人质。李胡的哥哥李离为梓潼太守,听到这消息,急忙骑马从郡中赶回来,想劝阻却没有赶上。退回来,与李雄商议袭击孙阜的军队,李雄说:“为眼前考虑,应当这样,但李流、李含二翁不听从,怎么办?”李离说:“应该用武力强制住他们!”李雄非常高兴,于是一起到流民中说:“我们过去残暴对待过蜀民,现在一旦束手投降,就成为任其宰割的鱼、­肉­,只有同心协力袭击孙阜,来夺取富贵!”大家都听从了他们。李雄于是与李离袭击孙阜的军队,把孙阜打得惨败。这时宗岱在垫江死去,荆州的军队于是退走了。李流非常羞惭,从此认为李雄的才能奇异,军中事务全部都交给李雄处理。

[2]新野庄王歆,为政严急,失蛮夷心,义阳蛮张昌聚党数千人,欲为乱。荆州以壬午诏书发武勇赴益州讨李流,号“壬午兵”。民惮远征,皆不欲行。诏书督遣严急,所经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官。由是郡县官长皆亲自出驱逐;展转不远,辄复屯聚为群盗。时江夏大稔,民就食者数千口。张昌因之诳惑百姓,更姓名曰李辰,募众于安陆石岩山,诸流民及避戍役者多从之。太守弓钦遣兵讨之,不胜。昌遂攻郡,钦兵败,与部将朱伺奔武昌。歆遣骑督靳满讨之,满复败走。

[2]新野庄王司马歆,处理政事严厉急躁,失去蛮、夷的信任,义阳蛮人张昌聚集了几千人,想叛乱。荆州根据壬午诏书,征发武士乡勇到益州讨伐李流,号称“壬午兵”。这些百姓害怕远征,都不想出行。但诏书的督促严厉急迫,在经过的一个地方耽搁五天,该地的二千石官员就要罢免官职,因此郡县负责官员都亲自出去驱逐催促,这些被征发的人辗转行军没有多远,便聚合又成为新的强盗群体。当时江夏粮食大丰收,百姓到此求生的有几千人。张昌因此欺骗迷惑百姓,自己改换姓名叫李辰,在安陆石岩山招募百姓,各方流民和逃避戍守劳役的人大多都投靠了他。太守弓钦派兵讨伐张昌,没有成功。张昌于是攻打郡城,弓钦的军队失败,弓钦就与部下将领朱伺逃奔武昌,司马歆派骑督靳满征讨张昌,结果靳满又失败逃走。

昌遂据江夏,造妖言云:“当有圣人出为民主。”得山都县吏丘沈,更其姓名曰刘尼,诈云汉后,奉以为天子,曰:“此圣人也。”昌自为相国,诈作凤皇、玉玺之瑞,建元神凤;郊祀、服­色­,悉依汉故事。有不应募者,族诛之,士民莫敢不从。又流言:“江、淮已南皆反,官军大起,当悉诛之。”互相扇动,人情惶惧,江、沔间所在起兵以应昌,旬月间众至三万,皆著绛帽,以马尾作髯。诏遣监军华宏讨之,败于障山。

张昌于是占据江夏,制造煽动人心的妖言说:“该有圣人出现为百姓作主。”招得山都县小官吏丘沈,并把他的姓名改为刘尼,假托说是汉朝皇室的后代,尊奉为天子,说:“这就是圣人。”张昌自封为相国,伪造凤凰、玉玺等祥瑞吉兆,立年号为神凤。郊祀礼仪、服装颜­色­装饰,全都按照汉代过去的程式。有不接受招募的人,就对他处以灭族的惩罚,士绅百姓没有谁敢不服从。又散布流言说:“长江、淮水以南地区都造反了,官军都出动了,将要把他们全部诛杀。”百姓们互相煽动,人们的心情都很惶惑惊恐。长江、沔水地区都起兵响应张昌,一月之间聚众达三万,士卒都戴深红­色­的帽子,用马尾当作须髯。朝廷下诏书派监军华宏讨伐张昌,结果在障山被打败。

歆上言:“妖贼犬羊万计,绛头毛面,挑刀走戟,其锋不可当。请台敕诸军三道救助。”朝廷以屯骑校尉刘乔为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刘弘为荆州刺史。又诏河间王遣雍州刺史刘沈将州兵万人并征西府五千人出蓝田关以讨昌。不奉诏;沈自领州兵至蓝田,又逼夺其众。于是刘乔屯汝南,刘弘及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屯宛。昌遣其将黄林帅二万人向豫州,刘乔击却之。

司马歆给朝廷上言说:“妖孽盗贼聚众数以万计,深红的头长毛脸,挥刀舞戟,锐不可当,请求朝廷命令各军分三路救援。”朝廷让屯骑校尉刘乔任豫州刺史,宁朔将军沛国人刘弘任荆州刺史。又诏令河间王司马派雍州刺史刘沈带领一万州兵,加上在西府征发的五千人从蓝田关出兵讨伐张昌。司马不听从诏令,刘沈带领州兵到蓝田,司马又强行剥夺了他的部众。这样刘乔在汝南屯兵,刘弘和前将军赵骧、平南将军羊伊在宛地屯兵。张昌派他的部将黄林率领两万人进发豫州,被刘乔派兵打败。

初,歆与齐王善,败,歆惧,自结于大将军颖。及张昌作乱,歆表请讨之。时长沙王已与颖有隙,疑歆与颖连谋,不听歆出兵,昌众日盛。从事中郎孙洵谓歆曰:“公为岳牧,受阃外之托,拜表辄行,有何不可!而使­奸­凶滋蔓,祸衅不测,岂藩翰王室、镇静方夏之义乎!”歆将出兵,王绥曰:“昌等小贼,偏裨自足制之,何必违诏命,亲矢石也!”昌至樊城,歆乃出拒之,众溃,为昌所杀。诏以刘弘代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六月,弘以南蛮长史陶侃为大都护,参军蒯恒为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为都战帅,进据襄阳。张昌并军围宛,败赵骧军,杀羊伊。刘弘退屯梁。昌进攻襄阳,不克。

当初,司马歆与齐王司马要好,司马失败了,司马歆害怕,便主动与大将军司马颖结交。等到张昌作乱,司马歆上表请求讨伐。这时长沙王司马已经和司马颖产生了怨隙,怀疑司马歆与司马颖共同密谋,因此不接受司马歆出兵的要求,这样张昌的部众势力日益扩大。从事中郎孙洵对司马歆说:“您是一方之主,接受统兵在外的使命,您上表以后就行动,有什么不可以的。而现在使得­奸­凶强盗滋长蔓延,灾祸不可测度,这难道是保卫王室,使国家安定的道理吗?”司马歆将要出兵,王绥说:“张昌等小小贼寇,属将自然足以制服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违抗诏命,亲自去经受箭矢与飞石呢?”张昌到达樊城,司马歆就出去阻击,部众溃散,司马歆也被张昌杀死。朝廷诏令刘弘代替司马歆为镇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六月,刘弘让南蛮长史陶侃任大都护,参军蒯恒任义军督护,牙门将皮初任都战帅,进军据守襄阳。张昌用全部兵力包围宛城,打败赵骧的军队,杀死羊伊。刘弘撤退,屯兵梁县。张昌进攻襄阳,没有成功。

[3]李雄攻杀汶山太守陈图,遂取郫城。

[3]李雄进攻并杀死汶山太守陈图,于是占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州,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流虏掠无所得,士众饥乏。唯涪陵千余家,依青城山处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徐舆说罗尚,求为汶山太守,邀结长生,与共讨流。尚不许,舆怒,出降于流,流以舆为安西将军。舆说长生,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流军由是复振。

秋季,七月,李流迁到郫城驻扎,蜀地百姓都修筑土堡据险自守,有的向南进入宁州,有的东去进入荆州。城镇乡邑都走空了,没有人烟。李流的军队没有掳掠到一点儿东西,兵士部众饥饿疲惫。只有涪陵的一千多户人家,依附于青城山隐士范长生。平西参军涪陵人徐对罗尚说:“我请求担任汶山太守,邀请联合范长生,相与共同讨伐李流。罗尚不允许。徐一生气,出去投降了李流,李流让徐担任安西将军。徐劝说范长生,让他给李流资助粮食,范长生接受了他的劝说,李流的军队因此而重新振作起来。

[4]初,李含以长沙王微弱,必为齐王所杀,因欲以为罪而讨之,遂废帝,立大将军颖,以河间王为宰相,己得用事。既而为所杀,颖、犹守藩,不如所谋。颖恃功骄奢,百度驰废,甚于时;犹嫌在内,不得逞其欲,欲去之。时皇甫商复为参军,商兄重为秦州刺史。含说曰:“商为所任,重终不为人用,宜早除之。可表迁重为内职,因其过长安执之。”重知之,露檄上尚书,发陇上兵以讨含。以兵方少息,遣使诏重罢兵,征含为河南尹。含就征而重不奉诏,遣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合四郡兵攻之。密使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皇甫商以告,收含、荪、粹,杀之。骠骑从事琅邪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牵秀皆出奔邺。

[4]当初,李含以为长沙王司马力量微弱,一定会被齐王司马杀掉,所以想借讨伐司马罪行为名,废黜惠帝,拥立大将军司马颖,让河间王司马任宰相,这样自己便得以执掌大权。但不久司马却被司马杀掉,司马颖、司马仍然镇守藩地,不像自己所谋划的那样。此后,司马颖居功自傲,朝政各方面荒废松弛,比司马时还要严重,司马颖尤其不能忍受司马在禁城之内,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打算除掉司马。当时皇甫商又重新任司马的参军,皇甫商的哥哥皇甫重担任秦州刺史。李含对司马说:“皇甫商被司马任用,皇甫重终究不会被别人所用,应该尽快除掉。可以表奏建议把皇甫重提升到朝廷中任职,趁他经过长安时把他抓住。”皇甫重知道了李含的­阴­谋,向尚书公布檄文,纠集陇上军队讨伐李含。司马因军队刚刚稍事休息,就派使者带诏书命令皇甫重取消这次军事行动,并征调李含去担任河南尹。李含接受征调而皇甫重却不服从诏令,司马派金城太守游楷、陇西太守韩稚等人联合四个郡的军队去攻打皇甫重。司马又秘密派遣李含与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谋杀司马,皇甫商得知后告诉司马,拘捕并杀掉了李含、冯荪、卞粹。骠骑从事琅邪人诸葛玫,前司徒长史武邑人牵秀都出城投奔邺城。

[5]张昌党石冰寇扬州,败刺史陈徽,诸郡尽没;又攻破江州,别将陈贞攻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皆陷之,临淮人封云起兵寇徐州以应冰。于是荆、江、徐、扬、豫五州之境,多为昌所据。昌更置牧守,皆桀盗小人,专以劫掠为务。

[5]张昌党羽石冰进犯扬州,打败刺史陈徽,扬州各属郡全部陷落。石冰又攻陷江州,属将陈贞攻打武陵、零陵、豫章、武昌、长沙,全部攻陷,临淮人封云也起兵进犯徐州来响应石冰。这样,荆、江、徐、扬、豫等五个州的辖境,大多被张昌占据。张昌重新派设州牧郡守等地方长官,这些人都是行凶盗窃之类的小人,专门以抢劫掠夺为职业。

刘弘遣陶侃等攻昌于竟陵,刘乔遣其将李杨等向江夏。侃等屡与昌战,大破之,前后斩首数万级,昌逃于下山,其众悉降。

刘弘派遣陶侃等人在竟陵攻打张昌,刘乔派遣部将李扬等向江夏进发。陶侃等人屡次与张昌发生战斗,大败张昌,前后斩杀几万人,张昌逃窜到下山,部众全部投降。

初,陶侃少孤贫,为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过庐江,见而异之,命其子结友而去。后察孝廉,至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荐之于顾荣,侃由是知名。既克张昌,刘弘谓侃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后当居身处。今观卿,必继老夫矣。”

当初,陶侃年轻时丧父,家境贫寒,担任郡督邮。长沙太守万嗣经过庐江,见到陶侃后,对他的德行和才能感到惊异,就让自己的儿子与陶侃结为朋友才离开。后来察举孝廉,陶侃到洛阳,豫章国郎中令杨把陶侃推荐给顾荣,陶侃因此而有了名望。等到打败了张昌,刘弘对陶侃说:“我过去担任羊公的参军,说我日后一定能有到他地位,今天看到你,一定能够继承老夫我。”

弘之退屯于梁也,征南将军范阳王遣前长水校尉张奕领荆州。弘至,奕不受代,举兵拒弘;弘讨奕,斩之。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诏许之。弘叙功铨德,随才授任,人皆服其公当。弘表皮初补襄阳太守,朝廷以初虽有功而望浅,更以弘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弘下教曰:“夫治一国者,宜以一国为心,必若亲姻然后可用,则荆州十郡,安得十女婿然后为政哉!”乃表:“陟姻亲,旧制不得相监;皮初之勋,宜见酬报。”诏听之。弘于是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公私给足,百姓爱悦。

刘弘当时退兵驻扎到梁县,征南将军范阳王司马派前长水校尉张奕统领荆州。刘弘到了以后,张奕不同意接替,率军队抗拒刘弘,刘弘讨伐并杀掉了张奕。当时荆州所辖各地的长官的位置大多空缺,刘弘请求补选。朝廷诏书批准。刘弘论评功劳,铨量德行进行选拔,按照才能安排职务,大家都佩服他处事公正得当。刘弘表奏皮初补任襄阳太守,朝廷因为皮初虽然有功但是名望太浅,换刘弘的女婿前东平太守夏侯陟为襄阳太守。刘弘向下发布告示说:“治理一个国家的人,应当从整个国家来考虑,如果一定要亲戚或姻亲然后才能使用,那么荆州十郡,哪里来十个女婿,然后才能处理州的政务呢?”就又上奏表说:“夏侯陟是姻亲,按过去的制度是不能互相监领的。皮初的功勋应当给以酬劳和待遇。”朝廷下诏书同意了他的奏表。刘弘于是在任上勉力督促农桑之业,放宽刑罚减免赋税。官府与百姓都经济充裕,他赢得百姓的爱戴和喜悦。

[6]河间王闻李含等死,即起兵讨长沙王。大将军颖上表请讨张昌,许之;闻昌已平,因欲与共攻。卢志谏曰:“公前有大功而委权辞宠,时望美矣。今若顿军关外,文服入朝,此霸主之事也。”参军魏郡邵续曰:“人之有兄弟,如左右手。明公欲当天下之敌而先去其一手,可乎!”颖皆不从。八月,、颖共表:“论功不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专擅朝政,杀害忠良,请诛玄之、商,遣还国。”诏曰:“敢举大兵,内向京辇,吾当亲率六军以诛­奸­逆。其以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

[6]河间王司马听说李含等人已被杀死,当即起兵征讨长沙王司马。大将军司马颖上奏表请求讨伐张昌,得到允许。司马颖又听说张昌叛乱已经平定,因而想与司马共同攻打司马。卢志劝谏说:“您以前立了大功勋却交出权力辞谢天子的恩宠,当时声望很好。现在如果把军队安顿在城关之外,身着文官服饰进京朝见,这是成为霸主的基础。”参军魏郡人邵续说:“人有兄弟,如同左右手,您想抵挡天下的敌人而先砍掉一只手,能这样吗?”司马颖全都不听。八月,司马、司马颖共同上奏表:“司马论评功劳不公平,与右仆­射­羊玄之、左将军皇甫商独揽朝政大权,杀害忠良之人。请诛杀羊玄之、皇甫商,遣送司马回他的封国。”惠帝下诏说:“司马如果敢于兴兵,矛头指向京都帝辇,我将亲自率领六军诛讨为­奸­叛乱的人。任用司马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抵御他们。”

以张方为都督,将­精­兵七万,自函谷东趋洛阳。颖引兵屯朝歌,以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二十余万,南向洛阳。机以羁旅事颖,一旦顿居诸将之右,王粹等心皆不服。白沙督孙惠与机亲厚,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彼将谓吾首鼠两端,适所以速祸也。”遂行。颖列军自朝歌至河桥,鼓声闻数百里。

司马让张方任都督,带领七万­精­锐军队,从函谷关向东,直指洛阳。司马颖带领军队在朝歌驻扎,让平原内史陆机为前将军、前锋都督,统领中郎将王粹、冠军将军牵秀、中护军石超等军队二十多万人,向南逼临洛阳。陆机在司马颖门下寄居充任幕僚,位置一下突然居于各将领之首,王粹等人心里都不服气。白沙督孙惠与陆机一向亲近,交情深厚,劝说陆机将都督的职位让给王粹。陆机说:“这样他们将说我迟疑不决,正好加速招致灾祸。”于是出行。司马颖排列的军队从朝歌直到河桥,战鼓声几百里外都能听见。

乙丑,帝如十三里桥。太尉使皇甫商将万余人拒张方于宜阳。己巳,帝还军宣武场。庚午,舍于石楼。九月,丁丑,屯于河桥。壬子,张方袭皇甫商,败之。甲申,帝军于芒山。丁亥,帝幸偃师;辛卯,舍于豆田。大将军颖进屯河南,阻清水为垒。癸巳,羊玄之忧惧而卒,帝旋军城东;丙申,幸缑氏,击牵秀,走之。大赦。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

乙丑(疑误),惠帝到十三里桥。太尉司马派皇甫商带领一万多人在宜阳阻击张方。己巳(二十八日),惠帝把军队撤到宣武场。庚午(二十九日),

在石楼住宿。九月,丁丑(初六),惠帝将兵驻扎在河桥。壬子(疑误),张方袭击皇甫商,并将皇甫商打败。甲申(十三日),惠帝在芒山驻军。丁亥(十六日)惠帝到偃师。辛卯(二十日),在豆田住宿。大将军司马颖进军于黄河以南驻扎,阻隔清水作为壁垒。癸巳(二十二日),羊玄之忧郁恐惧而死,惠帝回师城东。丙申(二十五日),惠帝到缑氏,攻击牵秀,并把他打跑,宣布大敕。张方进入京城,大肆抢掠,死者数以万计。

[7]李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仁明,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流卒,众推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绐罗尚,使袭郫城,云己为内应。尚使隗伯将兵攻郫,泰约举火为应,李骧伏兵于道,泰出长梯于外。隗伯兵见火起,争缘梯上,骧纵兵击,大破之。追奔夜至城下,诈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之,退保太城。隗伯创甚,雄生获之,赦不杀。李骧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龚恢,杀之。

[7]李流病危,对众部将说:“骁骑将军李骧仁德­精­明,本来足以成就大事。但是前将军李雄英俊勇武,大概是上天的选择,可以一起接受前将军的命令。”李流去世,大家推举李雄为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治所设在郫城。李雄派武都人朴泰欺骗罗尚,让他袭击郫城,声称自己可当内应。罗尚派隗伯带兵攻打郫城,朴泰约定以举火为信号,李骧在路旁埋伏了军队,朴泰把长梯送出

城外。隗伯的军队看到火起,争相攀缘长梯登城。李骧指挥军队出击,大败隗伯。追击奔驰,连夜到达成都城下,假装呼喊万岁,说:“已经取得郫城!”于是进入了少城,罗尚发觉中计,连忙退到太城守卫。隗伯身负重伤,被李雄活捉,赦免而没有杀。李骧攻打犍为,截断罗尚运送物资的道路,抓住并杀死太守龚恢。

[8]石超进逼缑氏。冬,十月,壬寅,帝还宫。丁未,败牵秀于东阳门外。大将军颖遣将军马咸助陆机。戊申,太尉奉帝与机战于建春门。司马王瑚使数千骑系戟于马,以突咸陈,咸军乱,执而斩之。机军大败,赴七里涧,死者如积,水为之不流。斩其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遁去。

[8]石超进军逼临缑氏。冬季,十月,壬寅(初三),惠帝回到皇宫。丁未(初八),在东阳门外击败牵秀。大将军司马颖派将军马咸协助陆机。戊申(初九),太尉司马尊奉帝命与陆机在建春门战斗。司马的司马王瑚派几千骑兵把戟系在马上,冲击马咸的兵阵,马咸军队混乱,捉住马咸杀掉了。陆机军队惨败,退到七里涧,死尸堆积,把水流都堵塞住了。王瑚杀死陆机的大将贾崇等十六人,石超逃遁离去。

初,宦人孟玖有宠于大将军颖,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等皆不敢违,右司马陆云固执不许,曰:“此县,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玖深怨之。玖弟超,领万人为小督,未战,纵兵大掠,陆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吴郡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故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败没。玖疑机杀之,谮之于颖曰:“机有二心于长沙。”牵秀素谄事玖,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公师藩皆玖所引用,相与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将兵收机。参军事王彰谏曰:“今日之举,强弱异势,庸人犹知必克,况机之明达乎!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耳。”颖不从。机闻秀至,释戎服,著白,与秀相见,为笺辞颖,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秀遂杀之。颖又收机弟清河内史云、平东祭酒耽及孙拯,皆下狱。

当初,宦官孟玖受到大将军司马颖的宠信,孟玖想让他父亲担任邯郸县令,左长史卢志等人都不敢违背,只有右司马陆云坚持不同意,说:“这个县,历来是有公府掾的资格的人担任,岂有让宦官父亲担任的道理?”孟玖深深地怨恨陆云。孟玖弟孟超,是率领万人的小督,还没有战斗,就纵兵抢掠。陆机将主犯拘捕,孟超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百多骑兵冲到陆机的指挥将旗之下,夺走犯人,在马上回头对陆机说:“貉奴,会当都督吗?”陆机的司马吴郡人孙拯劝说陆机把他杀掉,陆机没有采纳。孟超向大家宣告说:“陆机打算叛变。”又给孟玖去信,说陆机怀有二心,所以军队不能快些取胜。等到战斗开始,孟超不听陆机指挥调动,轻率地带兵孤军深入,以致全军覆没。孟玖怀疑是陆机把孟超杀了,对司马颖进谗言说:“陆机怀有二心勾结长沙王。”牵秀对孟玖一直阿谀谄媚,将军王阐、郝昌,帐下督阳平人公师藩等人又都是由孟玖引荐而得到任用的,这些人在一起共同证实孟玖的谗言。司马颖勃然大怒,派牵秀带兵拘捕陆机。参军事王彰劝谏说:“今天的举动,强弱力量对比悬殊,最平庸的人都知道谁一定能取胜。何况陆机那样明白通达的人呢?只因陆机是吴地人,殿下对他过于重用,才引起北方地区的旧将对他的嫉妒怨恨罢了。”司马颖没有接受。陆机听说牵秀来了,于是脱下军服,戴着低贱的便帽,与牵秀相见,又写信辞别司马颖,一会儿慨叹说:“故乡华亭的鹤声,还能再听到吗?”牵秀随即将他杀了。司马颖又拘捕了陆机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以及孙拯,都投入牢狱。

记室江统、陈留蔡克、颍川枣嵩等上疏,以为:“陆机浅谋致败,杀之可也。至于反逆,则众共知其不然。宜先检校机反状,若有征验,诛云等未晚也。”统等恳请不已,颖迟回者三日。蔡克入,至颖前,叩头流血曰:“云为孟玖所怨,远近莫不闻;今果见杀,窃为明公惜之!”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流涕固请,颖恻然,有宥云­色­。孟玖扶颖入,催令杀云、耽,夷机三族。狱吏考掠孙拯数百,两踝骨见,终言机冤。吏知拯义烈,谓拯曰:“二陆之枉,谁不知之!君可不爱身乎?”拯仰天叹曰:“陆君兄弟,世之奇士,吾蒙知爱。今既不能救其死,忍复从而诬之乎!”玖等知拯不可屈,乃令狱吏诈为拯辞。颖既杀机,意常悔之,及见拯辞,大喜,谓玖等曰:“非卿之忠,不能穷此­奸­。”遂夷拯三族。拯门人费慈、宰意二人诣狱明拯冤,拯譬遣之曰:“吾义不负二陆,死自吾分;卿何为尔邪!”曰:“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固言拯冤,玖又杀之。

记室江统、陈留人蔡克、颍川人枣高等上奏章,认为:“陆机考虑不周而导致失败,处死是可以的。至于说他反叛,则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事实。应当首先检查审核陆机谋反的情况,如果能够证实,那么再杀陆云等人也不晚。”江统等人不断地恳切请求,司马颖拖延三天也不答复。蔡克进入王府,来到司马颖面前,叩头叩得流血,说:“陆云被孟玖怨恨,远近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如果陆云果然被杀,我为您惋惜!”随蔡克进去的僚属有几十人,都流泪苦苦请求,司马颖听后也感到忧伤,面露宽宥原谅陆云的容­色­。孟玖扶着司马颖进屋,催促司马颖下令杀掉陆云、陆耽,夷灭陆机三族。狱吏拷打孙拯几百下,打得露出了踝骨,但孙拯始终说陆机冤枉,狱吏知道孙拯正义而刚烈,对孙拯说:“二陆的冤枉,谁不知道!您难道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吗?”孙拯仰天长叹,说:“陆机兄弟,是天下不同寻常的人士,我承蒙他们的知遇和厚爱,现在既然不能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怎么能忍心再诋毁他呢?”孟玖等人知道不能使孙拯屈服,就命令狱吏伪造孙拯的供词。司马颖杀了陆机后,心里常常感到后悔,等看见孙拯供词后,非常高兴,对孟玖等人说:“要不是你的忠诚,就不能够查清楚这反叛的情况。”于是夷灭孙拯三族。孙拯的学生费慈、宰意两个人到狱中申明孙拯冤枉,孙拯开导并让他们离开,说:“我从道义上不能辜负二陆,死是我现在所应该作的,你们为什么呢?”他们回答说:“您既然不辜负二陆,我等又怎么能辜负您呢?”坚持说孙拯冤枉,孟玖又把他们杀了。

太尉奉帝攻张方,方兵望见乘舆,皆退走,方遂大败,死者五千余人。方退屯十三里桥,众惧,欲夜遁,方曰:“胜负兵家之常,善用兵者能因败为成。今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奇策也。”乃夜潜逼洛城七里,筑垒数重,外引廪谷以足军食。即战胜,以为方不足忧。闻方垒成,十一月,引兵攻之,不利。朝议以为、颖兄弟,可辞说而释,乃使中书令王衍等往说颖,令与分陕而居,颖不从。因致书于颖,为陈利害,欲与之和解。颖复书,“请斩皇甫商等首,则引兵还邺,”不可。

太尉司马侍奉惠帝攻打张方,张方的兵远远地看到惠帝的御车,都败退而逃,张方于是惨败,死了五千多人。张方撤退到十三里桥驻扎,大家惶恐不安,想趁夜逃走,张方说:“胜负是兵家常事,善于用兵的人能够转败为胜,现在我反而再到前面修筑堡垒,出其不意,这是奇妙的计策。”于是趁夜­色­悄悄逼近距洛阳城七里处,修筑了几层堡垒,从外面运进仓库中的粮谷作为军粮。司马取胜后,认为张方不足以忧虑。听说张方建成了堡垒,十一月,率领军队去进攻,一无所获。朝廷讨论认为司马、司马颖是兄弟,可以用言辞来排解这一纠纷,于是派中书令王衍等人到司马颖那里劝说,让司马颖与司马平分秋­色­、共同辅助皇室。司马颖不答应。司马又给司马颖去信,为他陈说利害关系,想与司马颖和解。司马颖回信说:“请斩掉皇甫商等人的首级,那么我就率兵回归邺城。”司马不同意。

颖进兵逼京师,张方决千金,水碓皆涸。乃发王公奴婢手舂给兵,一品已下不从征者,男子十三以上皆从役,又发奴助兵;公私穷,米石万钱。诏命所行,一城而已。骠骑主簿范阳祖逖言于曰:“刘沈忠义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间,宜启上为诏与沈,使发兵袭。窘急,必召张方以自救,此良策也。”从之。沈奉诏驰檄四境,诸郡多起兵应之。沈合七郡之众凡万余人,趣长安。

司马颖率兵进逼京城,张方把千里水坝中的水放掉,舂米的水碓全部无水可用。朝廷于是征发王、公大臣的奴婢用手舂米来供给军粮。一品以下不去应征的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服劳役,又征发奴隶帮助军队。公室私家都穷困窘迫,一石米价值万钱。皇帝的诏书命令所能指挥的,仅仅是京都一城罢了。骠骑主簿范阳人祖逖,对司马说:“刘沈忠诚正义果断坚毅,雍州的兵力足以对付河间王司马,应当启奏皇上给刘沈下诏书,派他出兵袭击司马。司马一旦窘迫紧急,一定要召回张方去救援自己,这是很好的计策。”司马采纳了。刘沈接到诏书,用快马向辖境内各郡发布檄文,各郡大多起兵响应。刘沈组织七郡一共一万多人,进发长安。

又使皇甫商间行,赍帝手诏,命游楷等罢兵,敕皇甫重进军讨。商间行至新平,遇其从甥;从甥素憎商,以告捕商,杀之。

司马又派皇甫商秘密出行,拿着惠帝亲笔诏书,命令游楷等人放弃军事行动,命令皇甫重出兵讨伐司马。皇甫商秘密走到新平,遇到他的堂外甥,堂外甥一直憎恶皇甫商,就向司马告发,司马逮捕了皇甫商,并把他杀了。

[9]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王矩起兵江东以讨石冰,推前吴兴太守吴郡顾秘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传檄州郡,杀冰所署将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起兵于会稽,庐江内史广陵华谭及丹阳葛洪、甘卓皆起兵以应秘。,处之子;循,邵之子;卓,宁之曾孙也。

[9]十二月,议郎周、前南平内史长沙人王矩,在江东起兵讨伐石冰,推举前吴兴太守吴郡人顾秘任都督扬州九郡诸军事,向各州郡传布檄文,杀掉石冰所署的部将官吏。于是前侍御史贺循在会稽起兵,庐江内史广陵人华谭和丹阳人葛洪、甘卓都起兵响应顾秘。周是周处的儿子。贺循是贺的儿子。甘卓是甘宁的曾孙。

冰遣其将羌毒帅兵数万拒,击斩之。冰自临淮趋寿春。征东将军刘准闻冰至,惶惧不知所为。广陵度支庐江陈敏统众在寿春,谓准曰:“此等本不乐远戍,逼迫成贼,乌合之众,其势易离,敏请督运兵为公破之。”准乃益敏兵,使击之。

石冰派部将羌毒,率领几万军队抵抗周,周猛攻并杀了羌毒。石冰从临淮赶到寿春。征东将军刘准听说石冰到了,惶恐惧怕不知所措。广陵度支庐江人陈敏在寿春统率了一些人马,对刘准说:“石冰这些人本来是因为不愿远离故土去当兵,受到逼迫才成为盗贼的,这种乌合之众,是很容易瓦解的,请让我督率运粮兵为您打败他们。”刘准于是给陈敏增派军队,让陈敏攻击石冰。

[10]闰月,李雄急攻罗尚。尚军无食,留牙门张罗守城,夜,由牛水东走,罗开门降。雄入成都,军士饥甚,乃帅众就谷于,掘野芋而食之。许雄坐讨贼不进,征即罪。

[10]闰月,李雄对罗尚发起猛攻。罗尚的军队没有粮食,就留下牙门张罗守城,自己夜里从牛水向东逃跑,张罗打开城门投降。李雄进入成都,军队兵士非常饥饿,就率部众到县寻求给养,挖掘野山芋当粮吃。李雄被判定犯了讨伐盗贼时裹足不前的罪过,朝廷召他去接受判罚。

[11]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以天下方乱,欲结援夷狄,乃以一女妻鲜卑段务勿尘,一女妻素怒延,又表以辽西郡封务勿尘为辽西公。浚,沈之子也。

[11]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因为天下将要发生变乱,打算结交攀援夷狄,就把一个女儿嫁给鲜卑人段务勿尘,一个女儿嫁给素怒延。又上奏表把辽西郡划给段务勿尘,并封为辽西公。王浚是王沈的儿子。

[12]毛诜之死也,李睿奔五苓夷帅于陵丞。于陵丞诣李毅为睿请命,毅许之。睿至,毅杀之。于陵丞怒,帅诸夷反攻毅。

[12]毛诜死后,李睿投奔了五苓夷的统帅于陵丞,于陵丞到李毅那里替李睿说情请命,李毅同意了。李睿到后,李毅把他杀了。于陵丞动怒,带领各夷人部落造反攻打李毅。

[13]尚书令乐广女为成都王妃,或谮诸太尉;问广,广神­色­不动,徐曰:“广岂以五男易一女哉!”犹疑之。

[13]尚书令乐广的女儿是成都王司马颖的王妃,有人把这事密报太尉司马。司马问乐广,乐广神­色­不动,慢条斯理地说:“乐广我难道用五个男子去换一个女儿吗?”司马对他仍然心存疑忌。

永兴元年(甲子、304) 永兴元年(甲子,公元304年)

[1]春,正月,丙午,乐广以忧卒。

[1]春季,正月,丙午(初八),乐广忧郁而死。

[2]长沙厉王屡与大将军颖战,破之,前后斩获六、七万人。而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而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而东海王越虑事不济,癸亥,潜与殿中诸将夜收送别省。甲子,越启帝,下诏免官,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城既开,殿中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以拒颖。越惧,欲杀以绝众心。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乃遣人密告张方。丙寅,方取于金墉城,至营。炙而杀之,方军士亦为之流涕。

[2]长沙厉王司马多次与大将军司马颖开战,打败司马颖,前后杀死或俘虏六七万人。战事紧张而司马对侍奉皇上的礼节却从不曾耽搁减少。城中粮食日益困窘,但士卒们却没有背离的想法。张方认为洛阳不能攻克,想返回长安。这时东海王司马越在朝中考虑事情不能成功,癸亥(二十五日),暗地与殿中各位将领趁夜把司马拘捕送到另外的官署。甲子(二十六日),司马越启奏惠帝,下诏书罢免司马的官职,把他关在金墉城。赦免罪犯,改年号为永安。城门打开后,殿中的官兵看到城外的军队并不强,因而感到后悔,又谋划劫出司马来抗拒司马颖。司马越惶惶不安,想杀掉司马使大家断绝这个想法。黄门侍郎潘滔说:“不能这样,将自然有使大家静心的人。”就派人秘密告诉张方。丙寅(二十八日),张方在金墉城带走司马,到军营后,把司马用火烧烤后杀了,连张方军中的兵士也为司马流泪。

公卿皆诣邺谢罪;大将军颖入京师,复还镇于邺。诏以颖为丞相;加东海王越守尚书令。颖遣奋武将军石超等率兵五万屯十二城门,殿中宿所忌者,颖皆杀之;悉代去宿卫兵。表卢志为中书监,留邺,参署丞相府事。

朝廷公卿大臣都到邺城向司马颖认错道歉。大将军司马颖进入京城,后又回到邺城镇守。惠帝诏令任司马颖为丞相;给东海王司马越加尚书令职。司马颖派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军队五万人驻扎在洛阳的十二个城门,朝廷中有宿怨的官员,司马颖把他们全部杀了。皇宫禁卫军也全部用自己的军队代替。表奏卢志任中书监,留驻邺城,管理丞相府事务。

河间王顿军于郑,为东军声援,闻刘沈兵起,还镇渭城,遣督护虞夔逆战于好。夔兵败,惧,退入长安,急召张方。方掠洛中官私奴婢万余人而西。军中乏食,杀人杂牛马­肉­食之。

河间王司马在郑县停兵驻扎,作为东军的声援,听说刘沈的军队进攻,就回到渭城镇守,派督护虞夔在好县迎战刘沈。虞夔的军队失败,司马恐惧不安,退入长安,急忙召张方回来,张方在洛阳抢掠了官府私家的奴婢一万多人匆忙西归,军中缺乏粮食,把人杀了混在牛马­肉­中吃。

刘沈渡渭而军,与战,屡败。沈使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以­精­甲五千袭长安,入其门,力战至帐下。沈兵来迟,冯翊太守张辅见其无继,引兵横击之,杀博及澹,兵遂败,收余卒而退。张方遣其将敦伟夜击之,沈军惊溃,沈与麾下南走,追获之。沈谓曰:“知己之惠轻,君臣之义重,沈不可以违天子之诏,量强弱以苟全。投袂之日,期之必死,醢之戮,其甘如荠。”怒,鞭之而后腰斩。新平太守江夏张光数为沈画计,执而诘之,光曰:“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壮之,引与欢宴,表为右卫司马。

刘沈渡过渭水驻军,与司马交战,司马连连失败。刘沈派安定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带五千­精­兵袭击长安,攻入长安城门,奋力战斗,直至司马的军帐前。刘沈自己带的兵来晚了,冯翊太守张辅发现衙博的兵后继无援,带兵对这支­精­兵拦腰截击,杀了衙博和皇甫澹,这支­精­兵也就失败了,收拢残余而退去。张方派他的部将敦伟趁夜攻打刘沈,刘沈的军队惊慌而溃散,刘沈与部下向南逃跑,被敦伟的兵追上而抓获。刘沈对司马说:“朋友知己之间的恩惠微小,君臣之间的恩义重大,我不能违反天子的诏令,衡量势力的强弱来苟全­性­命。我在挥袖行动的时候,就预料到­性­命一定保不住,因此剁成­肉­酱的酷刑,对我来说如同品尝荠菜一样甘甜。”听后司马发怒,鞭笞刘沈后又将他腰斩。新平太守江夏人张光多次为刘沈出谋划策,司马抓住他而诘问,张光说:“雍州太守刘沈没有采纳我的计策,所以使得大王您得以有今天!”司马认为他壮烈,带他一起参加盛宴,表奏他为右司马。

[3]罗尚逃至江阳,遣使表状;诏尚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以供军赋。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尚赖以自存。李兴愿留为弘参军,弘夺其手版而遣之。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于是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

[3]罗尚逃到江阳,派使者向朝廷奏报情况,朝廷诏令罗尚暂且统领巴东、巴郡、涪陵,来供应军事给养。罗尚派遣别驾李兴向镇南将军刘弘求助粮食,刘弘的参佐考虑到运粮道路遥远,加之荆州本地也粮食紧张,就想从零陵拨出五千斛米给罗尚。刘弘说:“天下是一家,互相不分彼此,我现在供给他,就没有照顾担心西边的忧虑了。”于是给罗尚三万斛米,罗尚靠这些米得以生存。李兴想留下来作刘弘的参军,刘弘将他来参见用的手版夺走而赶他回去。刘弘还派治中何松带兵驻扎在巴东作为罗尚的后援。当时在荆州的流民有十多万户,寄居他乡十分贫困,大多成为盗贼,刘弘分给他们大批田地和种籽,提拔其中贤德的人才,按照资质任用,流民于是安定下来。

[4]三月,乙酉,丞相颖表废皇后羊氏,幽于金墉城;废皇太子覃为清河王。

[4]三月,乙酉(疑误),丞相司马颖表奏废黜皇后羊氏,幽禁在金墉城,废黜皇太子司马覃为清河王。

[5]陈敏与石冰战数十合,冰众十倍于敏,敏击之,所向皆捷,遂与周合攻冰于建康。三月,冰北走,投封云,云司马张统斩冰及云以降,扬、徐二州平。周、贺循皆散众还家,不言功赏。朝廷以陈敏为广陵相。

[5]陈敏与石冰交战几十次,石冰的人数是陈敏的十倍,但陈敏攻打石冰,每次都获得胜利,于是与周在建康联合进攻石冰。三月,石冰失败逃窜,投奔封云,封云的司马张统杀掉石冰和封云后投降,扬、徐二州于是平定。周、贺循都遣散部众回家,不提功劳封赏。朝廷让陈敏担任广陵相。

[6]河间王表请立丞相颖为太弟。戊申,诏以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如故。大赦。乘舆服御皆迁于邺,制度一如魏武帝故事。以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为太尉。以老,固让不拜。

[6]河间大司马表奏请朝廷立丞相司马颖为皇太弟。戊申(十一日),惠帝下诏立司马颖为皇太弟,兼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并保留丞相职。宣布大赦。皇太弟的车马及服饰用品都迁到邺城,制度就像魏武帝曹­操­那时一样。让司马担任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担任太尉,刘声称年纪已老,坚决辞让不去就职。

[7]太弟颖僭侈日甚,嬖幸用事,大失众望。司空东海王越,与右卫将军陈及长沙故将上官巳等谋讨之。秋,七月,丙申朔,陈勒兵入云龙门,以诏召三公百僚及殿中,戒严讨颖。石超奔邺。戊戌,大赦,复皇后羊氏及太子覃。己亥,越奉帝北征。以越为大都督。征前侍中嵇绍诣行在。侍中秦准谓绍曰:“今往,安危 难测,卿有佳马乎?”绍正­色­曰:“臣子扈卫乘舆,死生以之,佳马何为!”

[7]皇太弟司马颖超越本分奢侈一天比一天严重,所宠幸溺爱的小人执掌权力,令大家十分失望。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以及长沙王司马过去的部将上官巳等谋划讨伐司马颖。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陈率兵攻入云龙门,用皇帝诏书召集三公及群臣与三部众将领,戒严征讨司马颖。石超奔向邺城。戊戌(初三),宣布大赦,恢复皇后羊氏和皇太子司马覃的地位。己亥(初四),司马越侍奉惠帝向北征伐,司马越担任大都督。征调前侍中嵇绍到惠帝身边任职。侍中秦准对嵇绍说:“现在随行,安危难以预料,你有好马吗?”嵇绍神­色­严肃地说:“臣子护卫皇帝御车,死与生都要忠于职守,要好马­干­什么?”

越檄召四方兵,赴者云集,比至安阳,众十余万,邺中震恐。颖会群僚问计,东安王繇曰:“天子亲征,宜释甲缟素出迎请罪。”颖不从,遣石超帅众五万拒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颖奉迎乘舆,颖怒曰:“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今主上为群小所逼,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

司马越发布檄文召集各地军队,奉诏赶来的队伍云集,行军到安阳,人数有十多万,邺城震惊惶恐。司马颖召集幕僚参佐的询问计策,东安王司马繇说:“天子亲自征伐,应当放下武器身穿白­色­衣服出去迎接,并向天子请罪。”司马颖不同意,派石超率五万人抵御作战。折冲将军乔智明劝说司马颖尊奉迎接惠帝御驾,司马颖发怒说:“你空有知晓事理的名声,投身到我身边做事。现在皇上被小人们逼迫,你为什么想让我捆绑住自己的手脚去接受刑罚呢?”

陈二弟匡、规自邺赴行在,云邺中皆已离散,由是不甚设备。己未,石超军奄至,乘舆败绩于荡­阴­,帝伤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嵇绍朝服,下马登辇,以身卫帝,兵人引绍于辕中斫之。帝曰:“忠臣也,勿杀!”对曰:“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石超奉帝幸其营,帝馁甚,超进水,左右奉秋桃。颖遣卢志迎帝;庚申,入邺。大赦,改元曰建武。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

陈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赶到惠帝身边,说邺城里已经分崩离析,因此大家都不怎么安排防备。己未(二十四日),石超的军队忽然杀到,惠帝的兵马在荡­阴­失败,惠帝面颊负伤,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部溃逃。嵇绍身穿上朝的礼服,下马登上御车,用身体护卫着惠帝,兵士把嵇绍拉到车辕上就砍。惠帝说:“这是忠臣,不要杀!”兵士回答说:“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侵犯陛下一人而已。”于是杀了嵇绍,鲜血溅到惠帝的衣服上。惠帝从车上掉到草丛中,丢失了六枚御玺。石超侍奉惠帝到自己兵营中,惠帝非常饥饿,石超送上水,左右随从奉上秋桃。司马颖派卢志迎接惠帝。庚申(二十五日),惠帝进入邺城,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武。随从想为惠帝洗衣服,惠帝说:“有侍中嵇绍的血,不要洗了!”

[7]陈、上官巳等奉太子覃守洛阳。司空越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不纳,越径还东海。太弟颖以越兄弟宗室之望,下令招之,越不应命。前奋威将军孙惠上书劝越要结藩方,同奖王室,越以惠为记室参军,与参谋议。北军中候苟奔范阳王,承制以行兖州刺史。

[7]陈、上官巳等人侍奉太子司马覃留守洛阳。司空司马越逃奔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不接纳,司马越就直接回到东海。皇太弟司马颖因为司马越兄弟在宗室中享有声望,下令招他来,司马越没有接受命令应召。前奋威将军孙惠给司马越去信劝说司马越团结藩王,共同辅助王室,司马越让孙惠担任记室参军,让他参与计策的谋划商讨。北军中候苟投奔范阳王司马,司马按照朝廷旨意让苟担任兖州刺史。

[8]初,三王之起兵讨赵王伦也,王浚拥众兵挟两端,禁所部士民不得赴三王召募。太弟颖欲讨之而未能,浚心亦欲图颖。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密使杀浚。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与浚游蓟城南清泉,因而图之。会天暴雨,兵器沾湿,不果而还。审登以为浚得天助,乃以演谋告浚。浚与审登密严兵,约并州刺史东嬴公腾共围演,杀之,自领幽州营兵。腾,越之弟也,太弟颖称诏征浚,浚与鲜卑段务勿尘、乌桓羯朱及东嬴公腾同起兵讨颖,颖遣北中郎将王斌及石超击之。

[8]当初,三个亲王发兵讨伐赵王司马伦,王浚辖所部脚踩两只船,禁止所属的官员百姓去应三亲王的召募。皇太弟司马颖想去讨伐王浚而没有能成行,王浚内心也想搞掉司马颖。司马颖让右司马和演任幽州刺史,派他秘密杀掉王浚。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划,在与王浚一起到蓟城南部清泉游玩时,伺 机杀他。那天赶上天降暴雨,兵器被雨水打湿,徒劳而返。审登认为这是王浚得到上天佑助,就把和演的­阴­谋告诉了王浚。王浚与审登秘密训练军队,约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一起围攻和演,把他杀掉了。王浚自己接管了幽州所辖的军队。司马腾是司马越的弟弟。皇太弟假称诏令征召王浚,王浚与鲜卑人段务勿尘,乌桓人羯朱以及东嬴公司马腾共同起兵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派北中郎将王斌以及石超迎击他们。

[9]太弟颖怨东安王繇前议,八月,戊辰,收繇,杀之。初,繇兄琅邪恭王 觐薨,子睿嗣。睿沈敏有度量,为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善。导,敦之从父弟也;识量清远,以朝廷多故,每劝睿之国。及繇死,睿从帝在邺,恐及祸,将逃归。颖先敕关津,无得出贵人,睿至河阳,为津吏所止。从者宋典自后来,以鞭拂睿而笑曰:“舍长,官禁贵人,汝亦被拘邪?”吏乃听过。至洛阳,迎太妃夏侯氏俱归国。

[9]皇太弟司马颖对东安王司马繇前次让他向惠帝投降的议论十分怨恨。八月,戊辰(初三),拘捕司马繇,把他杀了。当初,司民繇的哥哥琅邪恭王司马觐去世,儿子司马睿继承爵位。司马睿沉毅机敏而又胸怀宽广,任左将军,与东海参军王导要好。王导是王敦的叔伯弟弟,见识胸怀清明广远,因为朝廷多变故,经常劝说司马睿返回封国。等到司马繇被杀,司马睿在邺城侍从惠帝,恐怕遭到灾祸,打算逃回去。司马颖事先命令各关卡渡口,不得放贵族出去。司马睿到河阳,被渡口的官吏拦住。司马睿的随从宋典从后面赶来,用鞭子扫拂司马睿,笑着说:“舍长,朝廷禁止贵族出去,怎么你也被拘在这儿呀?”官吏就让他们过去了。到洛阳,接上太妃夏侯氏一起返回封国。

[10]丞相从事中郎王澄发孟玖­奸­利事,劝太弟颖诛之,颖从之。

[10]丞相从事中郎王澄揭发孟玖用邪恶的手段谋取私利,劝说太弟司马颖把他杀掉,司马颖批准。

[11]上官巳在洛阳,残暴纵横。守河南尹周馥,浚之从父弟也,与司隶满奋等谋诛之,事泄,奋等死,馥走,得免。司空越之讨太弟颖也,太宰遣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将兵二万救之,闻帝已入邺,因命方镇洛阳。巳与别将苗愿拒之,大败而还。太子覃夜袭巳、愿,巳、愿出走;方入洛阳。覃于广阳门迎方而拜,方下车扶止之,复废覃及羊后。

[11]上官巳在洛阳,残暴横行。任河南尹的周馥,是周浚的堂弟,与司隶满奋等人谋划杀掉上官巳,走露了风声,满奋等人被杀,周馥逃走,得以免死。司空司马越征讨皇太弟司马颖,太宰司马派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率两万人的军队前去救援,听说惠帝已进入邺城,就命令张方去镇守洛阳。上官巳与另一支军队的将军苗愿抗拒张方,惨败,回到城里。太子司马覃夜袭上官巳、苗愿,上官巳、苗愿出城逃走,张方进入洛阳。司马覃在广阳门迎着张方叩拜,张方下车把他扶住不让他叩拜,再一次废黜了司马覃和羊皇后。

[12]初,太弟颖表匈奴左贤王刘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渊子聪,骁勇绝人,博涉经史,善属文,弯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颖以聪为积弩将军。

[12]当初,皇太弟表奏匈奴左贤王刘渊任冠军将军,监理五部匈奴的军政事务,让他在邺城统领军队。刘渊的儿子刘聪,骁勇超人,博览经史典籍,善于写文章,能用三百斤张力的大弓,年轻时到京都游玩,京都名士没有不与他结交的。司马颖让他任积弩将军。

渊从祖右贤王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柰何敛首就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兴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呼延攸诣邺告之。

刘渊堂祖父右贤王刘宣对他的族人说:“自从汉朝灭亡以来,我们的单于都是徒有虚名,不再有一寸土地。其余的王侯,地位却降到百姓一样。现在我们大家虽然衰落,但也在两万人以上,怎么能伏首贴耳地充当役夫,这样匆匆地过了一百年!左贤王英俊威武超凡绝伦,上天如果不想使匈奴兴盛,也就一定不会白白生出这个人。现在司马氏骨­肉­亲人互相残杀,四海动乱如同鼎中沸腾的开水,光复呼韩邪的事业,这正是时候!”于是互相谋划,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他的党羽呼延攸到邺城去告知他。

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渊令攸先归,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杂胡,声言助颖,实欲叛之。及王浚、东嬴公腾起兵,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余万,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为殿下还说五部以赴国难。”颖曰:“五部之众,果可发否?就能发之,鲜卑、乌桓,未易当也。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以避其锋,徐传檄天下,以逆顺制之,君意何如?”渊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大勋于王室,威恩远著,四海之内,孰不愿为殿下尽死力者!何难发之有!王浚竖子,东嬴疏属,岂能与殿下争衡邪!殿下一发邺宫,示弱于人,洛阳不可得而至;虽至洛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殿下抚勉士众,靖以镇之,渊请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三部枭王浚,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

刘渊告诉司马颖,请求回乡参与葬礼,司马颖不允许。刘渊让呼延攸先回去,通知刘宣等人让他们召集五部匈奴以及各小民族,声称援助司马颖,实际打算背叛他。等到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起兵,刘渊对司马颖说:“现在幽、并二州的镇将猖獗,率众十多万人,恐怕不是禁卫军和附近郡县的军队可能抵御的,我请求为殿下回去召集五部匈奴人马赴救国难。”司马颖说:“五部匈奴的人马,真能够发动吗?即使能发动他们,鲜卑、乌桓,也不是轻易能阻挡的。我想侍奉皇帝还归洛阳,避开他们的锋芒,再慢慢向天下发布檄文,用正义制服邪恶的道理说服他们。您认为怎么样?”刘渊说:“殿下是武帝的儿子,又对王室建立了大功勋,威严恩德远近闻名,四海之内,有谁不愿意为殿下拼死尽力呢?有什么难以发动的!王浚是小人,东赢公是关系疏远的皇亲,怎能与殿下争比高低呢!殿下如果离开邺城宫殿,那就是向人示弱,洛阳也不能进去了,即使到了洛阳,殿下也不会再有威势权力了。希望殿下抚慰勉励部众,使他们安定镇静,我请求为殿下用两部匈奴摧毁东赢公,三部匈奴去杀王浚,高悬二个小人的头颅,指日可待。”司马颖非常高兴,任命刘渊担任北单于、参丞相军事等职。

渊至左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都于离石,以聪为鹿蠡王。遣左于陆王宏帅­精­骑五千,会颖将王粹拒东嬴公腾。粹已为腾所败,宏无及而归。

刘渊到左国城,刘宣等人给他封上大单于的称号,二十天之间,有了五万人,建都离石县,封刘聪为鹿蠡王。派左于陆王刘宏,带领五千­精­锐骑兵,会同司马颖的部将王粹阻击东嬴公司马腾。王粹已被司马腾打败,刘宏无功而返。

王浚、东嬴公腾合兵击王斌,大破之。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候骑至邺,邺中大震,百僚奔走,士卒分散。卢志劝颖奉帝还洛阳。时甲士尚有万五千人,志夜部分,至晓将发,而程太妃恋邺不欲去,颖狐疑未决。俄而众溃,颖遂将帐下数十骑与志奉帝御犊车南奔洛阳。仓猝上下无赍,中黄门被囊中赍私钱三千,诏贷之,于道中买饭,夜则御中黄门布被,食以瓦盆。至温,将谒陵,帝丧履,纳从者之履,下拜流涕。及济河,张方自洛阳遣其子罴帅骑三千,以所乘车奉迎帝。至芒山下,方自帅万余骑迎帝。方将拜谒,帝下车自止之。帝还宫,奔散者稍还,百官粗备。辛巳,大赦。

王浚、东嬴公司马腾联合军队去攻打王斌,把王斌打得惨败。王浚让主簿祁弘担任前锋,在平棘县打败石超,祁弘乘胜进军。侦察骑兵到了邺城,邺城城里非常震惊,文武百官四处奔逃,士卒离散。卢志规劝司马颖侍奉惠帝返回洛阳。当时还有一万五千武装士卒。卢志连夜部署分派,到早晨将要出发,但程太妃留恋邺城不愿离开,司马颖也犹豫不决。一会儿大家溃散,司马颖于是连忙带领军帐下的几十个骑兵与卢志侍奉着惠帝登上犊车,向南逃往洛阳。仓猝得君臣上下都没有带钱,中黄门行李中藏着三千私人的钱,诏令借他的这些钱,在路上买饭,夜里惠帝就用中黄门的布被,吃饭时使用瓦盆。到达温县,将要拜谒祖宗陵墓,惠帝把鞋走丢子,就把侍从的鞋要来穿上,到陵墓前流着泪下拜。过黄河时,张方派他儿子张罴带领三千骑兵,用自己的车乘侍奉迎接惠帝。行到芒山下,张方自己率领一万多骑兵迎接惠帝。张方将要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了他。惠帝回到皇宫,四处奔散的官员有少数也回来,文武百官大致齐备。辛巳(八月十六日),宣布大赦。

王浚入邺,士众暴掠,死者甚众。使乌桓羯朱追太弟颖,至朝歌,不及。浚还蓟,以鲜卑多掠人­妇­女,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沈于易水者八千人。

王浚进入邺城,士卒们狂暴抢掠,邺城中死了很多人。派乌桓人羯朱追击皇太弟司马颖,追至朝歌,没有追上。王浚回到蓟城,因为鲜卑大多抢劫人家­妇­女,就下令:“胆敢有挟藏­妇­女的人,斩!”结果因此被沉入易水的­妇­女有八千人。

[13]东嬴公腾乞师于拓跋猗以击刘渊,猗与弟猗卢合兵击渊于西河,破之,与腾盟于汾东而还。

[13]东赢公向拓跋猗求兵攻打刘渊,拓跋猗与弟拓跋猗卢联合在西河进攻刘渊,把刘渊打败,与司马腾在汾东结盟后回师。

刘渊闻太弟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逆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击鲜卑、乌桓,刘宣等谏曰:“晋人奴隶御我,今其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气类,可以为援,柰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所及也!”

刘渊听说皇太弟司马颖离开邺城,感叹说:“不采纳我的话,反倒自行奔逃溃散,真是奴才!但我与他有言在先,不能不救他。”打算发兵攻打鲜卑、乌桓,刘宣等人劝谏说:“晋朝人像奴隶一样使用我们,现在他们骨­肉­亲人之间互相残杀,是上天抛弃他们而让我们光复呼韩邪的事业。鲜卑、乌桓,是我们的同类,可以作为后援,怎么能攻打他们呢?”刘渊说:“好!大丈夫应当作汉高祖、魏武帝,呼韩邪哪里值得效仿呢?”刘宣等人叩头行礼说:“我们是想不到啊。”

[14]荆州兵擒斩张昌,同党皆夷三族。

[14]荆州的军队擒获并杀掉张昌,他的同党都被诛灭三族。

[15]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以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李离为太尉,李云为司徒,李璜为司空,李国为太宰,阎式为尚书令,杨褒为仆­射­。尊母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特为成都景王。雄以李国、李离有智谋,凡事必咨而后行,然国、离事雄弥谨。

[15]李雄认为范长生有名气威德,被蜀地百姓所看重,想自己作为臣下迎奉他为国君,范长生不同意。各位部将坚持请求李雄登上王位。冬季,十月,李雄即位为成都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废除晋朝法律,自建法律七章。让他叔叔李骧担任太傅,兄李始担任太保,李离任太尉,李云任司徒,李璜任司空,李国任太宰,阎式任尚书令,杨褒任仆­射­。尊奉母亲罗氏为王太后,追尊父亲李特为成都景王。李雄因为李国、李离有智慧谋略,任何事情都必定找他们咨询后才行动,然而李国、李离也愈发谨慎。

[16]刘渊迁都左国城。胡、晋归之者愈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刘宣等请上尊号,渊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汉王。”于是即汉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熙。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作汉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以右贤王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上党崔懿之、后部人陈元达皆为黄门郎,族子曜为建武将军;游固辞不就。

[16]刘渊将都城迁到左国城。胡人、晋朝人归附他的更加多了。刘渊对臣下们说:“过去汉能长久地拥有天下,是因为用恩德维系百姓。我作为汉朝刘氏的外甥,相约为兄弟,哥哥亡故而弟弟继承,不也可以吗?”于是建立国号称汉。刘宣等人请求给刘渊上一个尊号,刘渊说:“现在四方各地都没有平定,暂且按照汉高祖那样称汉王。”于是登上汉王王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元熙。追尊安乐公刘禅为孝怀皇帝,制作汉高祖、世祖,昭烈皇帝三祖和汉太宗、世宗、中宗、显宗、肃宗五宗的神主来祭祀他们。立他的妻子呼延氏为王后。让右贤王刘宣担任丞相,崔游任御史大夫,左于陆王刘宏担任太尉,范隆担任大鸿胪,朱纪任太常,上党人崔懿之、匈奴后部人陈元达都担任黄门郎,同族侄子刘曜担任建武将军。崔游坚决辞让不去就任。

元达少有志­操­,渊尝招之,元达不答。及渊为汉王,或谓元达曰:“君其惧乎?”元达笑曰:“吾知其人久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过三、二日,驿 书必至。”其暮,渊果征元达。元达事渊,屡进忠言,退而削草,虽子弟莫得知也。

陈元达年轻时就有志气节­操­,刘渊曾经招用他,陈元达没有答复,等到刘渊成为汉王,有人对陈元达说:“您害怕吗?”陈元达笑着说:“我了解这个人已很久了,他也明白我的心思,只恐怕过不了三两天,驿站必定送信来了。”到傍晚,刘渊果然征用陈元达。陈元达为刘渊作事,多次进谏忠言,退朝后就删削奏稿,即使是家人、子弟也没有谁能够知道内容。

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观魁伟,­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好读书,善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乐毅及萧、曹,时人莫之许也;惟刘聪重之,曰:“永明,汉世祖,魏武之流,数公何足道哉!”

刘曜长着白眉毛,眼睛中有赤光,年幼时很聪明,有胆量,很早就失去父母,被刘渊抚养。等长大后,仪表魁梧伟岸,­性­格磊落高尚,孤傲不与大家往来,喜爱读书,善于写文章,一寸厚的铁板,他能用箭­射­穿。常常把自己比作乐毅和萧何、曹参,当时的人没有赞许他的,只有刘聪看重他,说:“刘曜属于汉世祖、魏武帝一类,乐毅等人有什么可称道的!”

[17]帝既还洛阳,张方拥兵专制朝政,太弟颖不得复豫事。豫州都督范阳王

、徐州都督东平王等上言:“颖弗克负荷,宜降封一邑,特全其命。太宰宜委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授任,一皆仰成;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张方为国效节,而不达变通,未即西还,宜遣还郡,所加方官,请悉如旧。司徒戎、司空越,并忠国小心,宜­干­机事,委以朝政。王浚有定社稷之勋,宜特崇重,遂抚幽朔,长为北藩。臣等竭力捍城,藩屏皇家,则陛下垂拱,四海自正矣。”

[17]惠帝回到洛阳后,张方倚仗着兵权而独揽控制朝政,皇太弟司马颖不再能参与政事。豫州都督范阳王司马、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等人给惠帝上言:“司马颖不能担负重任,应当把封地降为一个城邑,特许保全他的­性­命。应当交给太宰司马统领关右的职任,从州郡以下,选举人才授官任职,都让他去办理,朝廷的大事,废除兴办减损增益等事宜,都和他商量咨询。张方为国家报效气节,但不晓事理变通,没有及时回到西边,应当发遣他回到郡中,给张方的官职,请全部按照过去的任命。司徒王戎、司空司马越都忠于国家,小心谨慎,应当参与机要事务,把朝廷政事交给他们。王浚有稳定社稷的功勋,应当特别加以恩崇重用,让他管理幽州、朔方地区,成为北方藩篱屏障的首领,我们尽心竭力捍卫都城,保护皇室,那么陛下就可以垂衣拱手、高枕无忧,四海自然匡正。”

张方在洛既久,兵士剽掠殆竭,众情喧喧,无复留意,议欲奉帝迁都长安;恐帝及公卿不从,欲须帝出而劫之。乃请帝谒庙,帝不许。十一月,乙未,方引兵入殿,以所乘车迎帝,帝驰避后园竹中。军人引帝出,逼使上车,帝垂泣从之。方于马上稽首曰:“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幸臣垒,臣尽死力以备不虞。”时群臣皆逃匿,唯中书监卢志侍侧,曰:“陛下今日之事,当一从右将军。”帝遂幸方垒,令方具车载宫人、宝物。军人因妻略后宫。分争府藏,割流苏、武帐为马,魏、晋以来蓄积,扫地无遗。方将焚宗庙、宫室以绝人返顾之心,卢志曰:“董卓无道,焚烧洛阳,怨毒之声,百年犹存,何为袭之!”乃止。

张方在洛阳时间已长,洛阳城几乎被兵士剽窃抢掠一空,士兵们喧闹吵嚷,没有再留下来的心思,商议着想侍奉着惠帝把都城迁往长安,恐怕惠帝和公卿大臣不同意,想等待惠帝出行时将他劫持。就请惠帝去拜谒宗庙,惠帝不答应。十一月,乙未(初一),张方带兵进入宫殿,用自己的车乘去接惠帝,惠帝连忙到后园竹林中躲避。兵士将惠帝带出,逼迫着让他上车,惠帝流着泪勉强答应了。张方在马上行礼说:“现在强盗窃贼横行无忌,守护皇宫的禁卫势单力簿,希望陛下到我的营垒中去,我将拼死尽力来防备意外发生。”当时大臣们都四处逃避躲藏,只有中书监卢志在惠帝身边侍奉,说:“陛下今天的事情,应该全听右将军张方安排。”惠帝于是来到张方营垒,并让张方准备车去装载宫女、宝物。兵士们趁机到后宫抢劫污辱宫女,争夺瓜分宫中所藏的物品,割下丝织垂穗、皇宫兵器帷帐当作马鞍垫,宫中魏、晋以来蓄积的宝藏,一扫而空。张方将要焚烧宗庙、宫室,想断绝人们回返的心思,卢志说:“董卓暴虐不讲道义,在洛阳放火,怨怒愤恨的声音,一百年后还能听得见,为什么要去学他呢?”张方这才罢手。

帝停方垒三日,方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趋长安,王戎出奔郏。太宰帅官属步骑三万迎于霸上,前拜谒,帝下车止之。帝入长安,以征西府为宫。唯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为留台,承制行事,号东、西台。藩,勖之子也。丙午,留台大赦,改元复为永安。辛丑,复皇后羊氏。

惠帝在张方营垒中停留了三天,张方带着惠帝和皇太弟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等向长安进发,王戎逃奔郏县。太宰司马率领官员僚属和步兵、骑兵共三万人在霸上迎接,司马上前叩拜谒见,惠帝下车止住他。惠帝进入长安,以司马的征西将军府作为皇宫,只有尚书仆­射­荀藩、司隶刘暾、河南尹周馥在洛阳留守朝廷台署,根据皇帝的旨意处理事务,与长安新建台署分别号称东台、西台。荀藩是荀勖的儿子。丙午(疑误),洛阳留守台署宣布大赦,把年号又重新改为永安。辛丑(初七)恢复皇后羊氏的地位。

[18]罗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获李骧妻昝氏及子寿。

[18]罗尚迁移到巴郡驻扎,派兵抢掠蜀中,抓获李骧的妻子昝氏和儿子李寿。

[19]十二月,丁亥,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帝兄弟二十五人,时存者惟颖、炽及吴王晏。晏材资庸下,炽冲素好学,故太宰

立之。诏以司空越为太傅,与夹辅帝室,王戎参录朝政。又以光禄大夫王衍为尚书左仆­射­。高密王略为镇南将军,领司隶校尉,权镇洛阳。东中郎将模为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邺。百官各还本职。令州郡蠲除苛政,爱民务本,清通之后,当还东京。大赦,改元。略、模,皆越之弟也。王浚既去邺,越使模镇之。以四方乖离,祸难不已,故下此诏和解之,冀获少安。越辞太傅不受。又诏以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张方为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

[19]十二月,丁亥(二十四日),诏令皇太弟以成都王的身分返回府第,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皇太弟。惠帝兄弟共二十五人,当时在世的只有司马颖、司马炽和吴王司马晏。司马晏才能平庸资质低下,司马炽自幼平和质朴好学,所以太宰司马拥立他。诏令司空司马越任太傅,与司马共同辅佐皇室,王戎参与管理朝政。又让光禄大夫王衍任尚书左仆­射­。让高密王司马略任镇南将军,兼任司隶校尉,暂且镇守洛阳。东中郎将司马模担任宁北将军,都督冀州诸军事,镇守邺城。让各部门大臣官员各自回到本来的职任上。命令州、郡取消苛刻的政令,爱护人民,让他们从事本业,等到形势清平通畅后,就返回东京洛阳。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兴。司马略和司马模,都是司马越的弟弟。王浚离开邺城后,司马越派司马模在邺城镇守。司马因为各地抵触分袭,祸患灾难不断出现,所以下这个诏令使各地方和解,企望能够获得稍微安定的局面。司马越推辞不接受太傅的职务。又下诏让太宰司马任都督中外诸军事。让张方担任中领军、录尚书事,兼任京兆太守。

[20]东嬴公腾遣将军聂玄击汉王渊,战于大陵,玄兵大败。

[20]东嬴公司马腾派将军聂玄攻打汉王刘渊,在大陵县交战,聂玄的军队惨败。

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又遣冠军将军乔寇西河,取介休。介休令贾浑不降,杀之;将纳其妻宗氏,宗氏骂而哭,又杀之。渊闻之,大怒曰:“使天道有知,乔望有种乎!”追还,降秩四等,收浑尸,葬之。

刘渊派刘曜进犯太原,攻克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地。又派冠军将军乔进犯西河,攻克介休。介休县令贾浑不投降,乔就把他杀了,打算娶贾浑妻宗氏,宗氏痛哭怒骂乔,乔又把她杀了。刘渊听说这事,非常生气,说:“假如上天知道了,乔还能希望有后代吗?”将乔追回,降了四级官秩,收敛贾浑的尸体安葬了。

资治通鉴卷八十六卷

晋纪八 孝惠皇帝下永兴二年(乙丑、305)

晋纪八 晋惠帝永兴二年(乙丑,公元305年)

[1]夏,四月,张方废羊后。

[1]夏季,四月,张方废黜羊皇后。

[2]游楷等攻皇甫重,累年不能克,重遣其养子昌求救于外。昌诣司空越,越以太宰新与山东连和,不肯出兵。昌乃与故殿中人杨篇诈称越命,迎羊后于金墉城。入宫,以后令发兵讨张方,奉迎大驾。事起仓猝,百官初皆从之;俄知其诈,相与诛昌。请遣御史宣诏喻重令降。重不奉诏。先是城中不知长沙厉王及皇甫商已死。重获御史驺人,问曰:“我弟将兵来,欲至未?”驺人曰:“已为河间王所害。”重失­色­,立杀驺人。于是城中知无外救,共杀重以降。以冯翊太守张辅为秦州刺史。

[2]游楷等人攻打皇甫重,几年都没有攻克,皇甫重派他的养子皇甫昌到外边录求救援。皇甫昌拜见司空司马越,司马越因为太宰司马新近与崤山以东地区联系和解,不肯出兵。皇甫昌就与以前为殿中人的杨篇一起,伪称奉司马越的旨意,从金墉城迎出羊皇后。进入皇宫后,用皇后的命令发兵讨伐张方,尊奉迎接皇帝大驾。事情来得仓猝,朝廷各部门官员开始都跟随皇甫昌,不久知道是伪令,就一起杀了皇甫昌。司马请求派御史向皇甫重宣布诏令,命令他投降。皇甫重不遵行诏令。开始时城里不知道长沙厉王司马和皇甫商已被杀死。皇甫重抓住来宣布诏令的御史马夫,询问说:“我弟弟带兵过来,快到了吗?”马夫说:“他已被河间王司马害死了。”皇甫重大惊失­色­,当即杀掉马夫。这样城里知道没有外援,就一起杀了皇甫重投降。司马命冯翊太守张辅担任秦州刺史。

[3]六月,甲子,安丰元侯五戎薨于郏。

[3]六月,甲子(初四),安丰元侯王戎在郏县去世。

[4]张辅至秦州,杀天水太守封尚,欲以立威;又召陇西太守韩稚,稚子朴勒兵击辅,辅军败,死。凉州司马杨胤言于张轨曰:“韩稚擅杀刺史,明公杖一方,不可不讨。”轨从之,遣中督护瑗帅众二万讨稚,稚诣轨降。未几鲜卑若罗拔能寇凉州,轨遣司马宋配击之,斩拔能,俘十余万口,威名大振。

[4]张辅到秦州,杀了天水太守封尚,想以此建立权威。又要召陇西太守韩稚,韩稚的儿子韩朴带兵攻打张辅,张辅的军队失败,张辅被杀死。凉州司马杨胤对张轨说:“韩稚擅自杀死刺史,您掌握一个地区的军事,不能不去征讨。”张轨听从了他的意见,派中军督护瑗率领二万人征讨韩稚,韩稚到张轨那里投降。没有多久,鲜卑人若罗拔能进犯凉州,张轨派司马宋配阻击鲜卑人,杀了若罗拔能,俘虏十多万人,声威大振。

[5]汉王渊攻东嬴公腾,腾复乞师于拓跋猗,卫­操­劝猗助之。猗帅轻骑数千救腾,斩汉将綦毋豚。诏假猗大单于,加­操­右将军。甲申,猗卒,子普根代立。

[5]汉王刘渊攻打东赢公司马腾,司马腾又向拓跋猗求援助,卫­操­劝拓跋猗帮助司马腾。拓跋猗率领几千轻装的骑兵去救援司马腾,杀了汉将綦毋豚。诏令把拓跋猗封为大单于,加封卫­操­右将军。甲申(二十四日),拓跋猗去世,儿子拓跋普根代他立为大单于。

[6]东海中尉刘洽以张方劫迁车驾,劝司空越起兵讨之。秋,七月,越传檄山东征、镇、州、郡云:“欲纠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东平王闻之,惧;长史王说曰:“东海,宗室重望;今兴义兵,公宜举徐州以授之,则免于难,且有克让之美矣。”从之。越乃以司空领徐州都督,自为兖州刺史;诏即遣使者刘虔授之。是时,越兄弟并据方任,于是范阳王,及王浚等共推越为盟主,越辄选置刺史以下,朝士多赴之。

[6]东海中尉刘洽因为张方劫持并强行迁移皇帝车驾,劝司空司马越发兵征讨张方。秋季,七月,司马越在崤山以东的各征、镇、州、郡传布檄文说:“将集结带领正义之师,奉迎天子返回原来的都城。”东平王司马听到后,惶恐不安。长史王对司马说:“东海王是宗室中声望最高的,现在兴起正义的军队,您应当把徐州交给他,那就可避免灾难,还享有克己谦让的美德。”司马同意了。司马越就以司空兼任徐州都督,司马自任兖州刺史,朝廷诏令立即派使者刘虔正式任命。这时,司马越兄弟都各占据一方重任,于是范阳王司马和王浚等人共同推举司马越作盟主,司马越则选择人才安排刺史以下的职务,朝廷的士人大多都投奔到司马越那里。

[7]成都王颖既废,河北人多怜之。颖故将公师藩等自称将军,起兵于赵、魏,众至数万。初,上党武乡羯人石勒,有胆力,善骑­射­。并州大饥,建威将军阎粹说东嬴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茌平人师欢奴,欢奇其状貌而免之。欢家邻于马牧,勒乃与牧帅汲桑结壮士为群盗。及公师 藩起,桑与勒帅数百骑赴之。桑始命勒以石为姓,勒为名。藩攻陷郡县,杀二千石、长吏,转前,攻邺。平昌公模甚惧;范阳王遣其将苟救邺,与广平太守谯国丁绍共击藩,走之。

[7]成都王司马颖被废黜后,河北人大多很怜悯他。司马颖过去的部将公师藩等人自称将军,在赵、魏地区起兵,人数达到几万。当初,上党武乡县羯人石勒,有胆识力量,善于骑马­射­箭。并州严重饥荒,建威将军阎粹向东赢公司马腾献计,把各族胡人抓到崤山以东地区,卖了以后补充军粮。石勒也被抓住,卖给仕平人师欢作奴隶,师欢认为他的相貌奇特而放了他。师欢与放马场为邻,石勒就与放牧的首领汲桑聚集壮士成为强盗团伙。等公师藩起兵后,汲桑和石勒率领几百骑士投奔到公师藩那里,汲桑让石勒以石作为姓,用勒作为名。公师藩攻克了一些郡县,杀了二千石俸禄的郡守、长吏,转而向前,攻打邺城,平昌公司马模非常恐惧。范阳王司马派他的部将苟去救邺城,与广平太守谯国人丁绍共同攻打并赶跑了公师藩。

[8]八月,辛丑,大赦。

[8]八月,辛丑(疑误),宣布大赦。

[9]司空越以琅邪王睿为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留守下邳。睿请王导为司马,委以军事,越帅甲士三万,西屯萧县;范阳王自许屯于荥阳。越承制以豫州刺史刘乔为冀州刺史,以范阳王领豫州刺史;乔以非天子命,发兵拒之。以刘琨为司马,越以刘蕃为淮北护军,刘舆为颍川太守。乔上尚书,列舆兄弟罪恶 ,因引兵攻许,遣长子将兵拒越于萧县之灵壁,越兵不能进。东平王在兖州,征求不已,郡县不堪命。范阳王遣苟还兖州,徙都督青州。不受命,背山东诸侯,与刘乔合。

[9]司空司马越以琅邪王司马睿任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的职务,在下邳留守。司马睿请王导担任司马,将军队事务交给王导处理。司马越率领三万兵士,驻扎在西边的萧县。范阳王司马从许昌到荥阳驻扎。司马越奉制书让豫州刺史刘乔任冀州刺史,让范阳王司马兼任豫州刺史。刘乔认为司马来不是天子的旨意,就发兵阻止司马。司马以刘琨为司马,司马越以刘藩任淮北护军。刘舆任颍川太守。刘乔给朝廷上书,罗列刘舆兄弟的罪恶,就带兵攻打许昌,并派长子刘带兵在萧县的灵壁阻击司马越,司马越的军队不能前进。东平王司马在兖州,不停地征收赋税,征发劳役,所属郡县不能忍受。范阳王司马派苟返回兖州,调司马都督青州,司马不接受任命,背叛崤山以东的诸侯,与刘乔汇合。

[10]太宰闻山东兵起,甚惧。以公师藩为成都王颖起兵,壬午,表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以卢志为魏郡太守,随颖镇邺,欲以抚安之。又遣建武将军吕朗屯洛阳。

[10]太宰司马听说崤山以东战事又起,非常恐惧。因为公师藩是为成都王司马颖而起兵,壬午(二十三日),司马表奏任司马颖为镇东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配给一千兵士;任卢志为魏郡太守,随从司马颖镇守邺城,想以此抚尉并安定公师藩。又派建武将军吕朗到洛阳驻扎。

发诏,令东海王越等各就国,越等不从。会得刘乔上事,冬,十月,丙子,下诏称:“刘舆迫胁范阳王,造构凶逆。其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勒所统,与刘乔并力;以张方为大都督,统­精­卒十万,与吕朗共会许昌,诛舆兄弟。”释,宣帝弟子穆王权之孙也。丁丑,使成都王颖领将军刘褒等,前车骑将军石超领北中郎将王阐等据河桥,为刘乔继援;进乔镇东将军,假节。

司马发布诏令,命令东海王司马越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司马越等人不服从。碰巧接到刘乔的上书。冬季,十月,丙子(十八日),司马颁布诏书,声称:“刘舆逼迫威胁范阳王司马,制造事端。命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司马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自带领所辖军队,与刘乔并肩出力,任张方为大都督,率领十万­精­兵,与吕朗在许昌会合,诛讨刘舆兄弟。”司马释是宣帝司马懿侄子穆王司马权的孙子。丁丑(十九日),司马让成都王司马颖带领将军楼褒等人,前车骑将军石超带领北中郎将王阐等人据守河桥,作为刘乔的后续援军。提升刘乔为镇东将军,发给符节。

刘弘遗乔及司空越书,欲使之解怨释兵,同奖王室,皆不听。弘又上表曰:“自顷兵戈纷乱,猜祸锋生,疑隙构于群王,灾难延于宗子。今日为忠,明日为逆,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臣窃悲之!今边陲无备豫之储,中华有杼轴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国体,职竞寻常,自相楚剥。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臣以为宜速发明诏诏越等,令两释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其有不被诏书,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时太宰方拒关东,倚乔为助,不纳其言。

刘弘给刘乔及司空司马越去信,想使他们之间消解怨恨停止军事行动,共同辅佐王室,但双方都不理会。刘弘又上奏表说:“自从近年战乱迭起,猜疑灾祸一起出现,疑忌仇隙在亲王们之间出现,灾难祸患延续于宗室后代身上,今天是忠于王室的,明天就成了反叛王室,是非反复变化无常,轮流成为兴起战事的首领。有历史记载以来,骨­肉­相残的灾祸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我对此感到十分悲伤!现在边疆没有预防发生变动的储备,中原却有相当的困厄,辅助王室的重要大臣,不考虑国家的命运,却以竞争长短为能事,自相残杀。万一四边夷人乘虚而制造变乱,这也正是两个猛虎相争斗而自然成为卞庄的猎物。我认为应该赶快发布公开诏书,命令司马越等人,解除猜忌仇怨,各自保持自己所分管的职位和封地。从今以后,如果有不接受诏令,擅自动用军队挑起事端的人,全国共同来讨伐他。”当时太宰司马刚开始进抵关东地区,要倚靠刘乔作为帮助,因而不采纳刘弘的进言。

乔乘虚袭许,破之。刘琨将兵救许,不及,遂与兄舆及范阳王俱奔河北;琨父母为乔所执。刘弘以张方残暴,知必败,乃遣参军刘盘为都护,帅诸军受司空越节度。

刘乔乘虚袭击许昌,一举攻克。刘琨带兵救援许昌,已经来不及,于是和兄刘舆以及范阳王司马一起逃奔河北。刘琨的父母被刘乔抓住。刘弘根据张方的残暴,知道司马一定要失败,便派参军刘盘为都护,带领所辖各军队接受司马越的指挥。

时天下大乱,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谋事有成者,则曰:“某人之功”,如有负败,则曰:“老子之罪。”每有兴发,手书守相,丁宁款密。所以人皆感悦,争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说弘以从横之事,弘怒,斩之。

这时天下大乱,刘弘专门督管江、汉地区,威势及于南方边远地区。谋划事情成功了,就说是某人的功劳。如果遇到失败,则称是自己的责任。每当兴师动众,亲笔写信给负责官员,详细叮咛嘱咐。所以大家都很感动和舒畅,争相到他那儿。大家都说:“能够得到刘公一纸亲笔信,胜过做十个部从事。”前广汉太守辛冉向刘弘游说割据称霸的事,刘弘发怒,把他杀了。

[11]有星孛于北斗。

[11]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旁。

[12]平昌公模遣将军宋胄趣河桥。

[12]平昌公司马模派将军宋胄向河桥进兵。

[13]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被檄,自称平西将军,复立羊后。洛阳令何乔攻权,杀之,复废羊后。太宰矫诏,以羊后屡为­奸­人所立,遣尚书田淑敕留台赐后死。诏书屡至,司隶校尉刘暾等上奏,固执以为:“羊庶人门户残破,废放空宫,门禁峻密,无缘得与­奸­人构乱;众无愚智,皆谓其冤。今杀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何益于治!”怒,遣吕朗收暾;暾奔青州,依高密王略。然羊后亦以是得免。

[13]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假称收到檄文,自称为平西将军,又重新立羊皇后。洛阳令何乔攻打周权,把他杀了,又废黜羊皇后。太宰司马假称诏令,根据羊皇后多次被坏人拥立,派尚书田淑命令留守台署赐羊皇后死。诏书几次传到,司隶校尉刘暾等人上奏,坚持认为:“羊庶人门庭早已破败,废黜放逐空宫,宫门禁卫戒备森严,没有条件能够与坏人勾结而制造变乱,大家无论愚蠢还是聪明,都说她很冤枉。现在杀这样一个潦倒穷愁的人,而使天下悲伤,对社会安定有什么好处?”司马发怒,派吕朗拘捕刘暾,刘暾投奔青州,依靠高密王司马略。但羊皇后也因此而得以免于一死。

[14]十二月,吕朗等东屯荥阳,成都王颖进据洛阳。

[14]十二月,吕朗等向东在荥阳驻扎,成都王司马颖进兵据守洛阳。

[15]刘琨说冀州刺史太原温羡,使让位于范阳王。领冀州,遣琨诣幽州乞师于王浚;浚以突骑资之,击王阐于河上,杀之。琨遂与引兵济河,斩石超于荥阳。刘乔自考城引退。遣琨及督护田徽东击东平王于廪丘,走还国。琨、徽引兵东迎越,击刘于谯;败死,乔众遂溃,乔奔平氏。司空越进屯阳武,王浚遣其将祁弘帅突骑鲜卑、乌桓为越先驱。

[15]刘琨向冀州刺史太原人温羡游说,让他把职位让给范阳王司马。司马兼领冀州后,派刘琨到幽州向王浚求兵。王浚派­精­锐骑兵帮助司马,在黄河上袭击王阐,把王阐杀了。刘琨于是和司马率兵渡黄河,在荥阳杀了石超。刘乔从考城率兵撤退。司马派刘琨和都护田徽向东在廪丘攻打东平王司马,司马逃归封国。刘琨、田徽带兵向东迎接司马越,在谯地攻打刘,刘兵败阵亡,刘乔的军队于是溃散,刘乔逃奔平氏县。司空司马越进军到阳武驻扎,王浚派他的部将祁弘带领鲜卑、乌桓­精­锐骑兵作为司马越的前锋。

[16]初,陈敏既克石冰,自谓勇略无敌,有割据江东之志。其父怒曰:“灭我门者,必此儿也!”遂以忧卒。敏以丧去职。司空越起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越为刘所败,敏请东归收兵,遂据历阳叛。吴王常侍甘卓,弃官东归,至历阳,敏为子景娶卓女,使卓假称皇太弟令,拜敏扬州刺史。敏使弟恢及别将钱端等南略江州,弟斌东略诸郡,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皆弃城走。

[16]当初,陈敏战胜石冰后,自以为勇猛谋略没有对手,产生在江东割据的想法。他父亲生气地说:“使我们家族灭绝的,一定是这个儿子!”于是忧郁而死。陈敏因为丧事而离职。司空司马越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司马越被刘打败,陈敏请求收兵东归,于是占据历阳反叛。吴王常侍甘卓,抛弃官职东归,到历阳,陈敏为自己的儿子陈景娶甘卓的女儿,并让甘卓伪称皇太弟的命令,任命陈敏为扬州刺史。陈敏派弟弟陈恢以及部将钱端等人向南攻打江州,弟弟陈斌向东攻打各郡,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都弃城逃跑。

敏遂据有江东,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杨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咸加收礼,为将军、郡守者四十余人;或有老疾,就加秩命。循诈为狂疾,得免;乃以荣领丹杨内史。亦称疾,不之郡。敏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荣说敏曰:“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勋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尽怀,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方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敏命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列上尚书,称被中诏,自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陈敏于是占据了江东地区,任命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为安丰太守,凡是江东地区的豪族英杰、名士,都加以收揽以礼相待,其中担任将军、郡守的有四十多人。如果有年老、有病的,也封给一定的给别。贺循假装疯病,得以逃脱,就让顾荣兼任丹阳内史。周也称病而不到郡。陈敏怀疑各位名士最终不能为自己服务,想把他们全部杀掉。顾荣对陈敏说:“中原丧乱动荡,胡人、夷人欺辱内地,看今天的趋势,国家不会再重新振兴,百姓将难以生存下去。江南地区虽然经过石冰的叛乱,但百姓与财物都还健全,我常常对没有孙权、刘备那样的领袖来使江南保存感到忧虑。现在您超凡威武举世无双,功绩已经显赫,有数万武士,高大的战舰排列如群山。如果能在君子中获得信任,让他们心情舒畅,解开他们心中小小的疑忌,堵塞住谗言陷害或阿庚奉承之人的嘴,那么长江上游的几个州,都能用传布檄文的方式稳定,不然,终究不能成功。”陈敏让下属推举自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封为楚公、加九锡重礼,列上尚书,声称直接接到皇帝的诏令,从长江进入沔水,汉水流域,迎接皇帝大驾。

太宰以张光为顺阳太守,帅步骑五千诣荆州讨敏。刘弘遣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屯夏口,又遣南平太守汝南应詹督水军以继之。太宰司马以张光任顺阳太守,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到荆州讨伐陈敏。刘弘派江夏太守陶侃、武陵太守苗光在夏口驻扎,又派南平太守汝南人应詹督领水军来支援陶侃等人。

侃与敏同郡,又同岁举吏。随郡内史扈怀言于弘曰:“侃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必无是也。”侃闻之,遣子洪及兄子臻诣弘以自固,弘引为参军,资而遣之。曰:“贤叔征行,君祖母年高,便可归也。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

陶侃与陈敏是同郡人,又同年被荐举为官吏。随郡内史扈怀对刘弘说:“陶侃在大郡任太守,统领强兵,倘若有异心,荆州就失去东大门了!”刘弘说:“陶侃的忠心和才能,我了解他已很久了,一定不会这样。”陶侃听说后,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到刘弘那儿,以使自己的地位稳固,刘弘作用陶洪等二人为参军,发给钱物让他们回去,说:“你们贤德的叔叔要征战出行,而祖母年事已高,你们应该回去。村野匹夫互相交往,尚且不负心,何况大丈夫呢!”

敏以陈恢为荆州刺史,寇武昌,弘加侃前锋督护以御之。侃以运船为战舰,或以为不可。侃曰:“用官船击官贼,何为不可!”侃与恢战,屡破之;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共破钱端于长岐。

陈敏让陈恢任荆州刺史,进犯武昌,刘弘让陶侃兼任前锋都护去抵御。陶侃以一般运输船作为战舰,有人认为不行。陶侃说:“用官船来打官贼,有什么不行?”陶侃与陈恢交战,多次把陈恢打败。又和皮初、张光、苗光在长岐共同打败钱端。

南阳太守卫展说弘曰:“张光,太宰腹心,公既与东海,宜斩光以明向背。”弘曰:“宰辅得失,岂张光之罪!危人自安,君子弗为也。”乃表光殊勋,乞加迁擢。

南阳太守卫展对刘弘说:“张光是太宰司马的心腹,您既然倾向于东海王司马越,应该杀张光来表明您的立场。”刘弘说:“太宰的得失,怎么是张光的罪过,危害别人使自己安全,君子是不作这种事的。”于是表奏张光的功勋,请求朝廷提拔。

[17]是岁,离石大饥,汉王渊徙屯黎亭,就邸阁谷;留太尉宏守离石,使大司农卜豫运粮以给之。

[17]这一年,离石地区灾荒严重。汉王刘渊迁到黎亭驻扎,使用邸阁粮谷,让太尉刘宏留守离石,派大司农卜豫运粮供给他。

光熙元年(丙寅、306)

光熙元年(丙寅,公元306年)

[1]春,正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戊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2]初,太弟中庶子兰陵缪播有宠于司空越;播从弟右卫率胤,太宰前妃之弟也。越之起兵,遣播、胤诣长安说,令奉帝还洛,约与分陕为伯。素信重播兄弟,即欲从之。张方自以罪重,恐为诛首,谓曰:“今据形胜之地,国富兵强,奉天子以号令,谁敢不从,柰何拱手受制于人!”乃止。及刘乔败,惧,欲罢兵,与山东和解,恐张方不从,犹豫未决。

[2]当初,太弟中庶子兰陵人缪播受到司马越的宠信。缪播堂弟右卫率缪胤,是太宰司马的前妃的弟弟。司马越起兵,派缪播、缪胤到长安劝说司马,让他侍奉惠帝返归洛阳。并相约与司马分地而治,共同辅佐王室。司马一直信任看重缪播兄弟,当时就想听从他们的劝说。张方认为自己罪行很重,担心成为被诛杀的首犯,就对司马说:“现在我们占据形势险要的地方,国富兵强,挟天子发布号令,谁敢不服从,怎么能拱手被别人控制?”司马听后打消了与司马越联合的念头。等到刘乔兵败,司马畏惧,想停止军事行动,与崤山以东地区和解,但又耽心张方不听从,而犹豫不决。

方素与长安富人郅辅亲善,以为帐下督。参军河间毕垣,尝为方所侮,因说曰:“张方久屯霸上,闻山东兵盛,盘桓不进,宜防其未萌。其亲信郅辅具知其谋。”廖播、缪胤复说:“宜急斩方以谢,山东可不劳而定。”使人召辅,垣迎说辅曰:“张方欲反,人谓卿知之。王若问卿,何辞以对?”辅惊曰:“实不闻方反,为之柰何?”垣曰:“王若问卿,但言尔尔;不然,必不免祸。”辅入,问之曰:“张方反,卿知之乎?”辅曰:“尔。”曰:遣卿取之,可乎?“又曰:”尔。“于是使辅送书于方,因杀之。辅既昵于方,持刀而入,守阁者不疑。方火下发函,辅斩其头。还报,以辅为安定太守。送方头于越以请和;越不许。

张方平素和长安豪富郅辅亲近要好,让他担任帐下督。司马的参军河间人毕垣,曾经受到张方的侮辱,于是劝司马说:“张方在霸上驻兵很久了,听说崤山以东地区军队强盛,所以徘徊不前,应该在他萌生反心之前做好防备。张方的亲信郅辅对他的谋划全部了解。”缪播、缪胤又对司马进行劝说:“应当迅速杀了张方向天下谢罪,崤山以东地区不用兴兵就可以平定。”司马派人召郅辅,毕垣迎上前对郅辅说:“张方想谋反,大家都说你知道这事,亲王如果问你,你将如何回答?”郅辅吃惊地说:“的确没有听说张方谋反,这怎么办?”毕垣说:“亲王如果问你,你只能这样说,不然的话,一定免不了灾祸。”郅辅入府,司马问他说:“张方谋反,你知道吗?”郅辅说:“是的。”司马说:“派你去抓他,行吗?”郅辅又说:“行。”司马于是派郅辅给张方送信,然后趁机杀掉张方,郅辅与张方关系亲密,拿刀进去时,守门的兵士也不怀疑,张方在灯旁揭启信封,郅辅抽刀砍掉了他的头。回去报告,司马让郅辅任安定太守。把张方的头送给司马越请求和解。但司马越不答应。

宋胄袭河桥,楼褒西走。平昌公模遣前锋督护冯嵩会宋胄逼洛阳。成都王颖西奔长安,至华­阴­,闻已与山东和亲,留不敢进。吕朗屯荥阳,刘琨以张方首示之,遂降。司空越遣祁弘、宋胄、司马纂帅鲜卑西迎车驾,以周馥为司隶校尉、假节,都督诸军,屯渑池。

宋胄袭击河桥,楼褒向西逃窜。平昌公司马模派前锋督护冯嵩会同宋胄进逼洛阳。成都王司马颖向西逃奔长安,到达华­阴­,听说司马已经和崤山以东和解,便停下不敢前进。吕朗在荥阳驻扎,刘琨拿张方的头给他看,于是吕朗就投降了。司空司马越派祁宏、宋胄、司马纂带领鲜卑人向西迎接皇帝大驾,任周馥为司隶校尉,掌持符节,都督诸军,在渑池驻扎。

[3]三月,令刘伯根反,众以万数,自称公。王弥帅家僮从之,柏根以弥为长史,弥从父弟桑为东中郎将。柏根寇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略使刘暾将兵拒之;暾兵败,奔洛阳,略走保聊城。王浚遣将讨柏根,斩之。王弥亡入长广山为群盗。

[3]县令刘柏根反叛,有一万多人,自称公。王弥带领家奴僮仆跟随他,刘柏根任王弥为长史,王弥的堂弟王桑担任东中郎将。刘柏根进犯临淄,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马略派刘暾带兵阻击他。刘暾兵败,逃奔洛阳,司马略退保聊城。王浚派部将讨伐刘柏根,把他杀了。王弥逃进长广山做了强盗。

[4]宁州频岁饥疫,死者以十万计。五苓夷强盛,州兵屡败。吏民流入交州者甚众,夷遂围州城。李毅疾病,救援路绝,乃上疏言:“不能式遏寇虐,坐待殄毙。若不垂矜恤,乞降大使,及臣尚存,加臣重辟;若臣已死,陈尸为戮。”朝廷不报。积数年,子钊自洛往省之,未至,毅卒。毅女秀,明达有父风,众推秀领宁州事。秀奖厉战士,婴城固守。城中粮尽,炙鼠拔草而食之。伺夷稍怠,辄出兵掩击,破之。

[4]宁州几年连续灾荒流行传染病。死了十万人。五苓夷人强盛,宁州军队屡次失败。官吏百姓很多都流亡到交州,夷人趁机包围了州城。李毅身患疾病,救援的道路已断绝,于是给朝廷上奏疏,说:“不能制止强盗作恶,只好坐等一死。如果朝廷不体谅救济,那么请求派来大使,我还活着,就对我施以重刑,如果我已死,就对我戮尸惩罚。”朝廷没有答复。过了几年,李毅的儿子李钊从洛阳去探视他,还没有到,李毅就去世了。李毅的女儿李秀,­精­明通达具有父亲的风范,于是大家推举李秀来管理宁州事务。李秀奖励战士,环城固守。城里粮食吃完了,就烧鼠拔草作为食物。等夷人稍微有些懈怠时,就发兵突然袭击,攻破了夷人的包围。

[5]范长生诣成都,成都王雄门迎,执版,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

[5]范长生到成都,成都王李雄到城门口迎接,拿着表示礼节的手板,任范长生为丞相,尊称他为范贤。

[6]夏,四月,己巳,司空越引兵屯温。初,太宰以为张方死,东方兵必可解。既而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悔之,乃斩郅辅,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拒祁弘等于湖。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将马瞻、郭伟于霸水,单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余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以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帝至洛阳,复羊后。辛未,大赦,改元。

[6]夏季,四月,乙巳(十三日),司空司马越率兵到温县驻扎。起初,太宰司马以为张方一死,东方的战事一定能够停止。不久,东方的军队听说张方死了,争相进入关中,司马感到后悔,就杀了郅辅,派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带兵在关东湖县阻击祁弘等人。五月,壬辰(初七),祁弘等人把彭随、刀默打得惨败,于是西进入关,又在霸水打败司马的部将马瞻、郭伟 ,司马单枪匹马逃入太白山。祁弘等人进入长安城,所部鲜卑人大肆抢掠,杀了二万多人,大臣官员们跑散,逃入山中,捡拾栎树子当饭吃。己亥(十四日)祁弘等人侍奉惠帝乘坐牛车东返。任太弟太保梁柳为镇西将军,据守关中。六月,丙辰朔(初一),惠帝到洛阳,恢复了羊皇后的地位。辛未(十六日),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熙。

[7]马瞻等入长安,杀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迎太宰于南山。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起兵击,斩马瞻、梁迈。疋,诩之曾孙也。司空越遣督护麋晃将兵击,至郑,使平北将军牵秀屯冯翊。长史杨腾,诈称命,使秀罢兵,腾遂杀秀,关中皆服于越,保城而已。

[7]马瞻等人又回到长安,杀了梁柳,与始平太守梁迈共同在南山迎接太宰司马。弘农太守裴、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起兵攻打司马,杀了马瞻、梁迈。贾疋是贾诩的曾孙。司空司马越派督护麋晃带兵攻打司马,到了郑县。司马派平北将军牵秀在冯翊驻扎。司马的长史杨腾,假称司马的命令,让牵秀停止军事行动,杨腾于是杀了牵秀,关中地区都归服司马越,司马仅仅保住长安城而已。

[8]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国号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庙号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复其部曲,皆不豫征税。诸将恃恩,互争班位,尚书令阎式上疏,请考汉、晋故事,立百官制度;从之。

[8]成都王李雄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晏平,国号称为大成。追尊父亲李特为景皇帝,定庙号为始祖,把王太后尊奉为皇太后。以范长生为天地太师,让他部下的人免交赋税。各位将领都倚仗李雄的恩德,互相争抢职位。尚书令阎式上奏疏,请求按照汉朝、晋朝的旧制,建立百官制度。李雄采纳了。

[9]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9]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10]八月,以司空越为太傅,录尚书事;范阳王为司空,镇邺;平昌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许昌;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越以吏部郎庚为军谘祭酒,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黄门侍郎郭象为主簿,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谢鲲为掾。辅之荐乐安光逸于越,越亦辟之。等皆尚虚玄,不以世务婴心,纵酒放诞;殖货无厌,象薄行,好招权;越皆以其名重于世,故辟之。

[10]八月,朝廷任司空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任范阳王司马为司空,镇守邺城;任平昌公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镇守许昌;任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兼任幽州刺史。司马越任吏部郎庚为军咨祭酒,任前太弟中庶子胡母辅之为从事中郎,任黄门侍郎郭象为主簿,任鸿胪丞阮修为行参军,任谢鲲为掾。胡母辅之向司马越推荐乐安人光逸,司马越也加以任用。庚等人都崇尚虚玄空淡,不把政务放在心上,纵酒放诞,庚聚敛财物贪得无厌,郭象品行轻薄,喜好贪图权位,司马越都因为他们名重于世,所以任用他们。

[11]祁弘之入关也,成都王颖自武关奔新野。会新城元公刘弘卒,司马郭劢作乱,欲迎颖为主;郭舒奉弘子以讨劢,斩之。诏南中郎将刘陶收颖。颖北渡河,奔朝歌,收故将士,得数百人,欲赴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执之,送邺;范阳王不忍杀而幽之。公师藩自白马南渡河,兖州刺史苟讨斩之。

[11]祁弘进入关中,成都王司马从武关逃奔新野。正遇到新城元公刘弘去世,司马郭劢搞叛乱,想把司马颖迎接来作首领。郭舒拥戴刘弘的儿子刘讨伐郭劢,把他杀了。朝廷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拘捕司马颖。司马颖北渡黄河,逃奔朝歌,收拢旧部将士,聚集了几百人,想去找公师藩,顿丘太守冯嵩将司马颖抓住,押送到邺城,范阳王司马不忍心杀司马颖,把他幽禁起来。公师藩从白马南渡黄河,兖州刺史苟讨伐并杀掉了公师藩。

[12]进东嬴公腾爵为东燕王,平昌公模为南阳王。

[12]把东嬴公司马腾的爵位提升为东燕王,平昌公司马模的爵位提升为南阳王。

[13]冬,十月,范阳王薨。长史刘舆以颖素为邺人所附,秘不发丧,伪令人为台使称诏,夜,赐颖死,并杀其二子。颖官属先皆逃散,惟卢志随从,至死不怠,收而殡之。太傅越召志为军谘祭酒。

[13]冬季,十月,范阳王司马去世。长史刘舆因为过去邺城人一直归附司马颖,所以秘不发丧,派人假装成朝廷使者传宣假诏书,夜里赐司马颖死,并且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司马颖的部属起先已全部逃散,只有卢志一直跟随,直到他死了也不懈怠,为司马颖收尸并安葬了他。太傅司马越宣召卢志为军咨祭酒。

越将召刘舆,或曰:“舆犹腻也,近则污人。”及至,越疏之。舆密视天下兵簿及仓库、牛马、器械、水陆之形,皆默识之。时军国多事,每会议,自长史潘滔以下,莫知所对,舆应机辨画,越倾膝酬接,即以为左长史,军国之务,悉以委之。舆说越遣其弟琨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越表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腾为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邺。

司马越打算召用刘舆,有人说:“刘舆这个人好比污垢,谁接近他就会沾上这污垢。”等到刘舆来了,司马越就疏远他。刘舆暗地查阅国家的军事簿籍资料以及仓库、牛马、器械、地理的情况,都默默记下来。当时军务国政事情繁多,每次讨论,从长史潘滔以下,谁也不知怎么办,而刘舆便按照情况分析策划,司马越虚心接受采纳,就让刘舆担任左长史,军务国政的事务,全部都交给刘舆。刘舆劝说司马越派他弟弟刘琨镇守并州,以增强北方的防务,司马越就表奏刘琨为并州刺史,以东燕王司马腾任车骑将军,都督邺城诸军事,镇守邺城。

[14]十一月,己巳,夜,帝食中毒,庚午,崩于显阳殿。羊后自以于太弟炽为嫂,恐不得为太后,将立清河王覃。侍中华混谏曰:“太弟在东宫已久,民望素定,今日宁可易乎!”即露版驰召太傅越,召太弟入宫。后已召覃至尚书阁,疑变,托疾而返。癸酉,太弟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惠皇后,居弘训宫;追尊母王才人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

[14]十一月,己巳(十七日),夜间,惠帝吃麦饼中毒,庚午(十八日),在显阳殿驾崩。羊皇后自以为是太弟司马炽的嫂子,担心当不成太后,打算拥立清河王司马覃。侍中华混劝谏说:“太弟在东宫已经很久了,在百姓中的声望一直是确定的,今天难道还能改变吗?”随即用不封口的公文迅速宣召太傅司马越,宣召皇太弟入宫。皇后也已宣召司马覃到尚书阁,司马覃怀疑会有变故,就称病回去了。癸酉(二十一日),太弟司马炽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尊奉皇后为惠皇后,安排在弘训宫。追尊母亲王才人为皇太后。册立妃梁氏为皇后。

怀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

怀帝司马炽开始遵奉旧制,在东堂听政。每到朝廷会集群臣宴会时,就与大臣官员们商讨各种政务,探讨经典的内容。黄门侍郎傅宣感叹道:“今天又看到了武帝的时代了。”

[15]十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15]十二月,壬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16]太傅越以诏书徵河间王为司徒,乃就征。南阳王模遣其将梁臣邀之于新安,车上扼杀之,并杀其三子。

[16]太傅司马越用诏书征召河间王司马为司徒,司马就前去接受征召。南阳王司马模派部将梁臣,在新安拦住司马,在车上把他掐死,并杀了他的三个儿子。

[17]辛丑,以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尚书左仆­射­王衍为司空。

[17]辛丑(二十日),任中书监温羡为左光禄大夫,兼任司徒。任尚书左仆­射­衍为司空。

[18]己酉,葬惠帝于太阳陵。

[18]己酉(二十八日),把惠帝安葬在太阳陵。

[19]刘琨至上党,东燕王腾即自井陉东下。时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郡县莫能自保。州将田甄、甄弟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及吏民万余人,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所余之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兵上党,得五百人,转斗而前。至晋阳,府寺焚毁,邑野萧条,琨抚循劳徕,流民稍集。

[19]刘琨到上党,东燕王司马腾就从井陉东下。当时并州饥荒,多次遭到外族强盗的抢掠,各郡县没有能够保卫自己的。州属部将田甄、田甄弟田兰、任祉、祁济、李恽、薄盛等人以及官吏百姓一万多人,都随司马腾到冀州找饭吃,称为“乞活”,剩下的不足两万户。强盗窃贼到处横行,道路交通阻断。刘琨在上党召募兵卒,聚集了五百人,转战向前,到达晋阳。官府房舍焚毁,城乡一片萧条,刘琨安抚慰劳,稍微聚集了一些流民。

孝怀皇帝上永嘉元年(丁卯、307)

晋怀帝永嘉元年(丁卯,公元307年

[1]春,正月,癸丑,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癸丑(初二),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嘉。

[2]吏部郎周穆,太傅越之姑子也,与其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说越曰:“主上之为太弟,张方意也。清河王本太子,公宜立之。”越不许。重言之,越怒,斩之。

[2]吏部郎周穆是太傅司马越姑母的儿子,他与妹夫御史中丞诸葛玫劝司马越说:“皇上当时成为太弟,是张方的意图。清河王本来是太子,您应当拥立他。”司马越不同意。他们又向司马越说,司马越发怒,把他们杀了。

[3]二月,王弥寇青、徐二州,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二千石。太傅越以公车令东莱鞠羡为本郡太守,以讨弥,弥击杀之。

[3]二月,王弥在青、徐二州作乱,自称征东大将军,攻杀郡守。太傅司马越让公车令东莱人鞠羡担任本郡太守,以讨伐王弥,王弥把他打死了。

[4]陈敏刑政无章,不为英俊所附;子弟凶暴,所在为患;顾荣、周等忧之。庐江内史华谭遗荣等书曰:“陈敏盗据吴、会,命危朝露。诸君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更辱身­奸­人之朝,降节叛逆之党,不亦羞乎!吴武烈父子皆以英杰之才,继承大业。今以陈敏凶狡,七弟顽冗,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皇舆东返,俊彦盈朝,将举六师以清建业,诸贤何颜复见中州之士邪!”荣等素有图敏之心,及得书,甚惭,密遣使报征东大将军刘准,使发兵临江,己为内应,剪发为信。准遣扬州刺史刘机等出历阳讨敏。

[4]陈敏处理刑罚政事都无章法,英杰们都不附从他。他的子弟凶恶残暴,当地把他们看作祸患。顾荣、周等人对此感到忧虑。庐江内史华谭给顾荣等人去信说:“陈敏窃据吴郡、会稽地区,­性­命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危险。你们或者拿着朝廷的符节在外统领名郡,或者曾为朝廷的近侍之臣,却玷污自己转而投身于­奸­邪的伪朝,变节投降于叛逆的败类,不耻辱吗?吴武烈皇帝孙坚父子都是以英俊杰出的才能,继承大业。现在以陈敏的凶恶狡猾,七个弟弟的刁顽庸劣,想追随桓王孙策的高绝的足迹,踩着大皇帝孙权的非凡的轨道。认真思量一下各地群贤,都不会答应。现在皇帝车驾已东返洛阳,俊杰英才充满朝廷,将要动用六师来清理建业,你们还有什么脸重新见中州的人士呢?”顾荣等人一直有除掉陈敏的想法,等见到这封信后,非常羞惭,秘密派使者向征东大将军刘准报告,让他发兵到江边,自己作为内应,剪掉头发作为记号。刘准派遣扬州刺史刘机等人从历阳出发讨伐陈敏。

敏使其弟广武将军昶将兵数万屯乌江,历阳太守宏屯牛渚。敏弟处知顾荣等有贰心,劝敏杀之,敏不从。

陈敏派他弟弟广武将军陈昶带领数万兵马在乌江县驻扎,历阳太守陈宏在牛渚驻扎。陈敏弟陈处得知顾荣等人有二心,劝陈敏杀掉他们,陈敏不同意。

昶司马钱广,周同郡人也,密使广杀昶,宣言州下已杀敏,敢动者诛三族。广勒兵朱雀桥南;敏遣甘卓讨广,坚甲­精­兵悉委之。顾荣虑敏之疑,故往就敏。敏曰:“卿当四出镇卫,岂得就我邪!”荣乃出,与周共说甘卓曰:“若江东之事可济,当共成之。然卿观兹事势,当有济理不?敏既常才,政 令反覆,计无所定,其子弟各已骄矜,其败必矣。而吾等安然坐受其官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卓遂诈称疾,迎女,断桥,收船南岸,与、荣及前松滋侯相丹杨纪瞻共攻敏。陈昶的司马钱广是周的同郡人,周秘密地让钱广杀了陈昶,并宣称州城已杀掉陈敏,有敢乱动者诛杀三族。钱广带兵停在朱雀桥南,陈敏派甘卓征讨伐钱广,把坚固的铠甲和­精­兵全都给了甘卓。顾荣考虑到陈敏的怀疑,所以就到陈敏那里。陈敏说:“你应该四处走走镇定人心来保卫我。怎么能到我这儿来呢?”顾荣于是就出去,与周一起劝说甘卓道:“如果江东地区的事情能够成功,我们就应该共同努力将事办成。但是你分析一下事情的趋势,能够成功吗?陈敏才能平平,政令反覆无常,计略不确定,他的儿子兄弟个个骄纵自负,他一定要失败。而我们却安心地接受担任他的官职俸禄,等事情失败的时候,假如让长江以西地区各支军队把我们的首级装在盒子里送到洛阳,上边写着‘叛逆贼寇顾荣、甘卓的首级’,这真是万世的耻辱啊!”甘卓于是假装称病,接回女儿,截断桥的交通,把船收回到南岸,与周、顾荣以及前松滋侯相丹扬人纪瞻一起攻打陈敏。

敏自帅万余人讨卓,军人隔水语敏众曰:“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杨、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敏众狐疑未决,荣以白羽扇挥之,众皆溃去。敏单骑北走,追获之于江乘,叹曰:“诸人误我,以至今日!”谓弟处曰:“我负卿,卿不负我!遂斩敏于建业,夷三族。于是会稽等郡尽杀敏诸弟。

陈敏亲自带领一万多人征讨甘卓,甘卓手下的壮士隔水对陈敏的兵卒说:“原来所以为陈公效力,正是因为丹阳太守顾荣、安丰太守周而已,现在他们都改变了立场,你们这样是为什么?”陈敏的部众犹疑不定,顾荣挥动白羽扇,陈敏的部众都溃散离去。陈敏一个人骑马向北逃跑,在江乘被追上抓住,感叹道:“这些人耽误了我,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对弟弟陈处说:“我辜负了你,你却没有辜负我!”陈敏在建业被杀,夷灭三族。这样会稽等郡把陈敏的几个弟弟也都杀了。

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寿春。三月,己未朔,馥传敏首至京师。诏征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越辟周为参军,陆玩为掾。玩,机之从弟也。荣等至徐州,闻北方愈乱,疑不进,越与徐州刺史裴盾书曰:“若荣等顾望,以军礼发遣!”荣等惧,逃归。盾,楷之兄子,越妃兄也。

当时平东将军周馥代刘准镇守寿春。三月,己未朔(疑误),周馥把陈敏的首级送往京城。朝廷诏令征召顾荣为侍中,纪瞻为尚书郎。太傅司马越任命周为参军,陆玩为掾。陆玩是陆机的堂弟。顾荣等人到徐州,听说北方更加乱了,迟疑不前,司马越给徐州刺史裴盾去信说:“如果顾荣等人左顾右盼,就按军法遣送他们!”顾荣等人听说后非常恐惧,就逃回去了。裴盾是裴楷的儿子,司马越妃子的哥哥。

[5]西阳夷寇江夏,太守杨珉请督将议之。诸将争献方略,骑督朱伺独不言。珉曰:“朱将军何以不言?”伺曰:“诸人以舌击贼,伺惟以力耳。”珉又问:“将军前后击贼,何以常胜?”伺曰:“两敌共对,惟当忍之;彼不能忍,我能忍,是以胜耳。”珉善之。

[5]西阳夷人进犯江夏,太守杨珉请军事官员商讨对策,官员们争相提出计策,只有骑督朱伺一个人默不作声。杨珉说:“朱将军为什么不说话?”朱伺说:“大家都是用口舌攻打贼寇,我只靠力量罢了。”杨珉说:“将军前后几次攻打贼寇,为什么能够常胜不败?”朱伺说:“两军对垒,只应当忍耐,对方不能够忍耐,而我能忍耐,所以能够战胜他们。”杨珉认为很对。

[6]诏追复杨太后尊号;丁卯,改葬之,谥曰武悼。

[6]诏令追复杨太后的尊号,丁卯(十七日),将太后改葬,定谥号为武悼。

[7]庚午,立清河王覃弟豫章王诠为皇太子。辛未,大赦。

[7]庚午(二十日),立清河王司马覃的弟弟豫章王司马铨为皇太子。辛未(二十一日),宣布大赦。

[8]帝观览大政,留心庶事;太傅越不悦,固求出藩。庚辰,越出镇许昌。

[8]怀帝司马炽亲自审察大政,对朝廷事务也很留心。太傅司马越对此不高兴,坚决要求出去作藩镇。

[9]以高密王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南阳王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镇长安;东燕王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镇邺。

[9]任高密王司马略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任南阳王司马模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诸军事,镇守长安;封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仍然镇守邺城。

[10]公师藩既死,汲桑逃还苑中,更聚众劫掠郡县,自称大将军,声言为成都王报仇;以石勒为前驱,所向辄克,署勒讨虏将军,遂进攻邺。时邺中府库空竭,而新蔡武哀王腾资用甚饶。腾­性­吝啬,无所振惠。临急,乃赐将士米各数升,帛各丈尺,以是人不为用。夏,五月,桑大破魏郡太守冯嵩,长驱入邺,腾轻骑出奔,为桑将李丰所杀。桑出成都颖棺,载之车中,每事启而后行。遂烧邺宫,火旬日不灭;杀士民万余人,大掠而去。济自延津,南击兖州。太傅越大惧,使苟及将军王赞讨之。

[10]公师藩死后,汲桑逃回到苑中,转而聚众到各郡县去抢劫掠夺,自称大将军,声称要为成都王司马颖报仇,以石勒为先锋,所向披靡,又任石勒为代讨虏将军,接着进攻邺城。当时邺城里仓库已空,而新蔡武哀王司马腾用度却很奢侈。司马腾品­性­吝啬,部下得不到什么好处,临到军情紧急时,就赐给将士每人几升米,一丈左右的布帛,所以部下都不为他所用。夏季,五月,汲桑重创魏郡太守冯嵩,长驱直入,攻进邺城,司马腾轻装骑马出逃。被汲桑部将李丰杀死。汲桑起出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装到车上,每件事都要向司马颖棺材祷告后才去办。接着焚烧了邺城王宫,大火十天都不灭。又杀掉一万多土人百姓,大肆抢掠后才离去。在延津渡过黄河,向南攻打兖州。太傅司马越非常惧怕,派苟和将军王赞去讨伐汲桑。

[11]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据成固,寇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之。邓定等饥窘,诈降于燕,且赂之,燕为之缓师。定密遣訇氐求救于成。成主雄遣太尉离、司徒云、司空璜将兵二万救定,与燕战,大破之,张殷及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走。积十余日,离等引还,尽徙汉中民于蜀。汉中人句方、白落帅吏民还守南郑。

[11]秦州流民邓定、訇氐等人占据成固,进犯抢掠汉中,梁州刺史张殷派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伐他们。邓定等人饥饿困窘,假装向张燕投降,又贿赂张燕,张燕就为他们缓兵。邓定秘密派遣訇氐成汉求救,成汉君主李雄派太尉李离、司徒李云、司空李璜率领二万军队去救援邓定,与张燕交战,把张燕打得惨败,张殷和汉中太守杜孟治弃城而逃。十几天后,李离等人带兵回师,把汉中百姓全部迁徙到蜀地。汉中人句方、白落带领部分官吏百姓回到南郑据守。

[12]石勒与苟等相持于平原、阳平间数月,大小三十余战,互有胜负。秋,七月,己酉朔,太傅越屯官渡,为声援。

[12]石勒与苟在平原、阳平之间相持对垒几个月,大小三十余城,双方互有胜负。秋季,七月,己酉朔(初一),太傅司马越在官渡屯兵驻扎,声援苟。

[13]己未,以琅邪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假节,镇建业。

[13]己未(十一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持符节,镇守建业。

[14]八月,己卯朔,苟击汲桑于东武阳,大破之。桑退保清渊。

[14]八月,己卯朔(初一),苟在东武阳攻打汲桑,大败汲桑。汲桑撤退到清渊防守。

[15]分荆州、江州八郡为湘州。

[15]从荆州、江州分出八个郡,建立湘州。

[16]九月,戊申,琅邪王睿至建业。睿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推心亲信,每事咨焉。睿名论素轻,吴人不附,居久之,士大夫莫有至者,导患之。会睿出现禊,导使睿乘肩舆,具威仪,导与诸名胜皆骑从,纪瞻、顾荣等见之惊异,相帅拜于道左。导因说睿曰:“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睿乃使导躬造循、荣,二人皆应命而至。以循为吴国内史;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之谋议。又以纪瞻为军祭酒,卞为从事中郎,周为仓曹属。琅邪刘超为舍人,张及鲁国孔衍为参军。,粹之子;,昭之曾孙也。王导说睿:“谦以接士,俭以足用,以清静为政,抚绥新旧;”故江东归心焉。睿初至,颇以酒废事;导以为言。睿命酌,引觞覆之,于此遂绝。

[16]九月,戊申(初一),琅邪王司马睿到达建业。司马睿让安东司马王导作为主要谋士,对他推心置腹,非常信任,每件事都找王导咨询。司马睿名望声誉一直很轻,吴地人们都不附从,在建业居住了很久,士大夫没有来拜访的,王导感到忧虑。正赶上司马睿出去观看禊祭,王导让司马睿乘上抬轿,安排了威严的仪仗。王导和名士们都骑马侍从,纪瞻、顾荣等人见了后感到惊异,一个跟着一个地在道路左边行拜礼。王导就劝说司马睿道:“顾荣、贺循,都是这个地区最具名望的人了,应当结交他们来收服人心,他们两人来了,就没有不来的人。”司马睿就派王导亲自拜访贺循、顾荣,两个人都接受邀请而来到司马睿处,司马睿让贺循担任吴国内史,顾荣担任军司马,加授散骑常侍。军政事务,都与他们商议。又让纪瞻担任军咨祭酒,卞担任从事中郎,周任仓曹属,琅邪人刘超任舍人,张和鲁国的孔衍任参军。卞是卞粹的儿子,张是张昭的曾孙。王导对司马睿说:“以谦逊的态度对待士人,通过节俭的办法保证用度的充足,以清静无为的原则处理政务,安抚以前的故旧部下与新结交的士人。”所以得到了江东地区人们的信任。司马睿刚来时,常常因为喝酒耽误事情,王导对此进行劝说,司马睿就命令人斟上酒,他接过酒杯后把酒倒掉,从此便戒了酒。

[17]苟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余人。桑与石勒收余众,将奔汉,冀州刺史谯国丁绍邀之于赤桥,又破之。桑奔马牧,勒奔乐平。太傅越还许昌,加苟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丁绍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皆假节。

[17]苟追击汲桑,攻破汲桑的八个营垒,打死一万多人。汲桑与石勒收拾残余部众,打算投奔刘汉,冀州刺史谯国人丁绍又在赤桥拦截,结果丁绍打败了他们。汲桑逃奔马牧,石勒逃奔乐平。太傅司马越返回许昌,给苟加官为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给丁绍加官为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都授给符节。

屡破强寇,威名甚盛,善治繁剧,用法严峻。其从母依之,奉养甚厚。从呣子求为将,不许,曰:“吾不以王法贷人,将无后悔邪!”固求之,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杖节斩之,从母叩头救之,不听。既而素服哭之曰:“杀卿者,兖州刺史,哭弟者,苟道将也。”

苟多次打败强大的敌寇,威名远扬,他善于治理繁重复杂的事务,运用刑法严峻。他的姨母投靠他。苟非常周到地侍奉赡养。姨母为她的儿子求职想做部将,苟不同意,说:“我不拿王法去宽贷别人,你可不要后悔呀!”姨母坚持为儿子求官,苟不得已让他担任督护。后来他犯了法,苟手持符节把他杀了,姨母叩头求救,苟不听。后来苟又换上素净的衣服去哭他说:“杀你的,是兖州刺史,来哭弟弟的,是苟道将。”道将是苟的字。

[18]胡部大张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因说督等曰:“刘单于举兵击晋,部大拒而不从。自度终能独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则安可不早有所属!今部落皆已受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督等以为然。冬,十月,督等随勒单骑归汉,汉王渊署督为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统之。

[18]胡人首领部大张督、冯莫突等人,有部众几千人,在上党设置军垒,石勒去投奔他们。石勒对张督等人说:“单于刘渊举兵攻打晋朝,您抗拒而不随从,自己考虑一下能够最终独立吗?”张督等人回答说:“不能。”石勒说:“那怎么能不早点找一靠山!现在部落都已经接受了单于的赏赐招募,常常在一起商议,想背叛部下而投归单于了。”张督等人认为说得对。冬季,十月,张督等人随石勒骑马投归汉,汉王刘渊封张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任石勒为辅汉将军,并封平晋王,以统率他们。

乌桓张伏利度有众二千,壁于乐平,渊屡招,不能致。勒伪获罪于渊,往奔伏利度,伏利度喜,结为兄弟,使勒帅诸胡寇掠,所向无前,诸胡畏服。勒知众心之附己,乃因会执伏利度,谓诸胡曰:“今起大事,我与伏利度谁堪为主?”诸胡咸推勒。勒于是释伏利度,帅其众归汉。渊加勒督山东征讨诸军事,以伏利度之众配之。

乌桓人张伏利度有二千部众,在乐平设置军垒,刘渊每次去招募,都没有成功。石勒假装在刘渊那里犯了罪,去投奔张伏利度,张伏利度很高兴,与石勒结拜成兄弟,派石勒带领各部胡人去抢劫,所向无敌,各部胡人都敬畏佩服。石勒知道大家的心都已归向自己,于是趁聚会时抓住张伏利度,对各部胡人说:“今天要­干­大事,我与张伏利度谁能够成为首领?”各部胡人都推举石勒。石勒于是放了张伏利度,率部众投归汉。刘渊给石勒加职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把张伏利度的部众交给石勒指挥。

[19]十一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19]十一月,戊申朔(疑误),出现日食。

[20]甲寅,以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邺。

[20]甲寅(初八),朝廷任尚书右仆­射­和郁为征北将军,镇守邺城。

[21]乙亥,以王衍为司徒。衍说太傅越曰:“朝廷危乱,当赖方伯,宜得文武兼资以任之。”乃以弟澄为荆州都督,族弟敦为青州刺史,语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居中,足以为三窟矣。”澄至镇,以郭舒为别驾,委以府事。澄日夜纵酒,不亲庶务,虽寇戎交急,不以为怀。舒常切谏,以为宜爱民养兵,保全州境,澄不从。

[21]乙亥(二十九日),任王衍为司徒。王衍对太傅司马越说:“朝廷出现危险变乱,应当依靠地方最高长官,找得文武兼备的人加以任用。”于是让弟弟王澄任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王衍告诉他们说:“荆州有江、汉的坚固,青州有靠海的险要,你二人在外面而我在朝中,足以成为狡兔的三窟了。”王澄到任所,让郭舒担任别驾,将都督府的事务都交给了他。王澄则日夜纵情喝酒,不亲理事务,虽然盗贼军情紧急,也不放在心上。郭舒常常苦苦劝谏,认为应当爱护人民保养军队,这样来使州境稻两保全,王澄不采纳。

[22]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兰、薄盛等起兵,为新蔡王腾报仇,斩汲桑于乐陵。弃成都王颖棺于故井中,颖故臣收葬之。

[22]十二月,戊寅(初二),随司马腾“乞活”的州将田甄、田兰、薄盛等人起兵,为新蔡王司马腾报仇,在乐陵杀了汲桑。把成都王司马颖的棺材丢弃到故井里,司马颖的故臣又收拾好棺材安葬了。

[23]甲午,以前太傅刘为太尉,以老固辞;不许;庚子,以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23]甲午(十八日),朝廷任前太傅刘为太尉,刘以年事高坚决推辞,但不批准。庚子(二十四日),任光禄大夫高光为尚书令。

[24]前北军中候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谋立清河王覃为太子;事觉,太傅越矫诏囚覃于金墉城。

[24]前北军中侯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人密谋立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事情暴露,太傅司马越假称诏令把司马覃囚禁在金墉城。

[25]初太傅越与苟亲善,引升堂,结为兄弟。司马潘滔说越曰:“兖州冲要,魏武以之创业。苟有大志,非纯臣也,久令处之,则患生心腹矣。若迁于青州,厚其名号,必悦。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藩卫本朝,此所谓为之于未乱者也。”越以为然。癸卯,越自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以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越、由是有隙。

[25]起初太傅司马越与苟关系很亲近,带他进入后堂,结拜为兄弟。司马藩滔对司马越说:“兖州地处险要,魏武帝从这儿创业。苟有大志向,不是纯粹的臣下,让他在这里呆久了,就会成为心腹祸患。如果把他调迁到青州,提高他的名号,苟一定高兴。您亲自管理兖州,规划治理全国,藩卫朝廷,这就是所谓防患于未然。”司马越认为说得正确。癸卯(二十七日),司马越自任丞相,兼充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让苟任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任侍中,授予符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兼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司马越、苟之间因此产生怨恨。

至青州,以严刻立威,日行斩戮,州人谓之“屠伯”。顿丘太守魏植为流民所逼,众五六万,大掠兖州,出屯无盐以讨之。以弟纯领青州,刑杀更甚于。讨植,破之。

苟到青州,以严刑酷法建立威严,每天都有杀戮,青州人称他为“屠伯”。顿丘太守魏植迫于流民,聚众五六万人,到兖州大肆抢掠,苟出兵在无盐驻扎,来讨伐魏植。让弟弟苟纯兼任青州刺史,苟纯刑罚杀戮比苟还要厉害。苟讨伐魏植,打败了他。

初,阳平刘灵,少贫贱,力制奔牛,走及奔马,时人虽异之,莫能举也。灵抚膺叹曰:“天乎,何当乱也!”及公师藩起,灵自称将军,寇掠赵、魏。会王弥为苟纯所败,灵亦为王赞所败,遂俱遣使降汉。汉拜弥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以灵为平北将军。

当初,阳平人刘灵,年轻时贫穷低贱,力气大得能制服奔跑着的牛,跑起来能与奔马相比,当时的人们虽然认为他不同寻常,但却无人推举他。刘灵抚胸感叹说:“天啊,为什么赶上乱世呢?”等到公师藩起兵,刘灵自称将军,进犯抢掠赵、魏地区。王弥被苟纯打败时,刘为也被王赞打败,于是他们都派使者向汉投降。汉王刘渊任命王弥为镇东大将军,青徐二州牧,都督缘海诸军事,封东莱公。任命刘灵为平北将军。

[26]李钊至宁州,州人奉钊领州事。治中毛孟诣京师,求刺史,屡上奏,不见省。孟曰:“君亡亲丧,幽闭穷城,万里诉哀,­精­诚无感,生不如死!”欲自刎,朝廷怜之,以魏兴太守王逊为宁州刺史,仍诏交州出兵救李钊。交州刺史吾彦遣其子咨将兵救之。

[26]李钊到宁州,州里的人们尊奉李钊兼理州刺史事务。治中毛孟到京城,请求朝廷委派刺史,多次上奏,没有被审理。毛孟说:“州君已死,州城被围困,不远万里到朝廷倾诉悲哀,心意­精­诚而朝廷无动于衷,生不如死!”就想自刎,朝廷怜惜他,让魏兴太守王逊任宁州刺史,同时诏令交州出兵救援李钊。交州刺史吾彦派他儿子吾咨带兵去救援李钊。

[27]慕容自称鲜卑大单于。

[27]慕容自称鲜卑大单于。

[28]拓跋禄官卒,弟猗卢总摄三部,与通好。

[28]拓跋禄官去世,弟拓跋猗卢总管三部,与慕容结交友好。

二年(戊辰、308)

二年(戊辰,公元308年)

[1]春,正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2]丁未,大赦。

[2]丁未(初二),宣布大赦。

[3]汉王渊遣抚军将军聪等十将南据太行,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

[3]汉王刘渊派遣抚军将军刘聪等十名将军向南占据太行,派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名将军向东到赵、魏地区。

[4]二月,辛卯,太傅越杀清河王覃。

[4]二月,辛卯(十六日),太傅司马越杀死清河王司马覃。

[5]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击破之。

[5]庚子(二十五日),石勒进犯常山,王浚击败了石勒。

[6]凉州刺史张轨病风,口不能言,使其子茂摄州事。陇西内史晋昌张越,凉州大族,欲逐轨而代之,与其兄酒泉太守镇及西平太守曹祛,谋遣使诣长安,告南阳王模,称轨废疾,请以秦州刺史贾龛代之。龛将受之,其兄让龛曰:“张凉州一时名士,威著西州,汝何德以代之!”龛乃止。镇、上疏,更请刺史,未报;遂移檄废轨,以军司杜耽摄州事,使耽表越为刺史。

[6]凉州刺史张轨患风疾,不能说话,让他儿子张茂代理州政。陇西内史晋昌人张越,是凉州名门望族,想驱逐张轨后自己取代他的联位,与他哥哥酒泉太守张镇和西平太守曹商量,派使者到长安向南阳王司马模报告,说张轨因病残废,请求让秦州刺史贾龛取代他。贾龛将要接受新职,他哥哥责备贾龛说:“凉州张轨是当代名士,威名传播于西州地区,你有什么德望来代替张轨呢?”贾龛于是没有去接受这个取务。张镇、曹向朝廷上奏章,请求另行任命刺史,没有回音。于是发布檄文废除张轨的职务,让军司杜耽代理州政,又让杜耽表奏任命张越为刺史。

轨下教,欲避位,归老宜阳。长史王融、参军孟畅蹋折镇檄,排阁入言曰:“晋室多故,明公抚宁西夏,张镇兄弟敢肆凶逆,当鸣鼓诛之。”遂出,戒严。会轨长子自京师还,乃以为中督护,将兵讨镇。遣镇甥太府主簿令狐亚先往说镇,为陈利害,镇流涕曰:“人误我!”乃诣归罪。南击曹,走之。

张轨下发告谕,想辞去职位,告老回故乡宜阳。长史王融、参军孟畅用脚碎踏张镇的檄文,推开门进去说:“晋朝多变故,您安抚平定西夏地区,张镇兄弟胆敢肆意逞凶叛逆,应当鸣鼓诛讨他们。”说完出去,在城中戒严。正赶上张轨的大儿子张从京城回来,于是就让张任中都护,带兵讨伐张镇。并派张镇的外甥都督府主簿令狐亚先去说服张镇,向他陈说利害关系,张镇流着眼泪说:“有人坑害我!”于是到张那里认罪受罚。张向南攻打曹,曹败走。

朝廷得镇、祛疏,以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治中杨澹驰诣长安,割耳盘上,诉轨之被诬。南阳王模表请停瑜,武威太守张亦上表留轨;诏依模所表,且命诛曹。轨于是命帅步骑三万讨,斩之。张越奔邺,凉州乃定。

朝廷接到张镇、曹的那份奏章,就任命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州治中杨澹跃马奔向长安,割掉耳朵放在盘上,诉说张轨被诬陷的情况。南阳王司马模表奏停止任命袁瑜,武威太守张亦上奏表挽留张轨,朝廷诏令按照司马模所奏的办,并且诏令诛杀曹。张轨于是命令张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讨伐曹,把曹斩首。张越逃奔到邺城,凉州于是安定。

[7]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鄄城。

[7]三月,太傅司马越从许昌迁徙到鄄城镇守。

[8]王弥收集亡散,兵复大振。分遣诸将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过攻陷郡县,多杀守令,有众数万;苟与之连战,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弥入许昌。

[8]王弥收拢聚集流亡逃散的残兵,军队重新大为振作。王弥又派遣部将们分别攻打抢掠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等地,攻陷郡和县,把郡守、县令大多杀掉,聚集了几万部众。苟与王弥的军队接连交战,没有能够取胜。夏季,四月,丁亥(十三日),王弥攻入许昌。

太傅越遣司马王斌帅甲士五千人入卫京师,张轨亦遣督护北宫纯将兵卫京师。五月,弥入自辕,败官军于伊北,京师大震,宫城门昼闭。壬戌,弥至洛阳,屯于津阳门。诏以王衍都督征讨诸军事。北宫纯募勇士百余人突陈,弥兵大败。乙丑,弥烧建春门而东,衍遣左卫将军王秉追之,战于七里涧,又败之。

太傅司马越派遣担任司马的王斌带领五千兵卒进京城防卫,张轨也派遣督护北宫纯带兵保卫京城。五月,王弥从辕出发,在伊水以北打败官军,京城大为震动,宫城门白天也关闭。壬戌(十九日),王弥到达洛阳,在津阳门驻扎。诏令以王衍指挥征讨王弥的各项军事行动。北宫纯招募一百多勇士突袭王弥兵阵,王弥的军队大败。乙丑(二十二日),王弥放火烧建春门后向东逃窜,王衍派左卫将军王秉追击他,在七里涧交战,又打败了王弥。

弥走渡河,与王桑自轵关如平阳。汉王渊遣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令曰:“孤亲行将军之馆,拂席洗爵,敬待将军。”及至,拜司隶校尉,加侍中、特进;以桑为散骑侍郎。

王弥逃跑渡过黄河,与王桑从轵关到平阳。汉王刘渊派侍中兼御史大夫到郊外迎接,命令说:“我将亲自去将军的府第,擦拭座席清洗酒爵,诚心诚意对待将军。”王弥到后,任他为司隶校尉、兼侍中,并授以特进职位。任王桑为散骑侍郎。

北宫纯等与汉刘聪战于河东,败之。

北宫纯与汉刘聪的军队在河东交战,打败了刘聪。

[9]诏封张轨西平郡公,轨辞不受。时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轨独遣使贡献,岁时不绝。

[9]诏令封张轨为西平郡公,张轨推辞而不接受。当时各州郡都没有到京城的使者,只有张轨独自派遣使者进贡,每年都不中断。

[10]秋,七月,甲辰,汉王渊寇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渊徙都蒲子。上郡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征并降于汉。

[10]秋季,七月,甲辰(初二),汉王刘渊进犯平阳,太守宋抽丢下郡城逃跑,河东太守路述战死。刘渊迁都到蒲子县。上郡鲜卑人陆逐延、氐人酋长单征都向汉投降。

[11]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阳;未几,又徙屯荥阳。

[11]八月,丁亥(十五日),太傅司马越从鄄城迁徙到濮阳驻扎,没有多久,又迁徙到荥阳驻扎。

[12]九月,汉王弥、石勒寇邺,和郁弃城走。诏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以拒弥,车骑将军王堪屯东燕以拒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以备蒲子。宪,楷之子也。

[12]九月,汉国王弥、石勒进犯邺城,守将和郁弃城而逃。诏令豫州刺史裴宪在白马驻扎以抵御王弥;车骑将军王堪在东燕驻扎以抵御石勒;平北将军曹武驻扎在大阳以护备蒲子。裴宪是裴楷的儿子。

[13]冬,十月,甲戌,汉王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凤。十一月,以其子和为大将军,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曜为龙骧大将军。

[13]冬季,十月,甲戌(初三),汉王刘渊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永凤。十一月,任命他儿子刘和为大将军,刘聪为车骑大将军,同族侄子刘曜为龙骧大将军。

[14]壬寅,并州刺史刘琨使上党太守刘帅鲜卑攻壶关,汉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亡归。

[14]壬寅(初一),并州刺史刘琨让上党太守刘带领鲜卑人攻打关,汉的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而逃回。

[15]丙午,汉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丞相、右贤王宣卒。

[15]丙午(初五),汉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兼丞相、右贤王刘宣去世。

[16]石勒、刘灵帅众三万寇魏郡、汲郡、顿丘,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余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杀之。

[16]石勒、刘灵率领三万人进犯魏郡、汲郡、顿丘等地,五十多个村垒的百姓望风投降,石勒对全部村垒头目都授给将军、都尉的印章和绶带,并从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强壮者作为兵士,对老弱病残的百姓仍让他们在原地安居。己酉(初八),石勒在三台抓住并杀了魏郡太守王粹。

[17]十二月,辛未朔,大赦。

[17]十二月,辛未朔(初一),宣布大赦。

[18]乙亥,汉主渊以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以亲疏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功伐悉封郡县公侯。

[18]乙亥(初五),汉主刘渊任大将军刘和为大司马,封为梁王。任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为陈留王。任皇后的父亲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当中根据亲疏都封给郡县王,异姓长官根据战功都封予郡县公侯。

[19]成尚书令杨褒卒。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买金邪!”雄谢之。雄尝醉,推中书令杖太官令,褒进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为酗也!”雄惭而止。

[19]成汉尚书令杨褒去世。杨褒喜欢直言,成汉主李雄刚刚占据蜀地时,费用不够,部将当中有因为捐献金银财物而得到职任的人,杨褒劝谏说:“陛下设置官职爵位,应该网罗天下的英雄豪杰,哪里有用官职换取金钱的道理?”李雄向他谢罪。李雄曾经喝醉了酒,让中书令杖打太官令,杨褒进言说:“天子威仪庄严,诸侯仪态端正。哪里有天子酗酒的道理!”李雄感到惭愧而停止了酗酒。

[20]成平寇将军李凤屯晋寿,屡寇汉中,汉中民东走荆沔。诏以张光为梁州刺史。荆州寇盗不禁,诏以张光为梁州刺史。荆州寇盗不禁,诏起刘为顺阳内史,江、汉间翕然归之。

[20]成汉的平寇将军李凤在晋寿驻扎,多次进犯汉中,汉中百姓向东逃难到荆州、沔阳一带,朝廷诏令任张光为梁州刺史。荆州的强盗窃贼不能禁绝,朝廷诏令起用刘为顺阳内史,于是,江、汉地区的百姓纷纷聚集归附刘。

资治通鉴第八十七卷

晋纪九孝怀皇帝中永嘉三年(己巳、309)

晋纪九 晋怀帝永嘉三年(己巳,公元309年)

[1]春,正月,辛丑朔,荧惑犯紫微。汉太史令宣于修之,言于汉主渊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崎岖,难以久安;平阳气象方昌,请徙都之。”渊从之。大赦,改元河瑞。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火星犯紫微星座。汉太史令鲜于修之对汉主刘渊说:“不出三年,一定能攻克洛阳,蒲子地形崎岖,难以在这儿长久安居,平阳的天象正好昌盛,请把都城迁到那里。”刘渊采纳了这个建议。宣布大赦,改年号为河瑞。

[2]三月,戊申,高密孝王略薨。以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镇襄阳。简,涛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顺阳内史刘得众心,恐百姓劫为主”。诏征为越骑校尉。南州由是遂乱,父老莫不追思刘弘。

[2]三月,戊申(初九),高密孝王司马略去世。任尚书左仆­射­山简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湘州、交州、广州诸军事,镇守襄阳。山简是山涛的儿子,嗜好喝酒,不把军政事务放地心上。上奏表说:“顺阳内史刘很得人心,恐怕百姓要劫持刘作首领。”于是朝廷诏令任命刘为越骑校尉。南州地区因此而大乱,当地父老乡亲没有不追念刘的父亲刘弘的。

[3]丁巳,太傅越自荥阳入京师。中书监王敦谓所亲曰:“太傅专执威权,而选用表请,尚书犹以旧制裁之,今日之来,必有所诛。”

[3]丁巳(十八日),太傅司马越从荥阳进入京城。中书监王敦对他所亲近的人说:“太傅独揽威势权力,但选拔任用官员仍上表请示,而尚书仍然按照过去的制度来裁定,因此太傅现在到京城,一定会杀掉一些官员。”

帝之为太弟也,与中庶子缪播亲善,及即位,以播为中书监,缪胤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越疑朝臣贰于己,刘舆、潘滔劝越悉诛播等。越乃诬播等欲为乱,乙丑,遣平东将军王秉,帅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余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帝叹息流涕而已。

怀帝当太弟时,与中庶子缪播关系亲密要好,即皇帝位后,任缪播为中书监,任缪胤为太仆卿,把他们当作心腹。怀帝舅父散骑常侍王延和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一起参与朝廷的机密事务。司马越怀疑朝廷大臣对自己有异心,刘舆、潘滔也劝说司马越把缪播等人全杀了。司马越于是诬陷缪播等人图谋叛乱。乙丑(二十六日),派平东将军王秉,率领三千兵士进入皇宫,在怀帝身边逮捕缪播等十余人,交付廷尉,把他们杀了。怀帝只能叹息流泪而已。

绥,曾之孙也。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谓诸子曰:“主上开创大业,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道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汝辈犹可以免;”指诸孙曰:“此属必及于难。”及绥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圣乎!”曾日食万钱,犹云无下箸处。子劭,日食二万。绥及弟机、羡,汰侈尤甚;与人书疏,词礼简傲。河内王尼见绥书,谓人曰:“伯蔚居乱世而矜豪乃尔,其能免乎!”人曰:“伯蔚闻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闻我言,自己死矣!”及永嘉之末,何氏无遗种。

何绥是何曾的孙子。当初,何曾曾在武帝司马炎的宴会上侍奉,离开宴会后,对儿子们说:“皇上开创伟大的基业,我每次在宴会上见他,从没有听到治理国家的长远打算,只是听他说平生的一些日常事情,这不是替子孙后代考虑的作法。他只考虑自己,他的后代继承人危险呀!你们还能够免祸。”指着孙子们又说:“他们一定会遭到国难。”何绥死后,哥哥何嵩哭着说:“我们的祖父几乎是圣人啊!”何曾生活奢侈,吃饭一天要耗费万钱,还说没有下筷子的地方。儿子何劭,一天吃掉二万钱。何绥和弟弟何机、何羡,更加奢侈,给人写信,用词非常傲慢。河内人王尼看到何绥写的信,对人说:“伯蔚身居乱世还这样自负傲慢,难道能免祸吗?”听的人说:“伯蔚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害你。”王尼说:“等伯蔚听到我的这些话时,他自己已经死了。”何绥字伯蔚。等到永嘉末年,何氏一家已经没有子孙留存在世了。

臣光曰:何曾议武帝偷惰,取过目前,不为远虑;知天下将乱,子孙必与其忧;何其明也!然身为僭侈,使子孙承流,卒以骄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为宰相,知其君之过,不以告而私语于家,非忠臣也。

臣司马光曰:何曾议论晋武帝苟且懒惰,只顾眼前利益,不为长远考虑,而预知天下将要发生变乱,子孙一定会卷入这忧虑当中,多么英明!但是自己超越本分奢侈无度,使子孙效仿继承这坏毛病,最后因为骄傲奢侈而亡族,这英明又在哪里呢?再说身为宰相,知道自己君主的过错,不忠告君主却在家私下议论,不是忠臣。

[4]太傅越以王敦为杨州刺史。

[4]太傅司马越任王敦为扬州刺史。

[5]刘连年请老,朝廷不许。尚书左丞刘坦上言:“古之养老,以不事为优,不以吏之为重,谓宜听所守。”丁卯,诏以侯就第。以王衍为太尉。

[5]刘连年请求告老还乡,朝廷不同意。尚书左丞刘坦给朝廷上言:“古代养老,以不使任职为好,并不把任职视为看重他,所以说应当尊重刘自己的安排。”丁卯(二十八日),诏令刘以侯爵的身分回归府第。任王衍为太尉。

太傅越解兖州牧,领司徒。越以顷来兴事,多由殿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时殿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更使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太傅司马越辞去兖州牧的职务,而兼任司徒。司马越根据近年来朝廷发生变故、根由大多出在宫殿官署这一情况,于是上奏请将有侯爵身分的宫廷侍卫全都罢免。当时宫殿中的武官都封了侯,因此宫殿武官差不多都被解职。他们都流着泪离开了官殿。然后改为让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带领几百名属于司马越的东海国兵士担任皇宫禁卫。

[6]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陈洛阳孤弱,劝汉主渊攻之。渊以诞为前锋都督,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沈男女三万余人于河。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景为平虏将军。

[6]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体陈说洛阳城中势单力薄的情况,劝汉主刘渊趁机攻打洛阳。刘渊让朱诞任前锋都督,让灭晋大将军刘景任大都督,带兵攻克了黎阳。又在延津打败王堪,把三万多男女百姓沉入黄河。刘渊听说后,生气地说:“刘景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朕!再说上天之道难道能容忍这种残忍的行动?我所想要消灭的,只是司马氏家族罢了,普通百姓有什么罪?”把刘景降职为平虏将军。

[7]夏,大旱,江、汉、河、洛皆竭,可涉。

[7]夏季,大旱,长江、汉水、黄河、洛阳都枯竭了,可以徒步渡过去。

[8]汉安东大将军石勒寇钜鹿、常山,众至十余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以赵郡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并州诸胡羯多从之。

[8]汉安东大将军石勒进犯钜鹿、常山,有十多万人。聚集了一些有身分的人士,另外编成君子营。以赵郡人张宾作主要谋士,刁膺作为辅佐,以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作为助手。并州的胡人、羯人大多都跟随石勒。

初,张宾好读书,阔达有大志,常自比张子房。及石勒徇山东,宾 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者,可与共成大业!”乃提剑诣军门,大呼请见,勒亦未之奇也。宾数以策­干­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为军功曹,动静咨之。

当初,张宾喜欢读书,豁达而胸怀大志,常常把自己比作西汉张良。等到石勒攻取崤山以东地区,张宾对所亲近的人说:“我一一观察那些战将,没有比得上这位胡人将军的,可以和他一起成就大业!”于是提起剑到军营门前,大声呼喊请求接见,但石勒并没有认为他有超群之处。张宾多次向石勒献上计策,事情结束后全都与张宾预料的一样。石勒因此才感到他不同寻常,安排他为 军功曹,一举一动都要去问他。

[9]汉主渊以王弥为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遣护军黄肃、韩述救之,聪败述于西涧,勒败肃于封田,皆杀之。

[9]汉主刘渊以王弥担任侍中,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刘聪一起进攻壶关,以石勒任前锋都督。刘琨派遣护军黄肃、韩述救援壶关,刘聪在西涧打败韩述,石勒在封田打败黄肃,把他们都杀了。

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将兵拒聪等。旷济河,欲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我虽有数万之众,犹是一军独受敌也。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然后图之。”旷怒曰:“君欲沮众邪!”融退曰:“彼善用兵 ,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旷等于太行与聪遇,战于长平之间,旷兵大败,融、超皆死。

太傅司马越派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带兵抵御刘聪等人。王旷渡过黄河,相长驱直入,施融说:“他们凭借天险抄小路出击,我们即使有几万人马,仍然还是孤军单独受敌 .应该暂且借河水当作屏障来观察形势变化,然后再图谋他们。”王旷发怒说:“您要败坏士气啊!”施融退出去说:“人家善于用兵,而王旷却不明白战事情势,我们这些人今天一定要死了!”王旷等人在太行与刘聪遭遇,在长平地区交战,王旷的军队惨败,施融、曹超都战死。

聪遂破屯留、长子,凡斩获万九千级。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

刘聪于是 攻陷屯留、长子,一共斩获一万九千首级。上党太守庞淳交出壶关向汉投降。刘琨派都尉张倚兼任上党太守,占据襄垣。

初,匈奴刘猛死,右贤王去卑之子诰升爰代领其众。诰升爰卒,子虎立,居新兴,号铁弗氏,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刘琨自将击虎,刘聪遣兵袭晋阳,不克。

当初,匈奴人刘猛死去,右贤王去卑的儿子诰升爰代替他率领部众。诰升爰去世,他的儿子刘虎立为首领,居住新兴,号称铁弗氏,与白部鲜卑都归附于汉。刘琨自己带兵攻打刘虎,刘聪派兵袭击晋阳,没有攻克。

[10]五月,汉主渊封子裕为齐王,隆为鲁王。

[10]五月,汉主刘渊把儿子刘裕封为齐王,刘隆封为鲁王。

[11]秋,八月,汉主渊命楚王聪等进攻洛阳;诏平北将军曹武等拒之,皆为聪所败。聪长驱至宜阳,自恃骤胜,怠不设备。九月,弘农太守垣延诈降,夜袭聪军,聪大败而还。

[11]秋季,八月,汉主刘渊命令楚王刘聪等人进兵攻打洛阳。朝廷诏令平北将军曹武等人抵御刘聪,都被刘聪打败。刘聪长驱直入到达宜阳,自己倚仗着已经多次取胜,懈怠而不进行防备。九月,弘农太守垣延假装投降,夜间突袭刘聪的军队,刘聪大败而归。

王浚遣祁弘与鲜卑段务勿尘击石勒于飞龙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阳。

王浚派遣祁弘与鲜卑人段务勿尘在飞龙山攻打石勒,石勒大败,撤退到黎阳驻扎。

[12]冬,十月,汉主渊复遣楚王聪、王弥、始安王曜、汝­阴­王景帅­精­骑五万寇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帅步卒继之。丙辰,聪等至宜阳。朝廷以汉兵新败,不意其复至,大惧。辛酉,聪屯西明门。北宫纯等夜帅勇士千余人出攻汉壁,斩其征虏将军呼延颢。壬戌,聪南屯洛水。乙丑,呼延翼为其下所杀,其众自大阳溃归。渊敕聪等还师;聪表称晋兵微弱,不可以翼、颢死故还师,固请留攻洛阳,渊许之。太傅越婴城自守。戊寅,聪亲祈嵩山,留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厉、冠军将军呼延郎督摄留军;太傅参军孙询说越乘虚出击朗,斩之,厉赴水死。王弥谓聪曰:“今军既失利,洛阳守备犹固,运车在陕,粮食不支数日。殿下不如与龙骧还平阳,裹粮发卒,更为后举;下官亦收兵谷,待命于兖、豫,不亦可乎!”聪自以请留,未敢还。宣于之言于渊曰:“岁在辛未,乃得洛阳。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渊乃召聪等还。

[12]冬季,十月,汉主刘渊再次派遣楚王刘聪、王弥、始安王刘曜、汝­阴­王刘景率领五万­精­锐骑兵进犯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带领步兵作为后续军队。丙辰(二十一日),刘聪等人到达宜阳。朝廷因为汉军刚刚失败,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又来了,大为恐慌。辛酉(二十六日),刘聪屯兵西明门。北宫纯等人带领一千多勇士趁黑夜突袭汉军营垒,杀了他们的征虏将军呼延颢。壬戌(二十七日),刘聪向南到洛水驻扎。乙丑(疑误),呼延翼被自己的部下杀死,部众从大阳溃散逃回。刘渊下令让刘聪等人撤兵回来。刘聪上奏表说,晋朝军队微弱,不能因为呼延翼、呼延颢死了而撤兵,坚持要留下来进攻洛阳,刘渊同意了。太傅司马越加强环城防守。戊寅(疑误),刘聪自己到嵩山祈祷,留下平晋将军安阳哀王刘厉、冠军将军呼延朗代理指挥留守的军队。太傅参军孙询劝司马越乘虚出兵袭击呼延朗,杀死了呼延朗。刘厉跳入洛水而死。王弥对刘聪说:“现在军队既然失利,洛阳的防守还很坚固,而我们的运粮车还在陕地,粮食支持不了几天,殿下不如与龙骧大将军刘曜退还平阳,筹备粮食发给兵士,再进行下一步行动。我也收兵筹谷,在兖、豫地区待命,不也是可以的吗?”刘聪因为是自己请求留下,没有敢撤兵。宣于之对刘渊说:“到了辛未年,才能得到洛阳,现在晋朝气运还旺盛,大军不撤回来,一定失败。”刘渊于是召刘聪等人回来。

[13]天水人訇琦等杀成太尉李离、尚书令阎式,以梓潼降罗尚;成主雄遣太傅骧、司徒云、司空璜攻之,不克,云、璜战死。

[13]天水人訇琦等人杀了成汉的太尉李离和尚书令阎式,献出梓潼向罗尚投降,成汉主李雄派太傅李骧、司徒李云、司空李璜攻打梓潼,没有成功,李云、李璜战死。

初,谯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马脱杀之,其子登诣刘弘请兵以复仇。弘表登为梓潼内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从罗尚求益兵,不得。登进攻宕渠,斩马脱,食其肝。会梓潼降,登进据涪城;雄自攻之,为登所败。

当初,谯周有个儿子在巴西地区居住,成汉的巴西太守马脱把他杀了,他的儿子谯登到刘弘那儿请求军队报仇。刘弘表奏谯登为梓潼内史,让他自己招募巴、蜀地区的流民,招到二千人。向西到巴郡,向罗尚请求增加些兵力,但没有得到。谯登进攻宕渠,杀了马脱,吃掉马脱的肝。正遇到梓潼投降,谯登占据涪城,李雄亲自攻打谯登,结果被谯登打败。

[14]十一月,甲申,汉楚王聪、始安王曜归于平阳。王弥南出辕,流民之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者数万家,素为居民所苦,皆烧城邑,杀二千石、长吏以应弥。

[14]十一月,甲申(二十日),汉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回到平阳。王弥向南出兵辕,在颍川、襄城、汝南、南阳、河南的流民有几万家,一直被当地居民欺负,所以放火烧城焚邑,杀掉郡守、长史等官员,响应王弥。

[15]石勒寇信都,杀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领冀州。诏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将兵讨勒,勒引兵还,拒之;魏郡太守刘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阳,裴宪弃军奔淮南,王堪退保仓垣。

[15]石勒进犯信都,杀了冀州刺史王斌。王浚自己兼任冀州刺史。朝廷诏令车骑将军王堪、北中郎将裴宪率兵讨伐石勒,石勒带兵回来,抵御王堪等人。魏郡太守刘矩献出本郡投降石勒。石勒到达黎阳,裴宪丢下军队自己逃奔淮南,王堪退守仓垣。

[16]十二月,汉主渊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傅,楚王聪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为大司空。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刘贤与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东屯内黄。王弥表左长史曹嶷行安东将军,东徇青州,且迎其家;渊许之。

[16]十二月,汉主刘渊以陈留王刘欢乐任太傅,楚王刘聪任大司徒,江都王刘延年任大司空。派遣都护大将军曲阳王刘贤与征北大将军刘灵、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在东边的内黄县驻扎。王弥表奏左长史曹嶷任安东将军,向东攻略青州,顺便接他的家眷,刘渊同意了这个安排。

[17]初,东夷校尉勃海李臻,与王浚约共辅晋室,浚内有异志,臻恨之。和演之死也,别驾昌黎王诞亡归李臻,说臻举兵讨浚。臻遣其子成将兵击浚。辽东太守庞本,素与臻有隙,乘虚袭杀臻,遣人杀成于无虑。诞亡归慕容。诏以勃海封释代臻为东夷校尉,庞本复谋杀之;释子悛劝释伏兵请本,收斩之,悉诛其家。

[17]当初,东夷校尉勃海人李臻,与王浚相约共同辅佐晋皇室,王浚有另外的想法,李臻于是怨恨王浚。和演死后,别驾昌黎人王诞逃亡归附李臻,劝说李臻出兵讨伐王浚。李臻就派他儿子李成带兵攻打王浚。辽东太守庞本,一直与李臻有怨恨,乘虚袭击杀了李臻,又派人在无虑杀了李成。王诞又逃跑投奔慕容。朝廷诏令以勃海人封释代替李臻任东夷校尉,庞本又图谋杀他,封释的儿子封悛劝封释设伏兵邀请庞本,把庞本抓住并杀了,之后又杀了他的全家。

四年(庚午、310)

四年(庚午,公元310年)

[1]春,正月,乙丑朔,大赦。

[1]春季,正月,乙丑朔(初一),宣布大赦。

[2]汉主渊立单徵女为皇后,梁王和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洋为大司马。

[2]汉主刘渊立单徵的女儿为皇后,梁王刘和为太子,宣布大赦。封儿子刘义为北海王,以长乐王刘洋任大司马。

[3]汉镇东大将军石勒济河,拔白马,王弥以三万众会之,共寇徐、豫、兖州。二月,勒袭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遂拔仓垣,刹王堪。复北济河,攻冀州诸郡,民从之者九万余口。

[3]汉镇东大将军石勒渡过黄河,攻克白马,王弥带领三万人与石勒会师一同进犯徐州、豫州、兖州。二月,石勒袭击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又攻克仓垣,杀王堪。又北渡黄河,攻打冀州各郡,九万多百姓附从石勒。

[4]成太尉李国镇巴西,帐下文石杀国,以巴西降罗尚。

[4]成汉太尉李国镇守巴西,部下文石杀死李国,献出巴西投降罗尚。

[5]太傅越征建威将军吴兴钱及扬州刺史王敦。谋杀敦以反,郭奔建业,告琅邪王睿。遂反,进寇阳羡,睿遣将军郭逸等讨之;周纠合乡里,与逸等共讨,斩之。三定江南,睿以为吴兴太守,于其乡里置义兴郡以旌之。

[5]太傅司马越征召建威将军吴兴人钱和扬州刺史王敦。钱图谋杀死王敦后叛乱,王敦逃往建业,报告琅邪王司马睿。钱叛乱,进犯阳羡,司马睿派遣将军郭逸等人讨伐他。周组织联合乡里百姓,与郭逸等人一起讨伐钱,把他杀了。周三次平定江南,司马睿以周任吴兴太守,并在他家乡设置义兴郡以表彰周。

[6]曹嶷自大梁引兵而东,所至皆下,遂克东平,进攻琅邪。

[6]曹嶷从大梁带兵向东进攻,所向披靡,于是攻克东平,进兵攻打琅邪。

[7]夏,四月,王浚将祁弘败汉冀州刺史刘灵于广宗,杀之。

[7]夏季,四月,王浚部将祁弘在广宗打败汉冀州刺史刘灵,杀死刘灵。

[8]成主雄谓其将张宝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离之官赏汝。”宝乃先杀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会罗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宝从后闭门,琦等奔巴西。雄以宝为太尉。

[8]成汉主李雄告诉他的部将张宝说:“你能攻下梓潼,我把李离的官职赏给你。”张宝于是杀人后逃亡投奔梓潼,訇琦等人都信任他,把他当作心腹。正遇到罗尚派使者到梓潼,訇琦等人出城送使者,张宝则在后边关团了城门,訇琦等人只好投奔巴西。李雄让张宝担任太尉。

[9]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马毛皆尽。

[9]幽、并、司、冀、秦、雍等六州遭到严重蝗灾,蝗虫把草木、牛马的毛都啃食光了。

[10]秋,七月,汉楚王聪、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将军越国围河内太守裴整于怀,诏征虏将军宋抽救怀。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逆击抽,杀之 ;河内人执整以降,汉主渊以整为尚书左丞。河内督将郭默收整余众,自为坞主,刘琨以默为河内太守。

[10]秋季,七月,汉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石勒和安北大将军赵国,在怀县围攻河内太守裴整,朝廷诏令征虏将军宋抽救援怀县。石勒与平北大将军王桑阻击并杀死宋抽。河内人抓住裴整投降,汉主刘渊让裴整担任尚书左丞。河内郡督将郭默收拾裴整的残余部众,自己担任小城堡主,刘琨任郭默为河内太守。

[11]罗尚卒于巴郡,诏以长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11]罗尚在巴郡去世,朝廷诏令以长沙太守下邳人皮素代替他的职务。

[12]庚午,汉主渊寝疾;辛未,以陈留王欢乐为太宰,长乐王洋为太傅,江都王延年为太保,楚王聪为大司马、大单于,并录尚书事。置单于台于平阳西。以齐王裕为大司徒,鲁王隆为尚书令,北海王为抚军大将军、领司隶校尉,始安王曜为征讨大都督、领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领单于右铺,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领左卫将军,永安王安国领右卫将军,安昌王盛、安邑王钦、西阳王睿皆领武卫将军,分典禁兵。初,盛少时,不好读书,唯读孝经、论语,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李熹见之,叹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肃如严君,可谓君子矣!”渊以其忠笃,故临终委以要任。丁丑,渊召太宰欢乐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己卯,渊卒;太子和即位。

[12]庚午(初九),汉主刘渊卧病不起,辛未(初十),以陈留王刘欢乐任太宰,长乐王刘洋为太傅,江都王刘延年为太保,楚王刘聪为大司马、大单于,都兼任录尚书事。在平阳西侧设置单于台。以齐王刘裕任大司徒,鲁王刘隆为尚书令,北海王刘为抚军大将军兼司隶校尉,始安王刘曜为征讨大都督兼单于左辅,廷尉乔智明为冠军大将军兼单于右辅,光禄大夫刘殷为左仆­射­,王育为右仆­射­,任为吏部尚书,朱纪为中书监,护军马景兼左卫将军。永安王刘安国兼右卫将军,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西阳王刘都兼任武卫将军,分别统领禁兵。当初,刘盛年幼时,不喜欢读书,只读《孝经》、《论语》,说:“读这两本书能够照着去作,就足够了,哪里还用多读而不去作呢?”李熹见到他,感叹说:“远远望他好像可以轻慢他,等到了跟前,严肃如同威严的君主,可以称得上是君子了。”刘渊因为他忠诚执著,所以临终时交给他重要的职务。丁丑(十六日),刘渊宣召太宰刘欢乐等人到皇宫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己卯(十八日),刘渊去世。太子刘和继承皇位。

和­性­猜忌无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渊以其无才行,终身不迁官;侍中刘乘,素恶楚王聪;卫尉西昌王锐,耻不预顾命;乃相与谋,说和曰:“先帝不惟轻重之势,使三王总强兵于内,大司马拥十万众屯于近郊,陛下便为寄坐耳。宜早为之计。”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钦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宫在殡,四王未有逆节,一旦自相鱼­肉­,天下谓陛下何!且大业甫尔,陛下勿信谗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谁足信哉!”攸、锐怒之曰:“今日之议,理无有二,领军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钦惧曰:“惟陛下命。”壬午,锐帅马景攻楚王聪于单于台,攸帅永安王安国攻齐王裕于司徒府,乘帅安邑王钦攻鲁王隆,使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璇攻北海王。密、璇挟斩关归于聪,聪命贯甲以待之。锐知聪有奋,驰还,与攸、乘疑共攻隆、裕。攸、乘安国、钦有异志,杀之;是 日,斩裕,癸未,斩隆。甲申,聪攻西明门,克之;锐等走入南宫 ,前锋随之。乙酉,杀和于光极西室,收锐、攸、乘、枭首通衢。

刘和­性­格多疑没有恩德。宗正呼延攸是呼延翼的儿子,刘渊因为他没有才能和德行,终身没有给他升官。侍中刘乘,一直怨恨楚王刘聪。卫尉西昌王刘锐,对没有受到刘渊临终任命也感到羞耻。这几个人于是一起密谋,对刘和说:“先帝不考虑轻重的情势,使三王在皇城里统领强兵,大司马刘聪拥兵十万在近郊驻扎,这样陛下不过是在他人那里寄寓的皇帝罢了。应当尽早考虑对付 这种情势。”刘和是呼延攸的外甥,所以对他深信不疑。辛巳(二十日)夜,宣召安昌王刘盛,安邑王刘钦通告他们。刘盛说:“先帝的棺椁还没有安葬,四王刘聪也没有变节,一旦自相残杀,天下会怎么说陛下?再说大业还 没有成功,陛下不要听信挑拨离间的小人的谗言来疑忌兄弟,兄弟尚且都不能相信,那别人谁还值得相信呢?”呼延攸、刘锐对他发怒道:“今天商议,没有别的道理可讲,领军你这是什么话!”便命令左右 随从把刘盛杀了。刘盛死后,刘钦害怕地说:“只听从陛下的旨意。”壬午(二十一日),刘锐带领马景在单于台攻打楚王刘聪,呼延攸带领永安王刘安国到司徒府攻打齐 王刘裕,刘乘带领安邑王刘钦攻打鲁王刘隆,派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攻打北海王

刘。田密、刘带着刘冲过关卡归附刘聪,刘聪命令穿上铠甲等待刘锐。刘锐得知刘聪已有防备,迅速回师,与呼延攸、刘乘一起攻打刘隆、刘裕,呼延攸、刘乘怀疑刘安国、刘钦有异心,就 杀了他们。当天,杀了刘裕,癸未(二十二日),杀了刘隆。甲申(二十三日),刘聪攻克西明门。刘锐等逃进南宫,前锋跟随着他。乙酉(二十四日),刘聪在光极殿西室杀了刘和,抓住刘锐、呼延攸、刘乘,在 交通要道上斩首并悬挂起来。

群臣请聪即帝位;聪以北海王,单后之子也,以位让之。涕泣固请,聪久而许之,曰:“及群公正以祸难尚殷,贪孤年长故耳。此家国之事,孤何敢辞!俟年长,当以大业归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兴。,尊单氏曰皇太后,其母张氏曰帝 太后。以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为皇后。呼延氏,渊后之从父妹也。封其子粲为河内王,易为河间王,翼为彭城王,悝为高平王;仍以粲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石勒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大臣们请刘聪登上皇位,刘聪因为北海王刘是单太后的太子,就把皇位让给刘。刘流着泪坚持请刘聪即位,刘聪好久后才同意了,说:“刘和诸公正是因为祸乱困扰还多,看重我年纪大几岁罢了。这是国家的事业。我怎么敢推辞!等刘长大,我将把大业交还于他。”于是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光兴。尊奉单氏为皇太后,尊奉刘聪的母亲张氏为帝太后。以刘为皇太弟,兼大单于、大司徒。立自己的妻子呼延氏为皇后。呼延氏是刘渊皇后的堂妹。封儿子刘粲为河内王,刘易为河间王,刘翼为彭城王,刘悝为高平王。仍以粲任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石勒任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13]略阳临渭氐酋蒲洪,骁勇多权略,群氐畏服之。汉主聪遣使拜洪平远将军,洪不受,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13]略阳郡临渭县氐人酋长蒲洪,骁勇而善于权变谋略,氐人都敬畏而服从他。汉主刘聪派使者任命蒲洪为平远将军,蒲洪不接受,而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

[14]九月,辛未,葬汉主渊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

[14]九月,辛未(十一日),在永光陵安葬汉主刘渊,谥号为光文皇帝,庙号为高祖。

[15]雍州流民多在南阳,诏书遣还乡里。流民以关中荒残,皆不 愿归;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发。京兆王如遂潜结壮士,夜袭二军,破之。于是冯翊严嶷、京兆侯脱各聚众攻城镇,杀令长以应之,未几,众至四 五万,自号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称藩于汉。

[15]雍州流民大多在南阳谋生,朝廷下诏书要把流民遣返回故乡。流民们因为关中地区荒芜残 败,都不愿意回乡。征南将军山简、南中郎将杜蕤分别派兵遣送,催促他们限期出发。京兆人王如于是暗地联系­精­壮勇士,趁夜袭击山简、杜蕤二军,打败了他们。于是冯翊人严嶷、京兆人侯脱分别聚众攻打城镇,杀死县令等官员来响应王如,没有多久,聚众达四五万人,王如自己号称大将军,兼司、雍二州牧,自称藩属于汉。

[16]冬,十月,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弥帅众四万寇洛阳,石勒帅骑二万会粲于大阳,败监军裴邈于渑池,遂长驱入洛川。粲出辕,掠梁、陈、汝、颍间。勒出成皋关,壬寅,围陈留太守王赞于仓垣,为赞所败,退屯文石津。

[16]冬季,十月,汉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以及王弥率领四万人进犯洛阳,石勒率领二万骑兵在大阳与刘粲会合,在渑池打败监军裴邈,于是长驱直入进入洛川。刘粲从辕出兵,在梁、陈、汝、颍等地区攻掠。石勒从成皋关出兵,壬寅(十三日),在仓垣包围陈留太守王赞,被王赞打败,退到文石津驻扎。

[17]刘琨自将讨刘虎及白部,遣使卑辞厚礼说鲜卑拓拔猗卢以请兵。猗卢使其弟弗之子郁律帅骑二万助之,遂破刘虎、白部,屠其营。琨与猗卢结为兄弟,表猗卢为大单于,以代郡封之为代公。时代郡属幽州,王浚不许,遣兵击猗卢,犹卢拒破之。浚由是与琨有隙。

[17]刘琨亲自率兵讨伐刘虎及白部鲜卑,派使者携带丰厚的礼物用谦卑的言辞劝说鲜卑拓跋猗卢派兵。拓跋猗卢派他弟弟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率领二万骑兵援助刘琨,于是攻破刘虎、白部鲜卑的营垒,在营垒中大肆屠杀。刘琨与拓跋猗卢结拜为兄弟,表奏拓跋猗卢为大单于,把代郡封给他并封为代公。当时代郡属于幽州,王浚不同意,派兵打拓跋猗卢,拓跋猗卢抵御并打败王浚的军队,王浚因此对刘琨产生怨恨。

猗卢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帅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乃徒楼烦、马邑、­阴­馆、繁、崞五县民于陉南,以其地与猗卢;由是猗卢益盛。

拓跋猗卢因为封邑代郡距离自己的国家遥远,百姓连接不在一起,于是率领部落一万多家从云中进入雁门,向刘琨索求陉岭以北地区。刘琨不能控制他,况且也想依靠他作为自己的后援,就把楼烦、马邑、­阴­馆、繁、崞县等五个县的百姓迁徙到陉岭以南,把这些地方给予拓跋猗卢。拓跋猗卢从此更加强盛。

琨遣使言于太傅越,请出兵共讨刘聪、石勒;越忌苟及豫州刺史冯嵩,恐 为后患,不许。琨乃谢猗卢之兵,遣归国。

刘琨派使者去告诉太傅司马越,请求出兵一起讨伐刘聪、石勒。司马越因为疑忌苟以及豫州刺史冯嵩,担心他们会成为后患,没有同意。刘琨就辞谢拓跋猗卢的军队,让他们回国。

刘虎收余众,西渡河,居朔方肆卢川,汉主聪以虎宗室,封楼烦公。

刘虎收拾起残余部众,西渡黄河,居住在朔方的肆卢川,汉主刘聪把刘虎当作宗室,封他为楼烦公。

[18]壬子,以刘琨为平北大将军,王浚为司空,进鲜卑段务勿尘为大单于。

[18]壬子(二十三日),以刘琨任平北大将军,王浚任司空,把鲜卑段务勿尘封为大单于。

[19]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使入援京师。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既而卒无至者。征南将军山简遣督护王万将兵入援,军于涅阳,为王如所败。如遂大掠沔、汉,进逼襄阳,简婴城自守。荆州刺史王澄自将,欲援京师,至口,闻简败,众散而还。朝议多欲迁都以避难,王衍以为不可,卖车牛以安众心。山简为严嶷所逼,自襄阳徙屯夏口。

[19]京城洛阳饥饿困顿日益严重,太傅司马越派遣使者带着Сhā羽毛的檄文征召全国军队,让他们来救援京城。怀帝对使者说:“替我告诉各征、镇,今天还可以援救,迟了就来不及了!”但后来终究没有军队到达。征南将军山简派遣督护王万带兵前去救援,在涅阳驻军,结果被王如打败。王如于是在沔水、汉水地区大肆抢掠,进逼襄阳,山简只能围绕城墙进行防守。荆州刺史王澄亲自带兵。想去救援京城,到达口,听到山简的军队失败的消息,部众溃散,也只好回师,朝廷商议,多数人想迁都逃难,王衍认为不行,应该卖掉车、牛来安定人心。山简被严嶷逼迫,从襄阳迁徙到夏口驻扎。

[20]石勒引兵济河,将趣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闻之,遣众一万屯襄城以拒勒。勒击之,尽俘其众,进屯宛北。是时,侯脱据宛,王如据穰。如素与脱不协,遣使重赂勒,结为兄弟,说勒使攻脱。勒攻宛,克之;严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斩脱;囚嶷,送于平阳,尽并其众。遂南寇襄阳,攻拔江西垒壁三十余所。还,趣襄城,王如遣弟璃袭勒;勒迎击,灭之,复屯江西。

[20]石勒举兵渡过黄河,将要去南阳,王如、侯脱、严嶷等听说后,调遣一万人驻扎襄城来抵御石勒。石勒攻击他们,全部俘虏了他们,进入宛城之北驻扎。这时,侯脱据守宛城,王如据守穰城,王如与侯脱一直关系不和,派使者用重金贿赂石勒,结为兄弟,让他攻打侯脱。石勒攻克了宛城。严嶷率兵救援宛城,来不及救援便投降了。石勒杀了侯脱,囚禁了严嶷,送到平阳,把他们的部众全部兼并到自己的军队里。于是向南进犯襄阳,攻克拔除长江以西的营垒三十多处。回师,开赴襄城,王如派弟弟王璃袭击石勒。石勒迎头攻击,消灭了王璃的军队,又到长江以西的地区驻扎。

[21]太傅越既杀王延等,大失众望;又以胡寇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见,请讨石勒,且镇集兖、豫。帝曰:“今胡虏侵逼郊畿,人无固志,朝廷社稷,倚赖于公,岂可远出以孤根本!”对曰:“臣出,幸出破贼,则国威可振,犹愈于坐待困穷也。”十一月,甲戌,越帅甲士四万向许昌,留妃裴氏、世子毗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师,防察宫省;以潘滔为河南尹,总留事。越表以行台自随,用太尉衍为军司,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府。于是宫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越东屯项,以冯嵩为左司马,自领豫州牧。

[21]太傅司马越杀了王延等人后,大大地失去了大家的信任。又因为胡人敌寇日益强盛,内心也不安定,于是穿上戎装进宫拜见,请求讨伐石勒,并且屯兵镇守在兖州、豫州。怀帝说:“现在胡人强盗侵入,逼临京城郊外,人都没有了坚守的心思,朝廷社稷依赖于你,怎么能远征而使根本孤立呢?”司马越回答说:“我出战,如果能侥幸打败贼寇,就可以振奋国威,这比坐以待毙要强。”十一月,甲戌(十五日),司马越率领四万兵士向许昌进发,留下妃子裴氏、长子司马毗以及龙骧将军李恽、右卫将军何伦守卫京城,防卫察看宫廷,以潘滔任河南尹,总管留守事务。司马越上奏表让朝廷以行尚书台跟随自己,任用太尉王衍为军司,朝廷中享有声望的贤臣,都用作佐吏,名将勇士,全部纳入自己官署。这样,宫廷中实际再没有什么守卫,饥饿日益严重,宫殿中死人交相杂横,盗贼公然抢劫,各府、寺、营、署,都挖掘壕堑自卫。司马越向东驻扎在项县,以冯嵩为左司马,自己任兼任豫州牧。

竟陵王白帝遣兵袭何伦,不克;帝委罪于,逃窜,得免。

竟陵王司马通告怀帝后派兵袭击何伦,没有成功。怀帝归罪于司马,司马逃窜,得以逃避惩罚。

[22]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上书请迁都寿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书,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硕。馥不肯行,令硕帅兵先进。硕诈称受越密旨,袭馥,为馥所败,退保东城。

[22]扬州都督周馥因为洛阳孤单危险,上书请求迁都寿春。太傅司马越因为周馥不先通过自己而直接上书皇帝,勃然大怒,宣召周馥与淮南太守裴硕。周馥不肯去,让裴硕率兵先去。裴硕假称得到司马越的密令,袭击周馥。结果被周馥打败,裴硕退到东城县防 守。

[23]诏加张轨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光禄大夫傅祗、太常挚虞遗轨书,告以京师饥匮。轨遣参军杜勋献马五百匹,毯布三万匹。

[23]朝廷诏令让张 轨担任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光禄大夫傅祗、太常挚虞给张轨去信,告诉他京城饥饿食品匮乏。张轨派遣参军杜勋去 献了五百匹马、三万匹毯布。

[24]成太傅骧攻谯登于涪城。罗尚子宇及参佐素恶登,不给其粮。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罗宇使人夜杀素,建平都尉暴重杀宇,巴郡乱。骧知登食尽援绝,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饿死甚众,无一人离叛者。骧子寿先在登所,登乃归之。三府官属表巴东监军南阳韩松为益州刺史,治巴东。

[24]成汉太傅李骧到涪城攻打谯登。罗尚的儿子罗宇及其幕僚一直讨厌谯登,就不给谯登提供军粮。益州刺史皮素发怒,想拿罗宇问罪。十二月,皮素到巴郡,罗宇派人在夜里杀死皮素,建平都尉暴重杀了罗宇,巴郡大乱。李骧得知谯登粮尽而后援断绝,就更加猛烈地攻击涪城。城中士人百姓都挖老鼠当作食物,饿死了很多人,但没有一人叛变离去。李骧的儿子李寿先前被关在谯登处,谯登把他释放回去。平西将军府、益州刺史府、西戎校尉府的官员上奏表让巴东监军南阳人韩松担任益州刺史,治所设在巴东。

[25]初,帝以王弥、石勒侵逼京畿,诏苟督帅州郡讨之。会曹嶷破琅邪,北收齐地,兵势甚盛,苟纯闭城自守。还救青州,与嶷连战,破之 .

[25]当初,怀帝因为王弥、石勒进犯逼临京城地区,就下诏令让苟统领州郡的军队去讨伐他们。正遇上曹嶷攻陷琅邪,向北攻占齐郡地区,兵势非常强盛,苟纯只能关闭城门防守。苟也只好回师救援青州,与曹嶷接连交战,打败曹嶷。

[26]是岁,宁州刺史王逊到官,表李钊为朱提太守。时宁州外逼于成,内有夷寇,城邑丘墟。逊恶衣菜食,招集离散,劳来不倦,数年之间,州境复安。诛豪右不奉法者十余家;以五苓夷昔为乱首,击灭之,内外震服。

[26]这一年,宁州刺史王逊就任官职,表奏李钊任朱提太守。当时宁州外受成汉逼迫,内有夷人强盗,城邑都成了荒丘废墟。王逊节衣缩食,召集逃离流散的百姓,安抚而不知疲倦,几年之间,宁州辖境重新安定。又诛杀不遵守法律的十多家豪族大户。因为王苓夷人过去曾是作乱的祸首,就攻打消灭了他们,这样宁州内外都受到震慑而归服。

[27]汉主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寝,|­茓­其壁间,刺而杀之。

[27]汉主刘聪因为自己是超越次序而当的皇帝,便猜忌他的嫡 兄刘恭。趁刘恭睡觉,挖穿房间墙壁,把刘恭刺杀。

[28]汉太后单氏卒;汉主聪尊母张氏为皇 太后。单氏年少美­色­,聪焉。太弟义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而死。义庞由是渐衰,然以单氏故,尚未之废也。呼延后言于聪曰:“父死子继,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业,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曰:“然,吾当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变生。太弟见粲兄弟浸长,必有不安之志;万一有小人交构其间,未必不祸发于今日也。”聪心然之。义舅光禄大夫单冲泣谓义曰:“疏不间亲。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让义。义以主上齿长,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兄弟既壮,犹今日也。且子弟之间,亲疏讵几,主上宁可有此意乎!”

[28]汉太后单氏去世,汉主刘聪尊奉母亲张氏为皇太后。单氏年轻貌美,刘聪与她私通。单氏的儿子太弟刘多次对此进行劝说,单氏惭愧忧愤而死。刘聪对刘的宠信因此逐渐减弱,但因为单氏的缘故,还没有废黜他。皇后呼延氏对刘聪说:“父亲死后由儿子继承。是古今通常的道理。陛下继承高祖刘渊的事业,太弟算­干­什么的?陛下百年之后,刘粲兄弟一定不会有后代存世了。”刘聪说:“是这样,我将要慢慢考虑这个问题。”呼延氏说:“事情放着不处理,就会发生变故。太弟看到刘粲兄弟逐步长大,内心一定会感到不安,万一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离间,祸患说不定就会在今天发生。”刘聪心里认为说得对。刘的舅父光禄大夫单冲哭着对刘说:“关系疏远的人不替代关系亲近的。皇上有让河内王刘粲当太子的心思,殿下为什么不躲避呢?”刘说:“河瑞末年,主上自己考虑到嫡、庶的区别,以大位辞让给我,我因为皇上年长,所以推奉他即位。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哥哥死了弟弟来继承,有什么不可以的?等刘粲兄弟长大,还应该像今天这样,再说父子和兄弟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亲疏?皇上难道有这个意思吗?”

五年(辛未、311)

五年(辛未,公元311年)

[1]春,正月,壬申,苟为曹嶷所败,弃城奔高平。

[1]春季,正月,壬申(十四日),苟被曹嶷打败,丢弃 守城逃奔高平。

[2]石勒谋保据江、汉,参军都尉张宾以为不可。会军中饥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2]石勒图谋占据江、汉地区,参军都尉张宾认为不行。正遇上军中饥乏又流行疾疫,有一大半都死了,于是渡过沔水,进犯江夏,癸酉(十五日),攻克江夏。

[3]乙亥,成太傅骧拔涪城,获谯登;太保始拔巴西,杀文石。于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谯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雄杀之 .

[3]乙亥(十七日),成汉太傅李骧攻克涪城,抓获了谯登。太保李始攻克巴西,杀死文石。于是成汉君主李 雄宣布大赦,改年号为玉衡。谯登被押送到成都,李雄想要宽恕他,但谯登言辞志气都不屈服,李雄就杀了他。

[4]巴蜀流民布在荆、湘间,数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骧聚众据乐乡反,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令杜共击破之。王澄使成都内史王机讨骧,骧请降,澄伪许而袭杀之,以其妻子为赏,沈八千余人于江;流民益怨忿。

[4]巴蜀地区的流民在荆州、湘州地区。多次被土著百姓侵扰,蜀人李骧聚众占据乐乡反叛,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县令杜一起打败了李骧。王澄派成都内史王机讨伐李骧,李骧请求投降,王澄假装同意而突袭李骧,把他杀了,用李骧的妻儿作为奖赏,把八千多人都沉入江中。流民更加怨恨愤怒。

蜀人杜畴等复反,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杜州里重望,共推为主。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

蜀人杜畴等人再次叛乱。湘州参军冯素与蜀人汝班之间有怨恨,就对刺史荀眺说:“巴蜀地区的流民都想叛乱。”荀眺信以为真,想把流民全部杀了。流民非常恐惧,四五万家同时反叛,因为杜在当地有很高的名望,就一致推举杜作为首领。杜自称梁、益二州牧、兼湘州刺史。

[5]裴硕求救于琅邪王睿,睿使扬威将军甘卓等攻周馥于寿春。馥众溃,奔项,豫州都督、新蔡王确执之,馥忧愤而卒。确,腾之子也。

[5]裴硕向琅邪王司马睿求救,司马睿派扬威将军甘卓到寿春攻打周馥。周馥的军队溃败,逃奔项县,豫州都督、新蔡王司马确抓住周馥,周馥忧愤而死。司马确是司马腾的儿子。

[6]扬州刺史刘陶卒。琅邪王睿复以安东军谘祭酒王敦为扬州刺史,寻加都督征讨诸军事。

[6]扬州刺史刘陶去世。琅邪王司马睿又以安东军咨祭酒王敦任扬州刺史,不久又加职都督征讨诸军事。

[7]庚辰,平原王薨。

[7]庚辰(二十二日),平原王司马去世。

[8]二月,石勒攻新蔡,杀新蔡庄王确于南顿;进拔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

[8]二月,石勒攻打新蔡,在南顿杀新蔡王司马确,又进兵攻克许昌,杀了平东将军王康。

[9]氐苻成、隗文复叛,自宜都趣巴东;建平 都尉暴重讨之。重因杀韩松,自领三府事。

[9]氐人苻成、隗文又叛乱,从宜都赶赴巴东。建平都尉暴重征讨他们,暴重顺势杀死韩松,自己兼任三府的职务。

[10]东海孝献王越既与苟有隙,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复从而谮之。怒,表求滔等首,扬言:“司马元超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乱,苟道将岂可以不义使之!”乃移檄诸州,自称功伐,陈越罪状。帝亦恶越专权,多违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赐手诏,使讨之。数与帝文书往来,越疑之,使游骑于成皋间伺之,果获使及诏书。乃下檄罪状,以从事中郎杨瑁为兖州刺史,使与徐州刺史裴盾共讨。遣骑收潘滔,滔夜遁,得免;执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以后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于项,秘不发丧。众共推衍为元帅,衍不敢当;以让襄阳王范,范亦不受。范,玮之子也。于是衍等相与奉越丧还葬东海。何伦、李恽等闻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毗自洛阳东走,城中士民争随之。帝追贬越为县王,以苟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10]东海孝献王司马越与苟产生怨恨后,河南尹潘滔、尚书刘望等人又附和他并挑拨他与苟的关系。苟发怒,表奏索求潘滔等人的头颅,扬言道:“司马元超身为宰相而不公正,造成天下混乱,我难道能够不坚持正义而听任他?”司马越字元超。于是苟向各州传布檄文,称颂自己的功绩,列举司马越的罪状。怀帝对司马越专权,多次违抗诏书旨意,也感到厌恶,司马越留下来的部将兵士何伦等人,抢掠公卿大臣,逼迫污辱公主。怀帝秘密赐给苟亲笔诏书,让苟征讨司马越。苟多次与怀帝有文书往来,司马越对此也起疑心,派游动的骑兵在成皋地区监视,果然查获苟的使者以及诏书。于是司马越也下达檄文公布苟的罪状,以从事中郎杨瑁担任兖州刺史,让他与徐州刺史裴盾一同征讨苟。苟派骑兵拘捕潘滔,潘滔连夜逃跑,得以逃脱。苟抓住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把他们都杀了。司马越忧愤成疾,把后事托付给王衍。三月,丙子(十九日),司马越在项县去世,但秘不发丧。大家共同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接受,辞让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范也不接受。司马范是司马玮的儿子。于是王衍等人一起侍奉司马越的灵柩送往东海郡安葬。何伦、李恽等人听说司马越去世,就侍奉着司马越的裴妃以及长子司马毗从洛阳向东行进。城中士人百姓争相跟随他们。怀帝追贬司马越为县王,以苟担任大将军、大都督及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

[11]益州将吏共杀暴重,表巴郡太守张罗行三府事。罗与隗文等战死,文等驱掠吏民,西降于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马蜀郡王异行三府事,领巴郡太守。

[11]益州的武将和官吏一起杀了暴重,表奏巴郡太守张罗担任三府的职务。张罗与隗文等人交战而死,隗文等人驱赶抢掠官吏和百姓,向西边的成汉投降。三府的文武官员共同表奏平西司马蜀郡人王异担任三府的职务,兼任巴郡太守。

[12]初,梁州刺史张光会诸郡守于魏兴,共谋进取。张燕唱言:“汉中荒败,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光以燕受邓定赂,致失汉中,今复沮众,呵出,斩之。治兵进战,累年乃得至汉中,绥抚荒残,百姓悦服。

[12]当初,梁州刺史张光在魏兴与所辖各郡的郡守会集,共同谋划进取之道。张燕首先说:“汉中地区已荒芜颓败,又靠近大盗贼,收复失地的事,还得等待英雄出现。”张光因为张燕接受了邓定的贿赂,导致失去汉中,现在又败坏大家的士气,就喝令把张燕拉出去杀了。张光整顿军队进取战斗,几年后终于取得汉中。他又安抚百姓开荒,百姓都高兴地服从他。

[13]夏,四月,石勒率轻骑追太傅越之丧,及于苦县宁平城,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执太尉衍、襄阳王范、任城王济、武陵庄王澹、西河王喜、梁怀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坐之幕下,问以晋故。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不豫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命左右扶出,众人畏死,多自陈述。独襄阳王范神­色­俨然,顾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复纷纭!”勒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此辈人,当可存乎?”苌曰:“彼皆晋之王公,终不为吾用。”勒曰:“虽然,要不可加以锋刃。”夜,使人排墙杀之。济,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13]夏季,四月,石勒率轻装骑兵追击太傅司马越的灵车,在苦县宁平城追上,把晋朝军队打得大败,又放开骑兵包围并用弓箭­射­击,十多万晋朝官兵互相践踏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抓住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庄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怀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等人,让他们在帐幕中坐下,询问晋朝乱亡的原因。王衍具体陈说了祸患衰败的原因。声称计策不是自己所定,并且自称从小就没有当官从政的愿望,不参预朝廷事务,并由此劝石勒称帝,希望能够解脱自己。石勒说:“您年轻力壮时就登上朝廷高职,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么说没有当官从政的欲望呢?把天下的事情搞坏搞糟,不是您那又是谁呢?”命令随从将王衍架扶出去。大家都怕死,大多都自己陈述情况。只有襄阳王司马范表情严峻,环顾大家喝道:“今天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说个不停?”石勒对孔苌说:“我在天下行走的地方多了,从未见过这类人,应当让他们留在世上吗?”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大臣,终究不能为我们所用。”石勒说:“虽然这样,但也不要用刀杀了他们。”当夜 ,派人推倒墙把这些人压死了。司马济是宣帝司马懿弟弟的儿子景王司马陵的儿子。司马禧是司马澹的儿子。石勒又剖开司马越的灵柩,焚烧了司马越的尸体,说:“搞乱天下的就是这个人,我为天下报仇,所以焚烧他的遗骨来通告天地。”

何伦等至洧仓,遇勒,战败,东海世子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没 于勒,何伦 奔 下邳,李恽奔广宗。裴妃为人所掠卖,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后。

何伦等人到达洧仓,与石勒遭遇,交战失败,这样东海王司马越的长子以及宗室四十八个亲 王又被石勒所俘。何伦逃奔下邳,李恽逃奔广宗。裴妃被人抢走卖掉,很久以后,渡过长江。当初,琅邪王司马睿镇守建业,就是裴妃的主意,所以司马睿感念她,优厚地加以关照,并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为司马越的后代。

[14]汉赵固、王桑攻裴盾,杀之 .

[14]汉国赵固、王桑攻打裴盾,把他杀了。

[15]杜攻长沙。五月,荀眺弃城奔广州,追擒之。于是南破零、桂,东掠武昌,杀二千石长吏甚众。

[15]杜攻打长沙。五月,荀眺放弃守城,逃奔广州,杜追赶上把他抓获。于是杜向南攻克零陵、桂阳地区,向东攻掠武昌,杀死了很多郡守以 及 官吏。

[16]以太子太傅傅祗为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加王浚大司马、侍中 、大都督,督幽、冀诸军事,南阳王模为太尉、大都督,张轨为车骑大将军,琅邪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16]朝廷以太子太傅傅祗任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任用王浚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及督幽州、冀州诸军事,南阳王司马模任太尉、大都督,张轨任车骑大将军,琅邪王司马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初,太傅越以南阳王模不能绥抚关中,表征为司空。将军淳于定说模使不就征,模从之;表遣世子保为平西中郎将,镇上,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帐下都尉陈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贾疋纳之。

当初,太傅司马越因为南阳王司马模不能平定安抚关中地区,就表奏征召他为司空。将军淳于定劝说司马模不去接受征召,司马模采纳了;上奏表派长子 司马保任平西中郎将;镇守上,秦州刺史裴苞抗拒司马保的到来。司马模派帐下都尉陈安攻打裴苞,裴苞投奔安定郡,郡太守贾疋接纳了他。

[17]苟表请迁都仓垣,使从事中郎刘会将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谷千斛迎帝。帝将从之,公卿犹豫,左右恋 资财,遂不果行。既而洛阳饥困,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议,将行而卫从不备。帝抚手叹曰:“如何曾无车舆!”乃使傅祗出诣河­阴­,治舟楫,朝士数十人导从。帝步出西掖门,至铜驼街,为盗所掠,不得进而还。度支校尉东郡魏浚率流民数百家保河­阴­之峡石,时劫掠得谷麦,献之,帝以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度支如故。

[17]苟上奏表请求迁都仓垣,派从事中郎刘会带领几十艘船、五百禁卫兵、一千斛谷子去接怀帝。怀帝打算听从这个安排,而公卿大臣们犹豫不决,左右随从 贪恋家资财产,于是没有成行。不久后洛阳城中饥饿困乏,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文武百官十有八九都流亡了。怀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打算出行,但禁卫随从却不完备。怀帝抚手慨叹说:“为什么竟没有车子乘舆呢?”于是派傅祗出城到河­阴­县,整理置办船只,朝廷官员几十人充当前导和随从。怀帝步行出西掖门,到铜驼街,遭到强盗掠扰,不能前进,只好回宫。度支校尉东郡人魏浚率领几百家流民在河­阴­的峡石防卫,当时曾抢劫掠夺了一些谷麦,就献给怀帝,怀帝任用魏浚为扬威将军、平阳太守,仍兼度支校尉。

[18]汉主聪使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寇洛阳,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死者三万余人。始安王曜、王弥、石勒皆引兵会之,未至,晏留辎重于张方故垒,癸未,先至洛阳,甲申,攻平昌门,丙戌,克之,遂焚东阳门及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继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于洛水,将东走,晏尽焚之。庚寅,荀藩及弟光禄大夫组奔辕。辛卯,王弥至宣阳门;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门;丁酉,王弥、呼延晏克宣阳门,入南宫,升太极前殿,纵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宝。帝出华林园门,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幽于端门。曜自西明门入屯武库。戊戌,曜杀太子诠、吴孝王晏、竟陵王、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士民死者三万余人。遂发掘诸陵,焚宫庙、官府皆尽。曜纳惠帝羊皇后,迁帝及六玺于平阳。石勒引兵出辕,屯许昌。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奔并州。

[18]汉主刘聪派前军大将军呼延晏率领二万七千兵士进犯洛阳,到达河南时,晋朝军队先后十二次失败,死了三万多人。始安王刘曜、王弥、石勒都带兵与呼延晏会合,还没有到,呼延晏把辎重留在张方遗留下来的旧营垒中,癸未(二十七日),呼延晏先行到达洛阳。甲申(二十八日),攻打平昌门,丙戌(三十日),攻克平昌门,于是焚烧东阳门以及各府寺等房屋建筑。六月,丁亥朔(初一),呼延晏因为外面援兵还没有到,俘掠了一些人和财物而离去。怀帝在洛水安排准备了一些船只,准备向东逃难,呼延晏都给焚烧了。庚寅(初四),荀藩以及弟弟光禄大夫荀组逃奔辕。辛卯(初五),王弥到达宣阳门。壬辰(初六),始安王刘曜到达西明门。丁酉(十一日),王弥、呼延晏攻克宣阳门,进入南宫,登上太极前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把宫人、珍宝收罗­干­净。怀帝出华林园门 ,想逃奔长安,汉兵追上把他抓住,囚禁在端门。刘曜从西明门进城到武库驻扎。戊戌(十二日),刘曜杀死晋太子司马诠、吴孝王司马晏、竟陵王司马、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人,士人百姓死了三万多人。于是又挖掘各个陵墓,把宫庙、官府都焚烧光了。刘曜纳娶惠帝羊皇后,把怀帝以及皇帝专用的六方玉玺都送往平阳。石勒带兵从辕出击,到许昌驻扎。晋光禄大夫刘蕃、尚书卢志逃奔并州。

丁未,汉主聪大赦,改元嘉平。以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庚珉、王俊为光禄大夫。珉,之兄也。

丁未(二十一日),汉主刘聪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嘉平。安排晋怀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封为平阿公。以晋朝侍中庾珉、王为光禄大夫。庾珉是庾的哥哥。

初,始安王曜以王弥不待己至,先入洛阳,怨之。弥说曜曰:“洛阳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宫室不假修营,宜白主上自平阳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 ,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守,不用弥策而焚之。弥骂曰:“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遂与曜有隙,引兵东屯项关。前司隶校尉刘暾说弥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竟逐,将军于汉建不世之功,又与始安王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东据本州,徐观天下之势,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业,策之上者也。”弥心然之。

当初,始安王刘曜因为王弥不等到自己到达就抢先进入洛阳,对王弥产生了怨恨。王弥对刘曜说:“洛阳处于全国中心,山河四面的要塞、城池,宫室都用不着修葺营建,应当上告君主从平阳迁都到这里。”刘曜因为天下还未平定,洛阳四面受敌,不能守御,因此不听王弥的计策而放火焚烧了洛阳。王弥骂道:“这个屠各人!难道有作帝王的心思吗?”于是与刘曜产生怨恨,就带兵向东到项关驻扎。前司隶校尉刘暾对王弥说:“现在九州像沸腾的粥锅一样动乱纷扰,各路英豪逐鹿中原,将军您为汉建立了无与伦比的功劳,却又和始安王刘曜失和,那将把自己放到什么地方?不如在东边占据自己的青州,慢慢地观察天下的趋势,上计能够以此统一全国,下计也不失去占据一方与人鼎立抗衡的资本,这是上策。”王弥心里认为这很对。

[19]司徒傅祗建行台于河­阴­,司空荀藩在阳城,河南尹华荟在成皋,汝­阴­太守平阳李矩为之立屋,输谷以给之。荟,歆之曾孙也。

[19]司徒傅祗在河­阴­建立代表朝廷的行政机构;;行台,司空荀藩在阳城,河南尹华荟在成皋,汝­阴­太守平阳人李矩为傅祗建立房屋,并运送谷物来供给他。华荟是华歆的曾孙。

藩与弟组、族子中护军崧,荟与弟中领军恒建行台于密,传檄四方,推琅邪王睿为盟主。藩承制以崧为襄城太守,矩为荥阳太守,前冠军将军河南褚为梁国内史。扬威将军魏浚屯洛北石梁坞,刘琨承制假浚河南尹。浚诣荀藩谘谋军事,藩邀李矩同会,矩夜越之。矩官属皆曰:“浚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遂往,相与结欢而去。浚族子该,聚众据一泉坞,藩以为武威将军。

荀藩与弟弟荀组,同族侄子中护军荀崧,华荟与弟弟中领军华恒在密县又建立了一个行台,向各地传布檄文,推举琅邪王司马睿为盟主。荀藩按照朝廷旨意以荀崧任襄城太守,以李矩任荥阳太守,以前冠军将军河南入褚任梁国内史。扬威将军魏浚驻扎在洛水以北的石梁坞,刘琨按照朝廷旨意让魏浚任河南尹。魏浚到荀藩那里去咨询商议军队事务,荀藩邀请李矩参与这次聚会,李矩连夜赶去,李矩的属下官员都说:“不可相信魏浚,不应当连夜去。”李矩说:“忠臣都有相同的想法,有什么值得怀疑呢?”于是前往,他们在一起畅谈高兴地离去,魏浚的同族侄子魏该,聚集了一些人占据一泉坞,荀藩让他担任武威将军。

豫章王端,太子诠之弟也,东奔仓垣,苟率群官奉以为皇太子,置行台。端承制以领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自仓垣徙屯蒙城。

豫章王司马端是太子司马诠的弟弟,向东投奔仓垣,苟带领官员们尊奉他为皇太子,也设置了一个行台。司马端按照朝廷旨意让苟担任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从仓垣迁徙到蒙城驻扎。

抚军将军秦王业,吴孝王之子,荀藩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藩等奉之,南趣许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阎鼎,聚西州流民数千人于密,欲还乡里。荀藩以鼎有才而拥众,用鼎为豫州刺史,以中书令李、司徒左长史彭城刘畴、镇军长史周,司马李述等为之参佐。,浚之子也。

抚军将军秦王司马业是吴孝王的儿子,荀藩的外甥,十二岁,南奔密县,荀藩等人侍奉他,向南奔赴许昌。前豫州刺史天水人阎鼎,在密县聚集了几千西州流民,打算返归故乡。荀藩因为阎鼎有才又聚集了一些人,就任用阎鼎为豫州刺史,让中书令李、司徒左长史彭城人刘畴、镇军长史周、司马李述等人作为阎鼎的参佐。周是周浚的儿子。

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镇东司马王导说琅邪王睿,收其贤俊,与之共事。睿从之,辟掾属百余人,时人谓之百六掾。以前颍川太守勃海刁协为军谘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为从事中郎,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陈为行参军,前太傅掾庾亮为西曹掾。承,浑之弟子;恢,靓之子;亮,兖子之弟子也。

当时全国一片混乱,只有江东稍微安定,中原的士人百姓大多南渡长江去避乱。镇东司马王导劝说琅邪王司马睿,召收贤能英俊的人才,与他们一同成就事业。司马睿采纳了王导的意见,任用了一百多人作为掾属,当时的人称之为百六掾 .让前颍川太守勃海人刁协任军咨祭酒,以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任从事中郎,以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人陈任行参军,以前太傅掾庾亮任西曹掾。王承是王浑的弟弟的儿子。诸荀恢是诸葛靓的儿子。庾亮是庾衮的弟弟的儿子。

[20]江州刺史华轶,歆之曾孙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县多谏之,轶曰:“吾欲见诏书耳。”及睿承荀藩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长吏,轶与豫州刺史裴宪皆不从命。睿遣扬州刺史王敦、历阳内史甘卓与扬烈将军庐江周访合兵击轶。轶兵败,奔安成,访追斩之,及其五子。裴宪奔幽州。睿以甘卓为湘州刺史,周访为寻阳太守,又以扬武将军陶侃 为武昌太守。

[20]江州刺史华轶,是华歆的曾孙,认为自己是接受皇帝的旨意,却被琅邪王司马睿所领导,所以经常不接受司马睿的命令。所属郡县长官大多都劝谏他,华轶说:“我只是想看到朝廷的诏书罢了。”司马睿接到荀藩的檄文后,按照朝廷旨意设置官职机构,更改掉换长吏等官员,华轶与豫州刺史裴宪都不服从。司马睿就派扬州刺史王敦、历阳内史甘卓与扬烈将军庐江人周访联合 兵力攻打华轶。华轶的军队失败,自己逃奔安成,周访追上并杀了他,还杀了他的五个儿子。裴宪逃奔幽州。司马睿任用甘卓为湘州刺史,任周访为寻阳太守,又任扬武将军陶侃为武昌太守。

[21]秋,七月,王浚设坛告类,立皇太子,布告天下,称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以荀藩为太尉,琅邪王睿为大将军。浚自领尚书令,以裴宪及其婿枣嵩为尚书,以田徽为兖州刺史,李恽为青州刺史。

[21]秋季,七月,王浚设置祭坛祭天,立皇太子,向天下通告,声称受朝廷诏令按照皇帝旨意举行封拜,设置文武百官,安排征、镇官员,任荀藩为太尉,琅邪王司马睿为大将军 .王浚自己担任尚书令。任裴宪及其女婿枣嵩为尚书,任田徽为兖州刺史,李恽为青州刺史。

[22]南阳王模使牙门赵染戍蒲坂,染求冯翊太守不得而怒,帅众降汉,汉主聪以染为平西将军。八月,聪遣染与安西将军刘雅帅骑二万攻模于长安,河内王粲、始安王曜帅大众继之。染败模兵于潼关,长驱至下。凉州将北宫纯自安长帅其众降汉。汉兵围长安,模遣淳于定出战而败。模仓库虚竭,士卒离散,遂降于汉。赵染送模于河内王粲;九月,粲杀模。关西饥馑,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无一二。聪以始安王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镇长安。以王弥为大将军,封齐公。

[22]南阳王司马模派牙门越染戍守蒲坂,赵染求任冯翊太守之职没有得到后大怒,率领部众向汉投降,汉主刘聪任用赵染为平西将军。八月,刘聪派遣赵染与安西将军刘雅带领二万骑兵到长安攻打司马模,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 曜率领大队人马作为后续援兵。赵染在潼关打败司马模的军队,长驱直入到达下。凉州武将北宫纯在长安带领自己的部众向汉投降。汉的军队围攻长安,司马模派淳于定出战也被打败。司马模的仓库已消耗一空,士卒们都逃散了,于是向汉投降。赵染把司马模送到河内王刘粲处,九月,刘粲把司马模杀了。关西地区饥饿灾荒,白骨遍野,士人百姓存活在世的不到百分之一二。刘聪任始安王刘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改封中山王,镇守长安。任王弥为大将军,封为齐公。

[23]苟骄奢苛暴,前辽西太守阎亨,缵之子也,数谏,杀之。从事中郎明预有疾,自舆入谏。怒曰:“我杀阎亨,何关人事,而舆病骂我!”预曰:“明公以礼待预,故预以礼自尽。今明公怒预,其如远近怒明公何!桀为天子,犹以骄暴而亡,况人臣乎!愿明公且置是怒,思预之言。”不从。由是众心离怨,加以疾疫、饥馑。石勒攻王赞于阳夏,擒之;遂袭蒙城,执及豫章王端,锁颈,以为左司马。汉主聪拜勒幽州牧。

[23]苟骄纵奢侈苛刻暴虐,前辽西太守阎亨是阎缵的儿子,多次劝谏苟,结果苟把他杀了。从事中郎明预有病,自己乘车进去劝谏。苟生气地说:“我杀阎亨,关别人什么事,你还病着乘车来骂我!”明预说:“您以礼对待我,所以我也以礼尽言。现在您对我生气,那么周围远近的人生您的气您又怎么样呢?桀尊贵为天子,尚且因为骄纵暴躁而亡国,何况作臣下的呢?希望您暂且放下这个怒气,考虑考虑我的话!”苟听不进去。因此部众人心离散怨恨,又有瘟疫和饥荒。石勒在阳夏攻打王赞,抓获了王赞。于是又袭击蒙城,抓住苟和豫章王司马端,锁住苟的脖颈,让他作左司马。汉君主刘聪任命石勒为幽州牧。

王弥与勒,外相亲而内相忌,刘暾说弥使召曹嶷之兵以图勒。弥为书,使暾召嶷,且邀勒共向青州。暾至东阿,勒游骑获之,勒潜杀暾而弥不知。

会弥将徐邈、高梁辄引所部兵去,弥兵渐衰。弥闻勒擒苟,心恶之,以书贺勒曰:“公获苟而用之,何其神也!使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谓张宾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图我必矣。”宾因劝勒乘弥小衰,诱而取之。时勒方与乞活陈午相攻于蓬关,弥亦与刘瑞相持甚急。弥请救于勒,勒未之许。张宾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陈午小竖,不足忧;王公人杰,当早除之。”勒乃引兵击瑞,斩之。弥大喜,谓勒实亲己,不复疑也。冬,十月,勒请弥燕于己吾。弥将往,长史张嵩谏,不听。酒酣,勒手斩弥而并其众,表汉主聪,称弥叛逆。聪大怒,遣使让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然犹加勒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以慰其心。苟、王赞潜谋叛勒,勒杀之,并弟纯。

王弥与石勒,表面上亲近而内心里互相猜忌,刘暾劝王弥征召曹嶷的军队来谋取石勒。王弥就写信,让刘暾去召集曹嶷,并且邀请石勒一起到青州。刘暾到东阿时,被石勒流动巡视的骑兵抓获,石勒秘密杀掉刘暾,

王弥还蒙在鼓里。又正遇到王弥部将徐邈、高梁都带领所属军队离去,王弥的军队逐渐衰弱。王弥听说石勒擒获了苟,心里很厌恶,但又写信祝贺石勒,说:“您擒获苟并任用了他,多么神奇呀!让苟在您左边辅佐,我在您右边辅佐,天下就不难平定了。”石勒对张宾说:“王弥公位高职重却语言谦卑,他一定要图谋我了。”张宾因而劝石勒乘王弥出现暂时衰弱,引诱他来把他抓住。当时石勒正与“乞活”陈午在蓬关交战,王弥也与刘瑞紧张对峙。王弥向石勒请求救援,石勒没有答应。张宾说:“您平常恐怕得不到引诱王公的便利条件,现在上天把王公交给我们了。陈午这小子,不值得忧虑;王公却是人中豪杰,应当尽早除掉。”石勒就带兵袭击刘瑞,把他杀了。王弥非常高兴,认为石勒确实和自己亲近,不再怀疑了。冬季,十月,石勒在己吾县宴请王弥。王弥正打算前往,长史张嵩劝谏,王弥不听而赴宴。喝酒喝得正高兴时,石勒亲手杀了王弥,兼并了他的军队又表奏汉主刘聪,称说王弥反叛。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责备石勒“擅自害死朝廷重要辅佐官员,心中没有君主”。但还是给石勒加上了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兼并州刺史等职,来安慰石勒的心。苟、王赞密谋叛离石勒,石勒把他们杀了,还杀了苟的弟弟苟纯。

勒引兵掠豫州诸郡,临江而还,屯于葛陂。

石勒带兵攻掠豫州各郡,到江边后回师,驻扎在葛陂。

初,勒之为人所掠卖也,与其母王氏相失。刘琨得之,并其从子虎送于勒,因遗勒书曰:“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所以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百战百胜而无尺寸之功者,盖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成败之数,有似呼吸,吹之则寒,嘘之则温。今相授侍中、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将军其受之!”勒报书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 .”遗琨名马、珍宝,厚礼其使,谢而绝之。

当初,石勒被人抢走卖掉的时候,和他母亲王氏失去联系。刘琨找到了他母亲,就把他母亲和侄子石虎送到石勒那里,趁机给石勒一封信,说:“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之所以在天下周游不定而没有立足之地,百战百胜却没有一点儿功劳,完全是因为报效于正统的主人就是正义之师,而依附于叛逆者就成为贼寇之众的缘故。一个人成败的道理,如同呼吸,急促地吹气就感到寒冷,徐缓地嘘气则感到温暖。现在授予你侍中、车骑大将军,兼护匈奴中郎将等职务,封为襄城郡公,希望将军接受!”石勒回信说:“从事建功立业的大事,道路不同,不是迂腐的儒生可能了解的。您应当为自己的朝廷保持发扬气节,我是夷人难以为你效劳。”并送给刘琨名马、珍宝等物,用厚礼招待刘琨的使者,谢绝了刘琨。

时虎年十七,残忍无度,为军中患。勒白母曰:“此儿凶暴无赖,使军人杀之,声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及长,便弓马,勇冠当时。勒以为征虏将军,每屠城邑,鲜有遗类。然御众严而不烦,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勒遂宠任之。勒攻荥阳太守李矩,矩击却之 .

当时石虎十七岁,残忍得没有限度,军中都以他为祸患,石勒告诉母亲说:“这个小子凶暴无赖,假如军队的人把他杀了,有损声名,还不如自己来除掉他。”母亲说:“快捷的牛在牛犊时,大多都会把车弄坏。你稍微忍耐一下!”石虎长大后,擅长­射­弓骑马,骁勇为当时第一。石勒任他为征虏将军,每当屠杀一座城邑,很少有遗留下来的人。但是驾驭部下却严厉而不繁琐,没有谁敢违反,指派他去攻战征讨,所向无敌,石勒于是宠信任用他。石勒攻打荥阳太守李矩,李矩出击打退了石勒。

[24]初,南阳王模以从事中郎索为冯翊太守。,靖之子也。模死,与安夷护军金城允、频阳令梁肃,俱奔安定。时安定太守贾疋与诸氐、羌皆送任子于汉,等遇之于­阴­密,拥还临泾,与疋谋兴复晋室,疋从之。乃共推疋为平西将军,率众五万向长安。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于汉,闻疋起兵,与扶风太守梁综帅众十万会之。综,肃之兄也。汉河内王粲在新丰,使其将刘雅、赵染攻新平,不克。索救新平,大小百战,雅等败退。中山王曜与疋等战于黄丘,曜众大败。疋遂袭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杀之。特等击破粲于新丰,粲还平阳。于是疋等兵势大振,关西胡、晋翕然响应。

[24]当初,南阳王司马模任从事中郎索为冯翊太守。索是索靖的儿子。司马模死后,索与安夷护军金城人允、频阳县令梁肃,一起逃奔到安定。当时安定太守贾疋与氐人、羌人都给汉送去了人质,索等人在­阴­密县遇到贾疋,簇拥着还归临泾,与贾疋商谋复兴晋朝,贾疋同意了。于是大家一起推举贾疋为平西将军,率领五万军队向长安进发。雍州刺史特、新平太守竺恢都不向汉投降,听说贾疋起兵,就与扶风太守梁综一起率领十万军队与贾疋会合。梁综是梁肃的哥哥。汉河内王刘粲在新丰,派他的部将刘雅、赵染进攻新平,没有成功。索去救援新平,与汉军大小百余战,刘雅等人败退。中山王刘曜与贾疋在黄丘交战,刘曜的军队惨败。贾疋于是袭击汉梁州刺史彭荡仲,把他杀了。特等人在新丰打败刘粲,刘粲还归平阳。这样,贾疋等人军威气势大振,关西地区的胡人以及晋人都纷纷响应。

阎鼎欲奉秦王业入关,据长安以号令四方;河­阴­令傅畅,祗之子也,亦以书劝之,鼎遂行。荀藩、刘畴、周、李述等,皆山东人,不欲西行,中涂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杀李等。鼎与业自宛趣武关,遇盗于上洛,士卒败散,收其余众,进至蓝田,使人告贾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人于雍城,使梁综将兵卫之。

阎鼎打算侍奉秦王司马业到关中,占据长安来向四方发号施令。河­阴­县令傅畅是傅祗的儿子,也写信劝勉,阎鼎于是就出发了。荀藩、刘畴、周、李述等人都是崤山以东地区的人,不想西行,中途都逃散了,阎鼎派兵追他们,没有追上,就杀了李等人。阎鼎与司马业从宛城开赴武关,在上洛县遇到强盗,兵士被打败后逃散了,只好收拾起剩下的人马,前进到蓝田,派人通知贾疋,贾疋派人迎接他们。十二月,进入雍城,派梁综带兵保卫他们。

周奔琅邪王睿,睿以为军谘祭酒。前骑都尉谯国桓彝亦避乱过江,见 睿微弱,谓曰:“我以中州多故,来此求全,而单弱如此,将何以济!”既而见王导,共论世事,退,谓曰:“向见管夷吾,无复忧矣!”

周投奔琅邪王司马睿,司马睿任用周为军咨祭酒。前骑都尉谯国人 桓彝也避乱渡过长江,见司马睿势力微弱,对周说:“我因为中州地区多变故,来到这儿求安,结果这里如此势单力薄,将靠什么来成就大业?”不久又见到王导,与王导一起议论天下大事,退出去后,又对周说:“刚才如同见到了管仲,不再有忧虑了。”

诸名士相与登新亭游宴,周中坐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因相视流涕。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邪!”众皆收泪谢之。

名士们一起登上新亭游玩宴乐,周坐在中间感叹说:“风景没有大差别,只是举目望去有长江黄河的区别。”大家听了相对流泪。王导脸­色­立刻变了,说:“应当齐心协力报效朝廷,收复神州沦陷的土地,怎么能像只知悲痛而不思进取的楚囚那样相对流泪呢?”于是大家都擦泪向王导道歉。

陈遗王导书曰:“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遂相波扇,乃至陵迟。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养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王职不恤,法物坠丧。夫欲制远,先由近始。今宜改张,明赏信罚,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导不能从。

陈给王导去信说:“中华之所以被颠覆破坏,正是因为选择人才失当,徒有虚名的优先而作实事的却靠后,竞相追逐浮华,互相荐举,言过其实者先显达,说得少一点儿的后录用,于是互相推波助澜,导致国家衰落。加上崇尚庄子、老子学说的风气,扰乱蛊惑朝廷,无所事事地修养名望的人被看作大雅士,勤勉于政事的人被认为是平庸俗气的人,不顾惜朝廷职务,朝廷的制度被丢弃。因而想要考虑远大的事业,得先从近处开始,现在就应该改弦更张,明确赏罚的标准切实实行,像光武帝在密县提拔卓茂,像汉宣帝在桐乡使朱邑显达,这样以后就能够完成大业,中兴也可以期待了。”王导没有同意。

[25]刘琨长于招怀而短于抚御,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而去者亦相继。琨遣子遵请兵于代公猗卢,又遣族人高阳内史希合众于中山,幽州所统代郡、上谷、广宁之民多归之,众至三万。王浚怒,遣燕相胡矩督诸军,与辽西公段疾陆眷共攻希,杀之,驱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陆眷,务勿尘之子也。猗卢遣其子六将兵助琨戍新兴。

[25]刘琨擅长于招揽安抚远方的人,却不擅长抚慰驾驭近处的人,一天之中,虽然归附的人有几千,但离开的人数也差不多。刘琨一面派儿子刘遵去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援助,一面又派同家族的高阳内史刘希在中山聚合部众,幽州所统辖的代郡、上谷、广宁等地的百姓大多归附刘希,部众达到三万人。王浚发怒,派燕相胡矩带领各军,与辽西公段疾陆眷一同攻打刘希,把他杀了,并且驱赶掠夺三个郡的男女后离去。段疾陆眷是段务勿尘的儿子。拓跋猗卢派他儿子拓跋六带兵驻扎到新兴援助刘琨。

琨牙门将邢延以碧石献琨,琨以与六,六复就延求之,不得,执延妻子。延怒,以所部兵袭六,六走,延遂以新兴附汉,请兵以攻并州。

刘琨牙门将邢延把一块碧石献给刘琨,刘琨又送给拓跋六,拓跋六

又去邢延那里索求碧石,没有得到,就抓走邢延的妻子儿女。邢延发怒,带领所辖的军队袭击拓跋六,拓跋六撤走,邢延于是献出新兴向汉投降,并请求军队来攻打并州。

[26]李臻之死也,辽东附塞鲜卑素喜连、木丸津托为臻报仇,攻陷诸县,杀掠士民,屡败郡兵,连年为寇。东夷校尉封释不能讨,请与连和,连、津不从。民失业,归慕容者甚众,禀给遣还,愿留者即抚存之。

[26]当初,李臻死后,辽东靠近边境的鲜卑人素喜连、木丸津假称为李臻报仇,攻陷了辽东所属各县,杀死掠夺士人百姓,多次打败郡属军队,连年进犯抢劫。东夷校封释无力征讨,向素喜连求和。素喜连、木丸津不接受。百姓失去家业,投奔慕容的非常多,慕容发给他们食物遣返,愿意留下的就安抚他们。

少子鹰扬将军翰言于曰:“自古有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从民望,成大业。今连、津外以庞本为名,内实幸灾为乱。封使君已诛本请和,而寇暴不已。中原离乱,州师不振,辽东荒散,莫不救恤,单于不若数其罪而讨之。上则兴复辽东,下则并吞二部,忠义彰于本朝,私利归于我国,此霸王之基也。”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帅众东击连、津,以翰为前锋,破斩之,尽并二部之众。得所掠民三千余家,及前归者悉以付郡,辽东赖以复存。

慕容小儿子鹰扬将军慕容翰,对慕容说:“自古以来有作为的鲜卑君主,没有谁不尊奉天子顺应百姓的希望,来成就大业。现在素喜连、木丸津表面上是以杀庞本为李臻报仇为名,内心实际上幸灾乐祸趁机叛乱。封释长官已经杀掉庞本请求讲和,仍然劫掠作恶不停。现在中原分离变乱,平州的军队没有力量,辽东地区田原荒芜人口离散,没有谁予以救济抚恤,您不如列举素喜连、木丸津的罪状而征讨他们。上则可以复兴辽东,下则可以吞并素喜连、木丸津二人的部众,这样忠义的形象可以在晋朝彰明,我国也可以得到私利。这是作霸主的基础。”慕容笑着说:“小孩子竟然能想到这些!”于是率领军队向东攻打素喜连、木丸津,任慕容翰为前锋,打败并杀了素喜连、木丸津,把二人所属部众全部并归于自己。得到被素喜连等二人抢掠的百姓三千多家,慕容把他们和以前归附来的百姓全部交给原所在郡,这样辽东依靠慕容又得以保存。

封释疾病,属其孙奕于。释卒,召奕与语,说之,曰:“奇士也!”补小都督。释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参军抽来奔丧。见之曰:“此家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丧不得还,皆留仕,以抽为长史,悛为参军。

封释得了重病,把孙子封奕托付给慕容,封释去世后,慕容召来封奕交谈,很喜欢他,说:“真是非凡的人物。”委任封奕为小都督。封释的儿子冀州主簿封悛、幽州参军封抽前来给父亲奔丧。慕容见到他们后,说:“这一家都是上天降下来的有千斤力的神牛啊!”因为道路不通,封悛、封抽无法回去,都留下来在慕容处任职,慕容任封抽为长史,任封悛为参军。

王浚以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毖,琰之曾孙也。

王浚任用妻舅崔毖为东夷校尉。崔毖是崔琰的曾孙。

资治通鉴第八十八卷

晋纪十 孝怀皇帝下永嘉六年(壬申、312)

晋纪十晋怀帝永嘉六年(壬 申,公元312年

[1]春,正月,汉呼延后卒,谥曰武元。

[1]春季,正月,汉呼延皇后去世,谥号为武元。

[2]汉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寇并州;辛未,围晋阳。

[2]汉镇北将军勒冲、平北将军卜进犯并州。辛未(十九日),包围晋阳。

[3]甲戌,汉主聪以司空王育、尚书令任女为左、右诏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女皆为夫人,右仆­射­朱纪女为贵妃,皆金印紫绶。聪将纳太保刘殷女,太弟义固谏。聪以问太宰延年、太傅景,皆曰:“太保自云刘康公之后,与陛下殊源,纳之何害!”聪悦,拜殷二女英、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上;又纳殷女孙四人皆为贵人,位次贵妃。于是六刘之宠倾后宫,聪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奏决。

[3]甲戌(二十二日),汉主刘聪封司空王育和尚书令任的女儿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三人的女儿都为夫人,右仆­射­朱纪的女儿为贵妃,都授予金印章和紫­色­绶带。刘聪打算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太弟刘苦苦劝谏。刘聪就此事询问太宰刘延年、太傅刘景,他们都说:“太保刘殷自称是周代刘康公的后代,与陛下不是一个族源,娶她有什么妨害?”刘聪很高兴,封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刘娥为左、右贵嫔,地位在昭仪之上。又纳娶刘殷的四个孙女都当作贵人,地位低于贵妃。这样六刘所受的宠爱占满后宫,刘聪很少再出门到外面,政事都由宦宫中黄门传达。

[4]故新野王歆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寇掠荆土,以歆南蛮司马新野杜曾为竟陵太守。曾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4]已故新野王司马歆的牙门将胡亢在竟陵聚众,自称楚公,在荆州的土地上抢掠,任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杜曾为竟陵太守。杜曾骁勇为三军第一,能身穿铠甲在水中游泳。

[5]二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5]二月,壬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6]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

[6]石勒在葛陂修筑营垒,向农民征税修造舟船,打算进攻建业。琅邪王司马睿大规模调集江南的部队到寿春,任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统领各军队来征讨石勒。

会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款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夔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余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阳,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疋。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奈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宜 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功孤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侯”。

遇到大雨,三个月不停,石勒军队饥乏并流行疾病,死的人超过大半,又听到晋朝军队将要开来,就召集武将及参佐商议。右长史刁膺请石勒先向司马睿求和,请求扫平河朔来赎自己的罪,等到司马睿的军队退还江南,再慢慢谋取他。石勒听后忧伤地大声发出长叹。中坚将军夔安请石勒到地势高的地方避水,石勒说:“将军你为什么胆怯呢?”孔苌等三十多个武将请求各自带兵分路夜袭寿春,斩掉吴地武将的头颅,占据他们的城邑,吃他们的粮食,想就在今年攻下丹阳、平定江南。石勒笑着说:“这真是勇将的计策啊!”各赐他们铠甲一副、马一匹。石勒对张宾说:“依您看怎么办呢?”张宾说:“将军您攻陷京城,囚禁了晋朝天子,杀害亲王公卿大臣,侵占棱辱晋朝的嫔妃公主,拔下您的头发,也不够来数将军您的罪过。怎么能再以臣下的身分尊奉晋朝呢?去年杀了王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现在,几百里内上天不断地降雨,这是告诉将军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了。邺城有三个高台防守坚固,西临汉 都城平阳,隔山阻河四面都有要塞,应当向北迁徙占据那里,

经营黄河以北地区。河北地区稳定后,全国就没有处在将军您上面的人。晋朝保卫寿春,只是害怕您去攻打寿春罢了。他们听说我们离去了,对能够自己保全而感到高兴满足,还有什么功夫追击我军的后部,施行不利于我军的行动呢?您应当派辎重队伍从北面的道路先行出发,您带领大部军队开往寿春。辎重队伍走远后,大部军队再缓慢回撤,还忧虑什么进退无路的呢?“石勒捋起衣袖抚动髯须说:”张君的计策好啊!“又责备刁膺说:”您既然作我的辅佐,就应当共同成就大功业,怎么能催促劝说我投降呢?出这个计策的应当杀头!但我平素了解您胆怯怕事,特地原谅您罢了。“于是把刁膺贬黜为将军,提拔张宾为右长史。号称”右侯“。

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陈待之;瞻不敢击,退还寿春。

石勒带兵从葛陂出发,派石虎带领二千骑兵开往寿春,遇到晋朝的运输船,石虎的部将兵士争先攻取,结果被纪瞻打败。纪瞻追击了一百多里,追上石勒的军队,石勒排好兵阵等待,而纪瞻不敢攻打,退还到寿春。

[7]汉主聪封帝为会稽郡公,加仪同三司。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ℚi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

[7]汉主刘聪封晋怀帝为会稽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刘聪和颜悦­色­地对怀帝说:“你过去当豫章王,我与王武子拜访你,王武子向你称赞我,你说久闻大名,送给我柘木良弓和银砚台,你还记得吗?”怀帝说:“臣下我怎么敢忘掉呢?只遗憾当时没有及早地认识龙颜!”刘聪说:“你家的亲骨­肉­为什么这样互相残杀?”怀帝说:“大汉将要承接天意,所以自相驱赶杀戮替陛下扫清道路,这是天意,不是人所能决定的!再说我家如果能尊奉武皇帝的大业,九族和睦相处,陛下从哪里得到天下呢?”刘聪听得高兴,把小刘贵人给了怀帝作妻子,说:“这是名公爵的孙女,你好好对待她。”

[8]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汉兵败走。卜之卒先奔,勒冲擅收,斩之;聪大怒,遣使持节斩冲。

[8]代公拓跋猗卢派兵救援晋阳,三月,乙未(十四日),汉军队败退而逃。卜带领部众先逃跑,勒冲擅自拘捕了卜,把他杀了。刘聪勃然大怒,派使者拿着符节杀了勒冲。

[9]聪纳其舅子辅汉将军张二女徽光、丽光为贵人,太后张氏之意也。

[9]刘聪纳娶他舅舅的儿子辅汉将军张的两个女儿张徽光、张丽光为贵人 ,这是太后张氏的主意。

[10]凉州主簿马鲂说张轨:“宜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 ,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督护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西中郎将帅中军三万,武威太守张帅胡骑二万,络绎继发。”

[10]凉州主簿马鲂对张轨说:“应当让武将出征,以辅助拥戴朝廷。”张轨接受了这个建议,急速将檄文传布关中地区,号召共同尊奉辅佐秦王司马业。并且说:“现在派遣前锋督护宋配率领二万步兵和骑兵,直接奔赴长安,西中郎将张带领中军三万军队,武威太守张率领二万胡人骑兵,陆续出发 .”

[11]夏,四月,丙寅,征南将军山简卒。

[11]夏季,四月,丙寅(十六日),征南将军山简去世。

[12]汉主聪封其子敷为渤海王,骥为济南王,鸾为燕去,鸿为楚王,劢为齐王,权为秦王,­操­为魏王,持为赵王。

[12]汉主刘聪封他的儿子刘敷为渤海王,刘骥为济南王,刘鸾为燕王,刘鸿为楚王,刘劢为齐王,刘权为秦王,刘­操­为魏王,刘持为赵王。

[13]聪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作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观渔于汾水,昏夜不归。中军大将军王彰谏曰:“比观陛下所为,臣实痛心疾首。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盛,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愿陛下改往修来,由亿兆幸甚!”聪大怒,命斩之;王夫人叩头乞哀,乃囚之。太后张氏以聪刑罚过差,三日不食;太弟义、单于粲舆榇切谏。聪怒曰:“吾岂桀、纣,而汝辈生来哭人!”太宰延年、太保殷等公卿、列侯百余人,皆免冠涕泣曰:“陛下功高德厚,旷世少比,往也唐、虞,今则陛下。而顷来以小小不供,亟斩王公;直言忤旨,遽囚大 将。此臣等窃所未解,故相与忧之,忘寝与食。”聪慨然曰:“朕昨大醉,非其本心,微公等言之,朕不闻过。”各赐帛百匹,使恃中持节赦彰曰:“先 帝赖君如左右手,君著勋再世,朕敢忘之!此段之过,希君荡然。君能尽怀忧国,朕所望也。今进君骠骑将军、定襄郡公,后有不逮,幸数匡之!”

[13]刘聪因为鱼蟹供应不上,杀死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温明、徽光二座宫殿没有建成,杀死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他到汾水观看捕鱼,黄昏黑夜都不返回。中军大将军王彰劝谏说:“近来看到陛下的行动,我实在是痛心疾首。现在愚民们归附汉的心意并不确定,而思念晋朝的心情还非常浓厚,刘琨虎视眈眈近在咫尺,刺客到处都有 .帝王轻率地出行,一个人就能把您刺杀。希望陛下改变过去的作法养成新的习惯,那么百­性­感到非常幸运!”刘聪勃然大怒,命令杀他,王彰的女儿王夫人在一旁叩头乞求宽恕,于是把王彰囚禁起来。太后张氏因为刘聪的刑罚过于严苛,三天不吃饭。太弟刘义,单于刘粲带着棺材冒死恳切地劝谏。刘聪怒冲冲地说:“我难道是暴君桀、纣吗?你们却来哭活人!”太宰刘延年、太保刘殷等公卿大臣列侯一百多人,都摘去头冠哭着说:“陛下功高德厚,从古到今很少有人能与您相比,古代有唐尧、虞舜,今天则是陛下。但近来因为物资稍微供应不上。就杀王公,直言冒犯您的旨意,就马上囚禁大将。这是我们心里所不理解的,所以大家都对此感到忧虑,乃至废寝忘食。”刘聪慨叹说:“朕昨天大醉,这些事不是我的本意,不是你们说起,朕就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了。”每人赐百匹布帛,派侍中拿着符节赦免王彰说:“先帝刘渊依靠您如同左右手一样,您立下的再世之功,朕怎敢记掉?这次的过失,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您能够尽心忧国,正是朕所希望的。现在提升您为骠骑将军,封定襄郡公。朕将来再有做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指正。”

[14]王弥既死,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恐为石勒所并,欲引兵归平阳,军中乏粮,士卒相食,乃自硗津西渡。刘琨以兄子演为魏郡太守,镇邺,桑恐演邀之,遣长史临深为质于琨。琨以固为雍州刺史,桑为豫州刺史。

[14]王弥死后,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担心自己的军队被石勒吞 并,想带兵返回平阳。军中缺少粮食,士卒竟互相宰食。于是从硗津西渡黄河,进攻抢掠黄河以北的郡县。刘琨任哥哥的儿子刘演为魏郡太守,镇守邺城,王桑害怕刘演阻击,就派长史临深到刘琨处作为人质。刘琨就任赵固为雍州刺史,王桑为豫州刺史。

[15]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曜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奔平阳。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五月,汉主聪贬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聪使河内王粲攻傅祗于三渚,右将军刘参攻郭默于怀;会祗病薨,城陷,粲迁祗子孙并其士民二万余户于平阳。

[15]贾疋等人包围长安几个月,汉中山王刘曜接连出战都失败了,强行驱赶八万多成年男女逃奔平阳。秦王司马业从雍州进入长安。五月,汉主刘聪把刘曜贬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刘聪派河内王刘粲在三渚攻打傅祗,派右将军刘参到怀县攻打郭默。正遇上傅祗因病去世,三渚城陷落,刘粲把傅祗的子孙以及士人百姓二万余户都迁往平阳。

[16]六月,汉主聪欲立贵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欲立贵人张徽光,聪不得已,许之。英寻卒。

[16]六月,汉主刘聪打算立贵嫔刘英为皇后,而张太后要立贵人张徽光,刘聪没办法,只好同意。刘英不久就去世了。

[17]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卒。殷为相,不犯颜忤旨,然因事进规,补益甚多。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为聪敷畅条理,商榷事宜,聪未尝不从之。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乘舆入殿。然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让之­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以寿考自终。

[17]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去世。刘殷当丞相,从不冒犯皇帝违反圣旨,但经常就具体的事情进宫规劝,对刘聪补益很多。汉主刘聪每次与大臣们商议政事,刘殷都不表示什么态度,等大臣们离开,刘殷单独留下,为刘聪对所议铺陈发挥再理出头绪,商讨事宜,刘聪从没有不采纳他的建议的。刘殷常常告诫子孙说:“为君主作事应当务求对君主委婉地劝谏。凡人尚且不能当面斥责他的过错,更何况皇帝呢 ?委婉劝谏的功效,其实与冒犯君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明说君主的过失,所以是比较好的方法。”刘殷历任侍中、太保、录尚书等职,并被赐予可以佩剑穿鞋上宫殿、朝见天子不用快步行走、乘车进入宫殿等特权。但是刘殷在公卿大臣中,常常恭顺地带有卑谦礼让的神­色­,所以处在骄纵横暴的国家,能够保全自己的富贵,不损伤自己的美好声名,以长寿善终。

[18]汉主聪以河间王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翼为卫将军,并典兵宿卫 .高平王悝为征南将军,镇离石;济南王骥为征西将军,筑西平城以居之;魏王­操­为征东将军,镇蒲子。

[18]汉主刘聪任河间王刘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刘翼为卫将军,共同统领皇宫禁卫军。任高平王刘悝为征南将军,镇守离石;济南王刘骥为征西将军,建筑西平城居住;魏王刘­操­为征东将军,镇守蒲子。

[19]赵固、王桑自怀求迎于汉,汉主聪遣镇远将军梁伏疵将兵迎之。未至,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帅众一万叛归刘演。固随疵而西,桑引其众东奔青州,固遣兵追杀之于曲梁,桑将张凤帅其余众归演。聪以固为荆州刺史、领河南太守,镇洛阳。

[19]赵固、王桑从怀县向汉请求接应,汉主刘聪派镇远将军梁伏疵带兵迎接他们。迎接的军队还没有到达时,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带领一万军队反叛投归刘演。赵固随梁伏疵向西边进发,王桑却又带领所属军队向东奔赴青州,赵固就派兵追击,在曲梁杀了王桑。王桑的部将张凤带领残余部众投归刘演。刘聪让赵固担任荆州刺史,兼河南太守,镇守洛阳。

[20]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 食。至东燕,闻汲郡向冰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冰邀之。张宾曰:“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宜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缚筏潜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

济河,击冰,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

[20]石勒从葛陂向北行进。所经过的地方百姓都坚壁清野,因而没有抢掠到什么东西,军中非常饥饿,出现士卒吃士卒充饥的现象。到达东燕,听说汲郡人向冰聚集了几千人在枋头修筑了营垒,石勒将要渡黄河,又担心遭到向冰的阻击。张宾说:“听说向冰的船只全都放在水中没有抬上岸,应当派遣轻装兵士抄小道去偷袭夺取这些船,用来渡大部军队过黄河,大部军队渡河后,一定能擒获向冰。”秋季,七月,石勒派遣支雄、孔苌从文石津绑扎木筏偷渡,夺取了向冰的船只。石勒率兵从棘津渡黄河,攻打向冰,把向冰打得惨败,得到了向冰的全部物资储备,军队士气重新振作起来,于是长驱直入到达邺城。刘演防守三台以求自己稳固,临深、牟穆等人又率领自己的部众向石勒投降。

诸将欲攻三台,张宾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 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侯之计是也!”

遂进据襄国。

部将们想攻打三台,张宾对石勒说:“刘演虽然兵力微弱,但还有几千军队,三台险峻坚固,攻打不容易很快把它拿下,放弃它而离开,那里将会自己崩溃。现在王浚、刘琨是您的主要敌人,应当先打他们,刘演不值得注意。再说天下饥饿动乱,您虽然拥有强大的军队,但来回行军长期在旅途中,人心不定,这不是控制四方的万全之计。不如选择一个便利的地方占据它,多多聚集储备粮食,尊奉平阳以谋取幽州、并州,这是霸王的功业。邯郸、襄国,都是好地方,请选一个作为都城。”石勒说:“您的计策是对的!”于是进发占据了襄国。

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寇交至。宜亟收野谷,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谷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张宾又对石勒说:“现在我们驻扎在这里,是王浚、刘琨深深忌惮的。我担心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物资储备还不充分时,他们二人交相率兵来了。应当迅速收取野外的粮食,并且派使者到平阳,一一说明我们镇守此地的意图。”石勒听取了这个建议,分别命令诸将攻打冀州,那里的郡、县、营垒大多投降,就把这些地方的粮谷运往襄国。并且表奏汉主刘聪,刘聪让石勒担任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为上党公。

[21]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会平阳,击汉。琨素奢豪,喜声­色­。河南徐润以音律得幸于琨,琨以为晋阳令。润骄恣,­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数以为言,且劝琨杀之,琨不从。润谮盛于琨,琨收盛,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远略,而专除胜己,祸必及我。”

[21]刘琨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十月在平阳会合,攻打汉。刘琨平素奢侈豪华,喜欢音乐女­色­。河南人徐润因为擅长音律而受到刘琨的宠信,刘琨让他担任晋阳令。徐润骄纵放肆,经常­干­预政事。护军令狐盛多次对此向刘琨发表看法,并且劝刘琨把他杀了。刘琨不听。结果徐润向刘琨说令狐盛的坏话,刘琨就拘捕了令狐盛,把他杀了。刘琨的母亲说:“你不能组织驾驭英雄豪杰来完成宏大的谋略,而只知一心清除超过自己的人,这带来的灾祸一定会殃及我。”

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汉主聪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将兵寇并州,以令狐泥为乡导。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及中山,使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粲,且遣使求救于代公猗卢。诜、乔俱败死。粲、曜乘虚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以晋阳降汉。八月,庚戌,琨还救晋阳,不及,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辛亥,粲、曜入晋阳。壬子,令狐泥杀琨父母。

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投奔到汉,全部陈说刘琨的虚实情况。汉主刘聪大喜过望,派遣河内王刘粲、中山王刘曜率兵进犯并州,让令狐泥担任向导。刘琨听说后,向东在常山及中山聚集军队,派部将郝诜、张乔带兵阻击刘粲,并且派使者向代公拓跋猗卢请求救援。郝诜、张乔都兵败而死。刘粲、刘曜乘虚袭击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献出晋阳向汉投降。八月,庚戌(初一),刘琨返回来救晋阳,没来得及,只好带领左右随从几十人骑马逃奔常山。辛亥(初二),刘粲、刘曜进入晋阳。壬子(初三),令狐泥把刘琨的父母都杀了。

粲、曜送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聪复以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晋阳。九月,聪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

刘粲、刘曜把晋朝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送到平阳。刘聪又以刘曜担任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丰任并州刺史,镇守晋阳。九月,刘聪任卢志为太弟太师,任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都担任武卫将军。

[22]己卯,汉卫尉梁芬奔长安。

[22]己卯(疑误),汉的卫尉梁芬逃奔长安。

[23]辛巳,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建行台于长安,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大赦。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总摄百揆;加贾疋征西大将军,以秦州刺史、南阳王保为大司马。命司空荀藩督摄远近,光禄大夫荀组领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与藩共保开封。

[23]辛巳(初三),贾疋等尊奉秦王司马业为皇太子,在长安建立行台,登祭坛祭天。设置宗庙、社稷,实行大赦。任阎鼎为太子詹事,代理统领文武百官。任命贾疋为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南阳王司马保为大司马。让司空荀藩督领远近的事务,光禄大夫荀组兼任司隶校尉、豫州刺史,与荀藩共同守卫开封。

[24]秦州刺史裴苞据险以拒凉州兵,张、宋配等击破之,苞奔柔凶坞。

[24]秦州刺史裴苞占据险要之地来抵御凉州的军队。张、宋配等人打败了他,裴苞逃奔柔凶坞。

[25]冬,十月,汉主聪封其子恒为代王,逞为吴王,朗为颍川王,皋为零陵王,旭为丹阳王,京为蜀王,坦为九江王,晃为临川王;以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25]冬季,十月,汉主刘聪封自己的儿子刘恒为代王,刘逞为吴王,刘朗为颍川王,刘皋为零陵王,刘旭为丹阳王,刘京为蜀王,刘坦为九江王,刘晃为临川王。任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26]代公猗卢遣其子六及兄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帅众数万为前锋以攻晋阳,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刘琨收散卒数千为之乡导。六与汉中山王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七创。讨虏将军傅虎以马授曜,曜不受,曰:“卿当乘以自免,吾创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蒙大王识拔至此,常思效命,今其时矣。且汉室初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乃扶曜上马,驱令渡汾,自还战死。曜入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十一月,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余级,伏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猗卢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今卿已复州境,吾远来,士马疲弊,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遗琨马、牛、羊各千余疋,车百乘而还,留其将箕澹、段繁等戍晋阳。

[26]代公拓跋猗卢派他的儿子拓跋六修以及哥哥的儿子拓跋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带领几万军队作为前锋攻打晋阳,拓跋猗卢自己带领二十万军队跟在后面,刘琨召集了几千逃散的兵士作为拓跋六的向导。拓跋六与汉中山王刘曜在汾东交战,刘曜的军队失败,他自己也负伤七处,掉下马。讨虏将军傅虎把自己的马交给刘曜,刘曜不接受,说:“你应该骑上它突围,我伤得已很重,命该丧此。”傅虎哭着说:“我蒙受您的赏识而被提拔到现在的地位,常常想着以自己的生命报效您,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了。再说汉的朝廷刚刚建立,天下可以没有傅虎,而不能没有您啊!”于是把刘曜扶上马,赶着马渡过汾水,自己又回去冲杀最后战死。刘曜进入晋阳,夜里与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抢劫晋阳的百姓,然后翻过蒙山而撤回。十一月,拓跋猗卢追击他们的军队,在蓝谷交战,又大败汉军,擒获刘丰,杀了邢延等三千多人,尸横几百里。拓跋猗卢因胜利而到寿阳山大规模打猎,将猎物的皮,­肉­摆放在山上观看,山因此而变为红­色­。刘琨从军营门走进去拜谢拓跋猗卢,坚持请求拓跋猗卢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没能早来,致使你父母被杀害,心里确实感到惭愧,现在你已收复了并州的辖境。而我远道来此,兵士马匹都已疲惫,暂且等待以后再举事,刘聪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灭的。”送给刘琨一千多匹马,牛羊各一千多头和一百辆车后回师,把部将箕澹、段繁等留下来戍守晋阳。

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卢谌为刘粲参军,亡归琨,汉人杀其父志及弟谧、诜;赠傅虎幽州刺史。

刘琨迁徙到阳曲居住,召集流散的人员。卢谌是刘粲的参军,逃跑投奔了刘琨。汉杀了他的父亲卢志以及弟弟卢谧、卢诜。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27]十二月,汉主聪立皇后张氏,以其父为左光禄大夫。

[27]十二月,汉君主刘聪把张氏立为皇后,任她父亲张为左光禄大夫 .

[28]彭仲荡之子天护帅群胡攻贾疋,天护阳不胜而走,疋追之,夜坠涧中,天护执而杀之。汉以天护为凉州刺史。众推始平太守麴允领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权,鼎遂杀综。麴允与抚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合兵攻鼎,鼎出奔雍,为氐窦首所杀。

[28]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带领胡人们攻打贾疋,彭天护表面上假装失败而退走,贾疋追击,夜里掉到山涧中,彭天护把他抓住杀了。汉让彭天护任凉州刺史。大家推举始平太守麴允兼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夺权力,阎鼎于是杀了梁综。麴允与扶夷护军索,冯太守梁肃联合兵力攻打阎鼎,阎鼎出奔雍州,被氐人窦首杀死。

[29]广平游纶、张豺拥众数万,据苑乡,受王浚假署;石勒遣夔安、支雄等七将攻之,破其外垒。浚遣督护王昌帅诸军及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弟匹、文鸯、从弟末部众五万攻勒于襄国。

[29]广平人游纶、张豺拥有几万人,占据苑乡,王浚让他们在那儿暂时代理原官行使职权,石勒派遣夔安、支雄等七个将领攻打他们,攻破了外围的营垒。王浚派遣都护王昌率领各军,以及辽西公段疾陆眷,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段文鸯、堂弟段末等人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攻打石勒。

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诸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疾陆眷大造攻具,将攻城,勒众甚惧。勒召将佐谋之曰:“今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吾欲悉众与之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之种,段氏最为勇悍,而末尤甚,其锐卒皆在末所。今闻疾陆眷刻日攻北城,其大众远来,战斗连日,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宜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余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帐,彼必震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末败,则其余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密为突门。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自突门出击之,城上鼓噪以助其势。苌攻末帐,不能克而退。末逐之,入其垒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疾陆眷收其余众,还屯渚阳。

段疾陆眷在渚阳驻扎,石勒派多名将领去攻打,都被段疾陆眷打败。段疾陆眷大量制造攻城的器具,打算攻城,石勒的部众都非常惧怕。石勒召集部将参佐等官员商议说:“现在城墙堑壕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没有救援,因此我想用全力与他决战,怎么样?”武将们都说:“还不如坚守使敌人疲惫,等待他们退还时再打击他们。”张宾、孔苌说:“鲜卑部落当中,段氏最为骁勇骠悍,而段末更加突出,他们的­精­锐部队都在段末那里。今天听说段疾陆眷几天之内就要攻打北城,他的军队从远方来,又连日战斗,认为我们孤独无援兵力微弱,不敢出去交战,斗志一定松懈懒惰。我们最好暂且不出去,让他们觉得我们胆怯,在北城墙凿出二十几条暗道,等待他们来到时,兵阵还没有排列稳定,出其不意,直冲段末的军帐,他们一定震惊惧怕而来不及安排对策,打败他们是必定无疑的。段末失败了,其他军队就不攻自溃了。”石勒听从了这个计策,秘密设置暗道暗门。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 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的武将士卒有的甚至放下兵器躺着,就命令孔苌带领­精­锐兵士从暗门中突袭,城上擂鼓呐喊助威,孔苌进攻段末的军帐,不能攻破便撤退,段末追击,进入孔苌的军垒门,被石勒的军队所擒获。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都退走。这时孔苌乘胜追击,杀得尸横三十多里,缴获铠甲马匹五千多。段疾陆眷召集剩余部众,退到渚阳驻扎。

勒质末,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许之。文鸯谏曰:“今以末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得无为王彭祖所怨,招后患乎!”疾陆眷不从,复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三弟为质而请末。诸将皆劝勒杀末,勒曰:“辽西鲜卑健国也,与我素无仇,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报之,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疾陆眷引归,王昌不能独留,亦引兵还蓟。勒召末,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末在涂,日南向而拜者三。由是段氏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

石勒以段末为人质,派使者去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同意了。段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段末一人的缘故而把面临灭亡的敌人放跑,该不会被王浚所怨恨,而招来后患吧?”段疾陆眷不听,又用铠甲马匹金银去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的三弟作人质而请求换回段末。各将领都劝石勒杀了段末,石勒说:“辽西鲜卑是强健的国家,与我们向来没有仇,这次是受王浚的指使罢了。现在杀一个人而去与一个国家结怨仇,不是办法。放他回去,他们一定会深深地感念我,不再被王浚所用。”于是用丰厚的金子、布、帛回报他,派石虎去与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拜为兄弟。段疾陆眷带兵回归辽西,王昌没有力量单独留下,也率兵还归蓟州。石勒召来段末,与他宴饮,并宣誓结为父子,便让他回辽西。段末在路上。每天都朝南三拜。从此段氏一心附从石勒,王浚的势力于是衰败。

游纶、张豺请降于勒。勒攻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浚复以邵举行冀州刺史,保信都。

游纶、张豺向石勒请求投降。石勒攻打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让邵举任冀州刺史,防守信都。

[30]是岁大疫。

[30]这一年,全国大肆流行传染病。

[31]王澄少与兄衍名冠海内,刘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及在荆州,悦成都内史王机,谓为己亚,使之内综心膂,外为爪牙。澄屡为杜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无忧惧之意,但与机日夜纵酒博弈,由是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屡谏,不听。

[31]王澄年轻时,名声就与哥哥王衍一起名扬海内,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清朗,而内心实际易动而侠义,这样来处世,难得好死。”等王澄到荆州,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他仅次于自己,让他对内成为综理事务的心腹臂膀,对外成为得力帮手。王澄多次被杜打败,声望与实际都有所减损,但仍是傲然自得,心里没有一点忧虑惧怯,只是与王机日夜纵情喝酒对弈,因此上下都与他不一条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而王澄不听。

澄自出军击杜,军于作塘。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迎应詹为刺史,詹以冲无赖,弃之,还南平,冲乃自称刺史。澄惧,使其将杜蕤守江陵,徙治孱陵,寻又奔沓中。别驾郭舒谏曰:“使君临州虽无异政,然一州人心所系,今西收华容之兵,足以擒此小丑,柰何自弃,遽为奔亡乎!”澄不从,欲将舒东下。舒曰:“舒为万里纪纲,不能匡正,令使君奔亡,诚不忍渡江。”乃留屯沌口。琅邪王睿闻之,召澄为军谘祭酒,以军谘祭酒周代之,澄乃赴召。

王澄自己出兵攻打杜,在作塘驻扎。以前在山简处任参军的王冲聚集部众迎接应詹当刺史,应詹因为王冲不可靠,离开他返回南平,王冲于是自称刺史。王澄惧怯,派自己的部将杜蕤防守江陵,自己把治所迁徙到孱陵,不久又逃奔沓中。别驾郭舒劝谏王澄说:“您到荆州虽然没有特殊的政绩,但仍是一州的人心所寄托的,现在您把华容县的军队从西边调回,完全能够擒获这个小丑,怎么能够自己放弃,仓惶地逃走呢?”王澄不接受,想带着郭舒往东走。郭舒说:“我担任着处理一州纪纲法度的职务,不能够扶正州务,现在您外出逃亡,实在不忍心渡江。”于是就留守在沌口。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就征召王澄担任军咨祭酒,以军咨酒祭周代替他原来的职务,王澄于是应召而来。

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密等叛迎杜,别将王真袭沔阳,狼狈失据。征讨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共击,敦进屯豫章,为诸军继援。

周刚到荆州时,建平的流民傅密等人叛离,去迎接杜,杜的别将王真袭击沔阳,周于是狼狈地失去所守。征讨都督王敦派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一起攻打杜,王敦进军到豫章驻扎,作为各支军队的后援。

王澄过诣敦,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敦怒,诬其与杜通信,遣壮士扼杀之。王机闻澄死,惧祸,以其父毅、兄矩皆尝为广州刺史,就敦求广州,敦不许。会广州将温邵等叛刺史敦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余人入广州。讷遣兵拒之,将士皆机父兄时部曲,不战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王澄前去拜访王敦,自认为名声一直在王敦之上,还想按照以往的想法轻侮王敦。这次王敦大怒,诬陷他与杜有信使来往,派壮士把王澄掐死。王机听说王澄死了,害怕受牵连,因为自己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都曾经当过广州刺史,就到王敦那里请求到广州任职,王敦不允许。正遇到广州的武将温邵等人叛离刺史郭讷,迎接王机去当刺史,王机于是带着家奴、门客一千多人到了广州。郭讷派兵阻击王机,但部将兵士都是王机父亲、哥哥任职时的人马,因而不战却迎上去投降,郭讷于是辞职,把职务交给王机。

[32]王如军中饥乏,官军讨之,其党多降;如计穷,遂降于王敦。

[32]王如的军中饥饿困乏,官军征讨他们,王如的属下大多投降。王如没有办法,于是向王敦投降。

[33]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皆卒。,之孙也,美风神,善清谈;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

[33]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都去世了。卫是卫的孙子,风韵

神气很优美,善于清谈。常常认为别人没有做到的,能够在情理上宽恕,遭人意外的冒犯,也能够用道理来排遣,所以终身都没有表露出高兴或生气的神­色­。

[34]江阳太守张启杀益州刺史王异而代之。启,翼之孙也,寻病卒。三府文武共表涪陵太守向沈行西夷校尉,南保涪陵。

[34]江阳太守张启杀了益州刺史王异,自己取代了王异的职务。张启是张翼的孙子。但不久就病死了。益州三个官府的官员一起表奏涪陵太守向沈担任西夷校尉,到南面守卫涪陵。

[35]南安赤亭羌姚弋仲东徙榆眉,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35]南安赤亭羌人姚弋仲向东迁徙到榆眉,戎人、汉人携带妻儿老小跟随他的人有几万,姚弋仲自称护羌护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孝愍皇帝上建兴元年(癸酉、313)

晋愍帝建兴元年(癸酉,公元313年)

[1]春,正月,丁丑朔,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著青衣行酒。庾珉、王隽等不胜悲愤,因号哭;聪恶之。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二月,丁未,聪杀珉,隽等故晋臣十余人,怀帝亦遇害。大赦,复以会稽刘夫人为贵人。

[1]春季,正月,丁丑朔(初一),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派晋怀帝身穿青衣巡行酌酒劝饮。庾珉、王隽等人不胜悲愤,因此而放声大哭。刘聪讨厌他们。正好有人告发庾珉等人商谋在平阳接应刘琨。二月,丁未(初一),刘聪杀庾珉、王隽等原晋朝的大臣十多人,晋怀帝也遇害。刘聪宣布大赦,重新让会稽刘夫人当贵人。

荀崧曰:怀帝天姿清劭,少

著英猷,若遇承平,足为守文佳

主。而继惠帝扰乱之后,东海

专政,故无幽、厉之衅而有流亡

之祸矣!

荀崧曰:怀帝天资清高,年轻时就以英俊志

向远大而著名,如果遇到天下太平,完全能够成

为保持礼乐制度的很好的君主。但继惠帝时局

势纷乱之后,东海王司马越独揽朝政,所以没有

周幽王、周厉王的罪孽而却有流亡的灾祸。

[2] 乙亥,汉太后张氏卒,谥曰光献。张后不胜哀,丁丑,亦卒,谥曰武孝。

[2]乙亥(二十九日),汉太后张氏去世,谥号为光献。张皇后非常悲哀,丁丑(疑误),也去世了,谥号为武孝。

[3]己卯,汉定襄忠穆公王彰卒。

[3]己卯(疑误),汉定襄忠穆公王彰去世。

[4]三月,汉主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为之起仪殿。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是以光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今有晋遗类,西据关中,南擅江表;李雄奄有巴、蜀;王浚、刘琨窥窬肘腋;石勒、曹嶷贡禀渐疏;陛下释此不忧,乃更为中宫作殿,岂目前之所急乎!昔太宗居治安之世,粟帛流衍,犹爱百金之费,息露台之役。陛下承荒乱之余,所有之地,不过太宗之二郡,战守之备,非特匈奴、南越而已。而宫室之侈乃至于此,臣所以不敢不冒死而言也。”聪大怒曰:“朕为天子,营一殿,何问汝鼠子乎,乃敢妄言沮众!不杀此鼠子,朕殿不成!”命左右:“曳出斩之!并其妻子同枭首东市,使群鼠共|­茓­!”时聪在逍遥园李中堂,元达先锁腰而入,即以锁锁堂下树,呼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计,而陛下杀臣。朱云有言:‘臣得与龙逢、比­干­游,足矣!’”左右曳之不能动。

[4]三月,汉主刘聪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为她建造仪殿。廷尉陈元达恳切地劝谏,认为:“天生百姓而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并不是用千万百姓的生命满足一个人穷奢极欲。晋朝廷无道,大汉受命于天,百姓翘首以待,差不多可以稍加养息。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粗布,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双层的坐垫,皇后妃嫔也不穿绫罗绸缎,拉车的马匹不喂粟谷,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处宫殿,加上一再兴兵作战,军粮运输不停,饥馑、疾病流行,造成|人们死的死、逃的逃,但您还想大兴土木,这难道是作百姓的父母的想法吗?现在晋朝的残余还在西边占据着关中地区,南边把持着江东地区;李雄占据着巴蜀地区;王浚、刘琨窥伺着我们的肘腋之处;石勒、曹嶷贡奉与禀告越来越少,陛下不为这一切担忧,却又在宫廷中建造殿堂,这难道是目前所急需的吗?过去汉文帝处于安定的社会,稻谷布帛十分丰盛,仍然珍惜百金的费用,停止修建露台的劳役。陛下接受的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所占有的地方,不过汉文帝时的两个郡,需要征战和防御的,也并不仅仅是匈奴、南越。而皇宫的奢侈却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我不敢不冒死来说这几句话。”刘聪勃然大怒说:“朕身为天子,建造一个殿堂,为什么要问你这样的鼠辈呢?你竟敢胡说八道扰乱大家的情绪,不杀掉这个鼠辈,朕的殿堂就建不成!”向左右随从发出命令:“拖出去杀了!连他的妻、子一起在东市悬首示众,让这群老鼠进到一个墓|­茓­里去!”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里,陈元达事先拿锁锁住腰进去,进去后便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下,大声呼喊:“我所说的,是为社稷大业考虑,而陛下却要杀掉我。汉朝朱云说:‘我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这就满足了!’”随从们拉不动他。

大司徒任、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易等叩头出血曰:“元达为先帝所知,受命之初,即引置门下,尽忠竭虑,知无不言。臣等窃禄偷安,每见之未尝不发愧。今所言虽狂直,愿陛下容之。因谏诤而斩列卿,其如后世何!”聪默然。

大司徒任,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一起叩头叩得出血,说:“陈元达为先帝刘渊所赏识器重,受命立汉之初,就把他安排在门下,他也一直尽忠竭虑,知无不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职位上苟且偷安,每次见到他时没有不感到惭愧的。今天他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狂妄直率,但希望陛下能够宽容他。因为直言劝谏而杀列卿,这让后世怎么办?”刘聪沉默不语。

刘后闻之,密敕左右停刑,手疏上言:“今宫室已备,无烦更营,四海未壹,宜爱民力。廷尉之言,社稷之福也,陛下宜加封赏;而更诛之,四海谓陛下何如哉!夫忠臣进谏者固不顾其身也,而人主拒谏者亦不顾其身也。陛下为妾营殿而杀谏臣,使忠良结舌者由妾,远近怨怒者由妾,公私困弊者由妾,社稷阽危者由妾,天下之罪皆萃于妾,妾何以当之!妾观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心常疾之,不意今日身自为之,使后世视妾由妾之视昔人也!妾诚无面目复奉巾栉,愿赐死此堂,以塞陛下之过!”聪览之变­色­。

刘皇后听说后,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对陈元达的刑罚,亲笔写了奏疏给刘聪,说:“现在宫室已经齐备,用不着再营建新的,四海还没有统一,应当珍惜百姓的财力。廷尉陈元达的直言是社稷的福气,陛下应该加以赏赐。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要怎么来评说陛下呢?直言进谏的忠臣固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拒绝进谏的君主也是不考虑自身的­性­命。陛下为了给我营建宫殿而杀劝谏的大臣,这样,使忠良之臣缄口不言是因为我,远近都产生怨恨愤怒是因为我,公私两方面的困窘弊害也是因为我,使国家社稷面临危险还是因为我,天下的大罪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怎么能承担得起呢?我观察发现,自古以来造成国破家亡的,没有不从­妇­人开始。我心里常常为之痛心,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这样,使得后世的人看我,就像我看古人一样!我实在没有脸面再伺侯您,希望您允许我就死在这个殿堂里,来弥补陛下的过错!”刘聪看完后脸­色­都变了。

任等叩头流涕不已。聪徐曰:“朕比年已来,微得风疾,喜怒过差,不复自制。元达,忠臣也;朕未之察。诸公乃能破首明之,诚得辅弼之义也。朕愧戢于心,何敢忘之!”命等冠履就坐,引元达上,以刘氏表示之,曰:“外辅如公,内辅如后,朕复何忧!”赐等谷帛各有差,更命逍遥园曰纳贤园,李中堂曰愧贤堂。聪谓元达曰:“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任等人仍然流着泪不停地叩头。刘聪才慢慢地说溃岛“朕近年以来,因为中了点风,喜怒超过限度,不能自己控制。陈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看出来。各位能够磕破头让我了解他,确实是深明辅佐之臣的职责。我的惭愧藏在心中,怎么敢忘掉呢?”说着让任等人整理好冠带鞋履坐下,又叫陈元达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说:“在外有像您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有像皇后这样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赏赐给任等人不同数量的稻谷与布帛,把逍遥园改称为纳贤园,李中堂改称为愧贤堂。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现在反倒使朕怕你了!”

[5]西夷校尉向沈卒,众推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维率吏民北出,欲向巴东;成将李恭、费黑邀击,获之。

[5]西夷校尉向沈去世。大家推举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兰维带领官吏百姓向北进发,想到巴东去。成汉部将李恭、费黑共同攻打,擒获兰维。

[6]夏,四月,丙午,怀帝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寻以索为卫将军、领太尉,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6]夏季,四月,丙午(初一),晋怀帝被害的凶信传到长安,皇太子举行哀悼,加戴冠冕。壬申(二十七日),即皇帝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任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为尚书右仆­射­,兼领吏部、京兆尹。当时长安城中,户不满百家,蒿草荆棘丛生,公室私家的车乘只有四辆,文武百官没有官服、印章绶带,只有授官桑木板和官署名号而已。不久任索为卫将军、兼太尉,军政大事,全部委交给索。

[7]汉中山王曜、司隶校尉乔智明寇长安,平西将军赵染帅众赴之,诏麴允屯黄白城以拒之。

[7]汉中山王刘曜、司隶校尉乔智明进犯长安,平西将军赵染带领军队也赶去参战,晋朝诏令麴允到黄白城去抵御。

[8]石勒使石虎攻邺,邺溃,刘演奔廪丘,三台流民皆降于勒。勒以桃豹为魏郡太守以抚之;久之,以石虎代豹镇邺。

[8]石勒派石虎攻打邺城,邺城溃败,刘演逃奔廪丘,三台的流民全部向石勒投降。石勒让桃豹担任魏郡太守进行管理。过了一段时间,又让石虎代替桃豹镇守邺城。

初,刘琨用陈留太守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用李述为兖州刺史;述欲攻求,琨召求还。及邺城失守,琨复以刘演为兖州刺史,镇廪丘。前中书侍郎郗鉴,少以清节著名,帅高平千余家避乱保峄山,琅邪王睿就用鉴为兖州刺史,镇邹山。三人各屯一郡,兖州吏民莫知所从。

当初,刘琨任用陈留太守焦求为兖州刺史,荀藩又任用李述为兖州刺史。李述想攻打焦求,刘琨就把焦求召回来。邺城失守后,刘琨又让刘演任兖州刺史,镇守廪丘。前中书侍郎郗鉴,年轻时就以清高的节­操­著名,带领高平的一千多户人家到峄山避乱防卫。琅邪王司马睿任用郗鉴为兖州刺史,镇守邹山。这样,李述、刘演、郗鉴三人在一郡之内各守一处,兖州的官吏百姓不知听从谁好 .

[9]琅邪王睿以前庐江内史华谭为军谘祭酒。谭尝在寿春依周馥。睿谓谭曰:“周祖宣何故反?”谭曰:“周馥虽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馥见寇贼滋蔓,欲移都以纾国难,执政不悦,兴兵讨之,馥死未逾时而洛都沦没。若谓之反,不亦诬乎!”睿曰:“馥位为征镇,握强兵,召之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谭曰:“然,危而不持,当与天下共受其责,非但馥也。”

[9]琅邪王司马睿任用前庐江内史华谭为军咨祭酒。华谭曾经在寿春依附于周馥。司马睿对华谭说:“周馥为什么反叛?”华谭说:“周馥虽然死了,天下仍还有直言之士。周馥看到强盗窃贼越来越多,想迁都来解除困难,当局不高兴,派兵征讨他,结果周馥死了还没有一个时辰,都城洛阳就沦陷了。如果说周馥反叛,不是冤枉吗?”司马睿说:“周馥身居征镇戍守地方的军事要职,掌握强大的兵力,朝廷召他而他不入朝,朝廷危险的时候而不能扶助,也算是天下的罪人。”华谭说:“是这样,朝廷危险而不能扶助,他应该与全国的将领一起受到责难,不仅仅是周馥一个人。”

睿参佐多避事自逸,录事参军陈言于睿曰:“洛中承平之时,朝士以小 心恭恪为凡俗,以偃蹇倨肆为优雅,流风相染,以至败国。今僚属皆承西台余弊,养望自高,是前车已覆而后车又将寻之也。请自今,临使称疾者,皆免官。”睿不从。三王之诛赵王伦也,制己亥格以赏功,自是循而用之。上言“昔赵王篡逆,惠皇失位,三王起兵讨之,故厚赏以怀向义之心。今功无大小,皆以格断,乃至金紫佩士卒之身,符策委仆隶之门,非所以重名器,正纪纲也,请一切停之!”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出为谯郡太守。

司马睿的参佐幕僚大多逃避事务求得自己安逸,录事参军陈对司马睿说:“洛阳太平安定的时候,朝臣们认为小心谨慎属守职责的是平庸,认为傲慢放纵是优雅,这种风气流行感染,以致国家败亡。现在您的幕僚属下也都效法继承了洛阳时的弊病,修养名望自以为高,这是前面的车子已经翻了而后面的车子又将重蹈覆辙。请求从今以后,接受职任却又称病不行使职责的,全部免去他们的官职。”司马睿不听。齐王司马、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三王诛杀赵王司马伦时,制定《己亥格》来奖赏功勋,从此沿习使用。陈上书说:“过去赵王司马伦篡权叛逆、惠皇帝失去地位,三王举兵征讨他,因此用丰厚的奖赏来感念响应举义的人心。现在功劳不论大小,都按照《己亥格》来确定奖赏,结果造成本来是丞相等高级官员佩带的金印紫绶挂到了一般士卒的身上,用来调兵遣将的凭信符节,命官授爵的策书送给了仆从隶卒的家门之中,这不是重视国家礼仪制度、匡正法律纲纪的作法,请求把这一切都停下来!”陈出身贫寒低贱,多次进行这样义正辞严的议论,王府中大多都厌恶他,于是派陈去担任谯郡太守。

[10]吴兴太守周,宗族强盛,琅邪王睿颇疑惮之。睿左右用事者,多中州亡官失守之士,驾御吴人,吴人颇怨。自以失职,又为刁协所轻,耻恚愈甚,乃­阴­与其党谋诛执政,以诸南士代之。事泄,忧愤而卒,将死,谓其子勰曰:“杀我者,诸伧子也;能复之,乃吾子也。”

[10]吴兴太守周,宗族很强盛,琅邪王司马睿对他很猜疑忌惮。而司马睿身边任职的,大多是中州地区丢弃官职逃离职守的士人,他们来管理吴地的人,吴人都很怨愤。周自己因为失去职位,又被刁协所轻蔑,羞耻愤怒更加强烈,于是就和他的属下密谋杀掉执政的大臣,而以南方人士取代他们。事情泄露,周忧愤交加而死。临死时,对他儿子周勰说:“杀死我的是那些中州侉子,能够实现我的设想的,就是我的儿子。”

[11]石勒攻李恽于上白,斩之。王浚复以薄盛为青州刺史。

[11]石勒在上白攻打李恽,把他杀了。王浚又任命薄盛为青州刺史。

[12]王浚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段疾陆眷,欲与之共击石勒,疾陆眷不至。浚怒,以重币赂拓跋猗卢,并檄慕容等共讨疾陆眷。猗卢遣右贤王六将兵会之,为疾陆眷所败。遣慕容翰攻段氏,取徒河、新城,至阳乐,闻六败而还,翰因留镇徒河,壁青山。

[12]王浚派枣嵩督领各军在易水驻扎,召段疾陆眷,想与他一起攻打石勒,段疾陆眷不来。王浚发怒,用重金贿赂拓跋猗卢,并向慕容等人传发檄文,要共同讨伐段疾陆眷。拓跋猗卢派右贤王拓跋六带领军队去与王浚会合,结果被段疾陆眷打败。慕容派慕容翰去攻打段氏,攻取了徒河、新城,到达阳乐,听说拓跋六失败,慕容翰因此留在徒河镇守,在青山建立营垒。

初,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北依王浚,浚不能存抚,又政法不立,士民往往复去之。段氏兄弟专尚武勇,不礼士大夫。唯慕容政事修明,爱重人物,故士民多归之。举其英俊,随才授任,以河东裴嶷、北平阳耽、庐江黄泓、代郡鲁昌为谋主,广平游邃、北海逄羡、北平西方虔、西河宋及封抽、裴开为股肱,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岌弟真、兰陵缪恺、昌黎刘斌及封奕、封裕典机要。裕,抽之子也。

当初,躲避战乱的中原士人百姓,大多向北依附王浚,王浚却不能体恤安抚,又加上行政法律都没有建立,所以士人、百姓又都离开了他。而段氏兄弟只知武夫之勇,不能用礼仪对待士大夫。只有慕容政事整饬清明,爱惜重视

人物,所以士人、百姓都大多投奔他。慕容选拔其中的英俊人才,按照他们的才能安排职任,让河东人裴嶷、北平人阳、庐江人黄泓、代郡人鲁昌担任主要谋臣,让广平人游邃、北海人逄羡、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以及封抽、裴开作为重要臣僚,让平原人宋该、安定人皇甫岌、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兰陵人缪恺、昌黎人刘斌以及封奕、封裕等人掌管机要枢密事务。封裕是封抽的儿子。

裴嶷清方有­干­略,为昌黎太守,兄武为玄菟太守。武卒,嶷与武子开以其丧归,过,敬礼之,及去,厚加资送。行及辽西,道不通,嶷欲还就。开曰:“乡里在南,柰何北行!且等为流寓,段氏强,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国丧乱,今往就之,是相帅而入虎口也。且道远,何由可达!若俟其清通,又非岁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岂可不慎择其人。汝观诸段,岂有远略,且能待国士乎!慕容公修行仁义,有霸王之志,加以国丰民安,今往从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开乃从之。既至,大喜。阳耽清直沈敏,为辽西太守,慕容翰破段氏于阳乐,获之,礼而用之。游邃、逄羡、宋,皆尝为昌黎太守,与黄泓俱避地于蓟,后归。王浚屡以手书召邃兄畅,畅欲赴之,邃曰:“彭祖刑政不修,华、戎离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久,兄且磐桓以俟之。”畅曰:“彭祖忍而多疑,顷者流民北来,命所在追杀之。今手书殷勤,我稽留不往,将累及卿。且乱世宗族宜分,以冀遗种。”邃从之,卒与浚俱没。宋该与平原杜群、刘翔先依王浚,又依段氏,皆以为不足托,帅诸流寓同归于。东夷校尉崔毖请皇甫岌为长史,卑辞说谕,终莫能致;招之,岌与弟真即时俱至。辽东张统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王乙弗利相攻,连年不解。乐浪王遵说统帅其民千余家归,为之置乐浪郡,以统为太守,遵参军事。

裴嶷清廉公正,有办事的才能和谋略,曾任晋昌黎太守,兄裴武任玄菟太守。裴武去世,裴嶷与裴武的儿子裴开送丧回故乡,在经过慕容那里时,慕容恭敬而待之以礼,离开时,送给他们丰厚的资财。走到辽西,道路不通,裴嶷想回去投奔慕容。裴开说:“故乡在南方,怎么能向北走呢?再说同样是流离失所寄人篱下,段氏强大,慕容氏微弱,何必离开这里而到慕容那里去呢?”裴嶷说:“中原处于死丧战乱中,现在去中原,是一起投入虎口。再说道路遥远,怎么才能到达呢?如果等待中原清明畅通,又不是可以按年月期待的。现在想找一个寄托立足的地方,怎么能不谨慎地选择这样的人。你看段氏几兄弟,难道有远大的谋略吗,能够很好地对待士人吗?慕容公修养德行,有仁义,有实现霸王之业的志向,加上他国富民安,现在去跟随他,向高处可以建立功名,对下可以庇护宗族,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裴开于是听从了叔父裴嶷的安排。到了以后,慕容非常高兴。阳清廉耿直沉毅机敏,任辽西太守,慕容翰在阳乐打败段氏时,抓获阳,慕容待之以礼而任用他。游邃、逄羡、宋,都曾经担任昌黎太守,与黄泓一起都在蓟地避乱,后来才投奔慕容。王浚多次用亲笔信征召游邃的哥哥游畅,游畅想应召前往,游邃说:“王浚不整饬刑法政务,华人、戎人都叛离了他,依我推测,他一定不能长久,哥哥你暂且逗留一段时间等等看。”裴畅说:“王浚残忍而多疑,近来流民往北而来,他命令部下追杀他们。现在亲笔写信态度殷勤,我停留在这 儿不去,将要牵累你。再说乱世当中,宗族应当分开,以期望留下宗族的后代。”裴邃这才同意了,但不久裴畅与王浚一起都死了。宋该与平原人杜群、刘翔都是先依靠王浚,转而又依靠段氏,认为他们都不值得寄托,而带领各流亡的家族一起归附了慕容。东夷校尉崔毖请皇甫岌担任长史,用谦恭的态度劝说,终究没有能把皇甫岌召来。而慕容招呼他们,皇甫岌与弟弟皇甫真当时就一起到了。辽东张统占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王乙弗利交战,连年不断。乐浪人王遵劝说张统带领所辖百姓一千多家投奔慕容,慕容为他设置乐浪郡,让张统任太守,王遵任参军。

[13]王如余党涪陵李运、巴西王建等自襄阳将三千余家入汉中,梁州刺史张光遣参军晋邈将兵拒之。邈受运、建赂,劝光纳其降,光从之,使居成固。既而邈见运、建及其徒多珍宝,欲尽取之,复说光曰:“运、建之徒,不修农事,专治器仗,其意难测,不如悉掩杀之,不然,必为乱。”光又从之。五月,邈将兵攻运、建,杀之。建婿杨虎收余众击光,屯于厄水;光遣其子孟苌讨之,不能克。

[13]王如的残余部众涪陵人李运、巴西人王建等人从襄阳带领三千多户人家进入汉中地区,梁州刺史张光派参军晋邈带兵阻止。晋邈接受了李运、王建的贿赂,劝张光接纳他们的投降。张光同意了,让他们居住在成固。不久晋邈发现李运、王建及其部众有很多珍宝,想全部拿过来,就又对张光说:“李运、王建的部众们,不进行农业生产,而专门制造兵器,他们的意图很难预料,不如乘其不备把他们全部杀了,不然,他们一定会作乱。”张光又听从了他。五月,晋邈带兵攻打李运、王建,把他们杀了。王建的女婿杨虎收拾起剩余的部众攻打张光,驻扎在厄水,张光派他儿子张孟苌讨伐他们。但不能取胜。

[14]壬辰,以琅邪王睿为左丞相、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南阳王保为右丞相、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诏曰:“今当扫除鲸鲵,奉迎梓宫。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直造平阳,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之师三十万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同赴大期,克成元勋。”

[14]壬辰(十八日),朝廷以琅邪王司马睿担任左丞相、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以南阳王司马保任右丞相、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诏书说:“现在应当扫除像刘聪那样的大鱼,奉迎怀帝的灵柩。命令幽、并两州带领三十万兵率直接进兵平阳,右丞相应当率领秦州、凉州、梁州、雍州的军队三十万人直接到长安,左丞相率领所属的二十万­精­锐兵士直接到洛阳,共同奔赴约定的大业,完成伟大的功勋。”

[15]汉中山王曜屯蒲坂。

[15]汉中山王刘曜在蒲坂屯兵。

[16]石勒使孔苌击定陵,杀田徽;薄盛率所部降勒,山东郡县,相继为勒所取。汉主聪以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乌桓亦叛王浚,潜附于勒。

[16]石勒派孔苌攻打定陵,杀了田徽。薄盛带领所属军队向石勒投降,崤山以东的各个郡县,相继被石勒占取。汉主刘聪任石勒为侍中、征东大将军。乌桓人也叛离了王浚,暗中归附于石勒。

[17]六月,刘琨与代公猗卢会于陉北,谋击汉。秋,七月,琨进据蓝谷 ,猗卢遣拓跋普根屯于北屈。琨遣监军韩据自西河而南,将攻西平。汉主聪遣大将军粲等拒琨,骠骑将军易等拒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助守西平。琨等闻之,引兵还。聪使诸军仍屯所在,为进取之计。

[17]六月,刘琨与代公拓跋猗卢在泾北会合,商议攻汉。秋季,七月,刘琨进发占据蓝谷,拓跋猗卢派遣拓跋普根驻扎在北屈。刘琨派遣监军韩据从西河往南,打算攻打西平。汉主刘聪派遗大将军刘粲等人阻击刘琨,骠骑将军刘易等人阻击拓跋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人协助守卫西平。刘琨等人听说后,带兵回师。刘聪让各支军队仍驻扎在原地,作为进取的安排。

[18]帝遣殿中都尉刘蜀诏左丞相睿以时进军,与乘舆会于中原。八月,癸亥,蜀至建康,睿辞以方平定江东,未暇北伐。以镇东长史刁协为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刘隗为司直,邵陵内史广陵戴邈为军谘祭酒,参军丹阳张为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雅为记室参军,谯国桓宣为舍人,豫章熊远为主簿,会稽孔愉为掾。刘隗雅习文史,善伺候睿意,故睿特亲爱之。

[18]愍帝派遣殿中都尉刘蜀诏令左丞相司马睿按时进军,与皇帝的乘舆在中原相会。八月,癸亥(二十日),刘蜀到达建康,司马睿推辞说,刚刚平定江东地区,没有余暇北伐。司马睿让镇东长史刁协任丞相左长史,从事中郎彭城人刘隗任司直,邵陵内史广陵人戴邈任军咨祭酒,参军丹阳人张任从事中郎,尚书郎颍川人钟雅任记室参军,谯国人桓宣任舍人,豫章人熊远任主簿,会稽人孔愉任掾。刘隗平素熟习文史,善于体察司马睿的心意,所以司马睿特别亲近宠爱他。

熊远上书,以为:“军兴以来,处事不用律令,竞作新意,临事立制,朝作夕改,至于主者不敢任法,每辄关谘,非为政之体也。愚谓凡为驳议者,皆当引律令、经传,不得直以情言,无所依准,以亏旧典。若开塞随宜,权 道制物,此是人君之所得行,非臣子所宜专用也。”睿以时方多事,不能从。

熊远上书,认为:“兴兵以来,处理事务不依照法令,各官署都竞相自作主张,遇事临时建立制度,但朝令夕改,又导致主事的人不敢承担责任,每当决断时都要报告请示,这不是执政的法度。我认为凡是对决策提出异议的,都应该引用法令和经传典籍,不得简单地用情理来论说,没有一定的标准作依据从而损害原有的典制。如果放任让大家都按照自认为合适的措施行事,都用权宜变通的方法处理事务,这是君主所能够作的,而不是臣下所应当独自使用的。”司马睿因为当时事情很多,没有能够同意。

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及渡江,左丞相睿以为军谘祭酒。逖居京口,纠合骁健,言于睿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宗室争权,自相鱼­肉­,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土。今遗民既遭残贼,人思自奋,大王诚能命将出师,使如逖者统之以复中原,郡国豪杰,必有望风响应者矣!”睿素无北伐之志,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使自召募。逖将其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当初,范阳人祖逖,年轻时就有大志向,曾与刘琨一起担任司州的主簿,与刘琨同寝,夜半时听到­鸡­鸣,他踢醒刘琨,说:“这不是令人厌恶的声音。”就起床舞剑。渡江以后,左丞相司马睿让他担任军咨祭酒。祖逖住在京口,聚集起骁勇强健的壮士,对司马睿说:“晋朝的变乱,不是因为君主无道而使臣下怨恨叛乱,而是皇亲宗室之间争夺权力,自相残杀,这样就使戎狄之人钻了空子,祸害遍及中原。现在晋朝的遗民遭到摧残伤害后,大家都想着自强奋发,大王您确实能够派遣将领率兵出师,使像我一样的人统领军队来光复中原,各地的英雄豪杰,一定会有闻风响应的人!”司马睿一直没有北伐的志向,他听了祖逖的话以后,就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仅仅拨给他千人的口粮,三千匹布,不供给兵器,让祖逖自己想办法募集。祖逖带领自己私家的军队共一百多户人家渡过长江,在江中敲打着船桨说:“祖逖如果不能使中原清明而光复成功,就像大江一样有去无回!”于是到淮­阴­驻扎,建造熔炉冶炼浇铸兵器,又招募了二千多人然后继续前进。

[19]胡亢­性­猜忌,杀其骁将数人。杜曾惧,潜引王冲之兵使攻亢。亢悉­精­兵出拒之,城中空虚,曾因杀亢而并其众。

[19]胡亢­性­格猜忌多疑,因此杀了自己的骁勇部将多人。杜曾感到恐惧,暗自勾结王冲的军队让他们攻打胡亢。胡亢出动全部­精­锐部队阻击王冲,而城中空虚,杜曾趁机杀了胡亢,接管了他的部众。

[20]周屯浔水城,为杜所困;陶侃使明威将军朱伺救之,退保泠口。侃曰:“必步向武昌。”乃自径道还郡以待之,果来攻。侃使朱伺逆击,大破之,遁归长沙。周出浔水投王敦于豫章,敦留之。陶侃使参军王贡告捷于敦,敦曰:“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乃表侃为荆州刺史,屯沔江。左丞相睿召周,复以为军谘祭酒。

[20]周屯兵浔水城,被杜围困,陶侃派明威将军朱伺前去救援,杜就退到泠口防卫。陶侃说:“杜一定会移兵武昌。”就从近路回到郡中等待杜,杜果然来进攻了。陶侃派朱伺迎头痛击,大败杜,杜自己逃回长沙。周离开浔水到豫章投奔王敦,王敦留下了他。陶侃派参军王贡向王敦报捷,王敦说:“如果没有陶候,就要失去荆州了!”于是表奏陶侃任荆州刺史,驻扎在沔江。左丞相司马睿征召周,又让他担任军咨祭酒。

[21]初,氐王杨茂搜之子难敌,遣养子贩易于梁州,私卖良人子一人,张光鞭杀之。难敌怨曰:“使君初来,大荒之后,兵民之命仰我氐活,氐有小罪,不能贳也?”及光与杨虎相攻,各求救于茂搜,茂搜遣难敌救光。难敌求货于光,光不与。杨虎厚赂难敌,且曰:“流民珍货,悉在光所,今伐我,不如伐光。”难敌大喜。光与虎战,使张孟苌居前,难敌继后。难敌与虎夹击孟苌,大破之,孟苌及其弟援皆死。光婴城自守。九月,光愤激成疾,僚属劝光退据魏兴。光按剑曰:“吾受国重任,不能讨贼,今得死如登仙,何谓退也!”声绝而卒。州人推其少子迈领州事,又与氐战没,众推始平太守胡子序领梁州。

[21]当初,氐人的大王杨茂搜的儿子杨难敌,派养子到梁州贩卖交易,私自买了良人的一个孩子,张光用鞭刑把这养子杀了。杨难敌怨恨地说:“您刚刚来此,经过大荒年以后,军队百姓的­性­命都需要仰仗氐人才能生存,氐人有小罪过,难道不能宽恕吗?”等到张光与杨虎交战时,双方都向杨茂搜求救,杨茂搜派杨难敌去救张光,杨难敌向张光索求货物,但张光不给。而杨虎却丰厚地贿赂杨难敌,并且说:“流民的的珍贵货物,都在张光处,现在征伐我,不如征伐张光。”杨难敌非常高兴。张光与杨虎交战,派张孟苌打前阵,杨难敌作后援。结果杨难敌与杨虎夹攻张孟苌,大败张孟苌,张孟苌与弟弟张援都死了。张光只好环城防守。九月,张光因愤怒激动而得病,僚属劝张光退到魏兴据守,张光按着剑说:“我接受了国家的重任,不能讨伐贼寇,今天死了如同登仙,为什么说撤退呢?”说完就死了。州里的人们推举他的小儿子张迈代行州刺史的职务,结果又与氐人交战而死。大家又推举始平太守胡子序兼行梁州刺史的职务。

[22]荀藩薨于开封。

[22]荀藩在开封去世。

[23]汉中山王曜、赵染攻允于黄白城,允累战皆败;诏以索为征东大将军,将兵助允。

[23]汉中山王刘曜、赵染在黄白城攻打允,允多次出战都失败了。朝廷诏令任索为征东大将军,带兵去援助允。

[24]王贡自王敦所还,至竟陵,矫陶侃之命,以杜曾为前锋大都督,击王冲,斩之,悉降其众。侃召曾,曾不至。贡恐以矫命获罪,遂与曾反击侃。冬,十月,侃兵大败,仅以身免。敦表侃以白衣领职。侃复帅周访等进击杜,大破之,敦乃奏复侃官。

[24]王贡从王敦处回来,到竟陵,假称陶侃的命令,任杜曾为前锋大都督,攻打王冲,把王冲杀了。使王冲的部众全部归降。陶侃征召杜曾,杜曾不来。王贡害怕因为假称陶侃的命令而获罪,就与杜曾反叛攻打陶侃。冬季,十月,陶侃的军队大败,陶侃仅仅逃脱了­性­命。王敦表奏陶侃以布衣百姓的身分兼任现在职务,将功赎罪。陶侃又带领周访等人进攻杜,杜大败。王敦于是表奏恢复陶侃的职务。

[25]汉赵染谓中山王曜曰:“麴允率大众在外,长安空虚,可袭也。”曜使染帅­精­骑五千袭长安,庚寅夜,入外城。帝奔­射­雁楼。染焚龙尾及诸营,杀掠千余人;辛卯旦,退屯逍遥园。壬辰,将军麴鉴自阿城帅众五千救长安。癸巳,染引还,鉴追之,与曜遇于零武,鉴兵大败。

[25]汉赵染对中山王刘曜说:“麴允率领大军在外面,长安空虚,可以袭击。”刘曜让赵染率领五千­精­锐骑兵袭击长安,庚寅(疑误)夜,攻入外城。愍帝奔往­射­雁楼,赵染焚烧了龙尾以及各营帐,杀死抢掠一千多人。辛卯(二十日)早晨,赵染退到逍遥园驻扎。壬辰(二十一日),将军麴鉴从阿城率领五千人救长安,癸巳(二十二日),赵染带兵回师,麴鉴追击赵染,与刘曜在零武相遇 ,麴鉴的军队大败。

[26]杨虎 、杨难敌急攻梁州,胡子序弃城走,难敌自称刺史。

[26]杨虎、杨难敌紧急攻打梁州,胡子序弃城逃走,杨难敌自称刺史。

[27]汉中山王曜恃胜而不设备,十一月,麴允引兵袭之,汉兵大败,杀其冠军将军乔智明;曜引归平阳。

[27]汉中山王刘曜倚仗胜利而不设防备,十一月,麴允带兵袭击刘曜,汉 兵大败,麴允杀了汉冠军将军乔智明。刘曜带兵返回平阳。

[28]王浚以其父字处道,自谓应“当涂高”之谶,谋称尊号。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掾高柔切谏,浚皆杀之。燕国霍原,志节清高 ,屡辞征辟,浚以尊号事问之,原不答。浚诬原与群盗通,杀而枭其首。于是士民骇怨,而浚矜豪日甚,不亲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枣嵩、朱硕,贪横砖尤甚。北州谣曰:“府中赫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调发殷烦 ,下不堪命,多叛入鲜卑。从事韩咸监护柳城,盛称慕容能接纳士民,欲以讽浚;浚怒,杀之。

[28]王浚根据他父亲的字处道,自认为应验了“当途高”的谶语,图谋称帝。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掾高柔恳切地劝谏,王浚把他们都杀了。燕国人霍原,志气节­操­清明高洁,多次辞去王浚的任命。王浚又以称帝的事问他,霍原不回答。王浚就诬陷霍原与强盗们勾结,杀了霍原并悬首示众。这样士人、百姓都很震骇怨恨,而王浚骄纵狂妄越来越厉害,不闻政事,所任用的人都是苛刻的小人、枣嵩、朱硕贪婪骄横更为突出。北州有民谣说:“府中赫赫,是朱丘伯;十囊五囊,尽入枣郎。”朱硕字丘伯。调遣征发非常频繁,下面不堪忍受,大多叛离投奔鲜卑。从事韩咸守护柳城,盛赞慕容能 够接纳士人、百姓,想来讽喻王浚,王浚发怒,把他杀了。

浚始者唯恃鲜卑、乌桓以为强,既而皆叛之。加以蝗旱连年,兵势益弱。石勒欲袭之,未知虚实,将遣使觇之,参佐请用羊祜、陆抗故事,致书于浚。勒以问张宾,宾曰:“浚名为晋臣,实欲废晋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其欲得将军,犹项羽之欲得韩信也。将军威振天下,今卑辞厚礼,折节事之,犹惧不信,况为羊、陆之亢敌乎!夫谋人而使人觉其情,难以得志矣。”勒曰:“善!”十二月,勒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多赍珍宝,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为殿下驱除尔。伏愿陛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又遗枣嵩书,厚赂之。

王浚开始只是因为倚仗着鲜卑人、乌桓人而强大,但不久鲜卑、乌桓都叛离了他。加上连年蝗灾、旱灾,军队势力更加衰弱。石勒想袭击王浚,但不知他的虚实,打算派使者去侦察,参佐请石勒效法羊祜、陆抗以交邻之礼对待敌方的前例给王浚去信。石勒因此问张宾,张宾说:“王浚名义上是晋朝的大臣,实际上想废掉晋朝自立为帝,只是怕四海的英雄无人相从罢了,他想得到将军您,就像项羽想得到韩信一样。将军威震天下,现在用谦恭的言辞丰厚的礼物,降低身分去对待他,还怕他不信,何况是羊、陆那样势均力敌呢?图谋他人却又使其能够察觉真情,就难以达到目的。”石勒说:“好!”十二月,石勒派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带上很多珍宝,给王浚奉表说:“我本来是小小的胡人,遭到饥饿变乱的时局,四处流浪屯守在困厄之地,流窜到冀州,想互相聚集保卫来挽救自己的­性­命。现在晋朝皇室沦灭,中原无主,殿下是州乡尊贵的名门望族,四海都尊崇,作帝王的人,不是您还有谁?石勒所以冒死起兵,诛讨凶暴作乱的人,正是为殿下驱除这些强寇妄贼罢了。希望殿下能够应天顺从民意,尽快登上皇位。石勒我尊奉拥戴殿下就像尊奉天地父母一样,殿下­体­察我的心意,也应该把我当作儿子一样看待呀!”又给枣嵩去信,并用厚重的礼物贿赂他。

浚以段疾陆眷新叛,士民多弃己去,闻勒欲附之,甚喜,谓子春曰:“石公一时豪杰,据有赵、魏,乃欲称藩于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将军才力强盛,诚如圣旨。但以殿下中州贵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顾以帝王自有历数,非智力之所取,虽强取之,必不为天人之所与故也。项羽虽强,终为汉有。石将军之比殿下,犹­阴­­精­之与太阳,是以远鉴前事,归身殿下,此乃石将军之明识所以远过于人也,殿下又何怪乎!”浚大悦,封子春、肇皆为列侯,遣使报聘,以厚币酬之。

王浚因为段疾陆眷刚刚叛离,士人、百姓又大多离开了自己,听到石勒想来归附自己,大喜过望,对王子春说:“石公是当世豪杰,占据有赵、魏地区,却想做我的藩属,这能是真的吗?”王子春说:“石将军才能力量都很强盛,确实如您所说。只是因为殿下是中州的尊贵的名门望族,威势达于夷人、华人地区,自古以来有胡人作为辅佐君主的名臣的情况,而没有作帝王的人。石将军不是厌恶帝王的地位而辞让给殿下,只是顾虑因为帝王自有天道气数,不是仅靠才智力量所能取得的,即使强行取得帝位,也一定不被上天与人们所承认的缘故。项羽虽然强大,但天下终究为汉朝所有。石将军与殿下相比,就像月亮之于太阳,所以鉴于历史情况,才投身于殿下,这是石将军远见卓识所以远远超过他人的地方,殿下有什么可奇怪的呢?”王浚听后非常高兴,把王子春、董肇都封为侯,派使者报告这个聘任,并且重金酬谢他们。

游纶兄统,为浚司马,镇范阳,遣使私附于勒;勒斩其使以送浚。浚虽不罪统,益信勒为忠诚,无复疑矣 .

游纶的哥哥游统,担任王浚的司马,镇守范阳,派使者暗自依附于石勒,石勒杀了他的使者并送给王浚。王浚虽然没有以罪罚游统,却更加相信石勒的忠诚,不再怀疑。

[29]是岁,左丞相睿遣世子绍镇广陵,以丞相掾蔡谟为参军。谟,克之子也。

[29]这一年,左丞相司马睿派长子司马绍镇守广陵,让丞相掾蔡谟担任参军。蔡谟是蔡克的儿子。

[30]汉中山王曜围河南尹魏浚于石梁,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遣兵救之,曜分兵逆战于河北,败之;浚夜走,获而杀之。

[30]汉中山王刘曜在石梁包围了河南尹魏浚,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派兵救援魏浚,刘曜分兵在河北迎战,打败了他们。魏浚连夜逃走,刘曜抓获后把他杀了。

[31]代公猗卢城盛乐以为北都,治故平城为南都;又作新平城于水之阳,使右贤王六镇之,统领南部。

[31]代公拓跋猗卢在盛乐县筑城作为北都,把旧平城作为南都,又在水的北面建新平城,派右贤王拓跋六镇守,总管南部地区事务。

资治通鉴第八十九卷

晋纪十一 孝愍皇帝下建兴二年(甲戌、314)

晋纪十一 晋愍帝建兴二年(甲戌,公元314年)

[1]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出西方而东行。

[1]春季,正月,辛未(初一),有个像太阳似的东西殒落到地下,又接连出现三个太阳,从西方朝东行。

[2]丁丑,大赦。

[2]丁丑(初七),宣布大赦。

[3]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3]有流星从牵牛星处出来,进入紫徽星座,星光照亮了地面,后坠落在平阳以北,变成­肉­,长三十步,宽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对此感到厌恶,就询问公卿大臣。陈元达认为是“后宫女宠太多,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天象日月运转的道理,与人事有什么相关?”刘聪的皇后刘氏很贤慧明达,刘聪做得不符合道理,刘氏每次都规劝让他改正。己丑(十九日),刘氏去世,谥号为武宣。从此刘聪的宠女爱姬竞相争先,后宫中失去了秩序。

[4]聪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4]刘聪设置了丞相等七公;又设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各配备二千兵士,让他的儿子们来担任;又设置左、右司隶,各辖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一个内史;又设置单于左右辅,各统领胡、羯、鲜卑、氐、羌、乌丸等六类共十万帐落,每一万帐落设一个都尉;设置左、右选曹尚书,共同负责选举事务。从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地位都仅次于仆­射­。让自己的儿子刘粲担任丞相、兼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为晋王。以江都王刘延年担任录尚书六条事,让汝­阴­王刘景任太师,王育任太傅,任任太保,马景任大司徒,朱纪任大司空,中山王刘曜任大司马。

[5]壬辰,王子春等及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

[5]壬辰(二十二日),王子春和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把他强壮的兵士、­精­锐的兵器都藏起来,用老弱残兵空虚的府帐给使者看,郑重地向北拜会使者接受王浚的信。王浚送给石勒标志风雅的麈尾,石勒假装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悬挂在墙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他所赐的物品,就像见到他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约定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又给枣嵩去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勒问浚之政事于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二。”浚大悦,益骄怠,不复设备。

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情况,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无粮可吃,而王浚囤积了一百多万粟谷,却不赈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劳役征发频繁,忠臣贤士从他身边离开,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离。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而王浚毫无察觉,若无其事,一点没有惧祸之意,刚刚又重新设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石勒按着几案笑着说:“王浚确实能够抓到了。”王浚派的使者返回蓟地,都说:“石勒目前兵力阵势孤独衰弱,忠诚而无二心。”王浚非常高兴 ,更加骄纵懈怠,不再安排防务。

[6]杨虎掠汉中吏民以奔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以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6]杨虎掳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起兵赶走了杨难敌。杨难敌离开,张咸把这块地盘送给成汉,这样汉嘉、涪陵、汉中等地 ,都被成汉所占有。成汉主李雄任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雄虚己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乱,而蜀独无事,年谷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朱提审、建宁爨皆归之。巴郡尝告急,云有晋兵。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品,爵位滥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也。

李雄虚心而喜欢贤能,按照人的才能安排他们职任,让太傅李骧在内管理教化百姓,李凤在外招抚怀柔,刑法政令宽大简明,监狱中没有长期不定罪的囚犯。兴办学校,设置史官。成汉的赋税、百姓中成年男子每年每人交纳三斛谷,成年女子减半,病人再减半。每户的赋仅仅几丈绢,几两绵。事情少劳役很少征发,百姓大多很富裕,新归附的人都免除徭役。当时天下大乱,而只有蜀地无事,一年谷物几熟,以至于门户不闭、路不拾遗。汉嘉的夷人首领冲归,朱提的审、建宁的爨都去投靠成汉。巴郡曾经告急,说出现晋朝军队。李雄说:“我常常忧虑晋琅邪王势力微弱,很快会被石勒消灭,对此深感忧虑,没有想到他们还能进行军事行动,这使人感到高兴。”但是,李雄朝廷中没有礼仪和品秩,爵位过于冗滥,官吏也没有俸禄的等级,向百姓索取给养。军队也没有队伍建制,号令不够严肃,这些是成汉所欠缺的。

[7]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为副刺史。

[7]二月,壬寅(初二),晋朝任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为平西郡公;任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二州诸军事;任荀组为司空。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任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因为张轨年老有病,任命他儿子张担任副刺史。

[8]石勒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不意。今军严经日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柰何?”宾四:“彼三方智勇无及将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吾所未了,右侯已了之,吾复何疑!”

[8]石勒戒严,将要袭击王浚,但犹豫不决没有发兵。张宾说:袭击敌人,应该出其不意,现在军队戒严一整天还不出发,莫非是害怕刘琨以及鲜卑人、乌桓人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怎么呢?“张宾说:”他们三个方面才智和胆略没有比得上将军您的,将军即使远征,他们也一定不敢妄动,再说他们未必知道将军能够孤军深入一千里而夺取幽州。轻装的军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如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等他们商议后出师,我们已回来了。再说刘琨、王浚,虽然他们名义上同属晋朝的大臣,实际上却是仇敌。如果我们给刘琨去信,送去人质请求停战,刘琨一定为我们的顺服而高兴,对王浚的灭亡而称快,最终不会为救王浚而袭击我们。用兵贵在神速,不要拖延时间。“石勒说:”我所没有了却的,右侯已决断,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之所致也!”

于是举火把连夜行军,到达柏人县,杀主簿游纶,这是因为他哥哥游统在范阳,害怕他泄露军情的缘故。又派遣使者拿着信笺给刘琨送去人质,自己述列罪恶,请求以讨伐王浚来报效刘琨。刘琨大喜过望,向州郡传布檄文,声称:“我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用攻克幽都来赎罪。现在应乘便派拓跋六向南袭击平阳,清除伪逆皇帝刘聪,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顺应天意使百姓安定,辅助尊奉皇室,这是多年一直积累的诚心请神灵庇佑的结果。”

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生以五百骑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于襄国市。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急速派人告诉王浚,将要指挥军队阻击石勒,游统制止这个行动。王浚的将领参佐都说:“胡人贪婪不讲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攻打石勒。”王浚发怒说:“石公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有敢说攻打的人,杀!”大家都不敢再说。王浚安排宴会准备接待石勒。壬申(初三),石勒早晨到蓟城,喝叱守门卫士开门。开门后石勒怀疑有埋伏的军队,就先驱赶几千头牛羊进城,声称是给王浚奉上礼物,实际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王浚这才有些恐惧,坐立不安。石勒进入城里后,纵兵抢掠,王浚身边的官员请示防御石勒,王浚还不允许。石勒登上中庭,王浚于是走出殿堂,石勒的部众抓住了他。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与她并排坐着,押着王浚站在前面。王浚骂道:“胡奴调戏你老子,为什么这样凶恶叛逆!”石勒说:“您地位高于所有大臣,掌握着强大的军队,却坐视朝廷倾覆,竟不去救援,还想尊自己为天子,难道不是凶恶叛逆吗?又任用­奸­诈贪婪的小人,残酷虐待百姓,杀死迫害忠良,祸害遍及整个燕土,这是谁的罪呀!”石勒派他的将领王洛生用五百骑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兵士们把他捆绑住拉出,在襄国的街市上把他杀了。

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虐,孤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贰。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勖之孙也。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余,盐米各十余斛而已。勒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勒仅而得免。

石勒杀了王浚指挥下的一万­精­锐兵士。王浚的部将参佐争相到军门请罪,馈赠贿赂交相送来。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没有到。石勒把他们召来 斥责说:“王浚残暴凶虐,我讨伐而诛杀他 ,大家都来庆贺谢罪,二君偏偏要与他一同作恶,将怎么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几代为晋朝做官,承受着晋朝给予的光荣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晋朝的藩镇大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讲究德义,专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为什么要逃脱呢?请让我们赴死。”说完不拜辞而昂然出去。石勒又召他们进来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礼对待他们。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历数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搞乱政事,是幽州的祸患;斥责游统任职不忠,把他们都杀了。查抄没收王浚的部将参佐、亲戚的巨额家产,唯独裴宪、荀绰仅有百余套书,盐、米各有十几斛而已。石勒说:“我并不因为取得幽州而高兴,而是为得到你们二人感到高兴。”任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分别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回到故乡。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二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以前尚书燕国人刘翰担任幽州刺史,戍守蓟城,安排了郡县长官后回师。孙纬出兵阻击,石勒仅得以逃脱。

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带着王浚首级向汉报捷。汉任石勒为大都督、都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个郡,石勒坚持推辞,仅仅接受了两个郡罢了。

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余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军队来攻打汉,正遇到拓跋猗卢所辖的一万多家成分复杂的胡人密谋接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赶赴与刘琨所约的行动。刘琨得知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非常害怕,上奏表说:“东北地区八个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以前晋朝所安排的州牧,只有我留存下来。石勒占据襄国,与我仅隔一座山,早晨出兵晚上就能到达,各个城堡都震骇惊恐,虽然心怀忠诚与仇恨,但是也力不从心呀!”

刘翰不欲从石勒,乃归段匹,匹遂据蓟城。王浚从事中郎阳裕,之兄子也,逃奔令支,依段疾陆眷。会稽朱左车、鲁国孔纂、泰山胡母翼自蓟逃奔昌黎,依慕容。是时中国流民归者数万家,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

刘翰不想附从石勒,于是投靠段匹,段匹于是便占据了蓟城。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哥哥的儿子,逃奔到令支县,依附于段疾陆眷。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等从蓟城逃奔昌黎,依附于慕容。当时中原投奔慕容的流民有几万家,慕容为冀州人设置冀阳郡,豫州人设置成周郡,青州人设置营丘郡,并州人设置唐国郡。

[9]初,王浚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子为督护。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续曰:“凡立大攻,必杖大义。君,晋之忠臣,柰何从贼以自污乎!”会段匹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皆曰:“今弃勒归匹,其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续遣刘胤使江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9]当初,王浚以邵续任乐陵太守,驻扎在厌次县。王浚失败,邵续依附于石勒,石勒以邵续的儿子邵任督护。王浚所管辖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弃职投奔邵续,对邵续说:“凡是建立大功,一定要依仗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为什么顺从贼寇玷污自己呢?”正好段匹来信邀请邵续一同投靠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同意了这个邀请。他手下的人都说:“现在离弃石勒而投靠段匹,那邵怎么办?”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顾惜儿子而作叛臣吗?”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石勒听说后,杀了邵。邵续派遣刘胤作为使者到江东,司马睿让刘胤担任参军,任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派兵包围邵续,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邵续,石勒带兵离去。

[10]襄国大饥,谷二升直银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10]襄国饥荒严重,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11]杜将王真袭陶侃于林障,侃奔滠中。周访救侃,击兵,破之。

[11]杜带领王真到林障袭击陶侃,陶侃逃奔滠中。周访救援陶侃,打败了杜的军队。

[12]夏,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世子摄父位。

[12]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危,下达遗令:“文武官员,一定要使百姓安定,一方面报国,一方面宁家。”己丑(二十日),张轨去世。长史张玺等人表奏张轨的长子张代理他父亲的职务。

[13]汉中山王曜、赵染寇长安。六月,曜屯渭,染屯新丰,索将兵出拒之。染有轻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强,吾取之如拉朽;索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而后食。”与战于城西,染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

[13]汉中山王刘曜、赵染进犯长安。六月,刘曜在渭驻扎,赵染在新丰驻扎。索带兵出去阻击。赵染有轻视索的表现,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主大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不是对手,将与我们拼命,不能够轻视。”赵染说:“司马模那么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索这小子,难道还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早晨,率领几百轻骑兵迎着索的军队而去,说:“抓到索以后再吃饭。”索与赵染在新丰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归。懊悔说:“我不听鲁徽的话以致失败,有什么脸面见他!”先命令杀掉鲁徽,鲁徽说:“将军您愚鲁刚愎所以失败,却又忌恨残害在你前面胜过你的人,诛杀忠良以发泄愤恨,天地报应尚在,您难道能有善终吗?”朝廷诏令任命索为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奉制书行事。

曜、染复与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于曜;毕,复婴城固守。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帅鲜卑五百余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肇,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率众归矩。汉主聪召曜还屯蒲坂。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军队进发长安,允在冯翊迎战,结果允失败,收兵。夜里,袭击殷凯军营,殷凯失败而死。刘曜于是回师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屯列三处包围他。郭默粮食吃完了,就把妻儿送到刘曜那里当人质,请求在刘曜处买粮,买完粮食,郭默又关闭四周城门固守。刘曜发怒,把郭默的妻儿沉到河中而攻打郭默。郭默想到新郑投奔李矩,李矩派自己的外甥郭诵去迎接郭默,结果兵少而不敢向前。这时刘琨派遣参军张肇带领五百多鲜卑骑兵到长安,因道路不通,正往回走,路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军。结果,汉军远远看到鲜卑骑兵,不战而走,这样郭默便率众归了李矩。汉主刘聪召刘曜回到蒲坂驻扎。

[14]秋,赵染攻北地,允拒之,染中弩而死。

[14]秋季,赵染攻打北地,遭到允阻击,赵染身中弩箭而死。

[15]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谷二斛。

[15]石勒开始命令所据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征收二匹帛、二斛谷。

[16]冬,十月,以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6]冬季,十月,朝廷任张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17]十一月,汉主聪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总百揆。粲少有俊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谏,国人始恶之。[17]十一月,汉主刘聪任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领文武百官。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当了宰相后,骄纵奢侈独断专行,疏远贤能亲近­奸­诈机巧的人,严厉苛刻,一意孤行不听规劝,开始遭到国人的憎恶。

[18]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18]周勰根据他父亲的遗言,利用吴地士人的怨恨,密谋叛乱。他派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收揽聚合部众,来讨伐王导、刁协,江南豪杰纷纷前来归附他,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他。

三年(乙亥、315)

三年(乙亥,公元315年)

[1]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有众数千,欲奉周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以平寇,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忠果有谋,请独使往,足以诛续。”睿从之。昼夜兼行,至郡,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不肯入,牵逼与俱。坐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叱郡传教吴曾格杀之。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不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睿以札为吴兴太守,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如旧。

[1]春季,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拥有几千人,想尊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听说后,非常惊恐,把这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不敢冒然举事。徐馥的部众害怕,就攻打徐馥,把他杀了,孙弼也被杀死。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发兵讨伐他。王导说:“现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敌寇,派兵多了会使得我们根基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派周独自带兵前往,完全能够诛杀周续。”司马睿采纳了这个建议。周日夜兼程,到了郡城,正要进去,在城门遇到周续,就对周续说:“正要与您一起去拜会府君孔侃,有话要说。”周续不肯进去,周拉着逼迫他一起去。进去坐定后,周对孔侃说:“您为什么安排乱贼坐下?”周续的衣服里常常藏着刀,随即拿起刀逼临周,周喝令郡传教吴曾杀了周续。周便想去诛杀周勰,周札不同意,就将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把他杀了。周不回家看望母亲,就直接离开了,他的母亲跌跌撞撞地追他。司马睿让周札任吴兴太守,周任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并不深究,并像以前一样抚慰周勰。

[2]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2]朝廷诏令平东将军宋哲驻扎在华­阴­。

[3]成主雄立后任氏。

[3]成汉主李雄把任氏立为皇后。

[4]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4]二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兼豫州牧,任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幽、冀三州诸军事。刘琨推辞司空的职务,不接受。

[5]南阳王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世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余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5]南阳王司马模失败后,都尉陈安前往秦州把司马模的长子司马保送回,司马保命令陈安率领一千多兵士讨伐叛乱的羌人,对陈安的宠信待遇很深重。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就诬陷陈安,说陈安有异心,请司马保除掉他,司马保不同意。张春就埋伏了刺客刺杀陈安。陈安被刺伤,纵马驰骋回陇城,派使者到司马保那里,并不断地给司马保进贡献礼。

[6]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质而奉之者,庶几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柰何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代王,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6]朝廷诏令进封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安排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封邑。拓跋猗卢向刘琨要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刘琨派遣莫含前往。莫含不想走,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我无能而仍能够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完全是靠代王的力量。我之所以一心竭尽财产,并拿长子作为人质而对待代王,就是希望也许能够为朝廷洗雪大耻。你想当忠臣。为什么顾惜能够在一起共事的小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献身的大节呢?”去为代王做事,成为他的心腹,这是全州所依赖的呀。“莫含于是走了。拓跋猗卢非常重用莫含,常常让他参与制定大计。

猗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幼相携而行;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拓跋猗卢用法严峻,国人中有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被处死,这个部落就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有人问:“去哪儿?”回答说:“去接受死刑。”没有一人敢逃跑躲藏。

[7]王敦遣陶侃、甘卓等讨杜,前后数十战,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相睿,睿不许。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傥以旧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启呈其书,且言“,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今悔恶归善,宜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海太守王运受降,赦其反逆之罪,以为巴东监军。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遂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彦,斩之,弘奔临贺。

[7]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前后几十次战斗,杜的官兵大多战死,就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司马睿不同意。杜给南平太守应詹去信,自述过去与应詹“共同讨伐乐乡,本来同喜同愁。后来在湘中,畏死求生,这才聚众。假如能够以过去交往的情分,为我说明真情,使我能尽效忠诚,参加列入举义的人们当中,或者北伐清理中原,或者西征攻取李雄,来赎我以前犯的罪过,即使是死的日子,也像是再生之年!”应詹替他呈交了这封信,并且说:“杜是益州的秀才,一直享有很好的名望,被乡里人所逼迫才聚众叛乱。现在悔恶从善,应当派使者去安抚接受他投降,以使江、湘地区的百姓安定。”司马睿就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接受杜投降,赦免了杜的叛逆罪行,并任杜为巴东监军。杜接受任命后,各将领却仍然不停地攻打他。杜非常愤怒,于是杀了王运重新反叛,派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了临川内史谢,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访攻打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往临贺。

[8]汉大赦,改元建元。

[8]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9]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余王并幼,固易夺也。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弗从。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不听朝会。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9]汉东宫延明殿降了血雨,太弟刘对此很厌恶,询问太傅崔玮、太保 许遐。崔玮、许遐对刘说:“皇上过去让殿下担任太弟是想安定人心罢了。他要让晋王刘粲当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已经产生很久了。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谁不迎合他的旨意附和他。现在又让晋王担任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殿下的东宫。国务军政大事,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另外亲王们也都安置营兵作为羽翼,殿下继承皇位的趋势已经没有了。殿下非但不能够继承皇位,而且早晚还有不测的危险,不如尽快安排对策。现在皇宫的禁卫有五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士,相国刘粲轻佻,正可以烦劳一个刺客解决。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去,他的军营可以袭击夺取。剩下的亲王都年纪幼小容易解决。如果殿下有心,那么两万­精­锐兵士举手之劳便可完成,擂鼓走入云龙门,禁卫的兵士,谁能不倒戈来欢迎殿下!不必忧虑大司马刘曜会有异常举动。”刘不同意。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说刘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拘捕关入专设的监狱,并安上其他罪名杀了。派冠威将军卜抽带兵监视守卫东宫,软禁刘不许他参加朝会。刘忧愤恐惧不知所措,上表请求贬为庶人,并把儿子们的封爵也全部免去,褒扬赞美晋王刘粲,请求以刘粲为继承人。但卜抽压住没有上报。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有众十余万,临河置戍。石勒表称:“嶷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聪恐勒灭嶷,不可复制,弗许。

[10]汉青州刺史曹嶷夺取了齐、鲁地区的全部郡县,自己镇守临,有十多万军队,沿黄河安排戍守。石勒上奏表说:“曹嶷有独据东方的想法,请去征讨他。”汉主刘聪担心石勒消灭了曹嶷,不能再控制石勒,因此不同意。

聪纳中护军靳准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聪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元达,聪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月光有秽行,元达奏之,聪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聪恨元达。

刘聪娶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把靳月光立为上皇后,把刘贵妃立为左皇后,把靳月华立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认为“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刘聪很不高兴,让陈元达任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提高陈元达的地位,实际上是剥夺他的权力。这样,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以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以陈元达任御史大夫,仪同三司。靳月光行为不端,陈元达奏报了这个情况,刘聪不得已废黜了她,靳月光羞惭愤恨而自杀,刘聪对陈元达也怀恨在心。

[11]夏,四月,大赦。

[11]夏季,四月,晋朝宣布大赦。

[12]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得金帛甚多;诏收其余以实内府。

[12]六月,有盗贼掘开汉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帛。诏令把剩下的金帛拿回来充实皇宫仓库。

[13]辛巳,大赦。

[13]辛巳(十九日),宣布大赦。

[14]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聪遣使谓之曰:“长安未平,宜以为先。”曜乃远屯蒲坂。

[14]汉大司马刘曜攻打上党,八月,癸亥(初二),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刘曜想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使者对他说:“长安还没有平定,应当把攻长安放在前面。”刘曜就回到蒲坂驻扎。

[15]陶侃与杜相攻,使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益骄横。

[15]陶侃与杜互相攻打,杜派王贡出去挑战,陶侃远远地对王贡说:“杜是益州的小官吏,盗用州库中的钱,他父亲死了也不去奔丧。你本来是好人,为什么要跟随他?天下难道有能够白头到老的贼寇吗?”王贡当初把脚横在马上,听了陶侃的话,面容变严肃,把脚放下来,陶侃知道可以使他动心,就又派遣使者告谕他,并割下头发做为信物,王贡于是向陶侃投降。杜的军队溃散逃走,他自己也死在路上。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克长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马睿按照皇帝的旨意宽赦他的部下,提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授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王敦开始自己选择安排刺史以下的官职,逐渐地更加骄纵蛮横。初,王如之降也,敦从弟爱如骁勇,请敦配己麾下。敦曰:“此辈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固请,乃与之。置左右,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杖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每谏之。敦怒其异己,密使人激如令杀。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许之。如舞剑渐前,恶而呵之,如直前杀。敦闻之,阳惊,亦捕如诛之。

当初,王如投降后,王敦的堂弟王棱珍惜王如的骁勇,请王敦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指挥下,王敦说:“这类人­奸­险蛮悍难以教养,你的­性­情急躁,不能宽容地对待他,反而成了祸患的根子。”王棱坚持请求,也就安排给了他。王棱把王如安排在自己身边,特别加以宠信。王如多次与王敦的部将们比试­射­箭及臂力,而王棱就用棍杖打他,王如深以为耻。等到王敦暗自产生对晋朝的异心,王棱经常劝谏他。王敦对王棱与自己有不一致的想法感到愤怒,就秘密派人去激王如让他杀掉王棱。王如趁着宴会空闲,请求舞剑助兴,王棱同意了。王如舞剑逐渐靠到王棱面前,王棱发怒而呵斥他,王如径直向前刺杀了王棱。王敦听说后,表面震惊,还是逮捕王如并把他杀了。

[16]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

[16]当初,朝廷听说张光死了,就命侍中第五猗担任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行。杜曾到襄阳迎接第五猗,并为哥哥的儿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军队一万人,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既破杜,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曾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于石城。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

陶侃打败杜后,乘胜进军攻打杜曾,有轻视杜曾的想法。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战斗,应当先了解双方的将领。现在您的部将,没有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轻视认为可以逼迫他。”陶侃不接受劝谏,进兵把杜曾包围在石城中。杜曾的军队骑兵多,偷偷打开城门用骑兵突破陶侃的兵阵,又从陶侃军队的背后,反攻陶侃,陶侃的军队死了几百人。杜曾将要到顺阳去,于是下马拜陶侃,告辞而离去。

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曾乃遁去。

当时荀崧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杜曾带领军队包围了他,荀崧兵少粮尽,想向以前的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救。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十三岁,带领几十个勇士,夜里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边战边向前,终于到达石览处。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救。周访派儿子周抚带领三千兵士,与石览一起救援荀崧,杜曾这才逃走。

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曾复帅流亡二千余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杜曾又给荀崧去信,请求讨伐丹水县的贼寇来报效,荀崧同意了他。陶侃给荀崧去信说:“杜曾凶恶狡猾,人们说‘鸱枭是吃自己母亲的动物’,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军中兵少,想借杜曾的力量作为外援,没有采纳。杜曾又带领流亡的二千余人包围襄阳,连续几天,没有攻下来就回师了。

[17]王敦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敦自陈。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谘祭酒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愤惋;又以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三千人屯口,西迎杜曾。为攀等所袭,奔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猗以拒。督诸军讨曾,复为曾所败。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谘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

[17]王敦所宠信的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多次诋毁陶侃。陶侃将要回江陵,想到王敦那儿去陈说解释。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以后就会出不来了。”陶侃不听。到了以后,王敦果然扣留住陶侃不放,后来王敦让他降职担任广州刺史,而派自己的堂弟丞相军谘祭酒王任荆州刺史。荆州的武将官吏郑攀、马隽等拜访王敦,给王敦上书,挽留陶侃,王敦发怒,不同意。郑攀等人因为陶侃刚刚消灭了大贼寇,却反而被贬黜,大家群情激愤;又因为王猜忌暴戾难以共事,郑攀于是率领部众三千人到口驻扎,向西迎接杜曾。王遭到郑攀等人的袭击,投奔到江安县。杜曾与郑攀等人又向北迎接第五猗来抵御王。王督率各支军队讨伐杜曾,又被杜曾打败。王敦猜测郑攀是接受了陶侃暗中劝告的旨意,就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将要杀陶侃,把陶侃押出来又带进去,来回四次。陶侃表情严肃地说:“您雄才大略善于决断,应该能够决断天下的大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说完就站起来向厕所走去。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就像左右手,哪里有截断人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于是放弃了猜测,就安排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便连夜出发,王敦提拔他的儿子陶瞻担任参军。

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以秘子寿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则子湛行州事以拒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督护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人们让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政事务。帐下督梁硕起兵攻打顾寿,把他杀了,梁硕于是独自控制了交州。王机认为自己是窃据广州,担心王敦讨伐,就向王敦请求改到交州任职。正遇到杜弘到王机这里投降。王敦想用王机的力量来讨伐梁硕,就把收降杜弘当作王机的功劳,让他转任交州刺史。王机到郁林,梁硕迎来前刺史则的儿子湛担任交州刺史,以抗拒王机。王机不能进去,就又与杜弘以及广州武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划再回去占据广州。陶侃到达始兴,州里的人都说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率前进。陶侃不听,直接到达广州,但广州所辖的各郡县都已经迎奉了王机。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知道了他的­阴­谋,上前攻打杜弘,把他打败了,在小桂抓获刘沈,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赶跑了王机。王机在路上病死,许高挖出他的尸体砍下首级。部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我已经显示了威名,还用得着派兵吗?只需一纸信函自然就平定了。”就给温邵去信告谕。温邵因恐惧而逃跑,陶侃的军队在始兴追上并抓获了温邵。杜弘也向王敦投降,广州于是平定。

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每天早晨把一百块砖搬到屋外,黄昏时又搬回到屋斋里。有人问他其中的缘故,陶侃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现在的生活过于优闲安逸,我担心那时不能够承担工作,所以自己活动活动罢了。”

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王敦让杜弘作部将,十分信任地用他。

[18]九月,汉主聪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侯,岁尽集上。

[18]九月,汉主刘聪派遣大鸿胪给石勒赏赐弓箭,用策书封石勒为陕东伯,可以独立自行征战讨伐,任命刺史、将军、郡守县令、分封列侯,到年底时再集中上报。[19]汉大司马曜寇北地,诏以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冬,十月,以索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拔冯翊,太守梁肃奔万年。曜转寇上郡。允去黄白城,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

[19]汉大司马刘曜进犯北地郡,晋朝诏令命允担任大都督、骠骑将军,抵御刘曜。冬季,十月,晋朝以索担任尚书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刘曜进军攻取了冯翊,太守梁肃逃奔到万年县。刘曜转而进犯上郡。允离开黄白城,到灵武驻军,因为兵力微弱,不敢冒然前进。

帝屡征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蛇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允欲奉帝往就保,索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愍帝多次向丞相司马保征召军队,司马保身边的官员都说:“被蝮蛇咬了手,壮士便截断手腕防止蛇毒蔓延。现在胡人贼寇士气正盛,应当暂时截断陇地的道路来观察事态的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现在蛇已经咬头,头难道也能截断吗?”司马保这才以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都督,等各军集中后始进发。允想护送愍帝到司马保那里,索说:“司马保得到了天子,一定会放纵他自己的私心。”于是就没有动。这样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进贡尊奉朝廷,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饥饿困乏,靠采集野生的谷子来生存。

[20]凉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僚属皆贺。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

[20]凉州军士张冰拾得一方印玺,印文是“皇帝行玺”,献给了张,僚属们都来祝贺。张说:“这不是作臣下的所能留存的。”派使者送到长安。

四年(丙子、316)

四年(丙子,公元316年)

[1]春,正月,司徒梁芬议追尊吴王晏,右仆­射­索等引魏明帝诏以为不可;乃赠太保,谥曰孝。

[1]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议追封吴王司马晏尊号,右仆­射­索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诏书为例,认为不能这样,于是追赠为太保,谥号为孝。

[2]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勋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余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准阖宗诏事之。

[2]汉宫宦官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恩宠信任而掌权。汉主刘聪到后宫游玩宴乐,有时三天不醒,有时一百天都不出后宫。从去年冬天开始不察视朝政,政事全部委交给相国刘粲,只有需判定大臣的生死或升降时才让王沈等人进宫报告。而王沈等人多数情况都不报告,而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决断,所以使得有些建立过功勋的旧臣不被任用,而有些­奸­诈、谄谀的小人却几天之内就提升到二千石俸禄的高官。连年兴兵征战,武将兵士没有一点钱、帛之类的奖赏;而后宫国威,给仆人侍僮的赏赐,一赏便是几千几万。王沈等人的车乘服饰、府第的规格都超过了亲王们,王沈等人的子弟以及表亲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而且都贪婪残忍成为百姓的祸害。靳准则以全宗族来阿谀奉承地对待王沈等人。

郭猗与准皆有怨于太弟,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柰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巳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军为大单于。三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余,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殿下傥不信臣,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欷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皮、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郭猗与靳准都和太弟刘有仇怨,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刘渊的长孙,皇上的嫡子,四海没有谁不把心寄托在您身上,为什么却想把天下传给太弟呢?况且我听说太弟刘与大将军刘骥密谋趁三月上旬的巳日宴会之机发动叛乱,事情成功,应允以皇上为太上皇,大将军刘骥为皇太子,又应允卫将军刘劢为大单于。三王都处于不被猜疑的地位,并且掌握着重兵,靠这条件来成就大事,没有不成功的。但是二王贪图一时的小利,不顾忌父亲、哥哥,他们一旦得逞,皇上怎么有能够保全的道理?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了。这样,东宫、相国、单于这些地位,将属于刘的儿子刘武陵兄弟,怎么肯让给别人呢?现在离出现灾祸的日子已经非常紧迫,应当尽快谋划这件事。我多次对皇上说起这件事,可皇上真诚地爱重亲情,因为我是刑余的宦官,终究不能让他相信,希望殿下不要泄露今天的谈话,秘密地表奏刘谋反的情况。殿下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召来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给他们以恩德,允许他们自首,再向他们询问,就一定会了解了。”刘粲同意了。郭猗暗自对王皮、刘说:“二王谋反的情况,皇上与相国刘粲都知道了,你们参与了吗?”二人惊骇地说:“没有。”郭猗说:“这件事已决定了处理办法,我只是怜悯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被灭族罢了!”说完抽泣着流泪。二人大为恐惧,连忙磕头哀求。郭猗说:“我替你们考虑,你们能采用吗?相国如果问你们,你们只说‘有此事’,如果相国斥责你们不事先启奏,你们就说:‘我们的确身负死罪,但是我们只考虑皇上宽厚仁爱、殿下也敦厚温和,如果我们说了而不被相信,就会遭到诬陷挑拨的罪名而被处死,所以不敢说了。’”王皮、刘答应了。刘粲召他们询问,两人来的时间不同,但所说的话相同,刘粲就认为刘谋反是真的了。

靳准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柰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令卜抽引兵去东宫。

靳准又对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己到东宫做皇位继承人,兼任相国,使天下早一点有所寄托。现在街谈巷议,都说大将军、卫将军想尊奉 太弟进行变乱,时间约定为春季三月。如果让太弟得到了天下,那么殿下将没有立足之地了。”刘粲说:“怎么办呢?”靳准说:“有人报告太弟要变乱,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应当放开对东宫的监视禁戒,使宾客能够往来出入,太弟高雅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怀疑解禁有什么问题。轻薄的小人中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为他谋划的人。这样以后我替殿下表奏太弟的罪行,殿下把太弟的宾客和与太弟有来往的人拘捕审问,有了狱案的供词以后,那皇上就没有不相信的道理。”刘粲于是命令负责监视禁戒东宫的卜抽带兵离开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中卜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俯首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高正直,平素就憎恶王沈等人,即使在公事场合,也未曾说过话。王沈等人深深地忌恨他们。侍中卜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完全可以翻天覆地,你们自己料想一下谁有东汉窦武那样与皇帝的亲近关系,谁有东汉陈蕃那样的贤能?”陈休、卜崇说:“我们已年过五十,职任地位已经很高了,只缺一死罢了!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怎么能俯首低眉为阉宦做事呢?走吧卜公,不要再说了?”

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泣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为庶人。

二月,汉主刘聪从后宫来到上秋阁,命令拘捕陈休、卜崇和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诞,一起杀了,这些人都是宦官所忌恨的。卜哭着劝谏刘聪说:“陛下正恭敬地召求贤能之士,却一个早晨杀戮七个卿大夫,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良,岂不是不可以吗?即使陈休等人有罪。陛下不把他们下送到有关部门,让他们的罪状暴露清楚,天下从哪儿了解呢?诏令还在我那里,没有敢宣布让大家知道,希望陛下能够仔细想一想。”说完磕头磕得流了血。王沈喝叱卜说:“卜侍中想抗拒诏令吗?”刘聪甩着衣袖走进去,罢免卜的官职贬为庶人。

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勃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诏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侯。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人王延等人都到皇宫上奏表劝谏说:“王沈等人假做圣旨,欺天瞒日,在宫内诌媚陛下,在宫外讨好相国,威势之盛权力之大可以与君主相比。还培养了很多­奸­佞党羽,危害遍及海内。他们知道陈休等人是忠臣,始终不渝地为国家尽心尽力,因此害怕陈休等忠臣们揭露他们的­奸­恶罪行,所以才巧妙地对陈休等进行诬蔑陷害。而陛下不仅没有察觉,还仓促地对忠臣处以极刑,天地也要为之痛心,社会上下都为之悲痛心惊。现在残留的晋朝还没有消灭,巴、蜀也不来朝见,石勒图谋占据赵、魏地区,曹嶷想在齐地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一处没有危险呢?却还宠信王沈等人再来增加麻烦,诛杀神巫巫咸、杀戮神医扁鹊,我们耽心这样会病入膏肓,成为不治之症,以后即使想抢救,也来不及了。请求免除王沈等人的官职,交付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这份奏表给王沈等人看,并笑道:“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带着,也都成了痴呆的人了。”王沈等人磕头哭着说:“我们都是小人,承蒙陛下错爱提拔,能够为陛下扫洒闺阁,而王公、朝臣嫉恨我们如同仇敌,又对陛下深感遗憾。愿陛下把我们放到鼎沸的油锅中,那么朝廷自然平和静穆了。”刘聪说:“这样的狂言乱语是很平常的,你们哪里值得痛恨呢?”刘聪向相国刘粲问王沈等人怎么样,刘粲非常称赞王沈等人忠心清廉。刘聪高兴了,把王沈等人封为列侯。

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诤。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太宰刘易又到皇宫上奏疏极力劝谏,刘聪大为愤怒,撕碎了这份奏疏。三月,刘易愤怒而死。刘易一向忠心率直,陈元达依靠他为后援,才得以尽心劝谏。刘易去世后,陈元达哭得非常悲痛,说:“《诗经》云:‘贤人死亡,国家必将窘困。’我既然不能再尽言了,还用得着沉默不语苟且偷生吗?”回去后便自杀了。

[3]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为嗣,使长子六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有骏马,日行五百里,猗卢夺之,以与比延。六来朝,猗卢使拜比延,六不从。猗卢乃坐比延于其步辇,使人导从出游。六望见,以为猗卢,伏谒路左;至,乃比延,六惭怒而去。猗卢召之不至,大怒,帅众讨之,为六所败。猗卢微服逃民间,有贱­妇­人识之,遂为六所弑。拓跋普根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灭之。

[3]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偏爱小儿子拓跋比延,想让他作为继承人,便让长子拓跋六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废黜了他的母亲。拓跋六有骏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便把马要过来送给拓跋比延。拓跋六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给拓跋比延行礼,拓跋六不答应。拓跋猗卢于是让拓跋比延乘坐自己辇乘,派人当先导和随从,出去巡游。拓跋六远远看见,还以为是拓跋猗卢,便在路左边伏首拜谒,来了一看,原来是拓跋比延,拓跋六羞惭愤怒地扬长而去。拓跋猗卢宣召他而不来,勃然大怒,率领军队讨伐拓跋六,结果被拓跋六打败。拓跋猗卢穿上百姓的衣服逃到百姓中,有一个贫贱的­妇­人认出了他,于是被拓跋六杀了。拓跋普根原先在外面镇守,听说后便来赴难,攻打拓跋六,把他消灭了。

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于琨。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振。

拓跋普根代立为首领,国中大乱,部落中新人与旧人互相猜忌,不断互相残杀。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很久以来一直辅佐拓跋猗卢,因此被大家依附,就谋划投奔刘琨,于是对大家说:“听说旧人忌恨新人强悍善战,想把新人全部杀掉,怎么办好呢?”晋人与乌桓人都震惊惧怕,说:“生死都跟随着二位将军!”于是与刘琨派在这儿当作人质的儿子刘遵率领晋人以及乌桓人三万家、十万头马牛羊去归附刘琨。刘琨非常高兴,亲自到平城抚慰接纳他们,刘琨的军队从此又振作起来。

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去世,他的儿子刚刚出世。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把拓跋普根的儿子立为首领。

[4]张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凡百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悦,从之;增瑾位三等。

[4]张下达命令:所属的官吏、百姓有能指出自己过错的,奖赏给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现在您处理政事,事无巨细,都是自己来决断,有时兴师发布命令,州府的其他官员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失误,无人代其受责。下级官吏们畏惧您的权威,都服从您的成命罢了。像这样,即使赏赐千金,终究也还是不敢说。我认为应当稍微减少一点儿您的聪明,凡是各种政事,都拿到下级官员们中去访求意见,使他们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然后选择采用,有益的建议自然会来,何必赏赐呢?”张高兴,采纳了这个建议。给隗瑾提升了三级。

遣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都督陕西诸军事,以弟茂为秦州刺史。

张派遣将军王该率领五千步兵、骑兵支援长安,并且送去郡县贡品清单。朝廷诏令任命张为都督陕西诸军事,命张的弟弟张茂任秦州刺史。

[5]石勒使石虎攻刘演于廪丘,幽州刺史段匹使其弟文鸯救之;虎拔廪丘,演奔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5]石勒派石虎到廪丘攻打刘演,幽州刺史段匹派他弟弟段文鸯救援刘演。石虎攻克了廪丘,刘演逃奔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抓获了刘演的弟弟刘启后就回去了。

[6]宁州刺史王逊,严猛喜诛杀。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余余家叛,降于成。

[6]宁州刺史王逊,严厉凶猛喜好杀人。五月,平夷太守雷、平乐太守董霸,带领三千多人家叛离,向成汉投降。

[7]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7]六月,丁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8]秋,七月,汉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将步骑三万救之。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石谷,允奔还灵武,曜遂取北地。

[8]秋季,七月,汉大司马刘曜围攻北地太守昌,大都督允率领三万步兵骑兵去救援。刘曜环绕着城墙纵火,浓烟滚滚遮蔽天日,派­奸­细造谣欺骗允说:“郡城已陷落,赶去也来不及了。”部众们听了后惊惧不已,四处 溃散。刘曜追击,在石谷打败允,允逃回灵武,刘曜于是占取了北地。

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悦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恣而士卒离怨。关中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

允­性­情仁慈宽厚,没有威严也不果断,喜欢拿爵位去取悦于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镇将军,具有掌握符节的资格,并担任侍中、常侍。村堡的首领,小的也都让他们借用银印、青绶,加将军的名号。但是恩惠却不施及下层兵士,所以造成将领们骄横放纵而士卒离心怨恨。关中危险变乱,允向焦嵩告急,焦嵩平常对允很轻慢,说:“必须允困窘,才去救他。”

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丧败,不敢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刘曜进发泾水以北地区,渭水以北各城全部溃败。刘曜抓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刘曜平常听说鲁充贤能,就让把他活着带来,见面时,赐给他酒说:“我得到了您,安定天下就不成问题了!鲁充说:”我身为晋朝将军,国家沦丧失败不敢求生。如果能蒙受您的恩德,就请让我快点死为幸。“刘曜说:”真是义士。“赐给他剑,让他自杀。梁纬的妻子辛氏,容貌美丽,刘曜召见她,打算娶她为妻,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死,从道义讲我不能自己活下去,再说一个­妇­人而侍奉两个丈夫,您难道需要这样做吗?“刘曜说:”真是贞女。“也听任她自杀,把鲁充与辛氏都按照礼制安葬了。

[9]汉主聪立故张后侍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有七人。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聪怒曰:“汝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发病卒。

[9]汉主刘聪把已故张皇后的侍从婢女樊氏立为上皇后,三个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玺印绶带的还有七个人。朝廷中宠信的小人掌权,刑罚奖赏混乱不堪。大将军刘敷多次哭着恳切的劝谏,刘聪说:“你想让父亲我尽快死呀?为什么早晚活生生地哭人!”刘敷忧虑激愤,得病去世。

河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其将石越帅骑二万屯并州,招纳流民,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聪遣使让勒,勒不受命,潜与曹嶷相结。

河东平阳遭受严重蝗灾,百姓流亡或饿死的有十之五六。石勒派他的部将石越率领二万骑兵到并州驻扎,招纳流民,投奔他的百姓有二十万户。刘聪派遣使者责备石勒,而石勒不服从,暗自与曹嶷相勾结。

[10]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安。

[10]八月,汉大司马刘曜进逼长安。

[11]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11]九月,汉主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召太弟刘义来相见。刘义容貌憔悴,鬓须头发都白了,哭着道谢,刘聪也因此痛哭。于是开怀饮酒极尽欢畅,对待刘义就像最初时一样。

[12]焦嵩、竺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华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强,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曲、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兵 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

[12]焦嵩、竺恢、宋哲都带兵救援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监督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个郡的军 队,驻扎在霸上,但都畏惧汉兵的强大不敢前进。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带兵去援救,在灵台攻打汉大司马刘曜,打败了他。胡崧担心国威重新振作,使得麴允、索的势力变强,就带领城西各郡军队驻扎在渭水以北地区不前进,随后回师槐里。

曜攻陷长安外城,允、索退保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不移。太仓有数十,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尽。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索二公也!”使侍中宗敞送降笺于曜。索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以仪同、万户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今索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 兵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宜早寤天命。”

刘曜攻陷长安的外城,允、索退到小城自守。内外断绝了联系,城中非常饥饿,一斗米值二两金子,人吃人,城里人死了一大半,兵士逃亡不能控制禁止,只有凉州义兵几千人,誓死不动。京城粮食仓库有几十个麦饼,允把饼弄碎做成粥来供愍帝食用,不久也吃光了。冬季,十一月,愍帝哭着对麴允说:“现在这样穷困,外无救援,应该忍受耻辱出去投降,使士人、百姓能够生存下来。”说完又感叹说:“耽误我的事业的,是允、索二公!”派侍中宗敞给刘曜送交投降书。索暗自留住宗敞,又派他的儿子去对刘曜说:“现在城中的粮食还足够维持一年,是不容易攻克的,如果 应允封索为 仪同、万户郡公,那就请求献城投降。”刘曜把他杀了送回尸首,说:“帝王之师,按照道义行事。我带兵十五年,从来没有靠诡计去打败敌人,一定是竭尽全部兵力打到底,然后占取该地。现在按索所说的这样,天下的恶人都一样,总是互相攻杀。如果军队、粮食确实没有用完,就可以尽力坚守;但如果军粮用尽兵势微弱,你们也就应该早点明白上天的旨意。”

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还宫。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壬寅,汉主聪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允伏地恸哭,扶不能起,聪怒,囚之,允自杀。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侯。以索不忠,斩于都市。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及诸郡守皆为曜所杀,华辑奔南山。

甲午(初十),宗敞到刘曜的兵营。乙未(十一日),愍帝谦恭地乘着羊车、袒露着臂膀、口含玉璧,用车拉着棺材从东门出去投降,群臣放声大哭,登车去拉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万分不能自已。御史中丞冯翊人吉朗感叹说:“我的才智不能为国家出谋划策,勇力也不能为国战死,怎么能忍心君臣相随,向贼寇低头称臣呢?”说完就自杀了。刘曜焚烧了愍帝所带的棺材,接受了他口含的玉璧,派宗敞侍奉着愍帝回宫。丁酉(十三日),刘曜把愍帝以及公卿大臣们迁到自己的兵营中。辛丑(十七日),把他们送到平阳,壬寅(十八日),汉君主刘聪来到光极殿,愍帝向前行稽首礼。允趴伏在地下痛哭,扶不起来,刘聪发怒,把他囚禁起来,允自杀。刘聪让愍帝任光禄大夫,封为怀安侯。以大司马刘曜担任假黄钺、大都督、都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为秦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麟嘉。根据允的忠心刚烈,追赠为车骑将军,谥号为节愍侯。又根据索的不忠,在都市把他杀了。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人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刘曜所杀,华辑逃奔南山。

­干­宝论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烈。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

­干­宝论曰:过去高祖宣皇帝司马懿,靠着他的雄才大略,顺应时势而崛起,­性­格深沉内向如同城府一样,但能用博大的胸怀宽容他人,使用算计权术驾驭人才,知人善任。于是百姓一致相信他的才能,晋朝的法度规模开始构建。世宗司马师承续了司马懿开创的基础,太祖司马昭继承了先辈事业,他们都粉碎了来自内部的­阴­谋,使前人的建立的事业更加辉煌灿烂。到世祖司马炎,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仁爱宽厚地对待百姓,节俭而保证用度,雍和而不放任,宽容而能够决断,统治遍及唐尧虞舜当年的疆域,所颁布的新历法延及遥远的边陲地区。当时出现了“天下无穷人”的民谣,即使还没有完全太平,也完全能够表明百姓安居乐业了。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变难继起。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戎、羯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武皇司马炎去世后,陵墓的泥土还没有­干­而变乱灾难连续发生。宗室的子弟没有帮助辅佐皇城,职位最高的大臣没有让百姓瞻仰的高贵形象,早晨是商朝的伊尹、周朝的周公,晚上就成了凶暴的桀和盗跖。国家政务屡次落入为乱之人的手中,禁卫军队分散在四面八方,地方上没有坚如磐石的镇守一方的人才,关隘城门还没有茅屋坚固。戎人、羯人称帝,怀帝、愍帝失去尊严,为什么呢?大权旁落,国政交给了没有才能的庸人,礼义廉耻四维没有确立而苟且维持的政务太多。

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其固。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先代矣。加以朝寡纯德之人,乡乏不贰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辨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仁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黜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基础广大就难以倾倒,根基很深就难以拔出,政务有条不紊就不会混乱,人心牢固地结连在一起就不可动摇。过去拥有天下的人所以能够长治久安,就是这个道理。周朝从后稷开始爱护百姓,经过十六代后的周武王才成为君主,他们积累的基础,树立的根本,是这样的坚固。今天晋朝兴起,开创基业树立根本,已经与古代不同。加上朝廷中缺少纯正有德的人,乡野也缺乏不重犯同样错误的乡老,风俗靡­淫­怪僻,什么是羞耻,什么应当崇尚,都失去了标准。学习的人以庄子、老子的学说为宗旨而废黜《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谈论的人以虚无放纵为明理而轻蔑礼教和谦逊,修身的人以放纵随意为通达而瞧不起节­操­信用,求官的人以能够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官职为高贵而鄙视遵循正道,当官的以不分是非不问政务为崇高而耻笑于政事恪守职责。所以刘颂屡次论说治世的道理,傅咸常常上书矫正错误,都被称为庸俗的官吏。但那些倚仗虚无旷废职守,依靠迎合放达恣意妄为的人,却都声名显赫于海内。像那周文王理政从早晨忙到下午都顾不上吃饭,周朝仲山甫做事昼夜不懈怠,都被嗤笑贬低认为是灰尘一样!从此在毁誉方面混淆了善恶的事实,感情和邪恶都投入到追逐财物私欲的路上。选官的人因人而不是因才来选择官员,当官的人为自己谋取利益,世家豪族皇亲贵戚的子弟破格超越,不管资历和次序。悠悠人世,全都是追逐名利的士人,朝廷百官,没有举贤让能的行为。刘著《崇让论》提倡举贤让能却无人省悟,刘颂制定考核官员的九班之制却不能得到采用。­妇­女不懂得纺织、刺绣等女工,随心所欲,有的忤逆公婆,有的杀戮姬妾婢女,而其父兄却不以为罪,天下也无人非议。礼制法度刑罚政令,因此受到严重破坏,“国家将要灭亡,根本一定会先颠倒”,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庚纯、贾充之争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我惠帝以放荡之德临之哉!怀帝承乱既位,羁以强臣;愍帝奔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世之雄材,不能复取之矣!

所以观察阮籍的行为而能发现礼制名教崩溃松弛的原因,察 视庚纯和贾充之间的纷争而可以发现担任百官之长的大臣大多行为不端。考察平定东吴时互相争功而知道将帅的不谦让,思考郭钦的计谋而能感到戎人狄人要挑起事端,观览傅玄、刘毅的言论而能了解百官中的­奸­邪之事,核察傅咸的奏议以及《钱神论》而能看到宠幸贿赂公然进行的情形。百姓的风气、国家的趋势,既然已是这样,即使是中等平常的才能、只知守成的君主来治理,也还怕导致祸乱,更何况我朝惠帝用放任纵情的行为方式来君临天下呢?怀帝在变乱的时局下登上帝位,受到势力强大的权臣的控制。愍帝即位于朝廷奔波流亡之后,徒具虚名。晋朝的天下大势已去,如果没有一代称雄的治世雄才,就不能再取得天下了!

[13]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拓跋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讨勒。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恩信,恐其难用。不若且内收鲜卑之余谷,外抄胡贼之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

[13]石勒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请求救援。刘琨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军队,想靠着这支军队的锐气来讨伐石勒。箕澹、卫雄劝谏说:“这些人虽然是晋朝的百姓,但长时间沦落在异族地区,不了解您的恩德信义,恐怕他们难以使用。不如暂且在内收取鲜卑人的剩余谷物,在外抢夺胡人贼寇的牛羊,关闭关卡守住险要之地,开展农业生产,停止军事行动,等待拓跋猗卢的军队受到信义的教化感召,然后使用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完成的。”刘琨不接受,把这些人全部调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领二万步兵、骑兵作为前锋,刘琨驻扎在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或曰:“澹士马­精­强,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齐,何­精­强之有!今寇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夹击澹军,大破之,获铠马万计。澹、雄帅骑千余奔代郡,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石勒听说箕澹到了,将要阻击箕澹。有人说:“箕澹兵士战马­精­悍强壮,势不可当,不如暂且带兵避其锋芒,修筑深沟高墙来使他们的锐气受挫,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石勒说:“箕澹的军队人数虽然很多,但从远方开来,兵士疲惫,号令还不能统一,有什么­精­悍强壮?现在敌人来临,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难道容易中途回师?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机而攻逼,溃逃都顾不上,哪儿能挖深沟垒高墙呢?这是消灭自己的方法。”当即斩杀了说话的人。以孔苌任前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者,斩!”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诱敌的兵马,前面安排两支军队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谵交战,假装不能取胜而退逃。箕澹放开军队追击,进入埋伏中。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箕澹,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箕澹、卫雄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土地为之震惊恐惧。

[14]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14]十二月,乙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15]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所为,段匹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奔蓟。匹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勒分徙阳曲、乐平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

[15]司空长史李弘率并州向石勒投降。这样刘琨失去据点进退两难,不知所措,段匹派使者邀请他,己未(初五),刘琨率领部众从飞狐奔往蓟城。段匹见了刘琨,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并结拜为兄弟。石勒分别迁徙阳曲、乐平的百姓到襄国,安排了郡守县令等地方长官而回师。

孔苌攻箕澹于代郡,杀之。

孔苌到代郡攻打箕澹,杀了他。

苌等攻贼帅马严、冯,久而不克。司、冀、并、兖流民数万户在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问计于濮阳侯张宾,宾曰:“严、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恋本之志,今班师振旅,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寇可不日而清,辽西流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等归,以武遂令李回为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严归之,严惧而出走,赴水死。冯帅其众降。回徙居易京,流民归之者相继于道。勒喜,封回为弋阳子,增张宾邑千户,进位前将军;宾固辞不受。

孔苌等人又攻打强盗首领马严、冯,很久攻不下来。司、冀、并、兖四州的数万户流民在辽西,多次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石勒向濮阳侯张宾询问计策,张宾说:“马严、冯本来与您没有深仇,流民们都有思恋故乡的想法。现在调动军队回师,选择安排优秀的地方长官让他们招抚安慰他们,那么幽州、冀州的强盗用不了几天就能够肃清,辽西流民将会互相携带着而来了。”石勒于是宣召孔苌等人回来,以武遂县令李回担任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的兵率一直佩服李回的威严恩德,大多叛离马严而投奔李回,马严恐惧而出逃,投水而死。冯率领他的部众投降。李回迁徙到易京居住,跟随他的流民不绝于道。石勒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给张宾增加一千户的封邑,并升为前将军。张宾坚持推辞而不接受。

[16]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上疏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无所问。

[16]丞相司马睿听说长安失守,带军队出去露宿野外,亲自穿上铠甲,向各地发布檄文,限定日期北伐。因为水道运粮耽误了日期,杀督运史淳于伯。行刑的人用刀擦柱子,血逆流而上,一直到二丈多的柱子末端才流下。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冤枉。丞相司直刘隗上言道:“淳于伯罪不至死,请免除从事中郎周等人的官职。”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人上奏疏承认错误,请求免除职务。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当,都是我糊涂昏昧造成的。”他没有把一个人问罪。

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是众怨皆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强位显,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刘隗­性­格刚烈不徇私情,当时的名士多被他弹劾,但司马睿总是加以宽容,因此大家都把怨恨集中到刘隗身上。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为家族势强而地位显赫,骄傲放纵,一次请求安排参佐以及郡守县令等官职就达二十人左右,而且大多不称职。刘隗弹劾王含,罗织罪名,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而王氏家族对他深怀忌恨。

[17]丞相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续女婿广平刘遐聚众河、济之间,睿以遐为平原内史。

[17]丞相司马睿以邵续担任冀州刺史。邵续的女婿广平人刘遐在河、济地区聚集了一些人马,司马睿就让刘遐担任平原内史。

[18]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国人立其从父郁律。

[18]拓跋普根的儿子又去世了,国人又把他的叔父拓跋郁律立为首领。

资治通鉴第九十卷

晋纪十二 中宗元皇帝上建武元年(丁丑、317)

晋纪十二 晋元帝建武元年(丁丑,公元317年)

[1]春,正月,汉兵东略弘农,太守宋哲奔江东。

[1]春季,正月,汉军向东进攻弘农郡,太守宋哲逃奔江东。

[2]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自长安奔凉州,称愍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拜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大临三日,辞官不受。

[2]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从长安逃奔凉州,称说西晋愍帝出降前一天,派他们携带诏书赐封张,拜张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禀承制书处理事宜。诏书还说:“朕已下诏琅邪王及时代摄帝位,希望你们协助琅邪王,共渡多难之秋。”史淑等到达姑臧,张隆重哭奠愍帝三天,辞谢不接受封职。

初,叔父肃为西海太守,闻长安危逼,请为先锋入援;以其老,弗许。及闻长安不守,肃悲愤而卒。

当初,张的叔父张肃任西海太守,听说晋都长安危亡在即,自请任先锋赴援。张以他年老为由不同意。等到听说长安失守,张肃悲愤而死。

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帅步骑一万东击汉;命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为前驱。又遗相国保书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逐决遣骞等进军度岭。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余责。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璞等卒不能进而还。

张派遣太府司马韩璞、抚戎将军张阆等率领步兵和骑兵共一万人向东攻击汉军,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自统领本郡兵马为前驱。又送信给相国司马保说:“晋王室遇有灾祸,我没忘投身报效。以前曾派遣贾骞视先生举动行事,后来接受符命,敕令贾骞回军。不久听说敌寇进逼长安,胡崧屯兵不前,允带着五百金向他求救,于是我决定派遣贾骞等翻山越岭进军赴援,刚好听说朝廷已经倾覆,未能实现尽忠的愿望,我悲痛心情之深重,虽死也有余责。现在重新派遣韩璞等率军前往,一切听从您的命令。”韩璞等人的军队始终不能东进,只好退军。

至南安,诸羌断路,相持百余日,粮竭矢尽。璞杀车中牛以飨士,泣谓之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还乎?”曰:“欲。”“从我令乎?”曰:“诺。”乃鼓噪进战,会张阆帅金城兵继至,夹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军队行至南安,被多支羌人部族截断退路,双方相持一百多天,韩璞等人的军队箭尽粮绝。韩璞把拉车之牛杀掉犒饷士卒,流着眼泪对他们说:“你们思念父母吗?”士卒回答:“思念。”“思念妻子儿女吗?”回答说:“思念。”“想活着回家吗?”回答说:“想。”韩璞又问:“愿意听从我的号令吗?”士卒回答说:“愿意。”于是擂鼓呐喊,进击博战。适逢张阆率金城士兵随后赶到,夹击羌人,大破敌军,斩首数千。

先是,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及汉兵覆关中,氐、羌掠陇右,雍、秦之民,死者什八九,独凉州安全。

长安失陷以前,曾有民谣说:“秦川之中,血流没腕,唯有凉州倚柱旁观。”等到汉军攻陷关中,氐族、羌族攻掠陇右,雍州、秦州的人民十有八九死亡,唯独凉州安然无恙。

[3]二月,汉主聪使从弟畅,帅步骑三万攻荥阳,太守李矩屯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畅兵猝至,矩未及为备,乃遣使诈降于畅。畅不复设备,大飨,渠帅皆醉。矩欲夜袭之,士卒皆惧,矩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子产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矩选勇敢千人,使诵将之,掩击畅营,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3]二月,汉主刘聪派堂弟刘畅率领步兵、骑兵三万进攻荥阳,荥阳太守李矩屯兵韩王故旧壁垒,双方相距七里,刘畅派遣使者招降李矩。当时刘畅的军队突然到达,李矩来不及设备防御,于是派遣使者见刘畅,诈称愿降。刘畅不再防备,大肆犒劳士卒,主要将领都喝醉了。李矩打算乘夜偷袭,但手下士卒都心存畏惧,李矩便派部将郭诵到子产祠祝祷,让巫祝扬言说:“子产神灵告知,到时会派遣神兵相助”。众人都踊跃争先。李矩挑选勇士千人,令郭诵率领他们,突然袭击刘畅军营,斩首数千。刘畅只身逃出,仅免于死。

[4]辛已,宋哲至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琅邪王睿统摄万机。三月,琅邪王素服出次,举哀三日。于是西阳王及官属等共上尊号,王不许。等固请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诸贤见逼不已,当归琅邪耳!”呼 私奴,命驾将归国。等乃请依魏、晋故事,称晋王;许之。辛卯,即晋王位,大赦,改元;始备百官,立宗庙,建社稷。

[4]辛巳(二十八日),宋哲到达建康,称说奉晋愍帝诏书,令丞相、琅邪王司马睿总摄国家所有事宜。三月,琅邪王换上素­色­服装,避居于别室,举哀三天。此时西阳王司马和官员、部属等共同进上皇帝尊号,琅邪王不肯即位。司马等坚持请求,不肯罢休。琅邪王感慨地流着眼泪说:“孤是有罪之人。诸位贤良如果逼我不止,我将返归琅邪封国。”并传呼私人奴仆,让他们驾车准备返回封国。司马等于是请求琅邪王依照魏、晋旧有成例,称晋王。琅邪王同意了。辛卯(初九),琅邪王即晋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武,开始设置百官,建立宗庙和社稷。

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德。”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朗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广陵。以西阳王为太保,封谯刚王逊之子承为谯王。逊,宣帝之弟子也。又以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为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为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自余参军悉拜奉车都尉,掾属拜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拜骑都尉。王敦辞州牧,王导以敦统六州,辞中外都督,贺循以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主掌官员请求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对王导说:“立太子应当视其德行。”王导说:“世子与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年长。”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丙辰(疑误),晋王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仍任司马裒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守广陵。任西阳王司马为太保,封谯刚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司马逊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又任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和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被任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被任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任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任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其余参军全部封官奉车都尉,部属封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官拜骑都尉。王敦辞谢江州牧的官职,王导因为王敦已统领六州,辞谢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职务,贺循因年老多病辞去中书令,都获得晋王的同意。任命贺循为太常。此时承续西晋的丧乱之后不久,江南东晋政权刚刚草创,因刁协久在西晋时为官,熟悉旧制;贺循为当世儒学泰斗,­精­通礼学,所以凡遇疑碍难决的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5]刘琨、段匹相与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峤,羡之弟子也,峤之从母为琨妻。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行矣,勉之!”

[5]刘琨和段匹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和辅佐晋王室。辛丑(疑误),刘琨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自己派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段匹派遣左长史荣邵,共同奉呈上表和盟约誓文前往建康进劝晋王即帝位。温峤是温羡兄弟的儿子,其姨母是刘琨的妻子,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中衰,但天命尚未变易,我将建立功名于河朔,让你的声誉流播江南。去吧,努力为之!”

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曰:“今两京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晋王任命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辞谢不受。征虏将军鲁昌劝说慕容道:“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沦陷,天子流亡失位,琅邪王接爱制诰于江东,四海归心。贤君虽然雄据一方,但仍有许多部族拥兵不听从号令,这是因为您的官职不是晋王正式任命的缘故。我认为应当派遣使者见琅邪王,劝他承续晋国帝位,然后遵奉皇上诏令攻伐有罪之人,谁敢不听从号令!”处士辽东人高诩说:“霸王之业,不义不能成功。现在晋王室虽然衰微,仍然是民心所向,应当派遣使者至江东,以示所有尊崇,然后倚仗君臣大义征伐各部族,不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慕容听从他们的意见,派遣长史王济由海路前往建康劝晋王即帝位。

[6]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闻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粲使准、沈收氐、羌酋长十余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余人。夏,四月,废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余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氐、羌叛者甚众,以靳准行车骑大将军,讨平之。

[6]汉丞相刘粲让党羽王平对太弟刘说:“刚刚奉受国主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发生,应当内穿甲衣以备不测。”太弟刘信从,令东宫臣属都在外衣内穿上甲衣。刘粲派人驰告靳准、王沈,靳准禀报汉主刘聪说:“太弟刘准备作乱,手下已内着甲衣了。”刘聪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王沈等人都说:“我们早已听说太弟刘有犯上作乱之心,多次上言,但陛下不信我们的话。”刘聪令刘粲率军包围东宫。刘粲让靳准、王沈拘捕了听命于东宫的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拷问,把他们的头颅都枷锢于高木格之上,烧红铁器炙灼双目,酋长们便诬陷自己和刘共同谋反。刘聪对王沈等人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应当追念知无不言的训诫,不要怨恨过去上言而不被信用!”于是诛杀东宫属官,又诛杀平素与刘亲近、交厚而被靳准、王沈等人憎恶怨恨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夏季,四月,废黜刘太弟身份,改封北部王,不久刘粲让靳准谋杀了他。刘形神秀爽,为人宽仁而雅量,所以士人大多心存景仰。刘聪听说刘列讯,悲恸痛哭说:“我们兄弟仅剩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使天下人知晓我内心的情感呢!”氐族、羌族反叛的很多,刘聪让靳准代行车骑大将军职务,征讨平定了叛乱。

[7]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7]五月,壬午(初一),发生日食。

[8]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周、庚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8]六月,丙寅(十五日),温峤等人到达建康。王导、周、庚亮等都喜爱温峤有才,争相和他交结。此时,太尉、豫州刺史荀组和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晋王不同意。

[9]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降。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洲,遣参军殷诣平、雅。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勒兵固守。逖攻之,岁余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樊雅独据谯城,与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桓宣时为含参军,含遣宣将兵五百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

[9]当初,流民张平和樊雅在谯地各自聚集数千人,自任坞主。晋王司马睿任愍帝丞相时,曾派遣行参军、谯国人桓宣前往劝说张平、樊雅,二人自请归降。等到豫州刺史祖逖出兵屯居芦洲,派遣参军殷拜会张平和樊雅。殷瞧不起张

平,观视张平的屋宇,说:“可以当马厩。”看见大镬,又说:“可以熔铸铁器。”张平说:“这是帝王 的镬,天下清平时才能使用,怎么能轻易毁坏!”殷则说:“你不能保有自己的头颅,却吝惜什么铁锅!”张平大怒,在座位上斩杀了殷,率军固守。祖逖领兵攻击他们,一年多未能攻克。祖逖便诱使张平部将谢浮,让他杀掉了张平,祖逖进军占据太丘。当时樊雅还占据着谯城,与祖逖对抗。祖逖久攻不下,向南中郎将王含请求援兵。桓宣当时任王含的参军,王含派遣桓宣率兵五百人援助祖逖。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这次再为我劝说樊雅。”桓宣于是一人独骑,只带二人随从于后,进见樊雅说:“祖逖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仰仗你为后援。前次殷轻薄无礼,并非祖逖本意。”樊雅立即拜会祖逖,请求归降。祖逖进入谯城以后,石勒派遣石虎围困谯城,王含又派桓宣率军救援,石虎解围而去。祖逖上表请任桓宣为谯国内史。

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良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

己巳(十八日),晋王传布檄文于天下,内称:“石虎胆敢率领犬羊乌合之众,渡过黄河荼毒民众,现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九军、­精­锐士卒三万,由水、陆四路直赴贼寇所在地,受祖逖指挥。”不久又召司马裒返回建康。

[10]秋,七月,大旱;司、冀、并、青、雍州大蝗;河、汾溢,漂千余家。

[10]秋季,七月,旱情严重。司州、冀州、并州、青州、雍州发生严重蝗灾。黄河、汾水发生洪灾,淹没一千多户。

[11]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大赦。

[11]汉主刘聪立晋王刘粲为皇太子,领相国职务、大单于称号,总摄朝政一如往昔。实行大赦。

[12]段匹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末说疾陆眷、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琨、匹不能独留,亦还蓟。

[12]段匹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檄书邀请其兄长辽西公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段末等在固安聚会,共同征讨石勒。段末游说疾陆眷、涉复辰说:“以父辈、兄长的身份追从子侄、兄弟,是一种耻辱;况且侥幸立功,段匹独收其利,我们能得到什么!”于是疾陆眷、涉复辰、段末各自领军退还。刘琨、段匹不能单独留守固安,也回师蓟州。

[13]以荀组为司徒。

[13]晋王任荀组为司徒。

[14]八月,汉赵固袭卫将军华荟于临颍,杀之。

[14]八月,汉将赵固在临颍击杀卫将军华荟。

初,赵固与长史周振有隙,振密谮固于汉主聪。李矩之破刘畅也,于帐中得聪诏,令畅既克矩,还过洛阳,收固斩之,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斩振父子,帅骑一千来降;矩复令固守洛阳。

当初,赵固与长史周振不和,周振私下在汉主刘聪面前诋毁赵固。在李矩攻破刘畅的战役中,李矩曾于军帐中发现刘聪的诏令,诏令让刘畅攻克李矩之后,回军经过洛阳,收捕赵固并杀掉,用周振取代赵固。李矩将此诏送给赵固看,赵固斩杀了周振父子,率骑兵千人投降东晋。李矩仍然命令赵固戍守洛阳。

[15]郑攀等相与拒王,众心不一,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击之,攀等惧,请降。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

[15]郑攀等人共同抗拒王,因众心不齐,退散至横桑,打算投靠杜曾。王敦派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率军攻击,郑攀等人畏惧,请求归降。杜曾也自请袭击襄阳第五猗的军队,以赎其罪。

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竟陵内史朱伺谓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还趋扬口;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曾所围。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马隽从曾来攻垒,隽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曾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步,乃得免。曾遣人说伺曰:“马隽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隽,隽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余,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于甑山,病创而卒。

王将前往荆州,留下长史刘浚镇守扬口壁垒。竟陵内史朱伺对王说:“杜曾是狡猾之徒,公开表示屈服,是想诱使官军往西,然后迅速突袭扬口。应当增强军力部署,不能立即西进。”王­性­格矜持严厉、自以为是,认为朱伺是年老怯懦,于是率军西进。杜曾等果然回军直奔扬口。王这才派遣朱伺回军,刚至壁垒之中,很快被杜曾军队包围。刘浚自已守御北门,让朱伺守御南门。马隽跟随杜曾前来攻垒,而他的妻子儿女原先留在垒中,有人想剥其妻子儿女的脸皮向马隽示戒,朱伺说:“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围,只能加剧马隽的恨怒罢了。”这才罢休。杜曾攻陷北门,朱伺受伤,退走上船,打开船底入水,在水底潜行了五十步,才得以幸免。杜曾派人游说朱伺说:“马隽感激您保全了他妻子儿女的­性­命,我现在已把您全军老小百十口人交托给马隽,马隽尽心照看,您可回来。”朱伺回答说:“我年龄已超过六十岁,不能再与你同作叛贼,即便死了也要回到南方,妻子儿女等就交由你处置。”于是前往甑山投奔王,伤重而死。

戊寅,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曾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曾乘胜径造沔口,威震江、沔。

戊寅(二十八日),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杜曾交战于女观湖,赵诱等人都兵败战死。杜曾乘胜直抵沔口,威震长江、沔水一带。

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曾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胤将父余兵属左甄,

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胤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

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

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

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曾走保武当。王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晋王派豫章太守周访进攻杜曾的军队,周访拥有八千兵众,进至沌阳。杜曾的军队锐气很盛,周访让将军李恒督守军阵左翼,许朝督守右翼,自己坐镇 中军。杜曾先攻左、右两翼,周访在阵后发箭以安军心,命令士卒说:“一翼兵败,呜鼓三声;两翼都败,鸣鼓六声。”赵诱的儿子越胤统领父亲部下剩存士兵从属左翼,奋勇作战,失败以后又聚集起来,骑马禀告周访。周访发怒,叱斥让他继续进击,赵胤大哭,返身作战。从早上激战至下午申时,周访军阵两翼都战败,周访挑选­精­锐士兵八百人,亲自斟酒劝饮,令他们不得妄动,听到鼓声再进攻。杜曾军队前行不到三十步,周访亲自击鼓,将士们都腾跃赴敌,杜曾军队因此大败,被杀一千多人。周访连夜追击,众将请求等待明日,周访说:“杜曾骁勇善战,以往我们以逸待劳,所以胜敌。现在应当乘其衰败之时追袭,才能歼灭他。”于是鸣鼓进军,平定了汉水、沔水流域。杜曾逃跑保守武当。王这才得以到达荆州。周访因军功升迁任梁州刺史,屯军襄阳。

[16]冬,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

[16]冬季,十月,丁未(二十九日),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17]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17]十一月,己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18]丁卯,以刘琨为侍中、太尉。

[18]丁卯(十九日),晋王任命刘琨为侍中、太尉。

[19]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丧乱以来,庠序隳废。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遭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夫儒道深奥,不可仓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废坠已久矣。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讲肄道义,良可惜也。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之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王从之,

始立太学。

[19]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认为:“自王室丧乱以来,学校废毁。议政者有的以为清平之世尚文,遭逢世乱尚武,此言似是而非。儒家道义渊深玄奥,不可能仓猝学成,等到天下安宁然后修习,那就废毁已久了。再者,富贵人家的游闲子弟,未必有斩将拔旗的英才,却从军征伐戍守,不乘壮年让他们研讨道义,实在可惜。世道衰微日久,礼俗日渐凋弊,如同燃火消熔油脂一样,不知不觉。现在王业初建,万事方兴,我认为应当笃守道义、尊崇儒家,以勉励世风好转。”晋王听从了他的意见,开始设立太学。

[20]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20]汉主刘聪出猎,让已经投降的西晋愍帝权充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先导。看见的人指着他说:“这就是过去在长安的皇帝。”众人聚集观望,西晋遗老有的潸然泪下。太子刘粲对刘聪说:“古时周武王怎会以杀商纣为乐事呢?只是惟恐恶人聚集其身边,酿成祸患。现在聚众起兵之人,莫不以降帝司马邺之名相号召,不如早些除掉他。”刘聪说:“当年我虽杀了庾珉、王隽及晋怀帝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司马邺,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十二月,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让愍帝斟酒洗杯,又让他拿盖。晋旧臣见了,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的甚至哭出了声。尚书郎陇西人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令人将他带出斩首。

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绛,右司隶部民奔之者三万余人。骑兵将军刘勋追击之,杀万余人,固、默引归。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赵固和河内太守郭默进犯汉国河东,到达绛县,右司隶部的人民投奔而去的有三万多人。骑兵将军刘勋追袭他们,杀一万多人,赵固、郭默领军退回。

汉太子刘粲率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兵十万屯居小平津,赵固扬言说:“誓当活捉刘粲

赎回愍帝。“刘粲上表给刘聪说:”如果司马邺死了,民众无所期望,就不会再被李矩、

赵固驱用,将不攻自灭。“戊戌(二十日),愍帝司马邺在平阳遇害。刘粲派遣刘雅生进攻洛阳,赵固逃奔阳城山。

[21]是岁,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21]这年,晋王下令考核、督促农业生产,俸禄二千石的官员、长官依据交纳谷物的数量多少考评政绩高下,各地驻军各自耕作,所获充当军队给养。

[22]氐王杨茂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22]氐族酋长杨茂搜死去,长子杨难敌继位,和小儿子杨坚头分别统领部曲。杨难敌号称左贤王,屯驻下辨,杨坚头号称右贤王,屯驻河池。

[23]河南王吐谷浑率。吐谷浑者,慕容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一千七百以隶之。及嗣位,二部马斗,遣使让吐谷浑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异,而令马有斗伤!”吐谷浑怒曰:“马是六畜,斗乃其常,何至怒及于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帅其众西徙。悔之,遣其长史乙娄冯追谢之。吐谷浑曰:“先公尝称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我,孽子也;理无并大。今因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复还,西傅­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吐延长大有勇力,羌、胡皆畏之。

[23]河南王吐谷浑死去。吐谷浑是慕容的异母兄长,父亲涉归曾划给他一千七百户为部曲。等到慕容继承鲜卑酋长位,吐谷浑和慕容双方的马群争斗。慕容派使者斥责吐谷浑说:“先父划分的部族本来不同,你为什么不离得远点儿,而让马群争斗致伤!”吐谷浑生气地说:“马是六畜之一,争斗本是常事,哪至于迁怒于人!要想远远分开很容易,只怕将来相会就难了!我现在要离开你到万里之外。”于是带领部众向西迁徙。慕容后悔此事,派长史乙娄冯追上道歉,吐谷浑说:“先公曾经传述卜筮之语说:‘我的两个儿子都会强盛的,统治权力将延续到后世。’我非正妻之子,按理不能与嫡子并重。现在因为马群之事分开,大概是天意吧!”于是不再回去,向西傍依­阴­山居住。当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借机越过陇右向西发展,占据洮水以西地区,至于白兰,方圆数千里。鲜卑语把哥哥叫作“阿­干­”,慕容遥思兄长,因此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六十多个儿子,长子吐延继承王位。吐延高大勇武,羌人、胡人都怕他。

太兴元年(戊寅、318)

太兴元年(戊寅,公元318年)

[1]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段匹自蓟往奔丧;段未宣言:“匹之来,欲为篡也。”匹至右北平,涉复辰发兵拒之。末乘虚袭涉复辰,杀之,并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迎击匹,败之;匹走还蓟。

[1]春季,正月,辽西公疾陆眷死,儿子幼小,叔父涉复辰自立为王。段匹由蓟州出发去奔丧,段末扬言说:“段匹此来,是想篡位。”段匹到达右北平,涉复辰发兵阻拦,段末乘虚击杀涉复辰,兼并其子弟、党羽,自

称单于。段末迎战段匹并战胜了他,段匹逃回蓟州。

[2]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居庐。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

[2]三月,癸丑(初七),愍帝死讯传至建康,晋王服斩衰丧服,别居倚庐。百官奏请晋王使用皇帝尊号,晋王不同意。纪瞻说:“晋政权灭亡,至今已经两年,陛下应当继承大业。遍观皇室子弟,又有谁值得推让!陛下如果荣登皇位,那么祖先神灵和国民都能有所依凭;如果拂逆天命,违背人心,大势一旦失去,就无法挽回了。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被毁,国家无主,刘聪在西北自立国号,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推谢帝位,这就如同急于救火却恭礼谦让。”晋王还是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去摆好的皇帝宝座。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之座与天上列星相应,敢搬动的斩首!”晋王脸­色­为之一变。

奉朝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之弟也。

奉朝请周嵩上疏说:“古代帝王,道义周全而后撷取,谦让顺成而后据有,所以能长久地统治国家,恩泽被服万世。现在愍帝的梓宫尚未返国,故都耻辱尚未涤清,胸怀节义者痛心泣血,士子民女惶惶失措。应当广开言路征求良好的建议,训练士卒、整备兵器,先洗雪国家覆亡的大耻,实现天下人民的共同愿望,那么君临天下的大权还能给谁呢!”周嵩的上疏违背了晋王的旨意,被贬黜出京,任新安太守。又因心怀怨谤被夺职。周嵩是周的兄弟。

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散骑常待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丙辰(初十),晋王即帝位,文武百官陪列于两侧。元帝令王导登御床同坐,王导坚决拒绝,说:“如果太阳与天下万物等同,怎么能俯照苍生!”元帝便不再坚持。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兴,文武官员都晋升二级爵位。元帝打算对所有曾经投贴建议自己接受皇位的人格外优宠,凡官吏都增加爵位一等,平民都提升为官吏,总计有二十多万人。散骑常待熊远说:“陛下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普天之下莫不拥戴,岂止左近之人情深,偏远之人情浅!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普遍赐封臣民官爵,这样皇恩浩荡,而且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烦劳,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

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太子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亮妹为太子妃。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

庚午(二十四日),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太子仁义而有孝道,喜欢文学,爱好武艺,礼贤下士,从谏如流,与庾亮、温峤等结为平民之交。庾亮为人端庄肃正,擅长谈论老子、庄子之学,元帝很器重他,礼聘其妹为皇太子妃。元帝任命贺循行使太子太傅职权,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身份侍讲东宫。元帝喜好刑名之学,曾把《韩非子》一书赠送给太子。庾亮规谏太子说:“申不害、韩非行事刻薄有伤圣教,不值得圣上留心。”太子听从了。

[3]帝复遣使授慕容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辞公爵不受。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裴嶷言于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以为西讨之资。”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

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

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3]元帝再次派遣使者任命慕容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

推辞昌黎公的爵位不肯接受。慕容任命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让游邃创定军府礼仪。裴嶷对慕容说:“晋王室衰微,孤独地处于江南,国威和恩德都不能覆及远方,中原的战乱局面,除了贤君您无人能够拯救。现在各部族虽然各自拥有军队,但都是由顽钝愚昧的族人聚合而成,应当逐个兼并,充实征讨中原的实力。”慕容说:“您所说的宏图远大,不是孤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您是朝中名贤,不因为孤的僻陋而加以教诲,这是上天把您赐给孤而护国家。”于是任裴嶷为长史,委托他策划军国之事,对势力弱小的部族,逐步以武力兼并。

[4]李矩使郭默、郭诵救赵固,屯于洛。诵潜遣其将耿稚等夜济河袭汉营,汉具丘王翼光觇知之,以告太子粲,请为之备。粲曰:“彼闻赵固之败,自保不暇,安敢来此邪!毋为惊动将士!”俄而稚等奄至,十道进攻,粲众惊溃,死伤太半,粲走保阳乡。稚等据其营,获器械、军资,不可胜数。及旦,粲见稚等兵少,更与刘雅生收余众攻之,汉主聪使太尉范隆帅骑助之,与稚等相持,若战二十余日,不能下。李矩进兵救之,汉兵临河拒守,矩兵不得济。稚等杀其所获牛马,焚其军资,突围奔虎牢。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4]李矩派郭默、郭诵救援赵固,屯兵洛水、水一带。郭诵悄悄派遣部将耿稚等人夜间渡过黄河偷袭汉军军营,汉国具丘王翼光得到消息,传告太子刘粲,请求做好防备。刘粲说:“他们听说赵固兵败,自顾不暇,哪儿还敢到这儿来,不要因此惊动将士!”不久,耿稚等人率军扑来,分十路围攻,刘粲所部惊慌溃逃,死伤过半。刘粲奔逃保守阳乡。耿稚等占据其军营,缴获的兵器和军事物资不计其数。到了天亮,刘粲看见耿稚等人兵力不多,又和刘雅生收拾残余部队反攻,汉主刘聪派太尉范隆率骑兵助战,与耿稚等相持,苦战二十多天,

不能攻克。李矩进军救援耿稚,汉军凭借黄河拒守,李矩的军队无法渡河。耿稚等人杀掉缴获的牛马,烧掉军事物资,突围 奔向虎牢。元帝下诏让李矩总领河南三郡军务。

[5]汉螽斯则百堂灾,烧杀汉主聪之子会稽王康等二十一人。

[5]汉国螽斯则百堂发生火灾,烧死汉主刘聪的儿子会稽王刘康等二十一人。

[6]聪以其子济南王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齐王劢为大司徒。

[6]刘聪任命其子济南王刘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任命齐王刘劢为大司徒。

[7]焦嵩、陈安举兵逼上,相国保遣使告急于张,遣金城太守窦涛督步骑二万赴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保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诜言于曰:“南阳王,国之疏属,忘其大耻而亟欲自尊,必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帅天下以奉之。”从之,遣牙门蔡忠奉表诣建康;比至,帝已即位。不用江东年号,犹称建兴。

[7]焦嵩、陈安起兵进逼上,相国司马保派人向张告急,张派金城太守窦涛督率步、骑兵二万人赴援。军队行至新阳,听说愍帝死,司马保策划自立为帝。破羌都尉张诜对张说:“南阳王司马保是晋皇室中血统疏远的宗族,把巨大的耻辱忘于脑后,急于想自己称帝,一定不会成功。晋王司马睿是皇室近亲,而且有贤名,应当率天下之人共同奉他为主。”张听从,派遣牙门蔡忠奉呈劝进表书去建康。等到了建康,晋王已即帝位。张不用江南新改的年号,仍用愍帝建兴的年号。

[8]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8]夏季,四月,丁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9]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9]元帝加任王敦为江州牧,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和,荣之族子也。

王导分遣八部从事八人行察扬州所属八郡,回来后同时召见。各位从事纷纷禀告二千石官长的为政得失,唯独顾和默默无言。王导询问他,顾和说:“贤君您辅佐国政,宁可使法网宽松以至可以漏过大鱼,为什么又要搜集、听信道听途说,以斤斤计较来治理政事呢!”王导感叹称赞。顾和是顾荣的同族子侄。

[10]成丞相范长生卒;成主雄以长生子侍中贲为丞相。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10]成汉丞相范长生故去,成汉主李雄任命其子侍中范贲为丞相。范长生博学多能,享年近百岁,蜀地人民尊奉他有如神灵。

[11]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弟女,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有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谏,门者弗通。

[11]汉国中常侍王沈的养女容颜美丽,汉主刘聪立她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进谏说:“臣听说帝王册立王后,效法乾坤相配之理,在世时承嗣宗庙祭祀,去世后配祀土神,必须选择道德传家、名门显族的女子,本人也应幽闲贤淑,才能与四海之民的期望相称,使神祗满意。汉成帝立赵飞燕为皇后,结果使子嗣灭绝,社稷毁为废墟,这是前代的教训。本期从麟嘉年间开始,选立皇后不以道德为准绳。即便是王沈的妹妹或亲女儿,也不过如同阉宦丑类,尚且不能让她们沾污后妃之位,更何况王沈的婢女呢!君王六宫的嫔妃,都是王公贵胄的子孙,怎能轻率地让婢女做她们的主人!臣恐怕这不是国家的福兆。”刘聪大为生气,让中常侍宣怀对太子刘粲说:“王鉴这帮小子,口出狂言,侮慢尊上,不再有君臣上下的礼节,望从速定罪!”于是收捕王鉴等人送往刑场斩首。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骑马赶来,要进宫规谏,守门者不给通报。

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

“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王鉴等人临刑前,王沈用手杖叩击他们说:“无用奴才,还能再作恶吗?老公关你们什么事!”王鉴目叱骂说:“小子!覆灭大汉的人,正是你这样的鼠辈和靳准之流!我一定要向先帝控告你,把你拘到地下治罪。”靳准对王鉴说:“我接受诏命拘捕你,有什么不对,你却说汉国覆灭是因为我?”王鉴说:“你杀死皇太弟,使主上蒙受不友爱的恶名。国家畜养你这样的人,怎能不灭亡!”崔懿之对靳准说:“你的心像枭和破镜这种畜类一样残忍,必定是国家的祸害。你既然要吃人,别人也会吃掉你。”

聪又立宣怀养女为中皇后。

刘聪又立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

[12]司徒荀组在许昌,逼于石勒,帅其属数百人渡江;诏组与太保西阳王并录尚书事。

[12]司徒荀组在许昌,被石勒所逼,率领部属数百人渡过长江。元帝下诏让荀组和太保、西阳王司马同录尚书事。

[13]段匹之奔疾陆眷丧也,刘琨使其世子群送之。匹败,群为段末所得。末厚礼之,许以琨为幽州刺史,欲与之袭匹,密遣使赍群书,请琨为内应,为匹逻骑所得。时琨别屯征北小城,不知也,来见匹。匹以群书示琨曰:“意亦不疑公,是以白公耳。”琨曰:“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匹雅重琨,初无害琨意,将听还屯。其弟叔军谓匹曰:“我,胡夷耳;所以能服晋人者,畏吾众也。今我骨­肉­乖离,是其良图之日;若有奉琨以起,吾族尽矣。”匹遂留琨。琨之庶长子遵惧诛,与琨左长史杨桥等闭门自守,匹攻拔之。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复潜谋袭匹,事泄,匹执嵩、据及其徒党,悉诛之。五月,癸丑,匹称诏收琨,缢杀之,并杀其子侄四人。琨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帅琨余众奔辽西,依段末,奉刘群为主;将佐多奔石靳。悦,林之曾孙也。朝廷以匹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温峤表“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在褒恤;”卢谌、崔悦因末使者,亦上表为琨讼冤。后数岁,乃赠琨太尉、侍中,谥曰愍。于是夷、晋以琨死,皆不附匹。

[13]段匹为疾陆眷奔丧时,刘琨让自己的嫡长子刘群陪送。段匹兵败,刘群被段末俘获。段末对他非常有礼,并答应让刘琨当幽州刺史,想和刘琨共同攻击段匹。段末秘密派遣使者携带刘群写的信,请刘琨当内应,结果被段匹的巡逻骑兵抓获。当时刘琨单独屯兵于征北小城,不知内情,来见段匹。段匹把刘群的信给他看,并说:“我心中也没有怀疑您,所以告诉您。”刘琨说:“我和您共同结盟,但愿能洗雪国家的耻辱,即便儿子的信秘密地送到我手中,我最终也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缘故辜负您而忘大义。”段匹素来看重刘琨,本来也没有加害刘琨的意思,准备听任他返回驻屯地。但段匹的弟弟段叔军对他说:“我们是胡夷族,之所以能够让晋国人服从我们,是因为畏惧我们人数众多。现在我们骨­肉­不和,正是晋人图谋我们的良机,如果有人推奉刘琨为首而起兵,我们这一族就完了。”段匹于是羁留了刘琨,不让他返回。刘琨的庶长子刘遵惧怕因此被杀,和刘琨的左长史杨桥等人闭门自守,被段匹攻破。代郡太守辟闾嵩、后将军韩据又密谋偷袭段匹,事情泄露,段匹抓获辟闾嵩、韩据及其党徒,一并处决。五月,癸丑(初八),段匹假称奉诏拘捕刘琨,把他勒死,并杀掉他子、侄四人。刘琨的从事中郎卢谌、崔悦等率领刘琨余部逃奔辽西,依附段末,尊奉刘群为主,将佐们大多投奔石勒。崔悦是崔林的曾孙。朝廷因为段匹势力尚强,希望他能平定河朔,于是不为刘琨发丧。温峤上表称颂:“刘琨尽忠于晋室,家破身亡,应当褒扬优恤。”卢谌、崔悦通过段末的使节,也上表为刘琨诉冤。过了几年,才追赠刘琨太尉、侍中,谥号为“愍”。此时夷人、晋人因为刘琨之死,都不再附从段匹。

末遣其弟攻匹,匹帅其众数千将奔邵续,勒将石越邀之于盐山,大败之,匹复还保蓟。末自称幽州刺史。

段末派他兄弟进攻段匹,段匹率其部众数千人准备投奔邵续,石勒部将石越在盐山截击段匹,重创其军。段匹又回头保守蓟州。段末自称幽州刺史。

初,温峤为刘琨奉表诣建康,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既至,屡求返命,朝迁不许。会琨死,除散骑侍郎。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临葬,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诏曰:“凡行礼者,当使理可经通。今桀逆未枭,诸军奉迎梓宫独未得进,峤以一身,于何济其私难,而不从王命邪!”峤不得已受拜。

当初,温峤受刘琨之命奉呈上表到建康,母亲崔氏坚持阻拦,温峤断袖而去。到达建康以后,温峤多次请求返回复命,朝廷不同意。适逢刘琨死,元帝提升温峤任散骑侍郎。温峤听说母亲亡故,因战乱阻隔不能前去奔丧并安葬,所以坚持辞谢封职,苦苦请求北归家乡。元帝下诏说:“凡是遵循礼节的人,行为应当常常符合大道理。现在逆贼未能翦除,奉迎愍帝梓宫的军队尚且无法北进,温峤怎能让自己只顾个人私难,不听从王命呢!”漫峤不得已,只好接受封职。

[14]初,曹嶷既据青州,乃叛汉来隆。又以建康悬远,势援不接,复与石勒相结,勒授嶷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14]当初,曹嶷已经占据青州,于是背叛汉国来投降东晋。又因为建康遥远,威势、军援均不能及远,又与石勒勾结。石勒委授崔嶷为东州大将军、青州牧,封琅邪公。

[15]六月,甲申,以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俱为帝所宠任;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故为王氏所疾,诸刻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

[15]六月,甲申(初九),元帝任刁协为尚书令,荀崧为左仆­射­。刁协­性­情刚烈,对事常有不同意见,和侍中刘隗都是元帝所宠爱、信任的人。他们想纠正时弊,总是抑制臣下的势力以崇奉君主的权威,排挤豪强,所以被王氏所恨,许多严酷、劳民的政策,都说是刘隗、刁协的主意。刁协本人又酗酒任­性­,放浪无羁,攻讦公卿大臣,见到他的人都畏惧而不敢正视。

[16]戊戌,封皇子为武陵王。

[16]戊戌(二十三日),元帝封皇子司马为武陵王。

[17]刘虎自朔方侵拓跋郁律西部,秋,七月,郁律击虎,大破之。虎走出塞,从弟路孤帅其部落降于郁律。于是郁律西取乌孙胡地,东兼勿吉以西,士马­精­强,雄于北方。

[17]刘虎从朔方侵犯拓跋郁律的西部。秋季,七月,拓跋郁律攻击刘虎,大胜。刘虎逃到塞外,堂弟刘路孤率部落民众投降拓跋郁律。于是拓跋郁律向西攻取乌孙故地,向东兼并了勿吉以西地区,兵强马壮,称雄于北方。

[18]汉主聪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录尚书事,受遗诏辅政。曜、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为大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勒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癸亥,聪卒。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其

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葬聪于宣光陵,谥曰昭武皇

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皆年未盈二十,粲多行无礼,无复哀戚。

[18]汉主刘聪病重,征召大司马刘曜任命为丞相,石勒任大将军,都领尚 书事,禀受遗诏辅佐国政。刘曜、石勒固执地推辞,于是任刘曜为丞相,兼雍州牧,石勒为大将军,兼领幽州、冀州牧,石勒推辞不接受。任上洛王刘景为太宰,济南王刘骥为大司马,昌国公刘为太帅,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同领尚书事;范隆仍为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任大司空、领司隶校尉,轮流决断尚书所奏事宜。癸亥(十九日),刘聪故去。甲子(二十日),太子刘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称弘道皇后,武氏号称弘德皇后,王氏号称弘孝皇后;立妻子靳氏为皇后,儿子刘元公为太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汉昌。刘聪葬于宣光陵,谥号是昭武皇帝,庙号烈宗。靳太后等人年龄都不到二十岁,刘粲多行非礼之举,并无悲哀神­色­。

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如闻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先诛太保及臣,以大司马统万机,陛下宜早图之!”粲不从。准惧,复使二靳氏言之,粲乃从之。收其太宰景、大司马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帅、大司徒齐王劢,皆杀之。朱纪、范隆奔长安。八月,粲治兵于上林,谋讨石勒。以丞相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长安。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粲常游宴后宫,

军国之事,一决于准。准矫诏以从弟明为车骑将军。康为卫将军。

靳准私下怀有异志,悄悄对刘粲说:“好像听说诸位公卿准备像商代伊尹、汉代霍光那样代摄朝政,杀掉太保呼延晏和我,让大司马刘骥统领万机,陛下应当早作准备。”刘粲不听。靳准恐惧,又让皇太后靳氏和皇后靳氏二人劝说,刘粲于是听从。收捕太宰刘景、大司马刘骥、刘骥的同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刘逞、太帅刘和大司徒齐王刘劢,全部处死。朱纪和范隆逃奔长安。八月,刘粲在上林练兵,准备征讨石勒。任丞相刘曜为相国,总督内外军事事宜,仍然镇守长安。任靳准为大将军,领尚书事。刘粲经常在后宫游乐,军国大事,全由靳准决断。靳准假称诏令,让堂弟靳明任车骑将军,靳康为卫将军。

准将作乱,谋于王延。延弗从,驰,将告之;遇靳康,劫延以归。准遂勒兵升光极殿,使甲士执粲,数而杀之,谥曰隐帝。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永光、宣光二陵,斩聪尸,焚其宗庙。准自号大将军、汉天王,称制,置百官。谓安定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如晋家。”嵩不敢受,准怒,杀之。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因晋之乱,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辄率众扶侍梓宫,请以上闻。”矩驰表于帝,帝遣太常韩胤等奉迎梓宫。汉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人,堡于东宫,靳康攻灭之。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入也;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入也!”准杀之。

靳准将要作乱,与王延商议。王延不肯依从,驰马准备告发,路上遇见靳康,被劫持回来。靳准便领兵登上光极殿,派甲士抓住刘粲,数落他的罪名并杀了他,谥号隐帝。刘氏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幼都斩杀于东市。又挖掘永光、宣光两座陵墓,斩断刘聪尸身,焚毁刘氏宗庙。靳准自称大将军、汉天王,行使皇帝权力,设置百官。靳准对安定人胡嵩说:“自古以来没有胡人当天子的,现在把传国玉玺交给你,还给晋王室。”胡嵩不敢接受,靳准发怒,杀胡嵩。靳准派使者告诉司州刺史李矩说:“刘渊是匈奴屠各部的小丑,乘晋内乱,矫称天命为天子,使得晋怀帝、晋愍帝被俘身死。我立即率众扶侍二帝梓宫送往南方,请报知皇帝。”李矩急速上表元帝,元帝派太常韩胤等人奉迎梓宫。汉国尚书北宫纯等招集晋国民众,在东宫建堡固守,被靳康攻灭。靳准想让王延任光禄大夫,王延骂道:“屠各族的逆奴,为什么不快把我杀了,把我的左眼放在西阳门,好看相国刘曜攻进来;把右眼放在建春门,好看大将军石勒攻进来!”靳准杀了王延。

相国曜闻乱,自长安赴之。石勒帅­精­锐五万以讨准,据襄陵北原。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

相国刘曜听说国中有乱,由长安前来救难。石勒率五万­精­兵讨伐靳准,占据襄陵以北平原。靳准多次挑战,石勒坚壁不出,耗去敌人锐气。

冬,十月,曜至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阳归之,与太傅朱纪等共上尊号。曜即皇帝位,大赦,惟靳准一门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悉复本位。以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进爵为赵公。

冬季,十月,刘曜到达赤壁。太保呼延晏等从平阳来归附,与太傅朱纪等共同拟上皇帝尊号。刘曜便即帝位,大赦天下,只有靳准一族不在赦免之列。改年号为光初。以朱纪领司徒,呼延晏领司空,太尉范隆以下诸人都官复原职。任石勒为大司马、大将军,加九锡,增封十郡为私邑,进爵为赵公。

勒进攻准于平阳,巴及羌、羯降者十余万落,勒皆徙之于所部郡县。

石勒在平阳进攻靳准,巴人、羌人和羯族人投降的有十多万人,石勒把他们全部迁徙到自己统治的郡县内。

汉主曜使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汾­阴­,与勒共讨准。

汉主刘曜派征北将军刘雅、镇北将军刘策屯兵汾­阴­,与石勒共同讨伐靳准。

[19]十一月,乙卯,日夜出,高三丈。

[19]十一月,乙卯(十三日),夜间出现太阳,高三丈。

[20]诏以王敦为荆州牧,加陶侃都督交州诸军事;敦固辞州牧,乃听为刺史。

[20]元帝下诏任命王敦为荆州牧,授予陶侃都督交州军事。王敦坚持辞谢,于是听任他为刺史。

[21]庚申,诏群公卿士各陈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以为:“胡贼猾夏,梓宫未返,而不能遣军进讨,一失也。群官不以雠贼未报为耻,备在调戏、酒食而已,二失也。选官用人,不料实德,惟在白望,不求才­干­,惟事请托;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诏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世之所恶者,陆沈泥滓;时之所善者,翱翔云霄;是以万机未整,风俗伪薄。朝廷群司,以从顺为善,相违见贬,安得朝有辨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古之取士,敷奏以言;今光禄不试,甚违古义。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21]庚申(十八日),元帝下诏让群臣公卿各陈国政得失。御史中丞熊远上疏认为:“胡族寇贼作乱华夏,二帝梓宫未还,却不能派军征讨,这是第一个过失;官员们不以仇敌未报为耻,只顾饮宴调侃,这是第二个过失;选官用人,不考察实际的德行,只看虚名,不求有才­干­,只重关系,当官的人把治理政事看作是俗吏所为,把遵奉法律看作是苛刻,把尽守礼仪看作谄谀,把无所事事看作高妙,把放荡不羁之人看作通达之士,把骄傲怠慢看作简雅,这是第三个过失。时俗所憎恶的人,沉沦于尘埃,时俗所褒扬的人,得以翱翔云霄,所以万事未备,而风俗却虚伪、刻薄。朝廷众官,以顺从为善,意见不合便遭贬责,这怎能使朝廷有抗辩谏诤的大臣,怎能使士人没有为俸禄做官之心呢!古代选拔人才,根据他们陈述的言论,现在光禄大夫不举行考试,大大违背古制。再加上推举贤良不超出豪强世族,刑律实施不到权贵们头上,所以有才能的人不能成功立业,­奸­佞之人无从惩治。如果这种做法不改变,希望拯救乱政是太困难了!”

先是,帝以离乱之际,欲慰悦人心,州郡秀、孝,至者不试,普皆署吏。尚书陈亦上言:“宜渐循旧制,试以经策。”帝从之,仍诏:“不中科者,刺史、太守免官。”于是秀、孝皆不敢行,其有到者,亦皆托疾,比三年无就试者。帝欲特除孝廉已到者官,尚书郎孔坦奏议,以为:“近郡惧累君父,皆不敢行;远郡冀于不试,冒昧来赴。今若偏加除署,是为谨身奉法者失分,侥幸投­射­者得官,颓风伤教,恐从此始。不若一切罢归,而为之延期,使得就学,则法均而令信矣。”帝从之,听孝廉申至七年乃试,坦,愉之从子也。

以前,元帝因为正当战乱离散之世,想抚慰、取悦人心,州郡荐举的秀才、孝廉进京不必考试,普遍署任为官吏。尚书陈也上言说:“应当逐渐恢复过去的制度,考试经策。”元帝听从,于是下诏说:“凡荐举的秀才、孝廉考试不合格的,所在地的刺史、太守免职。”这样被荐举出来的秀才、孝廉都不敢来参加考试,即使有来的,也都以生病为由推托,连续三年没有应试者。元帝想将已到京的孝廉按特例处理授予他们官职,尚书孔坦上奏发表意见,认为:“附近州郡的孝廉怕牵累长官、家人,都不敢来,而远处州郡的孝廉

寄希望于免予考试,冒昧前来。现在如果一律只授予他们官职,那么持身严谨、奉尊法令的人便失去了机会,而心存侥幸、冒险一试的人却得到了官职,风气败坏、教化不行,恐怕从此开始。不如所有的人都不授职,推延策试日期,让他们再去学习,这样法令便公正而诚信。“元帝听从,任凭策试孝廉推迟七年才举行。孔坦是孔愉的侄子。

[22]靳准使侍中卜泰送乘舆、服御请和于石勒;勒囚泰,送于流主曜。曜谓泰曰:“先帝末年,实乱大伦。司空行伊、霍之权,使朕及此,其功大矣。若早迎大驾者,当悉以政事相委,况免死乎!卿为朕入城,具宣此意。”泰还平阳,准自以杀曜母兄,沈吟未从。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相与杀准,推尚书令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石勒大怒,进军攻明,明出战,大败,乃婴城固守。

[22]靳准派侍中卜泰赠送车驾、服御给石勒,向他请和。石勒囚禁卜泰,押送到汉主刘曜那里。刘曜对卜泰说:“先帝刘粲末年,行为实在是违背人伦。大司空靳准行使伊尹、霍光那样的权利,使得朕能登上君位,功劳很大。如果能早日迎奉大驾,我会把政事全部委托他管辖,何况免除一死呢!你为我进城去向靳准原原本本地传达我的意思。”卜泰回到平阳转告靳准,靳准自己觉得杀害了刘曜的母亲、兄弟,犹豫不决。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合谋杀了靳准,推举尚书令靳明为主,派遣卜泰奉送传国的六颗印信投降汉国。石勒大为恼怒,进军攻击靳明,靳明出兵迎战,大败,于是环城固守。

[23]丁丑,封皇子焕为琅邪王。焕,郑夫人之子,生二年矣,帝爱之,以其疾笃,故王之。己卯,薨。帝以成|人之礼葬之,备吉凶仪服,营起园陵,功费甚广。琅邪国右常侍会稽孙霄上疏谏曰:“古者凶荒杀礼;况今海内丧乱,

宪章旧制,犹宜节省,而礼典所无,顾崇饰如是乎!竭已罢之民,营无益之事,

殚已困之财,修无用之费,此臣之所不安也。“帝不从。

[23]丁丑(初五),晋元帝封皇子司马焕为琅邪王。司马焕是郑夫人所生,已经两岁了,元帝宠爱他。因为他生病很重,所以封他为王。己卯(初七),司马焕死。元帝依照成|人的礼仪安葬他,准备吉凶仪服,营造园陵,花费的人力、财力很多。琅邪国右常侍、会稽人孙霄上书规谏说:“古时候凶年、荒年都要简化繁文缛节,何况当今宇内正处于丧乱之中,即便是宪章旧制,尚且应当简化,而礼典本无之事,难道应当这样大肆铺张吗!穷尽已经疲惫的民众,去­干­无益的事情,耗­干­已经困乏的财力,用以修建无用的东西,这使我深感不安。”元帝不听。

[24]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以其众降石勒。诏下邳内史刘遐领彭城内史,与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讨之。豹,质之玄孙也。

[24]彭城内史周抚杀沛国内史周默,率其部众投降石勒。晋元帝下诏令下邳内史刘遐兼任彭城内史职,和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龛共同讨伐他。蔡豹是蔡质的玄孙。

[25]石虎帅幽、冀之兵会石勒攻平阳,靳明屡败,遣使求救于汉。汉主曜使刘雅、刘策迎之,明帅平阳士女万五千人奔汉。曜西屯粟邑,收靳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之。曜迎其母胡氏之丧于平阳,葬于粟邑,号曰阳陵,谥曰宣明皇太后。石勒焚平阳宫室,使裴宪、石会修永光、宣光二陵,收汉主粲已下百余口葬之,置戍而归。

[25]石虎率领幽州、冀州的军队与石勒会合,进攻平阳。靳明多次战败,派遣使者向汉主求救。汉主刘曜派刘雅、刘策相迎,靳明率平阳士民一万五千人逃奔汉国。刘曜驻屯西部的粟邑,拘捕靳氏家人,不分老

幼全都杀掉。刘曜从平阳迎回母亲胡氏的灵柩,安葬于粟邑,号称阳陵,上谥号为宣明皇太后。石勒焚毁平阳的宫室,让裴宪、石会修复永光、宣光二座陵墓,收敛汉主刘粲以下一百多人尸体入土埋葬,安排好戍守的军队,然后返回。

[26]成梁州刺史李凤数有功,成主雄兄子稚在晋寿,疾之。凤以巴西叛。雄自至涪,使太傅骧讨凤,斩之;以李寿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

[26]成汉的梁州刺史李凤多次立功,成汉国主李雄兄长的儿子李稚在晋寿县,嫉恨李凤。李凤占据巴西背叛成汉。李雄亲自到涪县,派太傅李骧征讨李凤,将李凤斩杀。任李寿为前将军,督察巴西军事事宜。

资治通鉴第九十一卷

晋纪十三 中宗元皇帝中太兴二年(己卯、319)

晋纪十三 晋元帝太兴二年(己卯,公元319年)

[1]春,二月,刘遐,徐龛击周抚于寒山,破斩之。初,掖人苏峻帅乡里数千家结垒以自保,远近多附之。曹嶷恶其强,将攻之,峻率众浮海来奔。帝以峻为鹰扬将军,助刘遐讨周抚有功;诏以遐为临淮太守,峻为淮陵内史。

[1]春季,二月,刘遐、徐龛在寒山攻击周抚,攻破并杀死周抚。当初,掖县人苏峻率领乡里数千家民众营造壁垒自保,远近民众大多附从。曹嶷恨苏峻势力强大,准备攻击他,苏峻率部众渡海投奔东晋。元帝任苏峻为鹰扬将军,因为帮助刘遐讨伐周抚有功,下诏任刘遐为临淮太守,苏浚为淮陵内史。

[2]石勒遣左长史王献捷于汉,汉主曜遣兼司徒郭汜授勒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加殊礼,出警入跸,如曹公辅汉故事;拜王及其副刘茂皆为将军,封列侯。舍人曹平乐从至粟邑,因留仕汉,言于曜曰:“大司马遣等来,外表至诚,内觇大驾强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时汉兵实疲弊,曜信之。乃追汜还,斩于市。三月,勒还至襄国。刘茂逃归,言死状。勒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邪!”乃诛曹平乐三族。

[[2]石勒派左长史王向汉主献俘告捷,汉主刘曜派兼司徒郭汜授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晋升爵位为赵王,给予特殊礼遇,出入宫禁,如同曹­操­辅佐汉室的旧制。拜王和他的副将刘茂为将军,封为列侯。王的舍人曹平乐随从王到粟邑,顺势留在汉国做官,他对刘曜说:“大司马石勒派王等人前来,外表至为忠诚,实则是窥察您的强弱,等他回去报告后,将要袭击您。”当时汉军的确疲敝,刘曜相信了曹平乐所言,于是命人追回郭汜,在街市上杀了王。三月,石勒回到襄国。刘茂逃回,告知王死的情况,石勒大怒,说:“孤侍奉刘氏,已经超过了臣下该尽的本职。刘氏的基业,都是我所创下的。现在他志得意满,却反过来想算计我。赵王、赵帝,孤自己就能做,哪里还要等他呢!”于是诛杀曹平乐三族。

[3]帝令群臣议郊祀,尚书令刁协等以为宜须还洛乃修之。司徒荀组等曰:“汉献帝都许,即行郊祀,何必洛邑!”帝从之,立郊丘于建康城之巳地。辛卯,帝亲祀南郊。以未有北郊,并地祗合祭之。诏:“琅邪恭王宜称皇考,”贺循曰:“《礼》,子不敢以己爵加于父,”乃止。

[3]元帝令群臣商议郊祀之事,尚书令刁协等人认为应该等还都洛阳之后再举行。司徒荀组等人说:“汉献帝迁都许昌,马上便举行郊祀,又何必等回到洛邑时!”元帝听从了荀组等人意见,在建康城的巳地建立郊祀园丘。辛卯(二十日),元帝亲自到南郊祭天,因为还没有北郊,所以连同地祗合并祭祀。元帝下诏说:“琅邪恭王应当称作皇考。”贺循说:“根据《礼》,儿子不敢把自己的爵位加在父亲身上。”于是停止执行。

[4]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之攻樊雅也,川遣其将李头助之。头力战有功,逖厚遇之。头每叹曰:“得此人为主,吾死无恨。”川闻而杀之。头党冯宠帅其众降逖。川益怒,大掠豫州诸郡,逖遣兵击破之。夏,四月,川以浚仪叛,降石勒。

[4]当初,蓬陂坞主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攻打樊雅之时,陈川派部将李头助战。李头力战建功,祖逖对他另眼相看。李头常常感叹说:“能得到祖 逖做自己的主公,我死无遗憾。”陈川听说,杀了李头。李头的党徒冯宠率领

部众投降祖逖,陈川更加恼怒,大肆攻掠豫州诸郡,祖逖派兵打败了他。夏季,四月,陈川占据浚仪背叛,投降石勒。

[5]周抚之败走也,徐龛部将于药追斩之;及朝廷论功,而刘遐先之。龛怒,以泰山叛,降石勒,自称兖州刺史。

[5]周抚败逃时,是徐龛的部将于药追上并杀了周抚,等到朝廷论功时,却是刘遐占先。徐龛生气,占据泰山背叛,投降石勒,自称兖州刺史。

[6]汉主曜还,都长安,立妃羊氏为皇后,子熙为皇太子;封子袭为长乐王,阐为太原王,冲为淮南王,敞为齐王,高为鲁王,徽为楚王;诸宗室皆进封郡王。羊氏,即故惠帝后也。曜尝问之曰:“吾何如司马家儿?”羊氏曰:“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何可并言!彼贵为帝王,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曾不能庇。妾于尔时,实不欲生,意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已来,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曜甚宠之,颇­干­预国事。

[6]汉主刘曜回到长安,定都于此,立后妃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太子。封儿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各宗室子弟都进封郡王。羊氏就是过去晋惠帝的皇后。刘曜曾经问她说:“我比起司马家的孩子怎么样?”羊氏说:“陛下是开基的圣主,他是亡国的昏君,怎么能相提并论!他贵为帝王时,只有一个夫人、一个孩子和他自己三个人,竟然都不能庇护。我在那时实在是不想活了,以为世上的男人都是这样。自从做了您的妻子,才知道天下自有大丈夫。”刘曜非常宠爱她,羊氏常­干­预国事。

[7]南阳王保自称晋王,改元建康,置百官,以张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降于汉,又降于成。上大饥,士众困迫,张春奉保之南安祁山。遣韩璞帅步骑五千救之;陈安退保绵诸,保归上。未几,保复为安所逼,遣其将宋毅救之,安乃退。

[7]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改年号为建康,设置百官,任张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投降汉,后又投降成汉。上发生严重饥荒,士民困迫,张春侍奉司马保去南安的祁山。张派遣韩璞率领步、骑兵五千救援司马保,陈安退守绵诸,司马保回到上。不久,司马保又被陈安进逼,张派部将宋毅救援,陈安才退军。

[8]江东大饥,诏百官各上封事。益州刺史应詹上疏曰:“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弘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宜崇奖儒官,以新俗化。”

[8]江南发生严重饥荒,元帝下诏让百官各自上书奏事。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说:“自元康年间以来,轻视经典,崇尚道学,把玄虚弘放视作平达,把儒术、清俭看作鄙俗,应当尊崇和奖掖儒官,来革新风俗教化。”

[9]祖逖攻陈川于蓬关,石勒遣石虎将兵五万救之,战于浚仪,逖兵败,退屯梁国。勒又遣桃豹将兵至蓬关,逖退屯淮南。虎徙川部众五千户于襄国,留豹守川故城。

[9]祖逖在蓬关进攻陈川,石勒派石虎率兵五万救援,两军在浚仪交战,祖逖兵败,退军驻屯梁国。石勒又派桃豹率兵到达蓬关,祖逖退守淮南。石虎将陈川部众五千户迁徙到襄国,留下石豹守卫陈川故城。

[10]石勒遣石虎击鲜卑日六延于朔方,大破之,斩首二万级,俘虏三万余人。孔苌攻幽州诸郡,悉取之。段匹士众饥散,欲移保上谷,代王郁律勒兵将击之,匹弃妻子奔乐陵,依邵续。

[10]石勒派遣石虎在朔方重创鲜卑族日六延,斩首二万,俘虏三万多人。孔苌攻取了幽州诸郡。段匹的士众因饥饿离散,段匹想移军保守上谷,代王郁律领兵准备攻击他,段匹丢弃妻子儿女逃奔乐陵,依附邵续。

[11]曹嶷遣使赂石勒,请以河为境,勒许之。

[11]曹嶷派使者给石勒送去财物,请求以黄河作为分界,石勒答应了。

[12]梁州刺史周访击杜曾,大破之。马隽等执曾以降,访斩之;并获荆州刺史第五猗,送于武昌。访以猗本中朝所署,加有时望,白王敦不宜杀,敦不听而斩之。初,敦患杜曾难制,谓访曰:“若擒曾,当相论为荆州。”及曾死而敦不用。王在荆州,多杀陶侃将佐;以皇甫方回为侃所敬,责其不诣己,收斩之。士民怨怒,上下不安。帝闻之,征为散骑常侍,以周访代为荆州刺史。王敦忌访威名,意难之。从事中郎郭舒说敦曰:“鄙州虽荒弊,乃用武之国,不可以假人,宜自领之,访为梁州足矣。”敦从之。六月,丙子,诏加访安南将军。余如故。访大怒,敦手书譬解,并遗玉环、玉碗以申厚意。访抵之于地,曰:“吾岂贾竖,可以宝悦邪!”访在襄阳,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敦患之而不能制。

[12]梁州刺史周访进攻杜曾,大胜。马隽等人抓住杜曾投降,周访斩杀杜曾。并抓获荆州刺史第五猗,送往武昌。周访因为第五猗本是朝廷任命,而且有一定声望,告诉王敦最好不要杀他,王敦不听,杀了第五猗。当初,王敦忧虑杜曾难以控制,对周访说:“如果能擒获杜曾,我将论功让你治理荆州。”等到杜曾死后,王敦不用周访。王在荆州,杀了许多陶侃的将佐,因为皇甫方回是陶侃所敬重的人,王责怪他不拜诣自己,把他拘捕杀害。士人民众因此怨怒,上下关系紧张。元帝听说这件事,征召王任散骑常侍,让周访代替王任荆州刺史。王敦嫉妒周访有威名,有意为难。从事中郎郭舒劝王敦说:“本州虽然荒凉凋敝,却是用武之地,不可以让人占有,应当自己管辖。周访治理梁州就够了。”王敦听从了他的话。六月,丙子(初七),元帝下诏授予周访安南将军,其余职务不变。周访大为恼怒。王敦亲自写信劝解,并赠玉环、玉碗表示看重之意。周访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商人和小孩吗?怎么可以用宝物来让我高兴呢!”周访在襄阳发展农业、训练士卒,暗藏谋算王敦的心志。官吏有缺员就自行补录,然后才上报。王敦对他深以为患但又不能控制他。

魏该为胡寇所逼,自宜阳率众南迁新野,助周访讨杜曾有功,拜顺阳太守。

魏该被胡族敌寇所逼迫,从宜阳率领部众向南迁徙到新野,因帮助周访讨伐杜曾有功,被拜为顺阳太守。

赵固死,郭诵留屯阳翟,石生屡攻之,不能克。

赵固死,郭诵屯军阳翟,石生多次进攻,不能取胜。

[13]汉主曜立宗庙、社稷、南北郊于长安,诏曰:“吾之先,兴于北方。光文立汉宗庙以从民望。今宜改国号,以单于为祖。亟议以闻!”群臣奏:“光文始封卢奴伯,陛下又王中山;中山,赵分也,请改国号为赵。”从之。以冒顿配天,光文配上帝。

[13]汉主刘曜在长安建立宗庙、社稷和南郊、北郊,下诏说:“我的祖先从北方开始兴盛,光文建立汉国宗庙是为了顺从民众愿望。现在应当改国号,奉单于为祖。尽快论议上报!”群臣上奏说:“光文最早受封卢奴伯,陛下又曾在中山称王。中山本是赵国领土,请求改国号为赵。”刘曜听从,将冒顿配祀上天,光文配祀上帝。

[14]徐龛寇掠济、岱,破东莞。帝问将帅可以讨龛者于王导,导以为太子左卫率泰山羊鉴,龛之州里冠族,必能制之。鉴深辞,才非将帅;郗鉴亦表鉴非才,不可使;导不从。秋,八月,以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督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段文鸯等讨之。

[14]徐龛寇掠济水、泰山之间,攻破东莞。元帝向王导询问将帅中有谁能够征讨徐龛,王导认为太子左卫率泰山人羊鉴,是徐龛州里的显贵豪族,必能制服徐龛。羊鉴恳切地推辞,认为自己不是将帅之才;郗鉴也上表认为羊鉴不是合适的人选,不能委派,王导不听。秋季,八月,任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总领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部段文鸯等讨伐徐龛。

[15]冬,石勒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勒称尊号,勒不许。十一月,将佐等复请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汉昭烈在蜀、魏武在邺故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皆为内史,准禹贡,复冀州之境,以大单于镇抚百蛮,罢并、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监之;勒许之。戊寅,即赵王位,大赦;依春秋时列国称元年。

[15]冬季,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左、右司马张屈六、程遐等劝石勒称皇帝尊号,石勒不同意。十一月,将佐们又请求石勒称大将军、大单于、领冀州牧、赵王,依照蜀汉昭烈帝刘备在蜀、魏武帝曹­操­在邺的旧例,以河内等二十四郡为赵国,太守都改为内史,根据《尚书·禹贡》,恢复冀州的行政区划,以大单于的身份镇抚众蛮族;撤销并州、朔州、司州的建置,合置部司监管,石勒同意了。戊寅(疑误),石勒即后赵王位,大赦天下,依照春秋时列国旧例称元年。

初,勒以世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集其要,作《辛亥制》五千文;施行十余年,乃用令律。以理曹参军上党续咸为律学祭酒;咸用法详平,国人称之。以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领门臣祭酒,专主胡人辞讼,重禁胡人,不得陵侮衣冠华族,号胡为国人。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朝会始用天子礼乐,衣冠、仪物,从容可观矣。加张宾大执法,专总朝政;以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寻加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中山公;自余群臣,授位进爵各有差。

当初,石勒因为世事紊乱,律令烦多,命法曹令史贯志采撷纲要,作《辛亥制》五千字,施行十多年,才用律令。任理曹参军上党人续咸为律学祭酒,续咸运用法律细致、公平,受到国人的称赞。任用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兼门臣祭酒,专管胡人的诉讼,严厉禁止胡人,不许他们欺陵污辱具有较高文化的汉人,把胡人称作国人。派遣使者巡行州郡,鼓励、督促农业生产。朝会时开始用天子的礼乐,衣冠、仪物都充足可观。升张宾为大执法,专门总理朝政,任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各种军务,不久又担任骠骑将军、侍中、开府,赐爵为中山公。其余群臣,授官进爵各有等次。

张宾任遇优显,群臣莫及;而谦虚敬慎,开怀下士,屏绝阿私,以身帅物,入则尽规,出则归美。勒甚重之,每朝,常为之正容貌,简辞令,呼曰左侯而不敢名。

张宾得到的职位高、待遇优厚,群臣没有可比拟的;但他本人却谦虚、恭敬、小心,真诚地折节下士,杜绝私情,以身作则,入朝时直言规谏,出外却将美誉归功于主上,石勒非常看重他。每次上朝,经常因为张宾的缘故端正容貌,修饰辞令,以右侯称呼张宾,不叫他的名字。

[16]十二月,乙亥,大赦。

[16]十二月,乙亥(初九),东晋大赦天下。

[17]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镇辽东,而士民多归慕容,心不平。数遣使招之,皆不至,意拘留之,乃­阴­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约灭,分其地。毖所亲勃海高瞻力谏,毖不从。

[17]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为在中州享有声望,现在镇守辽东,而士民却大多归附慕容,心中不服。多次派遣使者招纳士民,但他们全都不来。崔毖怀疑是慕容羁留他们,于是暗地游说高句丽、段氏和宇文氏,让他们共同攻伐慕容,约定翦灭慕容后,共同瓜分他的辖地。崔毖的亲信、勃海人高瞻极力劝谏,崔毖不听。

三国合兵伐,诸将请击之,曰:“彼为崔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彼乌合而来,既无统一,莫相归服,久必携贰,一则疑吾与毖诈而覆之,二则三国自相猜忌。待其人情离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

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三国合兵攻伐慕容,慕容部下众将请战,慕容说:“他们被崔毖诱惑,想乘机谋利。军势刚刚会合,锋头正锐,现在不能和他们交战,应当固守以挫其锐气。他们乌合前来,既没有统一的号令,互相之间又不服气,时间久了必然产生二心,一来怀疑我和崔毖共使欺诈,想消灭他们;二来三国之间也互相猜忌。等到他们人心离散,然后进攻,一定能打败他们。”

三国进攻棘城,闭门自守,遣使独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国疑宇文氏与有谋,各引兵归。宇文大人悉独官曰:“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

三国军队进攻棘城,慕容闭门固守,派遣使者单独用牛和酒犒劳宇文氏。高句丽和段氏怀疑宇文氏与慕容勾结,各自领军退还。宇文氏首领悉独官说:“高句丽和段氏虽然回去,我要独自攻取慕容。”

宇文氏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使召其子翰于徒河。翰遣使白曰:“悉独官举国为寇,彼众我寡,易以计破,难以力胜。今城中之众,足以御寇,翰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击之,内外俱奋,使彼震骇不知所备,破之必矣。今并兵为一,彼得专意攻城,无复他虞,非策之得者也;且示众以怯,恐士气不战先沮矣。”犹疑之。辽东韩寿言于曰:“悉独官有凭陵之志,将骄卒惰,军不坚密,若奇兵卒起,掎其无备,,必破之策也。”乃听翰徒河。

宇文氏士卒有数十万,营寨相连有四十里。慕容派人从徒河征召儿子慕容翰。慕容翰派遣使者告诉慕容说:“ 悉独官倾国来犯,敌众我寡,易于智取,难以力敌。现在城中的军队,已足以防御,我请求作为外面的奇兵,伺机攻击,内外同时发兵,使他们惊骇而不知道如何防备,这样一定能打败他们。如果现在把兵力集中在一处,他们便能专心攻城,没有其他顾虑,这不是合适的对策。而且这是向民众表示内心的怯惧,恐怕还没作战士气就要先丧失了。”慕容犹疑不决。辽东人韩寿对慕容说:“悉独官有侵凌进逼的志向,将领骄纵,士卒惫惰,军队组织松散,如果使用奇兵突然发难,在他们没有防备时实施攻击,这是必定取胜的策略。”慕容这才同意慕容翰留在徒河。

悉独官闻之曰:“翰素名骁果,今不入城,或能力患,当先取之,城不足忧。”乃分遣数千骑袭翰。翰知之,诈为段氏使者,逆于道曰:“慕容翰久为吾患,闻当击之,吾已严兵相待,宜速进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设伏以待之。宇文氏之骑见使者,大喜驰行,不复设备,进入伏中。翰奋击,尽获之,乘胜径进,遣间使语出兵大战。使其子与长史裴嶷将­精­锐为前锋,自将大兵继之。悉独官初不设备,闻至,惊,悉众出战。前锋始交,翰将千骑从旁直入其营,纵火焚之,众皆惶扰,不知所为,遂大败,悉独官仅以身免。尽俘其众,获皇帝玉玺三纽。

悉独官听说慕容翰留在徒河,说:“慕容翰素来以骁勇果敢闻名,现在不进城,或许会成为祸患,应当先攻取他,城里不足为患。”于是分出数千骑兵攻击慕容翰。慕容翰得知此事,派人假扮成段氏的使者,在路上迎住悉独官的骑兵,对他们说:“慕容翰长久以来就是我心头之患,听说你们将要进攻他,我们已严阵以待,你们可以快速前进。”使者离开以后,慕容翰立即出城,设下埋伏等待宇文氏的军队。宇文氏的骑兵见到使者,大为高兴,骑马驰行,不再防备,进入了伏击圈中。慕容翰突然攻击,全部俘获了他们。又乘胜进军,同时派遣密使告诉慕容,让他出兵大战。慕容令其子慕容和长史裴嶷率领­精­锐士卒为前锋,自己统领大军随后。悉独官原先没有设防,听说慕容来了,大惊,倾巢出战。两军前锋刚刚交战,慕容翰率领千余骑兵从旁侧直冲入悉独官军营,纵火焚烧。悉独官的士卒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结果大败,悉独官只身逃脱。慕容尽数俘获他的士众,缴获到皇帝玉玺三纽。

崔毖闻之,惧,使其兄子焘诣棘城伪贺。会三国使者亦至,请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以示焘,临之以兵,焘惧,首服。乃遣焘归谓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随之。毖与数十骑弃家奔高句丽,其众悉降于。以其子仁为征虏将军,镇辽东,官府、市里,按堵如故。

崔毖听说此事,心中恐惧,让他兄长之子崔焘到棘城假装祝贺。正巧高句丽、宇文氏、段氏三国使者也来请和,都说:“我们本来并不想与你为敌,是崔毖让我们这么做的。”慕容让崔焘见三国使者,执刀相对,崔焘害怕,低头臣服。慕容便让崔焘回去对崔毖说:“投降是上策,逃跑是下策,”并带兵随后而行。崔毖带着数十骑弃家逃奔高句丽,部众全部投降慕容。慕容任儿子慕容仁为征虏将军,镇守辽东,官府、市里,一仍其旧。

高句丽将如奴子据于河城,遣将军张统掩击,擒之,俘其众千余家;以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于棘城,待以客礼。恒,安平人;琮,鉴之孙也。以高瞻为将军,瞻称疾不就,数临候之,抚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他也。今晋室丧乱,孤欲与诸君共清世难,翼戴帝室。君中州望族,宜同斯愿,奈何以华、夷之异,介然疏之哉!夫立功立事,惟问志略何如耳,华、夷何足问乎!”瞻犹不起,颇不平。龙骧主簿宋该,与瞻有隙,劝除之,不从,瞻以忧卒。

高句丽将领如奴子占据于河城,慕容派将军张统突然袭击,擒获如奴子,俘虏部众一千多家。因为崔焘、高瞻、韩恒、石琮归附棘城,慕容以客人的礼节对待他们。韩恒是安平人,石琮是石鉴的孙子。慕容任高瞻为将军,高瞻以有病为由不­干­。慕容多次亲临问侯,抚摸他的心口说:“您的病在这儿,不在别处。现在晋王室丧乱,孤想和诸君共同廓清世上的灾难,辅翼、拥戴帝室。您是中州的名门望族,应当与我同有此愿,为何因为华夏、夷族的区别,便耿耿于怀,故意疏远呢!至于立功成事,只问志向、谋略怎样便可以了,何须再问是华夏还是夷族呢!”高瞻还是不肯出来做官,慕容心中颇为忿忿不平。龙骧主簿宋该与高瞻有矛盾,劝慕容除去高瞻,慕容没有听从。高瞻因忧虑而死。

初,鞠羡既死,苟复以羡子彭为东莱太守。会曹嶷徇青州,与彭相攻;嶷兵虽强,郡人皆为彭死战,嶷不能克。久之,彭叹曰:“今天下大乱,强者为雄。曹亦乡里,为天所相,苟可依凭,即为民主,何必与之力争,使百姓肝脑涂地!吾去此,则祸自息矣。”郡人以为不可,争献拒嶷之策,彭一无所用,与乡里千余家浮海归崔毖。北海郑林客于东莱,彭、嶷之相攻,林情无彼此,嶷贤之,不敢侵掠,彭与之俱去。比至辽东,毖已败,乃归慕容。以彭参龙骧军事。遗郑林车牛粟帛;皆不受,躬耕于野。

当初,鞠羡已死,苟又让鞠羡的儿子鞠彭任东莱太守。适逢曹嶷到青州巡行,和鞠彭相互攻击。曹嶷的军队虽强,但郡民都为鞠彭拼命死战,曹嶷不能取胜。相持日久,鞠彭叹息说:“现在天下大乱,强大者是英雄。曹嶷也是同乡之人,有天相助。只要可以依靠,便可为民众主宰,何必和他力争,使老百姓肝脑涂地呢!我离开这里,战祸就会自然停止。”郡里人民都认为这样不行,争相进献抵抗曹嶷的计谋,鞠彭一个不用,随同乡里数千家民众渡海归附崔毖。北海人郑林旅居东莱,对于鞠彭、曹嶷之间的争斗,无所偏向。曹嶷认为他有贤德、不敢侵犯、劫掠。鞠彭和他一同离开。到了辽东,崔毖已经失败,鞠彭等于是归附慕容。慕容让鞠彭参与龙骧军事。赠送郑林车乘、服牛、粟谷、布帛,郑林都不接受,亲自在田野里耕种。

宋该劝献捷江东,使该为表,裴嶷奉之,并所得三玺诣建康献之。

宋该劝慕容向江南晋王室献俘、告捷。慕容派宋该撰写上表,让裴嶷奉持,连同得到的三个玉玺,一起送到建康进献。

高句丽数寇辽东,遣慕容翰、慕容仁伐之;高句丽王乙弗利逆来求盟,翰、仁乃还。

高句丽多次侵扰辽东,慕容让慕容翰、慕容仁领军攻伐。高句丽国王乙弗利迎上请求缔结盟约,慕容翰、慕容仁这才回师。

[18]是岁,蒲洪降赵,赵主曜以洪为率义侯。

[18]这年,蒲洪投降前赵,前赵主刘曜封蒲洪为率义侯。

[19]屠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以附晋王保,保使其将杨曼、王连据陈仓,张、周庸据­阴­密,松多据草壁,秦、陇氐、羌多应之。赵主曜遣诸将攻之,不克;曜自将击之。

[19]屠各部落的路松多起兵于新平、扶风,归附晋王司马保。司马保派部将杨曼、王连占据陈仓,张、周庸占据­阴­密,路松多占据草壁,秦州、陇州的氐人和羌人大多响应他们。前赵主刘曜派遣多员将领攻伐,不能取胜,刘曜准备自己亲征。

三年(庚辰、320)

三年(庚辰,公元320年)

[1]春,正月,曜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奔南氐。曜进拔草壁,路松多奔陇城;又拔­阴­密。晋王保惧,迁于桑城。曜还长安,以刘雅为大司徒。

[1]春季,正月,刘曜进攻陈仓,王连战死,杨曼逃奔南氐。刘曜进而攻取草壁,路松多逃往陇城。刘曜又攻取­阴­密,晋王司马保恐惧,迂都于桑城。刘曜回到长安,任刘雅为大司徒。

张春谋奉晋王保奔凉州,张遣其将­阴­监将兵迎之,声言翼卫,其实拒之。

张春筹划侍奉晋王司马保逃奔凉州,张派遣部将­阴­监带兵来迎,说是护卫,其实是阻拦。

[2]段末攻段匹,破之。匹谓邵续曰:“吾本夷狄,以慕义破家。君不忘久要,请相与共击末。”续许之,遂相与追击末,大破之。匹与弟文鸯攻蓟。后赵王勒知续势孤,遣中山公虎将兵围厌次,孔苌攻续别营十一,皆下之。二月,续自出击虎,虎伏骑断其后,遂执续,使降其城。续呼兄子竺等谓曰:“吾志欲报国,不幸至此。汝等努力奉匹为主,勿有贰心。”匹自蓟还,未至厌次,闻续已没,众惧而散,复为虎所遮;文鸯以亲兵数百力战,始得入城,与续子缉、兄子存、竺等婴城固守。虎送续于襄国,勒以为忠,释而礼之,以为从事中郎。因下令:“自今克敌,获士人,毋得擅杀,必生致之。”

[2]段末进攻段匹,打败了段匹的军队。段匹对邵续说:“我本来是夷族,因为仰慕君臣大义,招致兵败家破。您如果不忘我们的旧约,便请和我共同抗击段末。”邵续答应了。于是和段匹共同追击段末,使段末的军队受到重创。段匹和兄弟段文鸯进攻蓟州,后赵王石勒知道邵续势单力薄,派遣中山公石虎率军围攻厌次,又让孔苌进攻邵续,攻下十一座别营。二月,邵续亲自率军出击石虎,石虎埋伏骑兵截断其退路,结果抓住了邵续,并让他向城中军民劝降。邵续呼唤兄长的儿子邵竺等人,对他们说:“我的志向是想报效国家,不幸落到了这步田地,你们努力尊奉段匹为主帅,不要有异心。”段匹从蓟州归来,还没到厌次,听说邵续已被俘,部众惊恐逃散,又被石虎乘势攻击,段文鸯依仗数百亲兵的奋力死战,才得以进入厌次城中,和邵续的儿子邵缉、邵续兄长之子邵存、邵竺等人环城固守。石虎把邵续解送到襄国,石勒认为邵续是忠贞之士,释放了他,以礼相待,任为从事中郎。继而下令说:“从今以后克敌致胜,俘获士人不许擅自杀害,一定要活着送来。”

吏部郎刘胤闻续被攻,言于帝曰:“北方藩镇尽矣,惟余邵续而已;如使复为石虎所灭,孤义士之心,阻归本之路,愚谓宜发兵救之。”帝不能从。闻续已没,乃下诏以续位任授其子缉。

吏部郎刘胤听说邵续受到攻击,向元帝上言说:“北方的藩镇已经尽失,只剩下邵续一处了。如果让他再被石虎攻灭,会使贞义士心感孤寂,并阻塞回归祖国的道路。我认为应当发兵救助。”元帝没有听从。后来听说邵续已受陷被擒,于是下诏把邵续的职位授予其子邵缉。

[3]赵将尹安、宋始、宋恕、赵慎四军屯洛阳,叛,降后赵。后赵将石生引兵赴之;安等复叛,降司州刺史李矩。矩使颍川太守郭默将兵入洛。石生虏宋始一军,北渡河。于是河南之民皆相帅归矩,洛阳遂空。

[3]前赵将军尹安、宋始、宋恕、赵慎的四支军队驻屯洛阳,叛国投降后赵。后赵将领石生率军前往洛阳,尹安等人又背叛后赵,向晋的司州刺史李矩投降。李矩让颍川太守郭默带兵进入洛阳。石生俘获宋始这支军队,向北渡过黄河。于是黄河以南的民众都相互牵引归附李矩,洛阳城为之一空。

[4]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称慕容之威德,贤隽皆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谓嶷曰:“卿中朝名臣,当留江东,朕别诏龙骧送卿家属。”嶷曰:“臣少蒙国恩,出入省闼,若得复奉辇毂,臣之至荣。但以旧京沦没,山陵穿毁,虽名臣宿将,莫能雪耻,独慕容龙骧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万里归诚。今臣来而不返,必谓朝廷以其僻陋而弃之,孤其向义之心,使懈体于讨贼,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随嶷拜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4]三月,裴嶷到达建康,盛赞慕容有威德,贤隽之士都乐意为他效力,朝廷这才开始重视慕容。元帝对裴嶷说:“您本是朝中名臣,应当留在江东,朕另外下诏让龙骧将军慕容把您的家属送来。”裴嶷说:“我自小蒙受晋室的恩宠,出入宫禁,如果能重新侍奉皇上,是我无上的荣耀。只是因为旧日京都沦陷,山陵毁败,即使是名臣宿将,也没有能够报仇雪耻。只有龙骧将军慕容尽忠于王室,立志赶除凶逆,所以派我不远万里前来表示忠诚。现在如果我来而不返,他一定认为朝廷因为他偏远落后而抛弃他,辜负他崇尚大义之心,惰怠讨伐逆贼之事,而这正是我所珍视的,所以我不敢因为个人私利而忘却公义。”元帝说:“您说的对。”于是派遣使者随同裴嶷前往,赐封慕容为安北将军、平州刺史。

[5]闰月,以周为尚书左仆­射­。

[5]闰月,晋任周为尚书左仆­射­。

[6]晋王保将张春、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协,劝保诛之,且请击陈安;保皆不从。夏,五月,春、次幽保,杀之。保体肥大,重八百斤;喜睡,好读书,而暗弱无断,故及于难。保无子,张春立宗室子瞻为世子,称大将军。保众散,奔凉州者万余人。陈安表于赵主曜,请讨瞻等。曜以安为大将军,击瞻,杀之;张春奔罕。安执杨次,于保柩前斩之,因以祭保。安以天子礼葬保于上,谥曰元王。

[6]晋王司马保部将张春、杨次和别将杨韬不和,劝司马保杀杨韬,并且请求击陈安,司马保都没听从。夏季,五月,张春、杨次软禁司马保,并杀了 他。司马保身高体胖,重八百斤,嗜睡,喜欢读书,但糊涂懦弱,缺少决断,

所以遇难。司马保没有儿子,张春立宗室子弟司马瞻为王世子,自称大将军。司马保的部众离散,逃奔到凉州的有一万多人。陈安上表给前赵主刘曜,请求征讨司马瞻等人。刘曜任陈安为大将军,进攻司马瞻并杀了他。张春逃奔到罕。陈安抓住扬次,在司马保灵柩前将他斩首,用来祭奠司马保。陈安用对待天子的礼节把司马保葬于上,谥号元王。

[7]羊鉴讨徐龛,顿兵下邳,不敢前。蔡豹败龛于檀丘,龛求救于后赵。后赵王勒遣其将王伏都救之,又使张敬将兵为之后继。勒多所邀求,而伏都­淫­暴,龛患之。张敬至东平,龛疑其袭己,乃斩伏都等三百余人,复来请降。勒大怒,命张敬据险以守之。帝亦恶龛反覆,不受其降,敕鉴、豹以时进讨。鉴犹疑惮不进,尚书令刁协劾奏鉴,免死除名,以蔡豹代领其兵。王导以所举失人,乞自贬,帝不许。

[7]羊鉴征讨徐龛,在下邳停兵,不敢前进。蔡豹在檀丘击败徐龛,徐龛向后赵求救。后赵王石勒派部将王伏都救援,又让张敬率军作为后援。石勒向徐龛多有索求,而王伏都又­淫­荡残暴,徐龛为之忧患。张敬部到达东平,徐龛怀疑他是来袭击自己,于是将王伏都等三百多人斩首,又向东晋请降。石勒勃然大怒,命令张敬占据险要地形固守。元帝也憎恶徐龛反覆无常,不接受他的请降,敕令羊鉴、蔡豹按原计划进发征讨。羊鉴仍然疑虑、忌惮,停止不前,尚书令刁协上疏弹劾羊鉴,敕令免除职务,饶其不死,让蔡豹代为指挥军队。王导因为自己荐举的人选不当,自请贬职,元帝不同意。

[8]六月,后赵孔苌攻段匹,恃胜而不设备,段文鸯袭击,大破之。

[8]六月,后赵孔苌进攻段匹,恃仗取得的胜利便不再防备,段文鸯趁势攻击,孔苌大败。

[9]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从受道者千余人,西平元公张左右皆事之。帐下阎涉、牙门赵,皆弘乡人,弘谓之曰:“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州。”涉、信之,密与左右十余人谋杀,奉弘为主。弟茂知其谋,请诛弘。令牙门将史初收之,未至,涉等怀刃而入,杀于外寝。弘见史初至,谓曰:“使君已死,杀我何为!”初怒,截其舌而囚之,于姑臧市,诛其党与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以子骏尚幼,推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赦其境内,以骏为抚军将军。

[9]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的天梯山,用妖术迷惑民众,随他受道的人有一千多,西平元公张身边的人也都崇奉他。张的帐下阎涉、牙门赵,都是刘弘的同乡。刘弘对他们说:“上天送给我神玺,应当统治凉州。”阎涉、赵深信不疑,私下与张身边的十多人密谋杀害张,侍奉刘弘为主君。张的弟弟张茂得知他们的计划,请求诛杀刘弘。张命令牙门将史初拘捕刘弘。史初还未到刘弘处,阎涉等人怀藏凶器入内。把张杀死在外寝。刘弘见史初到来,对他说:“张使君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杀我!”史初发怒,把他割掉舌头后关了起来,在姑臧城的街市上处以车裂的酷刑,并诛杀刘弘党徒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人认为张的儿子张骏的年龄幼小,推举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在境内赦免罪犯,任张骏为抚军将军。

[10]丙辰,赵将解虎及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酋句徐、厍彭等相结;事觉,虎、车皆伏诛。赵主曜囚徐、彭等五十余人于阿房,将杀之;光禄大夫游子远谏曰:“圣王用刑,惟诛元恶而已,不宜多杀。”争之,叩头流血。曜怒,以为助逆而囚之;尽杀徐、彭等,尸诸市十日,乃投于水。于是巴众尽反,推巴酋句渠知为主,自称大秦,改元曰平赵。四山氐、羌、巴、羯应之者三十余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谏争,曜手毁其表曰:“大荔奴,不忧命在须臾,犹敢如此,嫌死晚邪!”叱左右速杀之。中山王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谏曰:“子远幽囚,祸在不测,犹不忘谏争,忠之至也。陛下纵不能用,奈何杀之!若子远朝诛,臣等亦当夕死,以彰陛下之过。天下将皆舍陛下而去,陛下谁与居乎!”曜意解,乃赦之。

[10]丙辰(二十三日),前赵将领解虎和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族酋长句徐、厍彭等人相勾结,事发后,解虎、尹车都被处决。前赵主刘曜将句徐、厍彭等五十多人囚禁在阿房,准备统统杀掉。光禄大夫游子远进谏说:“圣贤的君主施用刑罚,只不过诛杀元凶而已,不宜滥杀。”为此直言诤谏,以至叩头流血。刘曜发怒,认为这是帮助叛逆因而把游子远囚禁起来,尽杀句徐、厍彭等五十多人,暴尸于街市达十天,然后将尸首投弃水中。于是巴族民众都起来造反,推举巴族酋长句渠知为首,自称大秦,改年号为平赵。四山的氐族、羌族、巴族、羯族人有三十多万群起响应,关中因此大乱,城门白天也关闭。游子远又从狱中上表诤谏,刘曜撕毁表文说:“这个大荔的奴仆,不担忧自己命在须臾,还敢如此,是嫌死得晚吗?”叱令手下人立即杀掉他。中山王刘雅、郭汜、朱纪、呼延晏等人规谏说:“游子远遭幽禁,朝不保夕,依然不忘诤谏,这是最大的忠贞。陛下即使不能听用其言,又怎么能杀他呢!如果游子远早上被杀死,我们也当在晚上死去,以此显示陛下的过错,这样天下人都将舍弃陛下而离去,陛下与谁为伍呢?”刘曜怒意缓和,于是赦免了游子远。

曜敕内外戒严,将自讨渠知。子远又谏曰:“陛下诚能用臣策,一月可定,大驾不必亲征也。”曜曰:“卿试言之。”子远曰:“彼非有大志,欲图非望也,直畏陛下威刑,欲逃死耳。陛下莫若廓然大赦,与之更始;应前日坐虎、车等事,其家老弱没入奚官者,皆纵遣之,使之自相招引,听其复业。彼既得生路,何为不降!若其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臣弱兵五千,必为陛下枭之。不然,今反者弥山被谷,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岁月可除也。”曜大悦,即日大赦,以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讨诸 军事。子远屯于雍城,降者十余万;移军安定,反者皆降。惟句氏宗党五千余家保于­阴­密,进攻,灭之,遂引兵巡陇右。先是氐、羌十余万落,据险不服,其酋虚除权渠自号秦王。子远进造其壁,权渠出兵拒之,五战皆败。权渠欲降,其子伊余大言于众曰:“往者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保谓降也!”帅劲卒五万,晨压子远垒门。诸将欲击之,子远曰:“伊余勇悍,当今无敌,所将之兵,复­精­于我,又其父新败,怒气方盛,其锋不可当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后击之。”乃坚壁不战。伊余有骄­色­,子远伺其无备,夜,勒兵蓐食,旦,值大风尘昏,子远悉众出掩之,生擒伊余,尽俘其众。权渠大惧,被发、面请降。子远启曜,以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徙伊余兄弟及其部落二十余万口于长安。曜以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刘曜敕令都城内外严加戒备,自己将亲征句渠知。游子远又进谏说:“陛下如果确实能用我的计谋,一个月可以平定叛乱,大驾也不必亲征。”刘曜说:“你说说看。”游子远说:“他们造反并非因为有什么远大志向,想要图谋帝王之业,只不过是畏惧陛下威严的刑罚,想逃免一死罢了。陛下不如普遍地实行赦免,让他们重新做人。前些时日受解虎、尹车之事牵连坐罪,其家人中被籍没为奴的老弱者,全都释放遣返,让他们自己互相招引,允许他们重­操­旧业。他们既然得到生路,怎么会不降服呢!假如其中有人自知罪孽深重,因而聚集不散,希望调给我弱兵五千,我一定为陛下翦除他们。不这样的话,现在造反的人漫山遍野,即使凭借天威去征讨,恐怕也不是短期内可以翦除的。”刘曜大为高兴,即日大赦天下,任游子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总领雍州、秦州征讨等军事事务。游子远屯军雍城,投降的人有十多万。移军至安定,反叛者都归降。只有句氏宗族五千多家在­阴­密固守,游子远率军进攻,将其歼灭,于是率军巡行陇右。此前氐族、羌族的十多万村落凭仗险要地势不肯降服,其酋长虚除权渠自号秦王。游子远率军进逼其壁垒,虚除权渠率兵出战,五战都失败了。虚除权渠想投降,他的儿子伊余向部众高声煽动说:“以前刘曜自己来,尚且没把我们怎么样,何况这仅是偏师,为什么要投降?”自己率领五万­精­锐士卒,于清晨进逼至游子远壁垒门前。游子远手下诸将想反击,游子远说:“伊余十分悍勇,当今天下无敌,他统领的军队也比我方­精­锐。况且又正当他父亲刚刚战败之时,伊余怒气正盛,锐不可挡。不如暂缓出战,等他们士气衰竭然后攻击他们。”于是坚壁不战。伊余有骄傲的神­色­,游子远乘他不加防备,夜间率领军队在寝席上进食,第二天凌晨,正逢大风刮起尘土弥漫,游子远率军全数突袭,活捉伊余,部众都当了俘虏。虚除权渠大为恐慌,披散着头发、用刀割破脸皮,请求归降。游子远禀报刘曜,任虚除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别把伊余兄弟及其部落二十多万人迁徙至长安。刘曜任游子远为大司徒、录尚书事。

曜立太学,选民之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择儒臣以教之。作酆明观及西宫,起陵霄台于池,又于霸陵西南营寿陵。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谏,以为:“卫文公承乱亡之后,节用爱民,营建宫室,得其时制,故能兴康叔之业,延九百之祚。前奉诏书营酆明观,市道细民咸讥其奢曰:‘以一观之功,足以平凉州矣!’今又欲拟阿房而建西宫,法琼台而起陵霄,其为劳费,亿万酆明;若以资军旅,乃可兼吴、蜀而一齐、魏矣!又闻营建寿陵,周围四里,深三十五丈,以铜为椁,饰以黄金;功费若此,殆非国内所能办也。秦始皇下锢三泉,土未乾而发毁。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掘之墓,故圣王之俭葬,乃深远之虑也。陛下奈何于中兴之日,而踵亡国之事乎!”曜下诏曰:“二侍中恳恳有人之风,可谓社稷之臣矣;其悉罢宫室诸役;寿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封豫安昌子,苞平舆子,并领谏议大夫;仍布告天下,使知区区之朝,欲闻其过也。”又省酆水囿以与贫民。

刘曜建立太学,遴选­精­神、志向可堪教诲的士民一千五百人,选择儒臣来教授他们。建造丰明观和西宫,在池边建起陵霄台,又在霸陵西南修筑寿陵 .侍中乔豫、和苞上疏规谏,认为:“卫文公在乱亡之后,节俭费用、爱恤士民,营造的宫室,符合当时建制,所以能振兴卫康叔的基业,延续九百年的国运。先前奉承诏书营建丰明观,市井小民都讥讽其奢侈,说:‘用修建一座观的人力,足以平定凉州了!’现在又要比拟阿房宫而建造西宫,效法琼台而造陵霄台,这需要的人力、费用,远超营建丰明观的亿万倍,如果用以资助军旅,便可以兼并晋、蜀,统一齐、魏了!又听说营建寿陵,周长有四里,深三十五丈,用铜做棺椁,以黄金为饰,耗费如此的人力、费用,恐怕不是国内所能承担的。秦始皇陵掘穿三重泉水,以金属浇铸,但墓土未­干­便被发掘毁坏,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也没有不被盗掘的陵墓,所以圣贤的君王葬事从俭,这是有深远考虑的。陛下怎么能在国家中兴之时,去重蹈亡国的覆辙呢”刘曜下诏说:“二位侍中恳恳忠诚有古人的风范,可以说是国家的股肱之臣。还是停止所有宫室的建造,寿陵的建制,完全依照霸陵的成例。赐封乔豫为安昌子,和苞为平舆子,同时兼谏议大夫职。就此布告天下,使大家知道我的朝廷希望能听到对过失的指责。”此外还省并丰水囿苑,交给贫民使用。

[11]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桃豹分据陈川故城,豹居西台,潜居东台,豹由南门,潜由东门,出入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状,使千余人运上台,又使数人担米,息于道。豹兵逐之,弃担而走。豹兵久饥,得米,以为逖士众丰饱,益惧。后赵将刘夜堂以驴千头运粮馈豹,逖使韩潜及别将冯铁邀击于汴水,尽获之。豹宵遁,屯东燕城,逖使潜进屯封丘以逼之。冯铁据二台,逖镇雍丘,数遣兵邀击后赵兵,后赵镇戍归逖者甚多,境土渐蹙。

[11]祖逖的部将韩潜和后赵的将军桃豹分别割据陈川老城,桃豹占据西台,出入经由南门,韩潜占据东台,出入经由东门,双方相持坚守达四十天。祖逖用许多布袋盛土,好象盛满粮米的样子,派一千多人输运到台上。又让一些人担挑真米,在路边休息。桃豹的士兵追来,祖逖的部下丢下担子逃走。桃豹的士卒挨饿已有很长时间,得到粮米,便以为祖逖的部众生活丰饱,心中更为恐惧。后赵将领刘夜堂用一千头驴子为桃豹运来军粮,祖逖派遣韩潜和别将冯铁在汴水截击,全数劫获。桃豹因此连夜遁逃,驻屯于东燕城。祖逖让韩潜进军驻扎在封丘,威逼桃豹。冯铁占据了陈川老城的东、西二台,祖逖则镇守雍丘,经常派遣士兵截击后赵军队,后赵国镇戍的士卒归降祖逖的很多,国土也日渐缩小。

先是,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互相攻击,逖驰使和解之,示以祸福,遂皆受逖节度。秋,七月,诏加逖镇西将军。逖在军,与将士同甘苦,约己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疏贱者皆结以恩礼。河上诸坞,先有任子在后赵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坞主皆感恩,后赵有异谋,辄密以告,由是多所克获,自河以南,多叛后赵归于晋。

以前,赵固、上官已、李矩、郭默等人互相攻战,祖逖派遣使者前往调解,剖析利害,这些人便都接受祖逖的调度。秋季,七月,元帝下诏授予祖逖镇西将军。祖逖在军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严于律己,宽于待人,鼓励、督促农业生产,抚慰安置新近归附的兵民,即使是关系疏远、地位低贱的人也施恩礼遇去结交他们。黄河流域的许多坞堡,只要是此前有人质被扣留在后赵的,都听任他们同时听命后赵和晋,并且不时派遣流动作战的军队佯装抄掠,以表明他们并未归附自己。坞主们都感恩戴德,只要后赵有什么特殊举动,便秘 密传告祖逖,因此战事常胜,俘获良多。黄河以南士民大多背叛后赵而归附东晋。

逖练兵积谷,为取河北之计。后赵王勒患之,乃下幽州为逖修祖、父墓,置守冢二家,因与逖书,求通使及互市。逖不报书,而听其互市,收利十倍。逖牙门童建杀新蔡内史周密,降于后赵,勒斩之,送首于逖曰:“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逖深德之,自是后赵人叛归逖者,逖皆不纳,禁诸将不使侵暴后赵之民,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祖逖训练士兵,积蓄粮食,为收复黄河以北的失地做准备。后赵王石勒为此忧患,于是下令让幽州守吏为祖逖修葺祖父和父亲的陵墓,并安置两户人家看守坟冢。然后写信给祖逖,要求互通使节和开放贸易。祖逖不回复他的信,但是听任双方来往贸易,因而获取了十倍的利润。祖逖的牙门童建杀死新蔡内史周密,投降后赵。石勒将童建斩首,把首级送给祖逖说:“叛臣逃吏,是我深以为恨的。将军憎恶的人,也是我所憎恶的。”祖逖深为感动,从此凡后赵叛降归附的人,祖逖都不接纳,禁止众将侵犯、攻掠后赵民众,两国边境之间,逐渐得以休养生息。

[12]八月,辛未,梁州刺史周访卒。访善于抚士,众皆为致死。知王敦有不臣之心,私常切齿,敦由是终访之世,未敢为逆。敦遣从事中郎郭舒监襄阳军,帝以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督沔北诸军事,镇襄阳。舒既还,帝征为左丞;敦留不遣。

[12]八月,辛未(疑误),梁州刺史周访去世。周访善于抚慰军士,大家都愿为他效命。周访知道王敦有不甘为臣的心志,私下经常切齿为恨,王敦因此在周访活着的时候,一直不敢反叛。王敦派遣从事中郎郭舒到襄阳监察军队,元帝让湘州刺史甘卓为梁州刺史,总领沔水以北地区所有军事事务,镇守襄阳。郭舒回去后,元帝征召他任右丞,王敦却留住不放行。

[13]后赵王勒遣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徐龛,龛送妻子为质,乞降,勒许之。蔡豹屯卞城,石虎将击之,豹退守下邳,为徐龛所败。虎引兵城封丘而旋,徙士族三百家置襄国崇仁里,置公族大夫以领之。

[13]后赵王石勒派遣中山公石虎率步兵、骑兵四万攻击徐龛,徐龛把妻子、儿子送到后赵为人质,乞求投降,石勒答应了。蔡豹屯军于卞城,石虎准备攻击他,蔡豹退守到下邳,被徐龛击败。石虎率领军队在封丘修建城堡,然后回军,迁徙三百家士族安置在襄国的崇仁里,设置了公族大夫来统领他们。

[14]后赵王勒用法甚严,讳“胡”尤峻,宫殿既成,初有门户之禁。有醉胡乘马,突入止车门。勒大怒,责宫门小执法冯翥。翥惶惧忘讳,对曰:“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可与语。”勒笑曰:“胡人正自难与言。”恕而不罪。

[14]后赵王石勒施用刑法非常峻刻,特别忌讳“胡”这个字眼。当时后赵的宫殿已经建成,开始有出入门户的限制。有一个胡人喝醉了酒,骑马闯入止车门。石勒大发雷霆,叱责宫门小执法冯翥。冯翥惊惶恐惧,忘了忌讳,对石勒说:“刚才有个醉酒胡人骑马冲进来,我虽极力呵斥禁止他,但简直没法和他交谈。”石勒笑着说:“胡人本来就难以和他们言谈。”饶恕了冯翥,不再追究。

勒使张宾领选,初定五品,后更定九品。命公卿及州郡岁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之士各一人。

石勒让张宾总领铨选官员事宜,起初将官衔定为五品,后来改定为九品。令公卿和州郡长官按年度推举秀才、至孝、廉清、贤良、直言、武勇者各一人。

[15]西平公张茂立兄子骏为世子。

[15]西平公张茂立兄长张的儿子张骏为世子。

[16]蔡豹既败,将诣建康归罪,北中郎将王舒止之。帝闻豹退,遣使收之。舒夜以兵围豹,豹以为他寇,帅麾下击之,闻有诏,乃止。舒执豹送建康,冬,十月,丙辰,斩之。

[16]蔡豹战败之后,准备到建康领受罪责,被北中郎将王舒制止。元帝听说蔡豹退还不来,派使者前去拘捕他。王舒夜间派兵包围蔡豹,蔡豹以为是别的敌寇,率领麾下士兵攻击,听说有元帝诏书,这才停止。王舒抓住蔡豹送到建康,冬季,十月,丙辰(二十五日),蔡豹被斩首。

[17]王敦杀武陵内史向硕。

[17]王敦杀死武陵内史向硕。

帝之始镇江东也,敦与从弟导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总征讨,导专机政,群从子弟布列显要,时人为之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强盛,稍益骄恣,帝畏而恶之,乃引刘隗、刁协等以为腹心,稍抑损王氏之权,导亦渐见疏外。中书郎孔愉陈导忠贤,有佐命之勋,宜加委任;帝出愉为司徒左长史。导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有识皆称其善处兴废。而敦益怀不平,遂构嫌隙。

元帝开始统治江东的时候,王敦和堂弟王导同心同德,共同拥戴和辅佐,元帝也推心置腹,重用他们。王敦总领征讨军事,王导把持机要政务,门生子弟各自占据显要的职位,当时人因此有这样的说法:“王与马,共天下。”后来王敦自恃有功,而且宗族势力强盛,越来越骄恣拔扈,元帝因畏惧而憎恶,于是提拔刘隗、刁协等人作为自己的心腹,逐渐抑制和削弱王氏的职权,王 导也逐渐被疏远。中书郎孔愉向元帝陈述王导的忠贤,认为有辅佐王室的功勋,应当加以任用,也被元帝贬黜为司徒左长史。王导能够听任自然,安守本分,­性­情澹泊,了解其为人的都称赞他能妥善对待职位的升降。但王敦却更加心怀不满,于是与元帝之间产生了裂痕和矛盾。

初,敦辟吴兴沈充为参军,充荐同郡钱凤于敦,敦以为铠曹参军。二人皆巧谄凶狡,知敦有异志,­阴­赞成之,为之画策;敦宠信之,势倾内外。敦上疏为导讼屈,辞语怨望。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左将军谯王,忠厚有志行,帝亲信之。夜,召,以敦疏示之,曰:“王敦以顷年之功,位任足矣;而所求不已,言至于此,将若之何?”曰:“陛下不早裁之,以至今日,敦必为患。”

当初,王敦征召吴兴人沈充为参军,沈充把同郡人钱风推荐给王敦,王敦任用他为铠曹参军。这二人都是­奸­巧谄谀、凶恶狡诈之徒,知道王敦心怀异志,暗地促成,为王敦出谋划策。王敦宠信他们,二人权势倾重内外。王敦给元帝上疏,为王导鸣冤叫屈,言辞之间颇多怨恨。王导把疏文加封,退还给王敦,王敦又遣使奏上。左将军、谯王司马,为人忠厚而有节­操­,元帝亲近并信任

他。元帝夜间召见司马,把王敦的上疏拿给他看,说:“以王敦近年来的功劳,现在的职位已够大了,但他的索求却没有止境,以至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怎么办呢?”司马说:“陛下不早点处置他,以至到今天的地步,王敦必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

刘隗为帝谋,出心腹以镇方面。会敦表以宣城内史沈充代甘卓为湘州刺史,帝谓曰:“王敦­奸­逆已著,朕为惠皇,其势不远。湘州据上流之势,控三州之会,欲以叔父居之,何如?”曰:“臣奉承诏命,惟力是视,何敢有辞!然湘州经蜀寇之余,民物凋弊,若得之部,比及三年,乃可即戎;苟未及此,虽复灰身,亦无益也。”十二月,诏曰:“晋室开基,方镇之任,亲贤并用,其以谯王为湘州刺史。”长沙邓骞闻之,叹曰:“湘州之祸,其在斯乎!”行至武昌,敦与之宴,谓曰:“大王雅素佳士,恐非将帅才也。”曰:“公未见知耳,铅刀岂无一割之用!”敦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足知其不武,无能为也。”乃听之镇。时湘土荒残,公私困弊,躬自俭约,倾心绥抚,甚有能名。

刘隗为元帝出主意,派自己的心腹去镇守各地。适逢王敦上表,要让宣城内史沈充代替甘卓任湘州刺史。元帝对司马说:“王敦叛逆的行为已经昭著,照这样的情势下去不会很久,朕就要遭受惠帝那样的命运了。”湘州占据长 江上游的地势,控制着荆州、交州、广州的交会处,我想让叔父您镇守那里,不知如何?“司马说:”我既奉承诏令,必定尽力而为,哪敢再说什么!不过湘州经历蜀人杜的寇乱之后,人民稀少,物产凋敝,如果我去治理,得等到三年之后,才有能力参加战事。如果不到三年,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有太大的帮助。“十二月,元帝下诏说:”自从晋王室建立基业以来,任命方镇大员,都是宗亲和贤良并用,现任命谯王司马为湘州刺史。“长沙人邓骞听说此事,叹息说:”湘州的祸乱,恐怕由此而生了!“司马行至武昌,王敦设宴招待他,对司马说:”大王平素是德才兼备的读书人,恐怕不是将帅之才。“司马说:”您不知道就是了,即使是铅刀又怎能连一割之用都没有呢!“王敦对钱凤说:”他不知畏惧却要学豪言壮语,足以知晓他不通军事,不会有什么作为。“于是听任司马到任。当时湘州土地荒芜,官府和私人均财用短缺,司马带头节俭,尽心安绥和抚恤民众,很有能­干­的名声。

[18]高句丽寇辽东,慕容仁与战,大破之,自是不敢犯仁境。

[18]高句丽进犯辽东,慕容仁与他们作战,大败来犯之敌,高句丽从此不敢侵犯慕容仁的边境。

四年(辛巳、321)

四年(辛巳,公元321年)

[1]春,二月,徐龛复请降。

[1]春季,二月,徐龛再次向东晋请降。

[2]张茂筑灵钧台,基高九仞。武陵阎曾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请杀之。茂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2]张茂修筑灵均台,台基高九仞。武陵人闫曾夜间叩击张茂府门,大声呼叫说:“武公张轨派我来说:‘为什么扰劳百姓修筑此台!’”主管官员认为这是妖人,请求把闫曾处死。张茂说:“我的确使百姓辛劳,闫曾假称先君的意思来规劝我,怎能说是妖孽呢!”于是为此停止工役。

[3]三月,癸亥,日中有黑子。著作佐郎河东郭璞以帝用刑过差,上疏,以为:“­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赦不欲数,然子产知铸刑书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须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3]三月,癸亥(初四),太阳中出现黑子。著作佐郎、河东人郭璞认为是

元帝滥用刑罚所致,上疏说:“­阴­阳发生错乱,都是因刑罚苛繁所致。赦免罪人不应当频繁,然而春秋郑国的子产也知道铸刑书并非治国的好办法,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是想以挽救时弊。现在应当赦免罪人,道理也是一样的。”

[4]后赵中山公虎攻幽州刺吏段匹于厌次,孔苌攻其统内诸城,悉拔之。段文鸯言于匹曰:“我以勇闻,故为民所倚望;今视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谁复为我致死!”遂帅壮士数十骑出战,杀后赵兵甚众。马乏,伏不能起。虎呼之曰:“兄与我俱夷狄,久欲与兄同为一家。今天不违愿,于此得相见,何为复战!请释仗。”文鸯骂曰:“汝为寇贼,当死日久,吾兄不用吾策,故令汝得至此。我宁斗死,不为汝屈!”遂下马苦战,槊折,执刀战不已,自辰至申。后赵兵四面解马罗披自鄣,前执文鸯;文鸯力竭被执,城内夺气。

[4]后赵的中山公石虎,进攻驻守厌次城的东晋幽州刺史段匹,孔苌攻克了幽州辖属的多座城池。段文鸯对段匹说:“我以勇悍闻名,所以受民众倚重,寄予期望。现在眼看百姓被劫掠而不去救助,这是怯弱的表现。民众失去期望,谁还有再为我效命呢?”于是率领壮士数十人驰马出战,杀掉的后赵士兵为数众多。段文鸯的坐骑疲乏过度,伏地无法站起,石虎对段文鸯大声呼叫说:“兄长和我同是夷狄之人,我很久以来就想和兄长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如今上天成全了我的愿望,和兄长在这里相见,为什么还要打呢!请放下武器。

“段文鸯骂道:”你是寇贼,早就该死了,只因我的兄长不用我的计谋,才让

你活到今天。我宁愿战死,决不向你屈服!“于是下马苦战。长矛折断后,又

持刀苦斗不止,从辰时一直打到申时。后赵士兵四面包围,解下战马的罗披护

住身体,向前抓住段文鸯。段文鸯力竭被俘,城内兵民因此斗志消沉。

匹欲单骑归朝,邵续之弟乐安内史洎勒兵不听;洎复欲执台使王英送于虎 .匹正­色­责之曰:“卿不能遵兄之志,逼吾不得归朝,亦已甚矣,复欲执天子使者;我虽夷狄,所未闻也!”洎与兄子缉、竺等舆榇出降。匹见虎曰:“我受晋恩,志在灭汝,不幸至此,不能为汝敬也。”后赵王勒及虎素与匹结为兄弟,虎即起拜之。勒以匹为冠军将军,文鸯为左中郎将,散诸流民三万余户,复其本业,置守宰以抚之。于是幽、冀、并三州皆入于后赵。匹不为勒礼,常著朝服,持晋节。久之,与文鸯、邵续皆为后赵所杀。

段匹打算单骑逃归朝廷,邵续的弟弟、乐安内史邵洎带领军队不听段匹

的号令。邵洎又想抓住朝廷使者王英送给石虎,段匹正­色­斥责他说:“你

不能遵从你兄长遗志,逼得我不能回归朝廷,这已经很过分了,又想抓获天子

的使者!虽然我是夷狄之人,这种事也是前所未闻!“邵洎和邵续之子邵缉、

邵竺等人载着棺材出城投降。段匹见到石虎说:“我承受晋朝恩泽,立志灭

除你们,现在不幸弄到这种地步,我不能对你表示敬意。“后赵王石勒以及

石虎,旧时曾与段匹结为兄弟,石虎马上站起向段匹行拜礼。石勒任段匹

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中郎将,分散流亡民众三万多户,让他们重­操­旧业

,设置地方官员抚慰他们。于是幽州、冀州、并州都被并入后赵版图。段匹

不行后赵的礼节,经常穿着东晋的朝服,手持晋朝的符节。久而久之,段匹和段文鸯、邵续等同被后赵所杀。

[5]五月,庚申,诏免中州良民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尚令刁协之谋也,由是众益怨之。

[5]五月,庚申(初二),中州的良民因为战乱,有不少沦为扬州诸郡豪强士族的家僮、佃客,元帝下诏免除他们的奴仆身份,准备战争时征召服役。这是尚书令刁协的主意,因此豪门士族都更怨恨他。

[6]终南山崩。

[6]终南山出现山崩。

[7]秋,七月,甲戌,以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皆假节领兵,名为讨胡,实备王敦也。

[7]秋季,七月,甲戌(十七日),东晋任命尚书仆­射­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守合肥;任丹杨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务及青州刺史,镇守淮­阴­。此二人均持朝廷符节统领军队,名义上是征讨胡人,其实是防备王敦。

隗虽在外,而朝廷机事,进退士大夫,帝皆与之密谋。敦遗隗书曰:“顷承圣上顾眄足下,今大贼未灭,中原鼎沸,欲与足下及周生之徒戮力王室,共 静海内。若其泰也,则帝祚于是乎隆;若其否也,则天下永无望矣。”隗答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竭股肱之力,效之以忠贞,’吾之志也。”敦得书,甚怒。

刘隗虽在外地,但朝廷的机密事宜、任免士大夫等,元帝都和他秘密商议。王敦送信给刘隗说:“近来承蒙圣上垂青您,现在国家的大敌未能翦灭,中原鼎沸,我想和您以及周等人同心合力辅佐王室,共同平定海内。此事如能行得通,那么国运由此昌隆。否则国家便永远没有希望了。”刘隗回答说:“‘鱼得处于江湖就会彼此相忘,人为追求道义也会彼此相忘’,‘竭尽自身的力量,以效忠贞’,这是我的志向。”王敦得到这封信,勃然大怒。

壬午,以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帝以敦故,并疏忌导。御史中丞周嵩上疏,以为:“导忠素竭诚,辅成大业,不宜听孤臣之言,惑疑似之说,放逐旧德,以佞伍贤,亏既往之恩,招将来之患。”帝颇感寤,导由是得全。

壬午(二十五日),东晋任骠骑将军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元帝本因王敦缘故,连同王导也疏远、猜忌。御史中丞周嵩上疏认为:“王导忠诚无私、尽心竭力,帮助建立大业,不应当听信个别臣僚之言,被似是而非的说法迷惑,放逐旧日的功臣,使其与­奸­佞同伍。这样会使往日的恩德荡然无存,为今后招来祸患。”元帝颇有感悟,王导的职位因此得以保全。

[8]八月,常山崩。

[8]八月,常山山崩。

[9]豫州刺史祖逖,以戴渊吴士,虽有才望,无弘致远识;且已翦荆棘、收河南地,而渊雍容,一旦来统之,意甚怏怏;又闻王敦与刘、刁构隙,将有内难,知大功不遂,感激发病;九月,壬寅,卒于雍丘。豫州士女若丧父母,谯、梁间皆为立祠。王敦久怀异志,闻逖卒,益无所惮。

[9]豫州刺史祖逖认为戴渊是吴地人,虽具有才能和名望,但没有远大的抱负和远见卓识;而且自己披荆斩棘,收复河南失地,而戴渊却从从容容,突然前来坐享其成,心中怏怏不乐。又听说王敦与刘隗、刁协之间相互结怨,国家将有内乱,知道统一北方的大业难以成功,受到很大刺激,引发了重病。九月,壬寅(疑误),死于雍丘。豫州的男女百姓都像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谯国、粱国之间都为祖逖建立祠堂。王敦长久以来就心怀不轨,听说祖逖去世,更加肆无忌惮。

冬,十月,壬午,以逖弟约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领逖之众。约无绥御之才,不为士卒所附。

冬季,十月,壬午(疑误),东晋朝廷让祖逖的兄弟祖约任平西将军和豫州刺史,统领祖逖的部众。祖约缺乏抚慰和驾驭士众的才能,所以不受士卒们的拥戴。

初,范阳李产避乱依逖,见约志趣异常,谓所亲曰:“吾以北方鼎沸,故远来就此,冀全宗族。今观约所为,有不可测之志。吾托名姻亲,当早自为计,无事复陷身于不义也,尔曹不可以目前之利而忘长久之策。”乃帅子弟十余人间行归乡里。

当初,范阳人李产为避战乱依附祖逖,见祖约志趣不同寻常,便对自己亲近的人说:“我因为北方局势动荡,所以远远地来到这里,希望能保全宗族家人。现在我看祖约的所作所为,心怀叵测。我要以联结姻亲的名义,及早为自己安排脱身之计,不再侍奉再次使我陷身于不义境地的人了。你们这些人不可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忘却长久之计。”于是率领子弟十多人抄小路回归乡里。

[10]十一月,皇孙衍生。

[10]十一月,皇孙司马衍出生。

[11]后赵王勒悉召武乡耆旧诣襄国,与之共坐欢饮。初,勒微时,与李阳邻居,数争沤麻池相殴,阳由是独不敢来。勒曰:“阳,壮士也;沤麻,布衣之恨;孤方兼容天下,岂雠匹夫乎!”遽召与饮,引阳臂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因拜参军都尉。以武乡比丰、沛,复之三世。

[11]后赵王石勒把武乡全部的耆旧故老们召到襄国,和他们坐在一起欢乐宴饮。当初,石勒身份卑微低贱时,和李阳是邻居,多次因争夺沤麻的池子相互殴斗,所以只有李阳因此不敢来。石勒说:“李阳是勇士。当初因沤麻结恨,是平民时的恩怨,孤正准备兼并天下,怎会怀恨一介平民呢?”于是急速征召李阳前来参加宴饮。石勒挽着李阳的胳臂说:“孤过去饱受您的老拳,您也饱尝我的毒手。”于是封李阳为参军都尉。石勒把自己的故里武乡,比作汉皇室的故里丰县和沛县,免除武乡三代人的赋税和徭役。

勒以民始复业,资储未丰,于是重制禁酿,郊祀宗庙,皆用醴酒,行之数年,无复酿者。

石勒因为百姓刚刚恢复旧业,财物储备不丰饶,因此严厉禁止酿酒。郊祀宗庙,都用一夜而成的醴酒。如此推行数年,不再有酿酒的人。

[12]十二月,以慕容为都督幽·平二州·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公,单于如故,遣谒者即授印绶,听承制置官司守宰。于是备置僚属,以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军事。立子为世子。作东横,以平原刘赞为祭酒,使与诸生同受业,得暇,亦亲临听之。雄毅多权略,喜经术,国人称之。徙慕容翰镇辽东,慕容仁镇平郭。翰抚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12]十二月,元帝任命慕容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诸军事及车骑将军、平州牧,封为辽东公,仍旧保留单于的称号,派遣谒者当即授予印绶,允许他秉承皇帝旨意设置官府机构、委任官员。慕容于是配置了完备的僚属,任用裴嶷、游邃为长史,裴开为司马,韩寿为别驾,阳耽为军谘祭酒,崔焘为主簿,黄泓、郑林参与军事。慕容又立儿子慕容为世子,并建造学舍,让平原人刘出任祭酒,让慕容和学子们一块从师学习。慕容闲暇时,自己也前来听讲。慕容­性­格勇敢坚定,处事颇多权略,爱好研习经义,受到国人的称赞。慕容调慕容翰镇守辽东,让慕容仁镇守平郭。慕容翰安顿、抚慰百姓和胡夷,恩威并重;慕容仁也追随效仿他。

[13]拓跋猗妻惟氏,忌代王郁律之强,恐不利于其子,乃杀郁律而立其子贺,大人死者数十人。郁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母王氏匿于中,祝之曰:“天苟存汝,则勿啼。”久之,不啼,乃得免。惟氏专制国政,遣使聘后赵,后赵人谓之“女国使”。

[13]拓跋猗的妻子惟氏疑忌代王拓跋郁律势力强盛,怕对自己所生的儿子不利,于是杀害了拓跋郁律,立自己所生的拓跋贺为世子,部落首领被杀的有数十人。拓跋郁律的儿子拓跋什翼犍此时年龄幼小,尚在襁褓之中,母亲王氏把他藏匿在自己的裤中,对天祷祝说:“天命如果想让你活下去,你就别啼哭,”结果很久不哭,因此幸免。惟氏把持了国政,派遣使者与后赵修好,后赵人称使者为“女国使”。

资治通鉴第九十二卷

晋纪十四 中宗元皇帝下永昌元年(壬午、322)

晋纪十四 晋元帝永昌元年(壬午,公元322年)

[1]春,正月,郭璞复上疏,请因皇孙生,下赦令,帝从之。乙卯,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郭璞再次上疏,请求以元帝皇孙司马衍出世为契机,颁布赦免令,元帝允准。乙卯(初一),大赦天下罪犯,改年号为永昌。

王敦以璞为记室参军。璞善卜筮,知敦必为乱,己预其祸,甚忧之。大将军掾颍川陈述卒,璞哭之极哀,曰:“嗣祖,焉知非福也!”

王敦任用郭璞为记室参军,郭璞擅长卜筮之术,知道王敦必定会作乱,自己将被牵连进灾祸中,为此深深忧虑。王敦大将军府的僚属、颍川人陈述去世,郭璞痛哭欲绝,说:“陈述,你的辞世焉知非福呢!”

敦既与朝廷乖离,乃羁录朝士有时望者置己幕府。以羊曼及陈国谢鲲为长史。曼,祜之兄孙也。曼、鲲终日酣醉,故敦不委以事。敦将作乱,谓鲲曰:“刘隗­奸­邪,将危社稷,吾欲除君侧之恶,何如?”鲲曰:“隗诚始祸,然城狐社鼠。”敦怒曰:“君庸才,岂达大体!”出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

王敦已经与朝廷离心离德,于是羁留、录用当朝有名望的士人,安置在自己的幕府。任用羊曼以及陈国人谢鲲为长史。羊曼是羊祜兄长的孙子。羊曼、谢鲲终日饮酒酣醉,所以王敦并不委派他们从事具体事务。王敦准备作乱,对谢鲲说:“刘隗­奸­佞邪恶,将会危害国家,我打算除去君王身边的这个恶人,怎么样?”谢鲲说:“刘隗的确是祸乱之源,但他是藏于城中之狐、匿于社木之鼠,有皇帝的庇护。”王敦发怒说:“你是庸碌之才,哪里懂得事关大局的道理!”便派谢鲲出任豫章太守,后又羁留谢鲲,不让他到任。

戊辰,敦举兵于武昌,上疏罪状刘隗,称:“隗佞邪谗贼,威福自由,妄兴事役,劳扰士民,赋役烦重,怨声盈路。臣备位宰辅,不可坐视成败,辄进军致讨,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太甲颠覆厥度,幸纳伊尹之忠,殷道复昌。愿陛下深垂三思,则四海安,社稷永固矣。”沈充亦起兵于吴兴以应敦,敦以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诸军事。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帝大怒,乙亥,诏曰:“王敦凭恃宠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见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亲帅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户侯。”敦兄光禄勋含乘轻舟逃归于敦。

戊辰(十四日),王敦在武昌举兵,给元帝上疏罗列刘隗的罪状,内称:“刘隗­奸­佞邪恶,谗言惑众,残害忠良,作威作福。随意发起事端,动用百姓服劳役,士民疲惫扰苦,赋税和劳役负担繁重,怨声载道。我担任宰辅的职位,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于是进军声讨。倘若刘隗早上授首,众军傍晚即退。往昔商朝天子太甲败坏国家制度,幸好接纳了伊尹忠诚无私的处置,才使商朝国运重新昌盛。我希望陛下再三深思,那么将会四海安宁,国家长存。”沈充也在吴兴起兵与王敦相呼应,王敦任沈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地区军事事务。王敦到达芜湖,又上表罗列刁协的罪状。元帝勃然大怒,乙亥(二十一日),下诏说:“王敦凭仗国家对他的恩宠,竞敢肆行狂妄、叛逆之事,把朕比作太甲,想把我幽禁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现在亲自统帅六军前去诛戮这个大叛贼,有谁能杀掉王敦,封为五千户侯。”王敦的兄长、光禄勋王含乘坐轻便小舟逃回到王敦身边。

太子中庶子温峤谓仆­射­周曰:“大将军此举似有所在,当无滥邪?”曰:“不然,人主自非尧、舜,何能无失,人臣安可举兵以胁之!举动如此,岂得云非乱乎!处仲狼抗无上,其意宁有限邪!”

太子中庶子温峤对仆­射­周说:“大将军王敦这么做似乎有一定原因,应当不算过分吧?”周说:“不对。人主本来就不是尧、舜那样的圣人,怎么能没有过失呢?作为人臣,怎么可以举兵来胁迫君王!如此举动,哪能说不是叛乱呢!王敦傲慢暴戾,目无主上,他的欲望难道会有止境吗!”

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约与之俱下,卓许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参军孙双诣武昌谏止敦。敦惊曰:“甘侯前与吾语云何,而更有异,正当虑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奸­凶,若事济,当以甘侯作公。”双还报,卓意狐疑。或说卓:“且伪许敦,待敦至都而讨之。”卓曰:“昔陈敏之乱,吾先从而后图之,论者谓吾惧逼而思变,心常愧之;今若复尔,何以自明!”

王敦开始起兵时,派使者告诉梁州刺史甘卓,与他相约共同顺长江向下游进发,甘卓同意了。等到王敦登船,甘卓却不来,派参军孙双到武昌劝阻王敦。王敦惊诧地说:“甘卓过去是和我怎么说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他是顾忌我危害朝廷吧!我现在只想除去­奸­凶,如果事成,我将让甘卓当公爵。”孙双回去报知甘卓,甘卓心里犹豫不决。有人劝甘卓说:“暂且佯装答应王敦,等王敦到了京都再征讨他。”甘卓说:“往昔陈敏作乱,我先是随从,后来图谋反击,论说此事的人都说我是害怕逼迫,因而改变立场,我心中常感愧赧。这回如果再这样做,怎样才能自我表白呢!”

卓使人以敦旨告顺阳太守魏该,该曰:“我所以起兵拒胡贼者,正欲忠于王室耳。今王公举兵向天子,非吾所宜与也。”遂绝之。

甘卓派人把王敦的意图告诉顺阳太守魏该,魏该说:“我之所以起兵抗击胡人寇贼,正因想效忠王室而已。现在王敦发兵针对天子,不是我所应当参与的。”于是加以拒绝。

敦遣参军桓罴谯王,请为军司。叹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势孤援绝,将何以济!然得死忠义,夫复何求!”檄长沙虞悝为长史,会悝遭母丧,往吊之,曰:“吾欲讨王敦,而兵少粮乏;且新到,恩信未洽。卿兄弟,湘中之豪俊,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辞,将何以教之?”悝曰:“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亲屈临之,敢不致死!然鄙州荒弊,难以进讨;宜且收众固守,传檄四方,敦势必分,分而图之,庶几可捷也。”乃囚桓罴,以悝为长史,以其弟望为司马,督护诸军,与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长沙王循、衡阳太守淮陵刘翼、舂陵令长沙易雄,同举兵讨敦。雄移檄远近,列敦罪 恶,于是一州之内皆应。惟湘东太守邓澹不从,使虞望讨斩之,以徇四境。澹,敦姐夫也。

王敦派遣参军桓向谯王司马游说,请司马出任军司。司马叹息说:“我怕是要死了。此地土地荒芜,人民稀少,势力孤单,后援断绝,怎能捱得过去呢!不过能为忠义而死,还能再有什么希求呢!”司马以文书征召长沙人虞悝为长史,适逢虞悝母亲去世,司马前往吊唁,说:“我想讨伐王敦,但军力不够,粮食匮乏,而且我是新近到任的,恩德和信用还未能润民心。您家兄弟是湘州地区的豪俊之士,现在王室正遭受危难,古人在服丧期间,投身战事也在所不辞,您对我有什么教诲?”虞悝说:“大王您不因为我们兄弟身份卑贱而见弃,亲自降节光临,我们岂敢不效命!不过鄙州荒凉凋弊,难于出兵讨伐。应当暂时聚众固守,把讨伐王敦的檄书传布四方,这样王敦必得分兵应付。待其兵力分散后再图谋攻击,大概可以取胜。”司马于是囚禁桓,任虞悝为长史,任命他的兄弟虞望为司马,总领、监护诸军,和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长沙人王循、衡阳太守、淮陵人刘翼、舂陵令、长沙人易雄,共同举兵征讨王敦。易雄四处传布檄书,罗列王敦罪状,于是一州之内的郡县,全都响应司马。只有湘东太守郑澹不从命,司马让虞望讨伐并把他处斩,用以晓示各地。郑澹是王敦的姐夫。

遣主簿邓骞至襄阳,说甘卓曰:“刘大连虽骄蹇失众心,非有 害于天下。大将军以其私憾,称兵向阙,此忠臣义士竭节之时也。公受任方伯,奉辞伐罪,乃桓、文之功也。”卓曰:“桓、文则非吾所能;然志在徇国,当共详思之。”参军李梁说卓曰:“昔隗嚣跋扈,窦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今将军有重望于天下,但当按兵坐以待之,使大将军事捷,当委将军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将军代之,何忧不富贵;而释此庙胜,决存亡于一战邪?”骞谓梁曰:“光武当创业之初,故隗、窦可以文服从容顾望。今将军之于本朝,非窦融之比也;襄阳之于太府,非河西之固也。使大将军克刘隗,还武昌,增石城之戍,绝荆、湘之粟,将军将安归乎!势在人手,而曰我处庙胜,未之闻也。且为人臣,国家有难,坐视不救,于义安乎!”卓尚疑之。骞曰:“今既不为义举,又不承大将军檄,此必至之祸,愚智所见也。且议者之所难,以彼强而我弱也。今大将军兵不过万余,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将军见众既倍之矣。以将军之威名,帅此府之­精­锐,杖节鸣鼓,以顺讨逆,岂王含所能御哉!溯流之众,势不自救,将军之举武昌,若摧枯拉朽,尚何顾虑邪!武昌既定,据其军实,镇抚二州,以恩意招怀士卒,使还者如归,此吕蒙所以克关羽也。今释必胜之策,安坐以待危亡,不可以言智矣。”

司马派遣主簿邓骞到襄阳游说甘卓,说:“刘隗虽然傲慢不驯,有失众望,但并非为害国家。大将军王敦因个人私仇便对朝廷用兵,这正是忠臣义士尽忠的时候。您受命为一方的统帅,如果禀承君命讨伐他的罪行,这就如同齐桓公和晋文公的功绩。”甘卓说:“齐桓公和晋文公不是我所能仿效的,不过为国尽职,这是我的心愿,我们应当共同仔细斟酌这件事。”参军李梁劝说甘卓道:“当年隗嚣飞扬跋扈,窦融自保河西之地而拥戴汉光武帝,终于得到福禄。现在将军您在天下人心中有重望,只应按兵不动,坐待事态发展。假如大将军王敦的事情成功,当会委任您统领一方;不成功,朝廷必定会让您取代王敦,何愁不会富贵。何必放弃这不战而胜的谋略,依靠一场战斗来定生死存亡呢?”邓骞对李梁说:“汉光武帝当时正处创业初期,所以隗嚣、窦融可以表面臣服,从容观望。现在将军您对于朝廷来说,不是窦融可以类比的;襄阳对于王敦的太府来说,也没有河西那样的险固。如果王敦攻克刘隗,回师武昌,增强石城戍守的兵力,切断荆州、湘州的粮道,将军您将何去何从呢!大势掌握在别人手中,却说自己处于不战而胜的地位,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况且作为人臣,国家遇到危难,坐视不救,这在道义上说得过去吗?”甘卓还是犹豫不决。邓骞说:“现在您既不能为道义而动,又不奉承大将军王敦的檄令,人所共见,一定会招致灾祸。况且议论此事的人之所以诘难,是因为彼强我弱。现在大将军王敦的兵力不过一万有余,留驻的不到五千,而将军您现有的部众已经超过其一倍,凭仗您的威名,统帅府下的­精­锐士兵,举着朝廷符节,鸣起军鼓,以顺臣身份征讨叛逆,岂是王含所能抵御的!王敦军队如要救援,必须逆江而上,势必救助不及。将军攻下武昌,如同摧枯拉朽,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武昌一旦平定,拥有其军事物资,镇抚荆州和江州,以恩德招纳、关怀士卒,使得回来的人如同回到了家,这正是吕蒙战胜关羽的方法。现在放弃必胜的策略,安然坐待危亡的降临,这不能说是明智的。”

敦恐卓于后为变,又遣参军丹杨乐道融往邀之,必欲与之俱东。道融虽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说卓曰:“主上亲临万机,自用谯王为湘州,非专任刘隗也。而王氏擅权日久,卒见分政,便谓失职,背恩肆逆,举兵向阙。国家遇君至厚,今与之同,岂不违负大义,生为逆臣,死为愚鬼,永为宗党之耻,不亦惜乎!为君之计,莫若伪许应命,而驰袭武昌,大将军士众闻之,必不战 自溃,大勋可就矣。”卓雅不欲从敦,闻道融之言,遂决曰:“吾本意也。”乃与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露檄数敦逆状,帅所统致讨。遣参军司马赞、孙双奉表诣台;罗英至广州,约陶侃同进。戴渊在江西,先得卓书,表上之,台内皆称万岁。陶侃得卓信,即遣参军高宝帅兵北下。武昌城中传卓军至,人皆奔散。

王敦怕甘卓在后方有变,又派参军、丹杨人乐道融去邀请他,一定要和他一块东进。乐道融虽然侍奉王敦,但恨王敦悖逆作乱,于是劝甘卓说:“主上亲自处理国家所有事务,自己任用谯王司马治理湘州,并非由刘隗专权。而王氏专权已经很久,一旦权势被分夺,便说是失去职位,于是背叛皇恩,肆行叛逆,对朝廷用兵。国家对您的待遇非常优厚,您如果与王敦同行,岂不是违背和辜负了君臣大义,生为叛逆之臣,死为愚昧之鬼,永远是宗族、党朋的耻辱,不是很可惜吗!为您打算,不如佯装听从其令,却急速突袭武昌,大将军王敦的士众听说此事,必定不战自溃,大功便可告成了。”甘卓原本就不想追从王敦,听了乐道融所言,于是决断说:“这正是我的本意。”于是与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人,发布檄书数落王敦叛逆的行状,率领麾下军队开始征讨。派遣参军司马、孙双持奉上表送到朝廷,派罗英到广州,约陶侃共同进讨。戴渊镇守在长江西部,先得到甘卓的信,用表文的形式奏上,朝廷内都欢呼万岁。陶侃见到甘卓的来信,随即派参军高宝领兵北上。武昌城内传言甘卓大军来了,众人都逃奔离散。

敦遣从母弟南蛮校尉魏、将军李恒帅甲卒二万攻长沙。长沙城池不完,资储又阙,人情震恐。或说谯王,南投陶侃或退据零、桂。曰:“吾之起兵,志欲死于忠义,岂可贪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婴城固守。未几,虞望战死,甘卓欲留邓骞为参军,骞不可,乃遣参军虞冲与骞偕至长沙,遗谯王书,劝之固守,当以兵出沔口,断敦归路,则湘围自解。复书称:“江左中兴,草创始尔,岂图恶逆萌自宠臣。吾以宗室受任,志在陨命;而至止尚浅,凡百茫然。足下能卷甲电赴,犹有所及;若其狐疑,则求我于枯鱼之肆矣。”卓不能从。

王敦派遣姨母的兄弟、南蛮校尉魏和将军李恒,率领甲士二万人进攻长沙。长沙的城墙、护城河不完善,物资储备也不充足,人心惊恐。有人劝说谯王司马向南投靠陶侃,或者退守零陵、桂林。司马说:“我之所以起兵,是心存为忠义献身的志向,怎能贪生怕死、苟且活命,当一个败逃的将领呢!即使守卫长沙失败,也让百姓们知道我的心意。”于是环城固守。不久,虞望战死,甘卓想让邓骞留下任参军,邓骞不同意,甘卓便派参军虞冲和邓骞同赴长沙,并致信谯王司马,劝他固守长沙,自己将遣军自沔口出击,截断王敦的退路,这样湘州之围便会不救自解。司马信说:“江东国朝中兴,一切刚刚草创,谁想到由得宠的大臣萌生叛乱。我以王朝宗室的身份禀受重任,志在以身殉职。不过到任时日尚短,一切尚未理出头绪,足下如果能轻装电赴来救,或许还来得及;如果犹豫迟滞,那么就只有求我于枯鱼之肆了。”甘卓未能听从。

[2]二月,甲午,封皇子昱为为琅邪王。

[2]二月,甲午(初十),元帝封皇子司马昱为琅邪王。

[3]后赵王勒立子弘为世子。遣中山公虎将­精­卒四万击徐龛;龛坚守不战,虎筑长围守之。

[3]后赵王石勒立儿子石弘为世子。派遣中山公石虎统帅­精­兵四万人攻击徐龛。徐龛坚守不出战,石虎筑起长长的围墙与之相持。

[4]赵主曜自将击杨难敌,难敌逆战不胜,退保仇池。仇池诸氐、羌及故晋王保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皆降于曜。曜迁陇西万余户于长安,进攻仇池。会军中大疫,曜亦得疾,将引兵还;恐难敌蹑其后,乃遣光国中郎将王犷说难敌,谕以祸福,难敌遣使称藩。曜以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4]前赵国主刘曜自为统帅,攻击杨难敌。杨难敌迎战,不能取胜,退走保守仇池。仇池氐族、羌族的许多部族,以及原来晋王司马保的部将杨韬、陇西太守梁勋都投降刘曜。刘曜从陇西迁徙一万多户到长安,然后进攻仇池。适逢军中疫病流行,连刘曜也染上疾病,刘曜准备领兵退还,又怕杨难敌追袭于后,便派光国中郎将王犷游说杨难敌,向他剖明利害,杨难敌于是派使者前来,表示愿为藩属。刘曜任杨难敌为假黄钺、都督益、宁、南秦、凉、梁、巴六州及陇上、西域诸军事、上大将军、益、宁、南秦三州州牧、武都王。

秦州刺史陈安求朝于曜,曜辞以疾。安怒,以为曜已卒,大掠而归。曜疾甚,乘马舆而还。使其将呼延监辎重于后,安邀击,获之,谓曰:“刘曜已死,子尚谁佐!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叱之曰:“汝受人宠禄而叛之,自视智能何如主上?吾见汝不日枭首于上市,何谓大业!宜速杀我!”安怒,杀之,以长史鲁凭为参军。安遣其弟集帅骑三万追曜,卫将军呼延瑜逆击,斩之。安乃还上,遣将袭城,拔之。安乃还上,遣将袭城,拔之。

陇上氐、羌皆附于安,有众十余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牧、凉王,以赵募为相国。鲁凭对安大哭曰:“吾不忍见陈安之死也!”安怒,命斩之。凭曰:“死自吾分,悬吾头于上市,观赵之斩陈安也!”遂杀之。曜闻之,恸哭曰:“贤人,民之望也。陈安于求贤秋而多杀贤者,吾知其无所为也。”

秦州刺史陈安请求朝见刘曜,刘曜因病推辞不见。陈安发怒,以为刘曜已死,纵兵大肆劫掠后返回。刘曜病情沉重,只能乘坐马车返回,派部将呼延随后监护辎重。陈安在半路截击,抓获了呼延,对他说:“刘曜已经死了,你还辅佐谁呢!我将和你共创大业。”呼延叱骂说:“你接受别人的宠爱、俸禄却又背叛他,自己瞧瞧你的智能哪点比得上主上?我看你的首级不久将会悬挂在上街市示众,还谈什么大业!你应该快快杀了我?”陈安发怒,杀死呼延,让呼延的长史鲁凭当参军。陈安派兄弟陈集率领三万骑兵追袭刘曜,遭到卫将军呼延瑜的反击,陈集被杀。陈安于是回到上,派部将攻克了城。陇上的氐族、羌族部落都归附了陈安,陈安拥有兵众十多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和凉王,任命赵募为相国。鲁凭对着陈安大哭说:“我不忍心看陈安的死啊!”陈安发怒,命令将他斩首。鲁凭说:“死亡本是我份内之事。把我的头悬挂在上街市,我要观看赵国斩杀陈安!”于是被杀。刘曜听说此事,悲恸地大哭,说:“贤人是民众的寄望所在。陈安在应当求贤而用的时候却多杀贤人,我由此得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赵,赵以武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休屠王石武献桑城投降了前赵,赵国让石武出任秦州刺史,赐封酒泉王。

[5]帝征戴渊、刘隗入卫建康。隗至,百官迎于道,隗岸帻大言,意气自若。及入见,与刁协劝帝尽诛王氏;帝不许,隗始有惧­色­。

[5]元帝征召戴渊、刘隗来建康参与防卫。刘隗到达之时,百官们在道路上迎接,刘隗把头帻掀起露出前额,高谈阔论,意气昂扬。等到入见元帝,和刁协一起劝元帝将王氏宗族尽数诛杀,元帝不同意,刘隗才显露出畏惧的神­色­。

司空导帅其从弟中领军邃、左卫将军、侍中侃、彬及诸宗族二十余人,每旦诣台待罪。周将入,导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直入不顾。既见帝,言导忠诚,申救甚至;帝纳其言。喜饮酒,至醉而出,导犹在门,又呼之。不与言,顾左右曰:“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既出,又上表明导无罪,言甚切至。导不之知,甚恨之。

司空王导率领堂弟中领军王邃、左卫将军王、侍中王侃、王彬以及各宗族子弟二十多人,每天清晨到朝廷等候定罪。周将要入朝,王导呼唤他说:“周,我把王氏宗族一百多人的­性­命托付给您!”周连头也不回,直入朝廷。等到见了元帝,周阐说王导忠诚不二,极力为他辩白,元帝听从了他的意见。周心中欢喜,以至喝醉了酒。周走出宫门,王导还在门外等候,又呼唤周,周不与他交谈,环顾左右说:“今年杀掉一­干­乱臣贼子后,能得到斗大的金印,系挂在臂肘之后。”出来以后,又奏上表章,辨明王导无罪,言辞十分妥帖和有力。王导不知道这些事,对周深为怨恨。

帝命还导朝服,召见之,导稽首曰:“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执其手曰:“茂弘,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

元帝令人把朝服送还王导,召王导进见。王导跪拜叩首至地,说:“叛臣贼子,哪一个朝代没有,想不到现在我出在臣下宗族之中!”元帝来不及穿鞋,赤脚拉着他的手说:“王茂弘,我正要把朝廷政务交给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三月,以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加戴渊骠骑将军。诏曰:“导以大义灭亲,可以吾为安东时节假之。”以周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右仆­射­。帝遣王往谕止敦;敦不从而留之,更为敦用。征虏将军周札,素矜险好利,帝以为右将军、都督石头诸军事。敦将至,帝使刘隗军金城,札守石头,帝亲被甲徇师于郊外。以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梁二州诸军事,陶侃领江州刺史;使各帅所统以蹑敦后。

三月,任命王导为前锋大都督,授予戴渊骠骑将军。元帝下诏说:“王导为大义灭亲,可以把我任安东将军时的符节交给他。”又任命周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尚书右仆­射­。元帝派王去告诉王敦,让他停止叛乱。王敦拒不从命,扣留了王,王又为王敦效力。征虏将军周札,素来为人­阴­险,贪图私利。元帝任他为右将军、都督石头地区军务。王敦军队日益临近,元帝让刘隗驻军金城,令周札驻守石头,自己亲自披上甲衣,巡视郊外的军队。又任命甘卓为镇南大将军、侍中、都督荆州、梁州军务,任命陶侃兼领江州刺史职,让他们各自率领所部跟随在王敦军队之后。

敦至石头,欲攻刘隗。杜弘言于敦曰:“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头,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自走矣。”敦从之,以弘为前锋,攻石头,札果开门纳弘。敦据石头,叹曰:“吾不复得为盛德事矣!”谢鲲曰:“何为其然也!但使自今以往,日忘日去耳。”

王敦到达石头,想攻击刘隗。杜弘向王敦建议说:“刘隗手下不怕死的士兵众多,不容易战胜,不如进攻石头。周札对人缺少恩泽,士兵都不愿为他效力,一旦遭攻击必然败走,周札兵败则刘隗自己就会逃走。”王敦采纳了杜弘的意见,任命他为前锋,进攻石头。周札果然打开城门让杜弘入城。王敦占据石头后,感叹地说:“我既为叛臣,再也不会做功德盛大的事情了。”谢鲲说:“为什么这样呢!只要从今以后,这些事一天天淡忘,也就会一天天从心中消失了。”

帝命刁协、刘隗、戴渊帅众攻石头,王导、周、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战,协等兵皆大败。太子绍闻之,欲自帅将士决战;升车将出,中庶子温峤执谏曰:“殿下国之储副,奈何以身轻天下!”抽剑斩鞅,乃止。

元帝令刁协、刘隗、戴渊率领兵众进攻石头,王导和周、郭逸、虞潭等分三路出击,刁协等人的军队都大败。太子司马绍听说以后,打算自己率领将士与敌人决战,坐上军车正要出发,中庶子温峤抓住马勒头劝谏说:“殿下是国家君位的继承人,怎么能逞一己之快,轻弃天下而不顾!”抽出剑斩断马的鞅带,司马绍这才罢休。

敦拥兵不朝,放士卒劫掠,宫省奔散,惟安东将军刘超按兵直卫,及侍中二人侍帝侧。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欲得我处,当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谓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邪以避贤路。”

王敦聚集军队,不朝见元帝,放纵士卒劫掠财物,皇宫、朝廷里的人奔逃离散,只有安东将军刘超屯兵不动,当值护卫,以及侍中二人在元帝身边侍奉。元帝脱下军衣,穿上朝服,环顾四周说:“王敦想得到我这个地方,应当早说!何至于如此残害百姓!”又派遣使者告诉王敦说:“你如果还没有将朝廷置于脑后,那么就此罢兵,天下还可以安然相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朕将回到琅邪,为贤人让路。”

刁协、刘隗既败,俱入宫,见帝于太极东除。帝执协、隗手,流涕呜咽,劝令避祸。协曰:“臣当守死,不敢有贰。”帝曰:“今事逼矣,安可不行!”乃令给协、隗人马,使自为计。协老,不堪骑乘,素无恩纪,募从者,皆委之,行至江乘,为人所杀,送首于敦。隗奔后赵,官至太子太傅而卒。

刁协、刘隗战败以后,都进入宫中,在太极殿东侧阶与元帝相见。元帝拉着刁协、刘隗的手,流泪哭泣,呜咽有声,劝说并命令二人出逃以避灾祸。刁协说:“我将守卫到死,不敢有二心。”元帝说:“现在事情紧迫了,怎么能不走呢!”于是下令为刁协、刘隗准备随行的人马,让他们自谋生路。刁协年老,难耐骑乘之苦,平素又缺少恩惠,招募随从人员时,大家都推委不去。刁协出行至江乘,被人所杀,把首级送给王敦。刘隗投奔后赵,在任太子太傅时死去。

帝令公卿百官诣石头见敦,敦谓戴渊曰:“前日之战,有余力乎?”渊曰:“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渊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敦笑曰:“卿可谓能言。”又谓周曰:“伯仁,卿负我!”曰:“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

元帝命令百官公卿到石头拜见王敦。王敦对戴渊说:“前日的交战,还有剩余的力量吗?”戴渊说:“岂敢留有余力,只是力量不足罢了!”王敦说:“我现在这样的举动,天下人会怎么看?”戴渊说:“只看到表象的人说是叛逆,体会诚心的人说是忠贞。”王敦笑着说:“您可以称得上会说话了。”王敦又对周说:“周伯仁,您辜负了我!”周说:“您依仗武力违背顺上的道德,我亲自统率六军,不能胜任,致使君王的军队战败奔逃,这就是我辜负您的地方。”

辛未,大赦;以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并让不受。

辛未(十八日),元帝实行大赦,任命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各军、录尚书事、江州牧,赐封武昌郡公,王敦都推辞不受。

初,西都覆没,四方皆劝进于帝。敦欲专国政,忌帝年长难制,欲更议所立,王导不从。及敦克建康,谓导曰:“不用吾言,几至覆族。”

当初,西晋都城覆没,四方人士都劝琅琊王即帝位。王敦想把握国政,怕元帝年龄较大,难以控制,想另行商议立君的人选,王导不同意。等到王敦攻克建康,对王导说:“不遵从我的意见,几乎全族覆灭。”

敦以太子有勇略,为朝野所向,欲诬以不孝而废之,大会百官,问温峤曰:“皇太子以何德称?”声­色­俱厉。峤曰:“钩深致远,盖非浅局所量;以礼观之,可谓孝矣。”众皆以为信然,敦谋遂沮。

王敦因为太子司马绍有勇有谋,被朝野人士所拥戴,想以不孝的罪名诬陷太子,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因此大会百官,问温峤说:“皇太子以什么样的德行著称?”问话时声­色­俱厉。温峤说:“钩深致远,似乎不是我浅显的度量所能知晓的,依照礼义看来,可以说是做到了孝。”众人都认为的确如此,王敦的­阴­谋遭到挫败。

帝召周于广室,谓之曰:“近日大事,二宫无恙,诸人平安,大将军固副所望邪?”曰:“二宫自如明诏,臣等尚未可知。”护军长史郝嘏等劝避敦,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参军吕猗,尝为台郎,­性­­奸­谄,戴渊为尚书,恶之。猗说敦曰:“周、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近者之言,曾无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举之忧。”敦素忌二人之才,心颇然之,从容问王导曰:“周、戴,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疑

也。“导不答。又曰:”若不三司,止应令仆邪?“又不答。敦曰:”若不尔,正当诛尔!“又不答。丙子,敦遣部将陈郡邓岳收及渊。先是,敦谓谢鲲曰:”吾当以周伯仁为尚书令,戴若思为仆­射­。“是日,又问鲲:”近来人情何如?“鲲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若果能举用周、戴,则群情帖然矣!“敦怒曰:”君粗疏邪!二子不相当,吾已收之矣!“鲲愕然自失。参军王峤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奈何戮诸名士!“敦大怒,欲斩峤,众莫敢言。鲲曰:”明公举大事,不戮一人。峤以献替忤旨,便以衅鼓,不亦过乎!“敦乃释之,黜为领军长史。峤,浑之族孙也。

元帝在广室召见周,对他说:“近来发生的大事,二宫未受伤害,大家平安,这是否表明大将军王敦本来就符合众望呢?”周说:“二宫的情况,固然与陛下所说的相符,至于我们这些人的遭遇怎样,现在还未可知。”护军长史郝嘏等人劝周避让王敦,周说:“我既然备充大臣的职位,眼见朝廷衰败,难道还能再蛰伏草野中求活命,出外投奔胡、越吗?”王敦的参军吕猗,曾经做过尚书郎,为人­奸­猾谄谀,戴渊当时任尚书,憎恶他的为人。吕猗劝说王敦道:“周、戴渊都有很高的名望,足以盅惑士众,近来的言谈又豪无惭愧的意思,您不除去他们,恐怕将来必定会有重新举兵讨伐的忧患。”王敦素来忌妒他们二人的才能,心中颇以为然,不动声­色­地询问王导说:“周、戴渊,分别著称于北方和南方,应当升任三公之位是无疑的了。”王导不置可否。王敦又说:“如果不用为三公,只让他们担任令或仆­射­的职位如何?”王导又不回答。王敦说:“如果不这样,正该诛戮他们!”王导还是不回答。丙子(二十三日),王敦派遣部将陈郡人邓岳拘捕周和戴渊。此前,王敦对谢鲲说:我将任用周为尚书令,任戴渊为仆­射­。“这天,王敦又问谢鲲说:”近来民情如何?“谢鲲说:”明公的举动,虽然是想保全国家社稷,但民间的议论却认为不合大义。如果真能举用周和戴渊,那么民众的心情就熨帖平静了。“王敦发怒,说:”你这是粗疏不察,这二人名实不相称,已被我收捕了。“谢鲲愕然自失。参军王峤说:‘济济一堂人才多,文王安宁国富强’,怎么能诛戮诸位名士呢!”王敦勃然大怒,要将王峤斩首,众人中没有谁敢出言相救。谢鲲说:“明公图谋大业,不屠戮一个人。现在王峤因陈献可否违背意旨,便要杀戮,不也太过分了吗?”王敦这才放了王峤,贬职为领军长史。王峤是王浑的族孙。

被收,路经太庙,大言曰:“贼臣王敦,顷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速杀之!”收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并戴渊杀之于石头南门之外。

周被捕,路经太庙,高声说:“贼臣王敦,颠覆国家社稷,胡乱杀害忠臣,神祗如呆显灵,应当快快杀掉他!”捕卒用戟刺伤周的嘴,鲜血下流直至脚后跟,但他容颜举止泰然自若,观望的人都因此而落泪。周和戴渊都在石头城南门外被杀。

帝使侍中王彬劳敦。彬素与善,先往哭,然后见敦。敦怪其容惨,问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长者,兄之亲友;在朝虽无謇愕,亦非阿党,而赦后加之极刑,所以伤惋也。”因勃然数敦曰:“兄抗旌犯顺,杀戳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敦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至此,以吾为不能杀汝邪!”时王导在坐,为之惧,劝彬起谢。彬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敦曰:“脚痛敦若颈痛?”彬殊无惧容,竟不肯拜。

元帝派侍中王彬犒劳王敦,王彬素来与周交好,先去哭吊周,然后去见王敦。王敦见他容颜凄惨,心中奇怪,便加询问。王彬说:“我刚才去哭吊周伯仁,情不自禁。”王敦发怒说:“周伯仁自找刑戮,再说他把你当作一般人看待,你为什么悲哀并去哭吊他?”王彬说:“周伯仁是长者,也是兄长你的亲友。他在朝时虽算不上正直,也并不结党营私,却在大赦天下后遭受极刑,我因此伤痛惋惜。”尔后勃然发怒,数落王敦说:“兄长违抗君命,有违顺德,杀戮忠良,图谋不轨,灾祸将要降临到门户了!”言辞情感激扬慷慨,声泪俱下。王敦大怒,厉声说:“你狂妄悖乱以至于此!以为我不能杀你吗!”当时王导在坐,为了王彬担心,劝王彬起来谢罪。王彬说:“我脚痛不能跪拜,再说这又

有什么可谢罪的!“王敦说:”脚痛与颈痛比起来怎样?“王彬毫无惧­色­,最终不肯下拜。

王导后料检中书故事,乃见救己之表,执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王导后来清理中书省的旧有档案,才见到周救护自己的上表,拿着流下了眼泪,说:“我虽没杀周伯仁,伯仁是因我而死,我有负于冥间这样的好友!”

沈充拔吴国,杀内史张茂。

沈充攻取了吴国,杀了内史张茂。

初,王敦闻甘卓起兵,大惧。卓兄子为敦参军,敦使归说卓曰:“君此自是臣节,不相责也。吾家计急,不得不尔。想便旋军襄阳,当更结好。”卓虽慕忠义,­性­多疑少决,军于猪口,欲待诸方同出军,稽留累旬不前。敦既得建康,乃遣台使以驺虞幡驻卓军。卓闻周、戴渊死,流涕谓曰:“吾之所忧,正为今日。且使圣上元吉,太子无恙,吾临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适吾径据武昌,敦势逼,必劫天子以绝四海之望,不如还襄阳,更思后图。”即命旋军。都尉秦康与乐道融说卓曰:“今分兵断彭泽,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众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将军起义兵而中止,窃为将军不取。且将军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还,亦恐不可得也。”卓不从。道融昼夜泣谏,卓不听;道融忧愤而卒。卓­性­本宽和,忽更强塞,径还襄阳,意气­骚­扰,举动失常,识者知其将死矣。

当初,王敦听说甘卓起兵,大为恐惧。甘卓兄长之子甘是王敦的参军,王敦派甘回去游说甘卓说:“你这自然是臣子的节义,我不责怪你。但我们王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这就回军至襄阳,我将与你重新交好。”甘卓虽然仰慕忠义之事,但­性­格多疑,缺少决断。驻军于猪口,想等待各方共同出兵,稽留数十天,停足不前。王敦得占建康以后,便派遣朝廷使者传送饰有驺虞这种传说中的仁兽图案的旗帜给甘卓,让他的军队不要前进。甘卓听说周、戴渊的死讯,流着眼泪对甘说:“我所忧患的,正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倘若圣上大吉无凶,太子不受伤害,我虽然占据着王敦的上游地区,也不敢仓促发兵而使社稷遭到危难。恰好我直接进攻武昌,王敦为情势所逼,必定会劫持天子,用以断绝天下人的期望,不如回到襄阳,再图谋后策。”立即下令回军。都尉秦康和乐道融劝阻甘卓说:“如果现在分出一部分兵力截断彭泽县的通路,使王敦的军队上下不能救援,他的部众自然会离散,那么便可以一战而将他擒获。将军您发动正义的军队却半途而止,我私下认为将军不该如此。再说将军手下的士卒,各自谋求自己的利益,即便想向西退还,恐怕也不一定能够做到。”甘卓不听。乐道融日日夜夜哭泣苦谏,甘卓仍不听从,乐道融忧愤而死。甘卓­性­格本来宽和,现在忽然变得强硬不可通融,直接退还到襄阳,神情惶惑不宁,举动失常,有见识的人知道他距死不远了。

王敦以西阳王为太宰,加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诸军镇,转徙黜免者以百数;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敦将还武昌,谢鲲言于敦曰:“公至都以来,称疾不朝,是以虽建勋而人心实有未达。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释然,则物情皆悦服矣。”敦曰:“君能保无变乎?”对曰:“鲲近日入觐,主上侧席,迟得见公,宫省穆然,必无虞也。公若入朝,鲲请侍从。”敦勃然曰:“正复杀君等数百人,必复何损于时!”竟不朝而去。夏,四月,敦还武昌。

王敦让西阳王司马为太宰,授予王导尚书令,王为荆州刺史,改换朝廷官员和各军镇守将,被降职、免官和迁徙的人数以百计。有时朝令夕改,随心所欲。王敦将要返回武昌,谢鲲对他说:“明公自到京都以来,一直以有病为由不朝见皇上,所以虽然建有功勋,民心其实并未平服。现在如果朝见天子,使得君上和臣民都心情舒畅,那么民心都会心悦诚服的。”王敦说:“你能保证不发生变故吗?”谢鲲回答说:“我近些天入宫觐见皇上,皇上侧席而坐,等待得见主公,宫省之内穆然整肃,必定不会有什么可担忧的。主公如果入朝,我请求充当您的侍从。”王敦发怒变­色­说:“我正要再杀掉你这样的数百人,对时局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最终也没有朝见天子便离去。夏季,四月,王敦回到武昌。

初,宜都内史天门周级闻谯王起兵,使其兄子该潜诣长沙,申款于。魏等攻湘州急,遣该及从事邵陵周崎间出求救,皆为逻者所得。使崎语城中,称大将军已克建康,甘卓还襄阳,外援理绝。崎伪许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寻至,努力坚守!”杀之。考该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级由是获免。

当初,宜都内史、天门郡人周级听说谯王司马起兵,让自己兄长的儿子周该潜入长沙,向司马效忠。魏等人急攻湘州,司马派周该和从事邵陵人周崎悄悄地外出寻求救兵,都被巡逻部队抓获。魏让周崎向城中喊话,说大将军王敦已经攻克建康,甘卓已回军襄阳,外缓已经断绝。周崎假装同意,等到了城下,大声呼喊说:“援兵不久就到,努力坚守!”魏杀了他。魏拷问周该,周该至死不说事情的原委,周该因此免遭祸殃。

等攻战日Ъ,敦又送所得台中人书疏,令­射­示。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怅惋。相持且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相枕。癸巳,拔长沙,等皆被执。将杀虞悝,子弟对之号泣。悝曰:“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鬼,亦复何恨!”

魏等人攻战日紧,王敦又送来他所得到的朝廷中人的上书和奏疏,令魏用箭­射­入城中晓示司马。城中军民知道朝廷失守,莫不惆怅惋惜。相持将近百日,刘翼战死,士卒死伤众多,纵横枕藉。癸巳(初十),魏拔取长沙城,司马等人都被俘获。魏将要杀死虞悝,虞悝的子弟面对他号陶大哭,虞悝说:“人生该当有一死,现在我满门都是忠义之鬼,又有什么遗憾!”

以槛车载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毁服为僮从,不离左右。见桓雄姿貌举止非凡人,惮而杀之。韩阶、武延执志愈固。荆州刺史王承敦旨,杀于道中,阶、延送丧至都,葬之而去。易雄至武昌,意气慷慨,曾无惧容。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数之,雄曰:“此实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国难耳。今日之死。固所愿也。”敦惮其辞正,释之,遣就舍。众人皆贺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既而敦遣人潜杀之。

魏用槛车载着司马和易雄押送去武昌,司马手下的佐吏大多逃奔离散,只有主簿桓雄、西曹书佐韩阶、从事武延三人,毁去官服,充当僮仆追随司马,不离左右。魏见桓雄姿态容貌、言行举止都与众不同,心内忌惮,因而将他杀害。韩阶、武延持守心志更加坚定。荆州刺史王接到王敦的旨意,在半道杀掉了司马,韩阶、武延为司马送丧至京都,安葬了他以后才离去。易雄到达武昌,意气慷慨,毫无惧­色­。王敦派人拿着易雄当初起草的讨罪檄书给他看,数落易雄的罪状,易雄说:“确有此事,可惜我职位低微,力量不足,不能挽救国难。今天赴死,本来就是我的心愿。”王敦忌惮他义正辞严,将他释放回家。众人都来称贺,易雄笑着说:“王敦怎能容我活下去!”不久王敦派人将易雄暗杀。

魏求邓骞甚急,乡人皆为之惧,骞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杀忠良,故求我以厌人望也。”乃往诣,喜曰:“君,古之解扬也。”以为别驾。

魏寻找邓骞十分急迫,乡人们都为邓骞担心,邓骞笑着说:“这是想任用我而已。魏刚刚统治本州,杀害了不少忠良之士,所以要找我来安定民心。”于是前往拜见魏。魏欢喜地说:“您是古代的解扬。”任他为别驾。

诏以陶侃领湘州刺史;王敦上侃复还广州,加散骑常侍。

元帝下诏让陶侃兼领湘州刺史职,王敦上书,又让陶侃返回广州,授予散骑常侍。

[6]甲午,前赵羊后卒,谥曰献文。

[6]甲午(十一日),前赵的羊后去世,谥号献文。

[7]甘卓家人皆劝卓备王敦,卓不从,悉散兵佃作,闻谏,辄怒。襄阳太守周虑密承敦意,诈言湖中多鱼,劝卓遣左右悉出捕鱼。五月,乙亥,虑引兵袭卓于寝室,杀之,传首于敦,并杀其诸子。敦以从事中郎周抚督沔北诸军事,代卓镇沔中。抚,访之子也。

[7]甘卓的家人都劝甘卓防备王敦,甘卓不听,把兵众悉数遣散从事佃作,一听到有人谏诤就发怒。襄阳太守周虑秘密接受王敦的旨意,诈称湖中有许多鱼,劝甘卓派身边的侍从人众都下湖捕鱼。五月,乙亥(二十三日),周虑带兵偷袭,把甘卓杀死于寝室,将首级传送给王敦,同时杀掉甘卓诸子。王敦让从事中郎周抚督察沔北地区军务,代替甘卓镇守沔中。周抚是周访之子。

敦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以沈充、钱凤为谋主,唯二人之言是从,所谮无不死者。以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为爪牙。充等并凶险骄恣,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识者咸知其将败焉。

王敦得志以后,越发暴虐傲慢,四方贡献的物品大多送入他的府第,将相及地方的文武大员,全都出自他的门下。王敦任用沈充、钱凤为谋主,只对他们二人言听计从,凡被他们谮言诋毁之人无不遇害。又任用诸葛瑶、邓岳、周抚、李恒、谢雍等人为武臣。沈充等人都是凶恶­阴­险骄恣之徒,大肆建造军营府第,侵占他人田宅,公然拦路抢劫。有识之士都知道他们行将败亡。

[8]秋,七月,后赵中山公虎拔泰山,执徐龛送襄国;后赵王勒盛之以囊,于百尺楼上扑杀之,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坑其降卒三千人。

[8]秋季,七月,后赵的中山公石虎攻取泰山,擒获徐龛送往襄国。后越王石勒把徐龛塞进袋中,从百尺高楼上扔下摔死,又命令王伏都等人的妻子儿女割下徐龛身体上的­肉­吃掉,坑杀降卒三千人。

[9]兖州刺史郗鉴在邹山三年,有众数万。战争不息,百姓饥馑,掘野鼠、蛰燕而食之,为后赵所逼,退屯合肥。尚书右仆­射­纪瞻,以鉴雅望清德,宜从容台阁,上疏请征之;乃征拜尚书。徐、兖间诸坞多降于后赵,后赵置守宰以抚之。

[9]兖州刺史郗鉴留住邹山三年,拥有士众数万。因为当时争战不息,百姓饥馑难忍,以至挖掘田鼠和藏伏避寒的燕子作为食物,后赵乘机进逼,郗鉴退守合肥,尚书右仆­射­纪瞻认为郗鉴名望不错,道德高尚,应当在朝中施展才能,于是上疏请求征用他。元帝便征召郗鉴任尚书。徐州、兖州地区的坞堡大多投降后赵,后赵在当地设置官员加以抚慰。

[10]王敦自领宁、益二州都督。

[10]王敦自任宁州、益州都督。

冬,十月,己丑,荆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卒。

冬季,十月,己丑(初九),荆州刺 史、武陵康侯王死。

王敦以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诸军事,领荆州刺史;武昌太守丹杨王谅为交州刺史。使谅收交州刺史湛、新昌太守梁硕杀之。谅诱湛,斩之。硕举兵围谅于龙编。

王敦让下邳内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务,镇守淮­阴­;让卫将军王含都督沔南军务,兼任荆州刺史;让武昌太守、丹杨人王谅出任交州刺史。又让王谅拘捕原交州刺史湛、新昌太守梁硕并处死。王谅诱捕湛,将他斩首。梁硕发兵在龙编包围了王谅。

[11]祖逖既卒,后赵屡寇河南,拔襄城、城父,围谯。豫州刺史祖约不能御,退屯寿春。后赵遂取陈留,梁、郑之间复­骚­然矣。

[11]祖逖死后,后赵屡屡侵犯黄河以南,拔取襄城、城父,又围攻谯。豫州刺史祖约抵挡不住,退守寿春。后赵于是攻取了陈留,梁州、郑州地区的形势又变得动荡不安。

[12]十一月,以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辛酉,薨。

[12]十一月,东晋任命临颍元公荀组为太尉。辛酉(十二日),荀组故去。

[13]罢司徒,并丞相府。王敦以司徒官属为留府。

[13]东晋取消司徒这种官衔,将其执掌的事务并入丞相府管辖。王敦把原司徒官属成员组成留守府。

[14]帝忧愤成疾,闰月,己丑,崩;司空王导受遗诏辅政。帝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故大业未复而祸乱内兴。庚寅,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尊所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14]元帝因忧愤染病,闰月,己丑(初十),元帝驾崩。司空王导接受元帝遗诏辅佐朝政。元帝恭俭有余而明断不足,所以未能恢复大业却在内部发生祸乱。庚寅(十一日),太子司马绍继承帝位,大赦天下,尊奉生母荀氏为建安君。

[15]十二月,赵主曜葬其父母于粟邑,大赦。陵下周二里,上高百尺,计用六万夫,作之百日乃成。役者夜作,继以脂烛,民甚苦之。游子远谏,不听。

[15]十二月,前赵主刘曜将其父母安葬在粟邑,大赦天下。陵墓基长周圆二里,上高百尺,共计动用六万人,建造了一百天才成。从事劳役的人挑灯夜作,不分昼夜,百姓深感劳苦。游子远谏诤,刘曜不听。

[16]后赵濮阳景侯张宾卒,后赵王勒哭之恸,曰:“天不欲成吾事邪,何夺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为右长史。遐,世子弘之舅也,勒每与遐议,有所不合,辄叹曰:“右侯舍我去,乃令我与此辈共事,岂非酷乎!”因流涕弥日。

[16]后赵濮阳景侯张宾故去,后赵王石勒哭吊时十分悲恸,说:“是上天不愿让我成就事业吗?为何这么早便夺去了我的右侯!”程遐代替张宾为右长史。程遐是世子石弘的娘舅,石勒每逢与程遐议事,意见有所不合,总要叹息说:“右侯舍我而去,却让我和这种人共事,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为此终日流泪。

[17]张茂使将军韩璞帅众取陇西、南安之地,置秦州。

[17]张茂让将军韩璞率领部众攻取陇西、南安地区,设置秦州。

[18]幕容遣其世子袭段末,入令支,掠其居民千余家而还。

[18]慕容派世子慕容袭击段末,攻入令支,劫掠一千多家居民后返回。

肃宗明皇帝上太宁元年(癸未、323)

晋明帝太宁元年(癸未,公元323年)

[1]春,正月,成李骧、任回寇台登,将军司马玖战死,越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皆以郡降于成。

[1]春季,正月,成汉李骧、任回侵犯台登,将军司马玖战死,赵太守李钊、汉嘉太守王载都献纳本郡投降成汉。

[2]二月,庚戌,葬元帝于建平陵。

[2]二月,庚戌,(初二),元帝入葬建平陵。

[3]三月,戊寅朔,改元。

[3]三月,戊寅朔(初一),改年号为太宁。

[4]饶安、东光、安陵三县灾,烧七千余家,死者万五千人。

[4]饶安、东光、安陵三县发生火灾,烧毁七千多家住房,死者达一万五千人。

[5]后赵寇鼓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与征北将军王邃退保盱眙。敦,之从父兄也。

[5]后赵侵犯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和征北将军王邃退守盱眙。卞敦是卞壶的堂兄。

[6]王敦谋篡位,讽朝廷征己;帝手诏征之。夏,四月,加敦黄、班剑,奏事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敦移镇姑孰,屯于湖,以司空导为司徒 ,敦自领扬州牧。敦欲为逆,王彬谏之甚苦。敦变­色­,目左右,将收之。彬正­色­曰:“君昔岁杀兄,今又杀弟邪!”敦乃止,以彬为豫章太守。

[6]王敦­阴­谋篡夺皇位,暗示朝廷征召自己,明帝亲手书写诏书征召他。夏季,四月,授予王敦黄和班剑,允许他奏事不必通名,入朝不必趋行,佩剑着履上殿。王敦迁移驻镇姑孰,屯兵于湖。让司空王导任司徒,王敦自任扬州牧。王敦想叛逆篡位,王彬极力苦谏。王敦发怒变脸,用目光示意右右侍从,将要逮捕王彬。王彬容颜凛然地说:“您过去杀害兄长,现在又要杀害兄弟吗!”王敦这才罢手,让王彬出任豫章太守。

[7]后赵王勒遣使结好于慕容,执送建康。

[7]后赵王石勒派遣使者与慕容通好,慕容将来使拘捕,送至建康。

[8]成李骧等进攻宁州,刺史褒中壮公王逊使将军姚岳等拒之,战于螗,成兵大败。岳追至沪水,成兵争济,溺死者千余人。岳以道远,不敢济而还。逊以岳不穷追,大怒,鞭之;怒甚,冠裂而卒。逊在州十四年,威行殊俗。州人立其子坚行州府事,诏除坚宁州刺史。

[8]成汉的李骧等人进攻宁州,宁州刺史、褒中壮公王逊派将军姚岳等人拒敌,双方在螗交战,成汉的军队大败。姚岳追袭到沪水,成汉士兵争相渡河,溺水而死的有一千多人。姚岳因为路远,不敢再渡河追击,于是退军。王逊认为姚岳没有穷追敌军,勃然大怒,鞭打姚岳。王逊因为气恼过度,以至冠帽爆裂而死。王逊治理宁州十四年,威仪举动不同寻常。宁州人推举其子王坚代掌州府事务,明帝下诏授王坚为宁州刺史。

[9]广州刺史陶侃遣兵救交州;未至,梁硕拔龙编,夺刺史王谅节,谅不与,硕断其右臂。谅曰:“死且不避,断臂何为!”逾旬而卒。

[9]广州刺史陶侃派兵救援茭州,还未到达目的地,梁硕已攻取了龙编。梁硕抢夺刺史王谅的符节,王谅不给,梁硕砍断他的右臂。王谅说:“我连死都不怕,砍断手臂又有什么用?”过了十来天后去世。

[10]六月,壬子,立妃庾氏为皇后;以后兄中领军亮为中书监。

[10]六月,壬子(初六),明帝立妃子庾氏为皇后,让皇后的兄长中领军庾亮任中书监。

[11]梁硕据交州,凶暴失众心。陶侃遣参军高宝攻硕,斩之。诏以侃领交州刺史,进号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未几,吏部朗阮放求为交州刺史,许之。放行至宁浦,遇高宝,为宝设馔,伏兵杀之。宝兵击放,放走,得免,至州少时,病卒。放,咸之族子也。

[11]梁硕占据交州后,因为凶残暴虐失去民心。陶侃派遣参军高宝领军进攻梁硕,将他斩首。明帝下诏让陶侃兼任交州刺史,进封号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久,吏部郎阮放请求出任交州刺史,获得同意。阮放行至宁浦,路遇高宝,为高宝设宴,暗伏甲士把高宝杀害。高宝手下士兵攻击阮放,阮放逃走,幸免于难。到达任所不久,因病而死。阮放是阮咸的同族子孙。

[12]陈安围赵征西将军刘贡于南安,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以救之,与贡合击安,大破之。安收余骑八千,走保陇城。秋,七月,赵主曜自将围陇城,别遣兵围上。安频出战,辄败。右军将军刘攻平襄,克之,陇上诸县悉降。安留其将杨伯支、姜冲儿守陇城,自帅­精­骑突围,出奔陕中。曜遣将军平先等追之。安左挥七尺大刀,右运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辄殪五六人,远则左右驰­射­而走。先亦勇捷如飞,与安搏战,三交,遂夺其蛇矛。会日暮雨甚,安弃马与左右匿于山中;赵兵索之,不知所在。明日,安遣其将石容觇赵兵,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获之,拷问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杀之。雨霁,青人寻其迹。获安于涧曲,斩之。安善抚将士,与同甘苦,及死,陇上人思之,为作《壮士之歌》。杨伯支斩姜冲儿,以陇城降;别将宋亭斩赵募,以上降。曜徙秦州大姓杨、姜诸族二千余户于长安。氐、羌皆送任请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 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12]陈安在南安围困前赵的征西将军刘贡,休屠王石武从桑城率领军队通由上赶来救援,和刘贡合击陈安,给予重创。陈安收拢残余骑兵八千人,败逃退守陇城。秋季,七月,前赵主刘曜亲任主将围攻陇城,另遣军队围困上。陈安频频出战,屡遭败绩。前赵右军将军刘攻克了平襄,陇上许多县份投降。陈安留下部将杨伯支、姜冲儿坚守陇城,自己率­精­锐骑兵突围,逃奔陕中。刘曜派将军平先等人追击。陈安左手挥舞七尺大刀,右手运起丈八蛇矛,一旦敌人接近就刀、矛同时挥动,每次都能杀死五、六人。追敌稍远,便左右驰骋一边发箭,一边退走。平先也是勇武敏捷如飞,和陈安搏战,三次交手,才夺下陈安的蛇矛。适逢天­色­近暮,大雨滂沱,陈安便丢弃马匹,和左右侍从藏匿于山中。前赵士兵四处搜索,不知其所在。第二天,陈安派部将石容窥察赵兵动向,被前赵辅威将军呼延青人抓获。呼延青人拷打石容,询问陈安的藏身之处,石容始终不肯说,被呼延青人杀死。雨停以后,呼延青人发现踪迹,在山涧的弯曲处抓住陈安,当即斩首。陈安善于抚慰军中将士,和他们同甘共苦。他死后,陇上人想念他,为他作《壮士之歌》。杨伯支斩杀姜冲儿,献纳陇城投降。陈安的别将宋亭杀死赵募,献纳上出降。刘曜把秦州的豪门大姓杨氏、姜氏名部族二千多人迁徙到长安。氐族、羌族也都送来人质请求投降,刘曜任命赤亭羌酋长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为平襄公。

[13]帝畏王敦之逼,欲以郗鉴为外援,拜鉴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 军事,镇合肥。王敦忌之,表鉴为尚书令。八月,诏征鉴还,道经姑孰,敦与之论西朝人士,曰:“乐彦辅,短才耳,考其实,岂胜满武秋邪!”鉴曰:“彦辅道韵平淡,愍怀之废,柔而能正;武秋失节之士,安得拟之!”敦曰:“当是时,危机交急。”鉴曰:“丈夫当死生以之。”敦恶其言,不复相见,久留不遣。敦党皆劝敦杀之,敦不从,鉴还台,遂与帝谋讨敦。

[13]明帝畏惧王敦的逼迫,想引郗鉴为外援,拜授郗鉴为兖州刺史,都督杨州及长江以西的军务,镇守合肥。王敦忌惮郗鉴,上表要求让郗鉴任尚书令。八月,明帝下诏征召郗鉴回京,中途经过姑孰,王敦与郗鉴议论西晋人物,王敦说:“乐广才能有限,考较他的实际作为,哪能胜过满奋呢!”郗鉴说:“乐广为人行事的风格是平淡,就连愍帝、怀帝的废弛之政,他都能慢慢纠正。满奋则是节­操­有损的人,怎能与乐广相比!”王敦说:“在满奋那个时候,潜伏的祸端十分急迫。”郗鉴说:“大丈夫应当将生死置之度外。”王敦厌恶郗鉴的言论,不再与他相见,并把他长期扣留,不让离开。王敦的党羽都劝王敦杀死郗鉴,王敦没有同意。郗鉴回到朝廷后,便和明帝共同商议讨伐王敦的办法。

[14]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击安东将军曹嶷,青州郡县多降之,遂围广固。嶷出降,送襄国杀之,坑其众三万。虎欲尽杀嶷众,青州刺史刘征曰:“今留征,使牧民也;无民焉牧,征将归耳!”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征,使镇广固。

[14]后赵中山公石虎率领步兵、骑兵共四万人攻击安东将军曹嶷,青州的郡县有不少投降了他,石虎于是进围广固城。曹嶷出城投降,被送到襄国处死。石虎坑杀投降的士众三万人。石虎原想把曹嶷的部众尽数杀死,青州刺史刘征说:“现今让我留下,为的是统治百姓。没有人怎么统治?我准备回去了!”石虎于是留下男女人等七百多口,配属给刘征,让他镇守广固城。

[15]赵主曜自陇上西击凉州,遣其将刘咸攻韩璞于冀城,呼延晏攻宁羌护军­阴­鉴于桑壁,曜自将戎卒二十八万军于河上,列营百余里,金鼓之声动地,河水为沸,张茂临河诸戍,皆望风奔溃。曜扬声欲百道俱济,直抵姑臧,凉州大震。参军马岌劝茂亲出拒战,长史怒,请斩之。岌曰:“公糟粕书生,刺举小才,不思家国大计。明公父子欲为朝廷诛刘曜有年矣,今曜自至,远近之情,共观明公此举,当立信勇之验以副秦、陇之望,力虽不敌,势不可以不出。”茂曰:“善!”乃出屯石头。茂谓参军陈珍曰:“刘曜举三秦之众,乘胜席卷而来,将若之何?”珍曰:“曜兵虽多,­精­卒至少,大抵皆氐、羌乌合之众,恩信未洽,且有山东之虞,安能舍其腹心之疾,旷日持久,与我争河西之地邪!若二旬不退,珍请得弊卒数千,为明公擒之。”茂喜,使珍将兵救韩璞。赵诸将争欲济河,赵主曜曰:“吾军势虽盛,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中军疲困,其实难用。今但按甲勿动,以吾威声震之,若出中旬张茂之表不至者,吾为负卿矣。”茂寻遣使称藩,献马、牛、羊、珍宝不可胜纪。曜拜茂侍中、都督凉·南·北秦·梁·益·巴·汉·陇右·西域杂夷·匈奴诸军事、太师、凉州牧,封凉王,加九锡。

[15]前赵主刘曜由陇上出发向西进攻凉州,派遣部将刘咸进攻驻守冀城的韩璞,又派呼延晏进攻驻守桑壁的宁羌护军­阴­鉴,自己率领戍卒二十八万人屯军于黄河边,营寨连绵一百多里。金鼓之声震天动地,连黄河的流水都为之激荡。张茂部下沿黄河戍守的士兵,都望风溃逃。刘曜扬言将多路渡河,直捣姑臧城,凉州军民为此大为惊恐。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出城拒敌,长史发怒,请求将马岌斩首。马岌说:“只是个无用的书生,有点梗直不讳的小才,却全然不考虑国家大计。明公父子两代多年来就想为朝廷翦除刘曜,如今刘曜自己送上门,远近之人都存心想观察明公的举动。当此之时,应当建立诚信、勇敢的实绩以满足秦州、陇上人民的心愿,力量虽然不足,但在情理上不能不出城迎敌。”张茂说:“好!”于是出城屯军于石头。张茂对参军陈珍说:“刘曜调集三秦的兵众,乘着攻破陈安的胜势席卷而来,我们将怎么对付?”陈珍说:“刘曜士兵虽多,但­精­兵极少,大多都是来自氐族和羌族的乌合之众,恩德和威信未曾周遍,况且又对东方的石勒心存顾忌,他怎么能不顾心腹之患,与我方旷日持久的争夺河西之地呢!如果刘曜二十天以后还不退兵,我 请求分派给我数千战斗力不强的士兵,为您把他给抓来。”张茂心中欢喜,便派陈珍领兵救援韩璞。前赵的众将领都争先恐后地想渡过黄河,前赵主刘曜说:“我方军队的声势虽然盛大,但其中迫于威势,不得不来的占有三分之二,中军又疲惫困顿,实际上很难用于作战。如今只能按兵不动,用我方的声势威摄对方,如果超出十天张茂的降表还不送到的话,就算我辜负了你们。”不久,张茂果然派遣使者投降称藩臣,献上的马、牛、羊和珍宝不计其数。刘曜授予张茂侍中并都督凉州、南秦州、北秦州、梁州、益州、巴州、汉中、陇右、西域杂夷及匈奴各地的军务,任太师、凉州牧,封为凉王,赐给九锡的礼仪。

[16]杨难敌闻陈安死,大惧,与弟坚头南奔汉中,赵镇西将军刘厚追击之,大获而还。赵主曜以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镇仇池。难敌送任请降于成,成安北将军李稚受难敌赂,不送难敌于成都。赵兵退,即遣归武都,难敌遂据险不服。稚自悔失计,亟请讨之。雄遣稚兄侍中、中领军与稚出白水,征东将军李寿及弟出­阴­平,以击难敌;群臣谏,不听。难敌遣兵拒之,寿、不得进,而、稚长驱至下辨。难敌遣兵断其归路,四面攻之。、稚深入无继,皆为难敌所杀,死者数千人。,荡之长子,有才望,雄欲以为嗣,闻其死,不食者数日。

[16]杨难敌听说陈安被杀,十分恐惧,和兄弟杨坚头向南逃往汉中,前赵镇西将军刘厚在后追袭,多所缴获,随后退军。前赵主刘曜任命大鸿胪田崧为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镇守仇池。杨难敌呈送人质向成汉清求投降,成汉的安北将军李稚因为接受了杨难敌的贿赂,于是没有把杨难敌遣送到成都。前赵军队退走后,李稚便让杨难敌回到武都,杨难敌于是凭仗地势险固,不再服从成汉。李稚对自己的失策深为追悔,多次请求出兵征讨杨难敌。李雄便派遣李稚的兄长、侍中、中领军李和李稚由白水出兵、征东将军李寿以及李的兄弟李由­阴­平出兵,攻击杨难敌。成汉许多大臣进谏,李雄不听。杨难敌发兵拒敌,李寿、李所部无法前进,而李、李稚率领的军队则长驱直入,进抵下辨。杨难敌派军队截断其退路,然后四面包围进攻。李、李稚因过于深入,后援断绝,都被杨难敌所杀,死者数千。李即李荡的长子,颇有才学和名望,李雄本想让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听说他死了,好几天吃不下饭。

[17]初,赵主曜长子俭,次子胤。胤年十岁,长七尺五寸,汉主聪奇之,谓曜曰:“此儿神气,非义真之比也,当以为嗣。”曜曰:“藩国之嗣,能守祭祀足矣,不敢乱长幼之序。”聪曰:“卿之勋德,当世受专征之任 ,非他臣之比也,吾当更以一国封义真。”乃封俭为临海王,立胤为世子。既长,多力善­射­,骁捷如风。靳准之乱,没于黑匿郁鞠部。陈安既败,胤自言于郁鞠,郁鞠大惊,礼而归之。曜悲喜,谓群臣曰:“义光虽已为太子,然冲幼儒谨,恐不堪今之多难。义孙,故世子也,材器过人,且涉历艰难。吾欲法周文王、汉光武,以固社稷而安义光,何如?”太傅呼延晏等皆曰:“陛下为国家无穷之计,岂惟臣等赖之,实宗庙四海之庆。”左光禄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韩广进曰:“陛下以废立为是,不应更问群臣;若以为疑,固乐闻异同之言。臣窃以为废太子,非也。昔文王定嗣于未立之前,则可也;光武以母失恩而废其子,岂足为圣朝之法!向以东海为嗣,未必不如明帝也。胤文武才略,诚高绝于世;然太子孝友仁慈,亦足为承平贤主。况东宫者,民、神所系,岂可轻动!陛下诚欲如是,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诏。”曜默然。胤进曰:“父之于子,当爱之如一,今黜熙而立臣,臣何敢自安!陛下苟以臣为颇堪驱策,岂不能辅熙以承圣业乎!必若以臣代熙,臣请效死于此,不敢闻命。”因欷流涕。曜亦以熙羊后所生,不忍废也,乃追谥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泰,即胤之舅也,曜嘉其公忠,以为上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领太子太傅;封胤为永安王,拜侍中、卫大将军、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命熙于胤尽家人之礼。

[17]当初,前赵主刘曜有长子刘俭,次子刘胤。刘胤年方十岁,身高七尺五寸,汉主刘聪因此惊奇,对刘曜说:“你这个儿子的神气,不是刘俭所能比拟的,应当让他当继承人。”刘曜说:“藩国臣民的继承人,能保守住祖先的祭祀就够了,我不敢破坏长幼的秩序。”刘聪说:“以你的功勋和德行,当会世世代代担任征伐的重任,不是别的臣子所可比拟的,我当会另外封给刘俭一个诸侯国封号。”于是封刘俭为临海王,立刘胤为世子。刘胤长大以后,力气很大,­精­于箭术,勇猛、迅捷如风。靳准作乱的时侯,刘胤隐匿身世,藏身在匈奴族的黑匿郁鞠部。陈安败亡后,刘胤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郁鞠,郁鞠大吃一惊,按照相应的礼仪对待,并送他归国。刘曜悲喜交加,对群臣们说:“刘熙虽然成为太子,但年龄幼小,拘谨柔顺,恐怕难以承受现今诸多的艰难。刘胤本来是我的世子,才能气度出众,而且涉历过许多艰难,我想效法周文王立武王和汉光武帝立明帝的作法,为巩固国家政权另外安排刘熙的地位,怎么样?”太傅呼延晏等人都说:“陛下为国家的长远命运考虑,岂只是我们这些臣子有所依仗,实在也是祖先和国民的幸运。”左光禄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韩广则进谏说:“陛下如果认为自己在太子废立问题上的看法正确,就不应当再向臣下询问;如果觉得没有把握,当然乐于听到不同的意见。我们私下认为废除当今太子是不对的。往昔周文王选定继承人,是在未立太子之前,所以是可以的;汉光武帝因为太子的生母失去恩宠因而废除太子,哪里值得圣贤的朝廷效法!以往陛下立东海王刘熙为太子,这未必便不如汉光武帝立明帝为太子。刘胤的文才武略的确当世高绝,但太子的孝友仁慈,也足以成为承袭国家太平的贤惠君主。何况太子与百姓和神灵相关联,怎可轻易变动!陛下如果真的想改立太子,我们宁死也不敢遵奉诏令。”刘曜默默无语。刘胤进言说:“父亲对儿子的爱,应当无所偏颇,现在如果废黜刘熙改立我,我怎能心安!陛下只要认为我还可以为国效力,我难道还不能帮助刘熙继承圣业吗?如果一定要让我替代刘熙,我请求立即死在这里,不敢听命。”随之抽泣流泪,哀叹出声。刘曜也因为刘熙是羊皇后所生,不忍心废黜,于是追谥刘胤的生母、前妃卜氏为元悼皇后。卜泰即刘胤的娘舅,刘曜为嘉奖他的公正和忠贞,任为上光禄大夫、仪同三司、领太子太傅。又封刘胤为永安王,授职为侍中、卫大将军、都督二宫禁卫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命令刘熙用对自家人的礼仪对待刘胤。

[18]张茂大城姑臧,修灵钧台。别驾吴绍谏曰:“明公所以修城筑台者,盖惩既往之患耳。愚以为苟恩未洽于人心,虽处层台,亦无所益,适足以疑群下忠信之志,失士民系托之望,示怯弱之形,启邻敌之谋,将何以佐天子,霸诸侯乎!愿亟罢兹役,以息劳费。”茂曰:“亡兄一旦失身于物,岂无忠臣义士欲尽节者哉!顾祸生不意,虽有智勇无所施耳。王公设险,勇夫重闭,古之道也。今国家未靖,不可以太平之理责人于屯之世也。”卒为之。

[18]张茂在姑臧大兴土木,维修城墙,修筑灵钧台。别驾吴绍谏止说:“明公之所以修城墙、筑高台,大概因为有鉴于以往遭到攻击的忧患。我以为只要臣民未曾普遍感受到君上的恩泽,即使身处多层高台上也没有什么好处。只能够使臣下对自己的忠信志向产生疑虑,失去士民们寄托的期望,显示出怯弱的情形,挑动起相邻的敌方来犯的欲念,这怎么能辅佐天子,称霸诸侯呢!希望能急速废止这项工程,停止人力和钱财的巨大耗费。”张茂说:“亡兄张忽然死于非命,难道没有忠臣义士想为他效死尽忠吗!只不过祸乱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发,虽然智勇兼具也无所施展罢了。王公设置险阻保守国家,勇夫多设关隘保守其地,这是古人之道。现今国家不太平,不能在这举步维艰的时代用太平盛世的道理去要求人。”始终没有停止修建工程。

[19]王敦从子允之,方总角,敦爱其聪警,常以自随。敦尝夜饮,允之辞醉先卧。敦与钱凤谋为逆,允之悉闻其言;即于卧处大吐,衣面并污。凤出,敦果照视,见允之卧于吐中,不复疑之。会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归省父,悉以敦、凤之谋白舒。舒与王导俱启帝,­阴­为之备。

[19]王敦的侄子王允之,正当童年,王敦因他聪明机警,异常宠爱,经常让他跟随自己。王敦有次在夜晚饮酒,王允之以醉酒为由告辞先睡,王敦便和钱凤一起商讨叛乱之事,被王允之原原本本听到。王允之随即在睡卧的地方大吐,衣物、脸面都沾上了污秽。钱凤走后,王敦果然持灯前来察看,见王允之睡卧在呕吐的污物中,便不再有疑心。不久,适逢王允之的父亲王舒升任廷尉,王允之请求归省父亲,便将王敦、钱凤密谋的内容全部告诉了王舒。王舒与王导一块儿禀报皇帝,私下为应付突变做准备。

敦欲强其宗族,陵弱帝室,冬,十一月,徙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王舒为荆州刺史、监荆州沔南诸军事,王彬为江州刺史。

王敦想增加自己的宗族势力,削弱、欺凌皇室力量,冬季,十一月,调任王含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长江西部军务,王舒任荆州刺史、监察荆州、沔水以南军务,王彬任江州刺史。

[20]后赵王勒以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勒见其衣冠弊坏,问之。坦率然对曰:“顷为羯贼所掠,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无道邪!今当相偿。”坦大惧,叩头泣谢。勒赐车马、衣服、装钱三百万而遣之。

[20]后赵王石勒让参军樊坦任章武内史,石勒见他衣帽破旧,询问原因。樊坦未加思索,回答说:“不久前遭到羯族贼寇的抢劫,财物荡然无存。”石勒笑着说:“羯族贼寇竞然这样蛮横无道吗!现在我会偿还给你。”樊坦大为恐惧,流着眼泪叩头陪罪。石勒赐给他车马、衣服及办装费三百万,派遣他上任。

[21]是岁,越斯叟攻成将任回,成主雄遣征南将军费黑讨之。

[21]这年,赵人斯叟进攻成汉的将领任回,成汉国主李雄派遣征南将军费黑征讨斯叟。

[22]会稽内史周札,一门五侯,宗族强盛,吴士莫与为比;王敦忌之。敦有疾,钱凤劝敦早除周氏,敦然之。周嵩以兄之死,心常愤愤。敦无子,养王含子应为嗣,嵩尝于众中言应不宜统兵,敦恶之。嵩与札兄子皆为敦从事中郎。会道士李脱以妖术惑众,士民颇信事之。

[22]会稽内史周札,一族之中有五人封侯,宗族势力强盛,吴地人士中无人可以比拟,王敦为此忌惮。王敦生病,钱凤劝王敦早日除灭周氏,得到王敦赞同。周嵩因为兄长周被王敦所杀,心中经常愤愤不平。王敦没有儿子,收养王含之子王应为子嗣,周嵩曾当众说王应不适合统领军队,王敦为此憎恶周嵩。周嵩和周札兄长的儿子周都任王敦的从事中郎。适逢道士李脱利用妖术盅惑民众,不少士民都相信追随他。

资治通鉴第九十三卷

晋纪十五 肃宗明皇帝下太宁二年(甲申、324)

晋纪十五 晋明帝太宁二年(甲申,公元324年)

[1]春,正月,王敦诬周嵩、周与李脱谋为不轨,收嵩、,于军中杀之;遣参军贺鸾就沈充于吴,尽杀周札诸兄子;进兵袭会稽,札拒战而死。

[1]春季,正月,王敦诬陷周嵩、周与李脱勾结,密谋不轨,因而收捕二人,杀害于军中。又派参军贺鸾到吴地找沈充,把周札所有兄长的儿子尽数杀死,随即进兵攻袭会稽,周札抵抗战死。

[2]后赵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

[2]后赵的将兵都尉石瞻侵犯下邳、彭城,攻取东莞、东海,刘遐退保泗口。

司州刺史石生击赵河南太守尹平于新安,斩之,掠五千余户而归。自是二赵构隙,日相攻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矣。

后赵司州刺史石生攻击在新安的前赵河南太守尹平,将他斩首,劫掠民众五千多户返回。自此以后,前赵与后赵结怨成仇,经常互相攻伐劫掠,河东、弘农之间,民不聊生。

石生寇许、颍,俘获万计。攻郭诵于阳翟,诵与战,大破之,生退守康城。后赵汲郡内史石聪闻生败,驰救之,进攻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皆破之。

石生侵犯许昌、颍川、俘获人众上万。又进攻在阳翟的郭诵。郭诵与石生交战,重创石生所部,石生退走保守康城。后赵汲郡内史石聪听说石生战败,奔驰救援,进攻司州刺史李矩和颍川太守郭默,均获胜。

[3]成主雄,后任氏无子,有妾子十余人,雄立其兄荡之子班为太子,使任后母之。群臣请立诸子,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统,有奇材大功,事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太傅骧、司徒王达谏曰:“先王立嗣必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宋宣公、吴余祭,足以观矣!”雄不听。骧退而流涕曰:“乱自此始矣!”班为人谦恭下士,动遵礼法,雄每有大议,辄今豫之。

[3]成汉主李雄的皇后任氏无子,妾妃所生的儿子有十多人。李雄册立自己兄长李荡的儿子李班为太子,让任后作他的养母。群臣请求在妾妃所生的子嗣中选立太子,李雄说:“我的兄长是先帝的嫡亲后裔,具有奇才和大功,当帝业即将成功时英年早逝,朕时常悼念他。况且李班仁孝好学,一定会继承祖先的功业。”太傅李骧、司徒王达劝谏说:“先王们之所以必定从自己的儿子中选立继承人,为的是彰明固定不变的分位,防止篡权夺位。看宋宣公和吴国余祭的先例,就足以今人知晓。”李雄不听。李骧退下后流着眼泪说:“祸乱由此发端了。”李班为人谦恭下士,行动遵循礼法,李雄只要有重大决策,总是让他参与。

[4]夏,五月,甲申,张茂疾病,执世子骏手泣曰:“吾家世以孝友忠顺著称,今虽天下大乱,汝奉承之,不可失也。”且下令曰:“吾官非王命,苟以集事,岂敢荣之!死之日,当以白入棺,勿以朝服敛。”是日,薨。愍帝使者史淑在姑臧,左长史、右长史马谟等,使淑拜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其境内。前赵主曜遣使赠茂太宰,谥曰成烈王;拜骏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4]夏季,五月,甲申(十四日),张茂病重,拉着王世子张骏的手哭泣说:“我家世代以孝友忠顺著称于世,如今虽然天下大乱,但你必须继承家族遗风,不可或失。”并且下令说:“我的官职本非朝廷任命,为顺应事变而苟且自任,怎能以此为荣!我死的时候,应当戴着白­色­便帽入棺,不要用朝服殡殓。”这天,张茂故去。愍帝时的使者史淑留居在姑臧,左长史、右长史马谟等让史淑授予张骏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免境内罪犯。前赵主刘曜派遣使者赠给张茂太宰的名号,谥号为成烈王;授张骏为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5]王敦疾甚,矫诏拜王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以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钱凤谓敦曰:“脱有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邪?”敦曰:“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且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与沈充定谋,俟敦死,即作乱。又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5]王敦病情加剧,矫称诏令任命王应为武卫将军,做自己的副职,任命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钱凤对王敦说:“倘若您有不幸,是否将把身后之事托付王应?”王敦说:“非常之事,不是平常的人所能够胜任的。何况王应年轻,哪能承担大事!我死以后,不如放下武器、遣散兵众,归顺朝廷,以保全宗族门户,这是上策;退回到武昌,集中军队谨慎自守,给朝廷贡献的物品无所缺废,这是中策;乘我还活着的时候,发遣所有的兵力攻打京城,寄希望于侥幸取胜,这是下策。”钱凤对其党羽说:“王公所谓下策,其实正是上策。”于是与沈充谋议商定,等王敦一死便作乱。又认为宿卫士卒太多,奏令停值三分之二。

初,帝亲任中书令温峤,敦恶之,请峤为左司马。峤乃缪为勤敬,综其府事,时进密谋以附其欲。深结钱凤,为之声誉,每曰:“钱世仪­精­神满腹。”峤素有藻鉴之名,凤甚悦,深与峤结好。会丹杨尹缺,峤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或不尽理。”敦然之,问峤:“谁可者?”峤曰:“愚谓无如钱凤。”凤亦推峤,峤伪辞之;敦不听,六月,表峤为丹杨尹,且使觇伺朝廷。峤恐既去而钱凤于后间止之,因敦饯别,峤起行酒,至凤,凤未及饮;峤伪醉,以手版击凤帻坠,作­色­曰:“钱凤何人,温太真行酒而敢不饮!”敦以为醉,两释之。峤临去,与敦别,涕泗横流,出阁复入者再三。行后,凤谓敦曰:“峤于朝廷甚密,而与庾亮深交,未可信也。”敦曰:“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何得便尔相谗!”峤至建康,尽以敦逆谋告帝,请先为之备,又与庾亮共画讨敦之谋。敦闻之,大怒曰:“吾乃为小物所欺!”与司徒导书曰:“太真别来几日,作如此事!当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

当初,明帝亲近信任中书令温峤,王敦不满,请准温峤出任左司马。温峤便假装勤勉恭敬,治理王敦府事,时常私下出些主意来附合王敦的欲望。又与钱凤结为深交,为钱凤扬名,常常说:“钱凤满身活力。”温峤素来有善于知人、褒奖后进的美名,钱凤甚为喜悦,尽力与温峤结好。恰逢丹杨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丹杨尹守备京城,这种咽喉要职您应当自己遴选人才充任。恐怕朝廷任用的人有的不会尽心治理。”王敦颇以为然,问温峤说:“谁能够胜任?”温峤说:“我认为没有谁能比得上钱凤。”钱凤也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王敦不听。六月,王敦上表奏请温峤任丹杨尹,并且让他窥察朝廷动向。温峤惟恐自己走后钱凤再离间挑拔加以制止,便借王敦设宴饯别之机,起身祝酒,来到钱凤面前,钱凤还没来得及饮酒,温峤佯装酒醉,用手版击落钱凤的头巾,脸­色­一变说:“钱凤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温太真祝酒你胆敢不喝?”王敦以为温峤醉了,把双方劝解开。温峤临行时,向王敦道别,眼泪、鼻涕横流,先后三次出门以后又回来。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极为密切,并且与庾亮有深交,此人不能信任。”王敦说:“温峤昨天酒醉,对你稍有失敬,你怎么能马上就这样诋毁他呢!”温峤到达建康后,把王敦作乱的图谋原原本本告诉了明帝,请求事先有所防备。又和庾亮共同筹划讨伐王敦的谋略。王敦听说后,勃然大怒,说:“我竟然被这个小东西欺骗!”便写信给司徒王导说:“温峤离开几天,竟然做出这种事!我要找人把他活捉来,亲自拔除他的舌头。”

帝将讨敦,以问光禄勋应詹,詹劝成之,帝意遂决。丁卯,加司徒导大都督、领扬州刺史,以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与右将军卞敦守石头,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郗鉴行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庾亮领左卫将军,以吏部尚书卞行中军将军。郗鉴以为军号无益事实,固辞不受;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敦。诏征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帝屯于中堂。

明帝将要征讨王敦,就此事征询光禄勋应詹的意见,应詹表示赞同,明帝于是坚定了决心。丁卯(二十七日),授予司徒王导大都督、兼领扬州刺史,任命温峤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和右将军卞敦同守石头;任应詹为护军将军、都督前锋及朱雀桥南诸军事;任郗鉴行卫将军都督扈从御驾诸军事。又让庾亮领左卫将军职,让吏部尚书卞任行中军将军职。郗鉴认为有军制上的名号于实际情况无益,坚持辞谢不受,请求征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共同讨伐王敦。明帝于是下诏征召苏峻、刘遐以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京师护卫。明帝屯军于中堂之地。

司徒导闻敦疾笃,帅子弟为敦发哀,众以为敦信死,咸有奋志。于是尚书腾诏下敦府,列敦罪恶曰:“敦辄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者也。顽凶相奖,无所顾忌;志骋凶丑,以窥神器。天不长­奸­,敦以陨毙;凤承凶宄,弥复煽逆。今遣司徒导等虎旅三万,十道并进,平西将军邃等­精­锐三万,水陆齐势;朕亲统诸军,讨凤之罪。有能杀凤送首,封五千户侯。诸文武为敦所授用者,一无所问,无或猜嫌,以取诛灭。敦之将士,从敦弥年,违离家室,朕甚愍之。其单丁在军,皆遣归家,终身不调;其余皆与假三年;休讫还 台,当与宿卫同例三番。”

司徒王导听说王敦重病不治,便带领王氏子弟为王敦发丧,大家以为王敦确实死了,都有奋战的士气。于是尚书传送诏令到王敦的幕府,罗列王敦的罪恶说:“王敦专断地扶立兄长的儿子继承自己,从来没有宰相的继承人却不由君王任命的。这真是凶顽之徒相互奖掖,无所顾忌;志向凶残丑恶,窥视国家政权。幸好上天不让­奸­恶之人长寿,王敦因而毙命;钱凤既已奉承­奸­凶之人,又再煽动作乱,现在派遣司徒王导等率领猛虎般的军队三万人,诸路并进;平西将军王邃等率­精­兵三万,水陆齐发;朕亲自统领各路大军,讨伐钱凤的罪恶。有谁能够杀死钱凤将首级送来,封为五千户候。各文武官员即使是由王敦任用的,朕也一概不加过问,你们不要心存猜忌和隔阂,以至于自取诛灭。王敦的将士们跟随王敦多年,远离家室,朕非常怜悯。凡是独生子从军的,都遣返回家,终身不再征用。其余的人都给假三年。休假期满回到朝廷后,都将与宿卫的士卒一样,按三分之二的比例轮休。”

敦见诏,甚怒;而病转笃,不能自将。将举兵伐京师,使记室郭璞筮之,璞曰:“无成。”敦素疑璞助温峤、庾亮,及闻卦凶,乃问璞曰:“卿更筮吾寿几何?”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敦大怒曰:“卿寿几何?”曰:“命尽今日日中。”敦乃收璞,斩之。

王郭见到诏书,十分震怒,但因病情愈加沉重,自己不能任将出战。将要发兵攻打京师以前,让记室郭璞占卦,郭璞说:“事情不会成功。”王敦历来怀疑郭璞在帮助温峤、庾亮,等到听说卦呈凶兆,便问郭璞说:“你再算算我的寿命还有多长?”郭璞说:“由刚才的卦象推算,明公如果起兵,灾祸必定不久将至;如果仍旧住在武昌,享年长不可测。”王敦大怒,说:“你的命多长?”敦璞回答说“今天正午毕命。”王敦于是拘捕郭璞,将他斩首。

敦使钱凤及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帅众向京师。王含谓敦曰:“此乃家事,吾当自行。”于是以含为元帅。凤等问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称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以诛­奸­臣温峤等为名。秋,七月,壬申朔,王含等水陆五万奄至江宁南岸,人情惧。温峤移屯水北,烧朱雀桁以挫其锋,含等不得渡。帝欲亲将兵击之,闻桥已绝,大怒。峤曰:“今宿卫寡弱,征兵未至,若贼豕突,危及社稷,宗庙且恐不保,何爱一桥乎!”

王郭让钱凤和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等率领士众向京师进发。王含对王敦说:“这本是我们王家的事,我应当亲自去。”王敦便任命王含为全军的主帅。钱凤等人问道:“事成之日,把天子怎么办?”王敦说:“还没南郊祭天,哪能够称天子!只管出动你们所有的兵力,保护东海王和裴妃而已。”于是以诛杀­奸­臣温峤等人为由,给明帝上疏。秋季,七月,壬申朔(初一),王含等水军、步卒共五万人涌至江宁秦淮河南岸,京城人心惶惶。温峤移兵驻屯河北岸,烧毁了朱雀桁用以暂挫敌方锋头。王含等人无法渡河。明帝想亲自领兵攻击,听说渡桥已断,勃然大怒。温峤说:“现在宿卫的士卒人数少、体力弱,征召的援军没到,如果让敌寇窜入,将会危及朝廷,那时连祖先的宗庙恐怕都难保,何必吝啬一座桥呢!”

司徒导遗含书曰:“近承大将军困笃,或云已有不讳。寻知钱凤大严,欲肆­奸­逆;谓兄当抑制不逞,还藩武昌,今乃与犬羊俱下。兄之此举,谓可得如大将军昔年之事乎?昔者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大将军来屯于湖,渐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劳弊。临终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断|­乳­几日?又于时望,便可袭宰相之迹邪?自开辟以来,颇有宰相以孺子为之者乎?诸有耳者,皆知将为禅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兴,遗爱在民;圣主聪明,德洽朝野。兄乃欲妄萌逆节,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门小大受国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张胆,为六军之首,宁为忠臣而死,不为无赖而生矣!”含不答。

司徒王导送信给王含说:“近来听说大将军王敦病重垂危,有人说已遇不幸。不久知道钱凤大加戒严,想肆行­奸­逆不道之事。我认为兄长应当抑制他们,不使其得逞,所以应回军藩守武昌,现在却与愚昧无知之人一同前来。兄长这种举动,是以为能做成如同大将军当年所做的事吗?当初佞臣败坏朝政,人心不平,像我这样的人,也心存外念,现在则不同。大将军自从前来屯军于湖,便逐渐失去民心,正直的君子感到危险和恐惧,百姓劳累疲敝。临终之时,将重任委托给王应,王应断­奶­才有几天?再说凭他当时名望,就能承袭宰相的职位吗?自从天地开辟以来,可有宰相的职位让孺子小儿担任的?凡是有耳听说此事的人,都知道将要进行的这种禅代,不是为人臣子者所当做的。先帝中兴国家,遗留惠爱在民间;当今圣主耳聪目明,恩德遍于朝野。兄长却想轻妄的启衅作乱,凡据有人臣之位的,谁不为此愤慨!王导一门老小蒙受国家的厚恩大德,今天此事,我明目张胆地出任六军统帅,宁肯身为忠臣战死,也不愿当一个无赖苟活!”王含不答复。

或以为“王含、钱凤众力百倍,苑城小而不固,宜及军势未成,大驾自出拒战。”郗鉴曰:“群逆纵逸,势不可当;可以谋屈,难以力竞。且含等号令不一,抄盗相寻,吏民惩往年暴掠,皆人自为守。乘逆顺之势,何忧不克!且贼无经略远图,惟恃豕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启义士之心,令智力得展。今以此弱力敌彼强寇,决胜负于一朝,定成败于呼吸,万一蹉跌,虽有申胥之徒,义存投袂,何补于既往哉!”帝乃止。

有人认为:“王含、钱凤的军队人数和战斗力都要强出百倍。苑城既小又不坚固,应当乘敌军强势未成之时,皇帝大驾亲自出城抗敌。”郗鉴说:“乱党来势恣纵,势不可当;只能靠计谋取胜,难以力敌。况且王含等人军令不齐,劫掠不断,官吏民众有鉴于往年被凶暴地掠夺资财,人人都自行守备。只要利用顺逆的情势,何愁不能克敌!再说敌寇毫无谋略和长远设想,只靠盲目奔突一战;旷日持久,必定会启导义士的心神,使他们的智慧和力量得以施展。现在如果以这样弱小的力量与强敌抗衡,期望一朝决定胜负,瞬间判别成败,万一有所闪失,即使有申包胥这样的人愿意赴难救援,于既成事实又有什么补益呢!”明帝这才罢休。

帝帅诸军出屯南皇堂。癸酉夜,募壮士,遣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帅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平旦,战于越城,大破之,斩其前锋将何康。秀,匹之弟也。

明帝统领各军出城屯驻南皇堂。癸酉(初三)夜间,招募勇士,派将军段秀、中军司马曹浑等率领甲士千人渡秦淮河,攻其不备。清晨,在越城与敌交战,大胜,斩杀其前锋将领何康。段秀即段匹的兄弟。

敦闻含败,大怒曰:“我兄,老婢耳;门户衰,世事去矣!”顾谓参军吕宝曰:“我当力行。”因作势而起,困乏,复卧。乃谓其舅少府羊鉴及王应曰:“我死,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营葬事。”敦寻卒,应秘不发丧,裹尸以席,蜡涂其外,埋于厅事中,与诸葛瑶等日夜纵酒­淫­乐。

王郭听说王含战败,勃然大怒说:“我这个兄长只是个老奴婢,门户衰落,大事完了!”回头对参军吕宝说:“我要尽力起行,”随即用力起来,因气力困乏,只好又躺下。于是对自己的舅父、少府羊鉴和王应说:“我死后王应立即即帝位,先设立朝廷百官,然后再安排葬事。”王敦不久即死,王应隐瞒不公布死讯,用席子包裹尸身,外面涂蜡,埋在议事厅中,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帝使吴兴沈桢说沈充,许以为司空。充曰:“三司具瞻之重,岂吾所任!币厚言甘,古人所畏也。且丈夫共事,终始当同,岂可中道改易,人谁容我乎!”遂举兵趣建康。宗正卿虞潭以疾归会稽,闻之,起兵余姚以讨充。帝以潭领会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钟雅皆起兵以讨充。义兴人周蹇杀王敦所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

明帝让吴兴人沈桢劝说沈充倒戈,许诺让他出任司空。沈充说:“三司是众人共同敬仰的要职,岂是我所能胜任的!礼重言甜,正是古人所畏惧的。况且大丈夫与人共事,便应始终同心,怎能中途改弦易辙,他人谁还能容我!”随即发兵奔赴建康。宗正卿虞潭因病回家乡会稽,听说此事,从余姚起兵讨伐沈充。明帝任命虞潭兼领会稽内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容城内史钟雅也都起兵征讨沈充。义兴人周蹇杀死王敦任命的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赶走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

沈充帅众万余人与王含军合,司马顾说充曰:“今举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致祸败。今若决破栅塘,因湖水以灌京邑,乘水势,纵舟师以攻之,此上策也;藉初至之锐,并东、西军之力,十道俱进,众寡过倍,理必摧陷,中策也;转祸为福,召钱凤计事,因斩之以降,下策也。”充皆不能用,逃归于吴。

沈充率士卒一万多人与王含的军队会合,司马顾向沈充献策说:“现在开始起事,但天子已扼守住咽喉要地,锐气受挫,士气沮落,相持日久,必然招致失败。如果现在破栅栏、开决河塘,借湖水淹灌京城,乘着水势动用水军进攻,这是上策;倘若凭借大军刚刚到达的锐气,集中东、西两路军队的力量,诸路同时并进,我众敌寡,悬殊一倍以上,按情理必会摧毁敌军,这是中策;以召请钱凤议事为名,乘机将他斩首,归降朝廷,可以转祸为福,这是下策。”但沈充均不采用,顾便逃回吴郡。

丁亥,刘遐、苏峻等帅­精­卒万人至,帝夜见,劳之,赐将士各有差。沈充、钱凤欲因北军初到疲困,击之,乙未夜,充、凤从竹格渚渡淮。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拒战,不利,充、凤至宣阳门,拔栅,将战,刘遐、苏峻自南塘横击,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遐又破沈充于青溪。寻阳太守周光闻敦举兵,帅千余人来赴。既至,求见敦。王应辞以疾。光退曰:“今我远来而不得见,公其死乎!”遽见其兄抚曰:“王公已死,兄何为与钱凤作贼!”众皆愕然。

丁亥(十七日),刘遐、苏峻等率领­精­兵万人到达建康,明帝夜间召见并犒劳他们,将士们各按等秩均有赏赐。沈充、钱凤想乘着北方军队刚到疲困之机进行攻击,乙未(二十五日)夜,沈充、钱凤从竹格渚渡过秦淮河,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人抵抗失利,沈充和钱凤攻至宣阳门,拔除防御栅栏,正要攻战,刘遐、苏峻从南塘侧面攻击,重创沈充、钱凤军队,渡河溺死的达三千多人。刘遐后来又在青溪战败沈充。寻阳太守周光听说王敦起兵,率一千多人赶来,到达后求见王敦,被王应以病重为名拒绝。周光退下后说:“现在我远道而来却见不到王敦,他大概已经死了吧!”急忙会见其兄长周抚,说:“王公已经死了,你何必和钱凤同作叛贼!”众人都很惊愕。

丙申,王含等烧营夜遁。丁酉,帝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原。命庾亮督苏峻等追沈充于吴兴,温峤督刘遐等追王含、钱凤于江宁,分命诸将追其党与。刘遐军人颇纵虏掠,峤责之曰:“天道助顺,故王含剿绝,岂可因乱为乱也!”遐惶恐拜谢。

丙申(二十六日),王含等人烧毁营帐,连夜遁逃。丁酉(二十七日),明帝回到皇宫,大赦天下罪犯,惟有王敦的党羽不在赦宥之列。命令庾亮督察苏峻等人追袭逃到吴兴的沈充,令温峤督察刘遐等人追击逃往江宁的王含、钱凤,又分别令各位将领追捕王敦死党。刘遐部下军人不少大肆虏掠,温峤斥责他说:“天理是赞助顺应天道的人,所以王含被剿灭,怎么能乘机作乱呢!”刘遐惊惶恐惧,下拜谢罪。

王含欲奔荆州,王应曰:“不如江州。”含曰:“大将军平素与江州云何,而欲归之?”应曰:“此乃所以宜归也。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同异,此非常人所及;今睹困厄,必有愍恻之心。荆州守文,岂能意外行事邪!”含不从,遂奔荆州。王舒遣军迎之,沈含父子于江。王彬闻应当来,密具舟以待之;不至,深以为恨。钱凤走至阖庐洲,周光斩之,诣阙自赎。沈充走失道,误入故将吴儒家。儒诱充内重壁中,因笑谓充曰:“三千户侯矣!”充曰:“尔以义存我,我家必厚报汝;若以利杀我,我死,汝族灭矣。”儒遂杀之,传首建康。敦党悉平。充子劲当坐诛,乡人钱举匿之,得免。其后,劲竟灭吴氏。

王含想逃奔荆州,王应说:“不如去江州。”王含说:“大将军王敦以往与江州王彬的关系怎样,你想到那儿去?”王应说:“这是因为到那里合适。江州的王彬在他人强盛的时候,敢于坚持不同立场,这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现在看到他人遭受困厄,也必定会有恻隐之心。荆州的王舒循规蹈距,哪能超出常规行事呢!”王含不听,于是逃奔荆州。王舒派军队相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王彬听说王应要来,秘密准备小船等候。王应没来,王彬为此深感遗憾。钱凤逃到阖庐州,周光将他斩首,自己赴朝廷请求赎罪。沈充逃跑时迷路,错误地来到自己旧部将吴儒家,吴儒诱使沈充进入墙中夹层,于是笑着对沈充说:“我可以被封为三千户侯了!”沈充说:“你如果顾及往日情义保全我,我家必定会从厚报答你。你如果为了私利杀我,我死以后,你的家族也将灭绝。”吴儒于是杀死沈充,把首级传送到建康。王敦的党徒至此全部平定。沈充的儿子沈劲应当连坐受诛,同乡钱举把他藏匿起来,因此幸免。后来,沈劲终于灭绝了吴氏全族。

有司发王敦瘗,出尸,焚其衣冠,跽而斩之,与沈充首同悬于南桁。郗鉴言于帝曰:“前朝诛杨骏等,皆先极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宜听敦家收葬,于义为弘。”帝许之。司徒导等皆以讨敦功受封赏。

朝廷官吏挖开王敦瘗埋地,拉出尸体,焚毁身上所穿衣寇,摆成跪姿斩首,和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桁。郗鉴对明帝说:“以往朝廷诛戮杨骏等人,都是先施加官方的刑罚,然后听任私人殡葬。我认为王法诛戮表现公理,私人情义则体现私交,应该听任王敦的家属收葬,在道义上更为弘大。”明帝同意。司徒王导等人都因征讨王敦有功,各自受到封赏。

周抚与邓岳俱亡,周光欲资给其兄而取岳。抚怒曰:“我与伯山同亡,何不先斩我!”会岳至,抚出门遥谓之曰:“何不速去!今骨­肉­尚欲相危,况他人乎!”岳回舟而走,与抚共入西阳蛮中。明年,诏原敦党,抚、岳出首,得免死禁锢。

周抚和邓岳一同逃亡,周光想资助自己的兄长,只将邓岳抓获。周抚发怒说:“我和邓伯山一同逃亡,你为什么不先杀我!”恰巧邓岳到来,周抚出门远远地对他说:“你还不赶快离开!现在连亲骨­肉­都将加害,何况他人呢!”邓岳掉转船头而逃,与周抚共同隐匿于西阳蛮中。第二年,明帝下诏赦免王敦的门党,周抚、邓岳出来自首,得以免去一死,但被禁锢。

故吴内史张茂妻陆氏,倾家产,帅茂部曲为先登以讨沈充,报其夫仇。充败,陆氏诣阙上书,为茂谢不克之责;诏赠茂太仆。

原吴内史张茂的妻子陆氏,倾其家财,率领张茂的部曲充当先锋,讨伐沈充,以报夫仇。沈充失败后,陆氏到朝廷上书,为张茂剖辩临敌不胜的罪责,明帝下诏赠给张茂太仆的官衔。

有司奏:“王彬等敦之亲族,皆当除名。”诏曰:“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宥之,况彬等皆公之近亲乎!”悉无所问。

有关部门奏报说:“王敦的亲族王彬等人,都应当去职除名。”明帝下诏说:“司徒王导大义灭亲,尚且将世代宽宥他与王敦的兄弟身份,何况王彬等都是王导的近亲呢!”于是全部不加查问。

有诏:“王敦纲纪除名,参佐禁锢。”温峤上疏曰:“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谏;处其朝者,恒惧危亡,故人士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辰也;原其私心,岂遑晏处!如陆玩、刘胤、郭璞之徒常与臣言,备知之矣。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谓宜施之宽贷。臣以玩等之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苟默而不言,实负其心。惟陛下仁圣裁之!”郗鉴以为先王立君臣之教,贵于伏节死义。王敦佐吏,虽多逼迫,然进不能止其逆谋,退不能脱身远遁,准之前训,宜加义责。帝卒从峤议。

明帝下诏说:“王敦的重要党羽革职除名,其余僚属禁锢不用。”温峤上疏说:“王敦刚愎自负,不讲仁义,残暴杀戮,朝廷无法制约,亲朋不能谏止。在他幕府中的人,长期畏惧危亡,所以人人闭口不言,行路侧目,实在是贤人君子道义终结、时运乖背,只能静待其恶贯满盈的时候,推究他们的内心,怎么可能安然处之!诸如陆玩、刘胤、郭璞等人经常和我交谈,所以我所知甚详。确实是助纣为虐或诱导作乱的人,自然应当依据典刑严惩不贷;如果是迫不得已,沦为­奸­党的人,我认为应该加以宽宥。我将陆玩等人的真实情况,禀报圣上听闻,或许应当承受与贼党同流合污的罪责,但如果默默不言,实在有负于他们的用心。希望陛下依据仁义之道裁决!”郗鉴认为先王设置有关君臣关系的教义,可贵的是严守节­操­,为义献身。王敦的佐吏虽然许多是受到逼迫,然而既不能制止王敦叛逆的­阴­谋,又不能脱身远远离开,依照以往的典则,应该按君臣大义加以责罚。明帝最终听从了温峤的意见。

[6]冬,十月,以司徒导为太保、领司徒,加殊礼,西阳王领太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代王邃镇淮­阴­,苏峻为历阳内史,加庾亮护军将军,温峤前将军。导固辞不受。应詹至江州,吏民未安,詹抚而怀之,莫不悦服。

[6]冬季,十月,任司徒王导为太保,兼领司徒职,以特殊礼仪相待。令西阳王司马兼领太尉职,任应詹为江州刺史,任刘遐为徐州刺史,代替王邃镇守淮­阴­,任苏峻为历阳内史,授予庾亮护军将军,温峤前将军。王导坚辞不受封职。应詹到江州后,官吏百姓不安定,应詹抚慰怀柔,众人莫不悦服。

[7]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罕,不服,张骏将讨之。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

[7]十二月,凉州将领辛晏占据罕县,不听从张骏号令,张骏准备讨伐他。从事刘庆劝谏说:“霸王的军队,必须占有天时、人事,然后才能出动。辛晏凶狂残忍,必定败亡,何必在饥荒的年份大举兴兵,在严寒的时节攻城呢!”张骏这才作罢。

骏遣参军王骘聘于赵,赵主曜谓之曰:“贵州款诚和好,卿能保之乎?”骘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来结好,而云不能保,何也?”骘曰:“齐桓贯泽之盟,忧心兢兢,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赵国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迟,尚未能察迩者之变,况鄙州乎!”曜曰:“此凉州之君子也,择使可谓得人矣!”厚礼而遣之。

张骏派参军王骘交聘前赵,前赵主刘曜对王骘说:“贵州竭诚与我和好,你能保证这一点吗?”王骘说:“不能。”侍中徐邈说:“你来与我国结好,却又说不能保证,为什么?”王骘说:“齐桓公在贯泽与别国盟会,忧心忡忡,诸侯不等召请自己前来。等到葵丘盟会时,自恃功高,盛气凌人,结果有九国叛盟。赵国的教化,如果长久与今日相似,我可以担保,如果政教衰微,连身边的变化都不能觉察,又何况鄙州呢!”刘曜说:“这是凉州的贤人君子,凉州择选使者可以说适得其人。”于是厚礼相待,送王骘返回。

[8]是岁,代王贺始亲国政,以诸部多未服,乃筑城于东木根山,徙居之。

[8]这年,代王贺开始亲政,因为下属各部大多不服号令,便在东木根山修筑城堡,移居那里。

三年(乙酉、325)

三年(乙酉,公元325年)

[1]春,二月,张骏承元帝凶问,大临三日。会黄龙见嘉泉,等请改年以章休祥;骏不许。辛晏以罕降,骏复收河南之地。

[1]春季,二月,张骏禀受元帝死讯,隆重哀吊三天。正逢嘉泉出现黄龙,等人请求改年号以彰显吉祥,张骏不同意。辛晏献交罕请降,张骏又收复了黄河以南失地。

[2]赠故谯王、甘卓、戴渊、周、虞望、郭璞、王澄等官。周札故吏为札讼冤,尚书卞议以为:“札守石头,开门延寇,不当赠谥。”司徒导以为:“往年之事,敦­奸­逆未彰,自臣等有识以上,皆所未悟,与札无异;既悟其­奸­,札便以身许国,寻取枭夷。臣谓宜与周、戴同例。”郗鉴以为:“周、戴死节,周札延寇,事异赏均,何以劝沮!如司徒议,谓往年有识以上皆与札无异,则谯王、周、戴皆应受责,何赠谥之有!今三臣既褒,则札宜受贬明矣。”导曰:“札与谯王、周、戴,虽所见有异同,皆人臣之节也。”鉴曰:“敦之逆谋,履霜日久,缘札开门,令王师不振。若敦前者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然卒用导议,赠札卫尉。

[2]明帝追赠已故的谯王司马、甘卓、戴渊、周、虞望、郭璞、王澄等人官衔。周札的旧僚属为周札申辨冤屈,尚书卞壶评议认为:“周札守备石头,开门接纳敌寇,不应当追赠谥号。”司徒王导认为:“往年之事,王敦的­奸­逆行为尚不显明,从我们这些有识之士开始,都未能察觉,与周札没有什么不同。觉察王敦的­奸­逆之后,周札便为国献身,不久导致被杀。我认为应当与周、戴渊同样对待。”郗鉴则认为:“周、戴渊因守节而死,周札延引敌寇,如果行事不同而赏赐均等,怎么能劝善沮恶!按司徒的评论,说往年从有识之士开始都与周札没有区别,那么谯王、周、戴渊都应当承受罪责,有什么理由追赠谥号!现在既然褒扬三位,那么周札应当受贬责就很明显了。”王导说:“周札和谯王、周、戴渊,虽然表现形式不尽相同,但都是尽人臣的节­操­。”郗鉴说:“王敦的叛逆­阴­谋,历时长久,由于周札的开门延引,致使朝廷军队一蹶不振。如果王敦过去的作为,道义上与齐桓公、晋文公相似,那么先帝不就成了周幽王、周厉王了吗!”虽然如此,明帝最终还是采用了王导的意见,追赠周札卫尉官衔。

[3]后赵王勒加宇文乞得归官爵,使之击慕容。遣世子、索头、段国共击之,以辽东相裴嶷为右翼,慕容仁为左翼。乞得归据浇水以拒,遣兄子悉拔雄拒仁。仁击悉拔雄,斩之;乘胜与攻乞得归,大破之。乞得归弃军走,、仁进入其国城,使轻兵追乞得归,过其国三百余里而还,尽获其国重器,畜产以百万计,民之降附者数万。

[3]后赵王石勒授予宇文乞得归官爵,让他攻击慕容。慕容派遣世子慕容和索头、段国共同抗击,以辽东相裴嶷为右翼,慕容仁为左翼。宇文乞得归占据浇水拒抗慕容,派兄长子之子宇文悉拔雄抵御慕容仁。慕容仁攻击宇文悉拔雄,将他斩杀,乘胜和慕容合力攻击宇文乞得归,大败敌军。宇文乞得归丢下军队逃跑,慕容、慕容仁进入他的都城,派轻兵追袭宇文乞得归,越过国界三百多里才返回,尽数获得其国家的重宝,数以百万的畜产,归降的人民有数万。

[4]三月,段末卒,弟牙立。

[4]三月,段末故去,弟段牙继立。

[5]戊辰,立皇子衍为太子,大赦。

[5]戊辰(初二),明帝立皇子司马衍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6]赵主曜立皇后刘氏。

[6]前赵主刘曜册立皇后刘氏。

[7]北羌王盆句除附于赵,后赵将石佗自雁门出上郡袭之,俘三千余落,获牛、马、羊百余万而归。赵主曜遣中山王岳追之。曜屯于富平,为岳声援,岳与石佗战于河滨,斩之,后赵兵死者六千余人,岳悉收所虏而归。

[7]北羌王盆句除归附前赵,后赵将领石佗从雁门经上郡攻击他,俘虏三千多部落,劫获牛、马、羊一百多万头返回。前赵主刘曜派中山王刘岳追袭,刘曜屯军富平作为声援,刘岳与石佗在黄河沿岸交战,石佗被杀,后赵兵士死亡六千多人,刘岳全数夺回被石佗俘获的人员畜产返回。

[8]杨难敌袭仇池,克之;执田崧,立之于前,左右令崧拜;崧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贼拜乎!”难敌字谓之曰:“子岱,吾当与子共定大业,子忠于刘氏,岂不能忠于我乎!”崧厉­色­大言曰:“贼氐,汝本奴才,何谓大业!我宁为赵鬼,不为汝臣!”顾排一人,夺其剑,前刺难敌,不中。难敌杀之。

[8]杨难敌攻取仇池,抓获田崧,带到面前。左右侍从命令田崧跪拜,田崧瞪着眼睛斥骂说:“你们这些氐族狗!哪有身为天子大员却向叛贼跪拜的!”杨难敌对他说:“田子岱,我将和你共同建立国家大业,你能忠于刘氏,怎么不能忠于我呢!”田崧厉­色­高声说:“氐族贼子,你本为奴才,谈什么大业!我宁愿作赵国的死鬼,不作你的臣下。”回身推开一人,夺下他的剑,向前刺击杨难敌,没有刺中,被杨难敌所杀。

[9]都尉鲁潜以许昌叛,降于后赵。

[9]晋都尉鲁潜占据许昌反叛,投降后赵。

[10]夏,四月,后赵将石瞻攻兖州刺史檀斌于邹山,杀之。

[10]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瞻攻袭在邹山的兖州刺史檀斌,檀斌被杀。

[11]后赵西夷中郎将王腾杀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据并州降赵。

[11]后赵的西夷中郎将王腾杀死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占据并州,投降前赵。

[12]五月,以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荆州士女相庆。侃­性­聪敏恭勤,终日敛膝危坐,军府众事,检摄无遗,未尝少闲。常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命取其酒器、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将吏则加鞭扑,曰:“樗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实用。君子当正其威仪,何有蓬头、跣足,自谓宏达邪!”有奉馈者,必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参倍;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馈。尝出游,见人持一把未熟稻,侃问:“用此何为?”人云:“行道所见,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戏贼人稻!”执而鞭之。是以百姓勤于农作,家给人足。尝造船,其木屑竹头,侃皆令籍而掌之,人咸不解所以。后正会,积雪始晴,厅事前余雪犹湿,乃以木屑布地。及桓温伐蜀,又以侃所贮竹头作丁装船。其综理微密,皆此类也。

[12]五月,朝廷任命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四州军事,荆州刺史,荆州的男女百姓交相庆贺。陶侃­性­情聪明敏锐、恭敬勤奋,整日盘膝正襟危坐,对军府中众多事务检视督察,无所遗漏,没有一刻闲暇。他常常对人说:“大禹这样的圣人,尚且珍惜每寸光­阴­,至于一般人,应当珍惜每分光­阴­。怎能只求逸游沉醉,活着对时世毫无贡献,死后默默无闻,这是自暴自弃!”众多参佐幕僚中有的因谈笑博戏荒废正务,陶侃命人收取他们的酒具和博用器,全都投弃江中,将吏们则加以鞭责,说:“樗这种游戏不过是放猪的奴仆们玩的!老子、庄子崇尚浮华,并非先王可以作典则的言论,不利于实用。君子应当威仪整肃,怎能蓬头、光足,却自以为宏达呢!”有人奉献馈赠,陶侃一定要询问来路,如果是靠自己的劳作所得,即使价值微薄也一定喜欢,慰勉还赐的物品超出三倍。如果不是正道所得,则严辞厉­色­呵斥羞辱,拒绝不受。有一次陶侃出游,看见有人手持一把未成熟的稻子,陶侃问:“你拿来­干­什么?”那人说:“走路时看到的,随便摘下来而已。”陶侃大怒,说:“你既然不亲自劳作,却随便毁坏他人的稻子拿来玩!”随即抓住此人鞭打。因此百姓辛勤耕作,家资不缺,人人丰足。陶侃曾经造船,剩下的木屑和竹头,都令人登录并且掌管,大家都不明白有何用。后来元旦群臣朝会,正逢积雪后开始放晴,厅堂前面残留的积雪仍然潮湿,于是用木屑铺洒在地上。等到桓温攻伐蜀地时,又用陶侃所贮存的竹头作隼钉装配船只。陶侃治理事务的仔细和缜密,一向如此。

[13]后赵将石生屯洛阳,寇掠河南,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军数败,又乏食,乃遣使附于赵。赵主曜使中山王岳将兵万五千人趣孟津,镇东将军呼延谟帅荆、司之众自崤、渑而东,欲会矩、默共攻石生。岳克孟津、石梁二戍,斩获五千余级,进围石生于金墉。后赵中山公虎帅步骑四万,入自成皋关,与岳战于洛西。岳兵败,中流矢,退保石梁。虎作堑栅环之,遏绝内外。岳众饥甚,杀马食之。虎又击呼延谟,斩之。曜自将兵救岳,虎帅骑三万逆战。赵前军将军刘黑击虎将石聪于八特阪,大破之。曜屯于金谷,夜,军中无故大惊,士卒奔溃,乃退屯渑池;夜,又惊溃,遂归长安。六月,虎拔石梁,禽岳及其将佐八十余人,氐、羌三千余人,皆送襄国,坑其士卒九千人。遂攻王腾于并州,执腾,杀之,坑其士卒七千余人。曜还长安,素服郊次,哭,七日乃入城,因愤恚成疾。郭默复为石聪所败,弃妻子南奔建康。李矩将士­阴­谋叛降后赵,矩不能讨,亦帅众南归,众皆道亡,惟郭诵等百余人随之,卒于鲁阳。矩长史崔宣帅其余众二千降于后赵。于是司、豫、徐、兖之地,率皆入于后赵,以淮为境矣。

[13]后赵将领石生屯兵洛阳,侵犯并劫掠黄河以南地区,司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的军队多次战败,又缺乏军粮,于是派使者请求依附前赵。前赵主刘曜派中山王刘岳率领士兵一万五千人赶赴孟津,派镇东将军呼延谟率领荆州、司州的士众从崤山、渑水向东进发,想会合李矩、郭默共同进攻石生。刘岳攻克孟津戍、石梁戍,斩获首级五千多,又进军把石生围困在金墉。后赵的中山公石虎率领步、骑兵四万人从成皋关入内,与刘岳在洛水以西交战,刘岳战败,被流箭­射­中,于是后退保守石梁。石虎设置沟壕和栅栏把石梁四面围住,使内外隔绝。刘岳的士众饿极,杀掉战马充食。石虎又进攻呼延谟并杀了他。刘曜亲自领军救援刘岳,石虎率骑兵三万迎击。前赵的前军将军刘黑攻击驻守八特阪的石虎部将石聪,大败石聪的军队。刘曜屯兵于金谷,夜间军中突然无故大惊乱,士卒奔逃溃散,于是退军驻屯渑池。到了夜间军中再次惊乱溃散,刘曜便回归长安。六月,石虎攻取石梁,擒获刘岳及其将佐八十多人及氐族、羌族士众三千多人,都押送到襄国,并坑杀刘岳士兵九千人。石虎随即又进攻驻守并州的王腾,擒获并杀了他,坑杀其士兵七千多人。刘曜回到长安,穿上素服停驻郊外哭吊,七天后才进城,由于愤懑染病。郭默又被石聪战败,丢下妻子儿女向南逃回建康。李矩的将士私下密谋背叛投降后赵,李矩无力镇压,也率众人南归。手下士众在途中纷纷逃亡,只有郭诵等一百多人跟随他,结果死在鲁阳。李矩的长史崔宣率领其余士卒二千人投降后赵。这样司州、豫州、徐州、兖州地区全部归入后赵,与东晋以淮水为界。

[14]赵主曜以永安王胤为大司马、大单于,徙封南阳王,置单于台于渭城,其左、右贤王以下,皆以胡、羯、鲜卑、氐、羌豪桀为之。

[14]前赵主刘曜任命永安王刘胤为大司马、大单于,改封南阳王,在渭城设置单于台,左、右贤王以下,都由匈奴、羯族、鲜卑族、氐族和羌族的豪杰之士充任。

[15]秋,七月,辛未,以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镇广陵。

[15]秋季,七月,辛未(初七),朝廷任命尚书令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军事,兖州刺史,镇守广陵。

[16]闰月,以尚书左仆­射­荀松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尚书邓攸为左仆­射­。

[16]闰月,任尚书左仆­射­荀松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尚书邓攸为左仆­射­。

[17]右卫将军虞胤,元敬皇后之弟也,与左卫将军南顿王宗俱为帝所亲任,典禁兵,直殿内,多取勇士以为羽翼;王导、庾亮皆忌之,颇以为言,帝待之愈厚,宫门管钥,皆以委之。帝寝疾,亮夜有所表,从宗求钥;宗不与,叱亮使曰:“此汝家门户邪!”亮益忿之。及帝疾笃,不欲见人,群臣无得进者。亮疑宗、胤及宗兄西阳王有异谋,排闼入升御床,见帝流涕,言与宗等谋废大臣,自求辅政,请黜之;帝不纳。壬午,帝引太宰、司徒导、尚书令卞、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杨尹温峤,并受遗诏辅太子,更入殿将兵直宿;复拜右将军,亮中书令,晔录尚书事。丁亥,降遗诏;戊子,帝崩。帝明敏有机断,故能以弱制强,诛翦逆臣,克复大业。

[17]右卫将军虞胤,是元帝元敬皇后的兄弟,与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都是明帝宠信的人,执掌禁兵,在宫殿内当值,招纳许多勇士为自己的羽翼。王导、庾亮都忌惮他们,经常为此向明帝进言,明帝对他们却更加厚待,宫门的锁钥,都交给他们掌管。明帝病重卧床,庾亮夜间有上表呈送,到司马宗那里要钥匙,司马宗不给,叱骂庾亮派来的人说:“这里是你家的门户吗?”庾亮更加怨怒。等到明帝病重,不想见人,大臣们无人能进见。庾亮怀疑司马宗、虞胤以及司马宗兄长西阳王司马另有图谋,推门进宫登上御床,见到明帝时流着眼泪,述说司马和司马宗等人谋议废黜大臣,自己请求辅佐朝廷,要求废黜他们,明帝未采纳。壬午(十九日),明帝延请太宰司马、司徒王导、尚书令、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杨尹温峤,共同奉受遗诏辅佐太子,轮番入殿领兵当值宿卫。又授予卞为右将军,庾亮为中书令,陆晔录尚书事。丁亥(二十四日),颁布遗诏,戊子(二十五日),明帝驾崩。明帝明智敏捷,遇事有决断,所以能以弱制强,诛灭逆臣,光复国家大业。

己丑,太子即皇帝位,生五年矣。群臣进玺,司徒导以疾不至。卞正­色­于朝曰:“王公岂社稷之臣邪!大行在殡,嗣皇未立,宁是人臣辞疾之时也!”导闻之。舆疾而至。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尊庾后为皇太后。

己丑(二十六日),皇太子即帝位,时年五岁。群臣进献国玺,司徒王导因病未到。卞壶在朝上表情端庄严肃地说:“王公难道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臣吗!先帝停柩未葬,继位的皇帝未立,这难道是臣子以有病为由辞谢不到的时候吗!”王导听说后,抱病登车赶到。大赦天下,提升文武官员二级职位,尊庾皇后为皇太后。

群臣以帝幼冲,奏请太后依汉和熹皇后故事;太后辞让数四,乃从之。秋,九月,癸卯,太后临朝称制。以司徒导录尚书事,与中书公庾亮、尚书令卞参辅朝政,然事之大要皆决于亮。加郗鉴车骑大将军,陆晔左光禄大夫,皆开府仪同三司。以南顿王宗为骠骑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大臣们因成帝年幼,奏请太后按汉代和熹皇后旧例临朝听政,太后先后四次辞让,随后同意了。秋季,九月,癸卯(十一日),太后临朝听政。任司徒王导录尚书事,和中书令庾亮、尚书令卞壶辅佐朝政,然而政事的要旨都由庾亮裁决。又授予郗鉴车骑大将军、陆晔为左光禄大夫,都是开府仪同三司。任南顿王司马宗为骠骑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尚书召乐广之子谟为郡中正,庾珉族人怡为廷尉评,谟、怡各称父命不就。卞奏曰:“人非无父而生,职非无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职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则为王者无民,君臣之道废矣。乐广、庾珉受宠圣世,身非己有,况及后嗣而可专哉!所居之职,若顺夫群心,则战戍者之父母皆当命子以不处也。”谟、怡不得已,各就职。

尚书召任乐广之子乐谟为郡中王,召庾珉的同族人庾怡为廷尉评,乐谟和庾怡各以父命为由不接受。卞壶奏上说:“人没有无父而出生的,职位也没有无事而设立的;有父亲就必然会有父亲的指令,任职就必然要忧愁­操­心。如果每一个家庭都把孩子视作私产,那么作君王的就没有了臣民,君臣之间的道义也就没有了。乐广、庾珉曾经在圣世受到宠信,身体已经不是个人私有的了,何况到了他们的后嗣身上,怎么可以私人专占呢!所任命的职务,如果顺从每个人的私心,那么参与战争、戍守的人的父母,都会命令自己的孩子不赴职的。”乐谟和庾怡不得已,各自赴职。

[18]辛丑,葬明帝于武平陵。

[18]辛丑(初九),明帝入葬武平陵。

[19]冬,十一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19]冬季,十一月,癸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

[20]慕容与段氏方睦,为段牙谋,使之徙都;牙从之,即去令支,国人不乐。段疾陆眷之孙辽欲夺其位,以徙都为牙罪,十二月,帅国人攻牙,杀之,自立。段氏自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其地西接渔阳,东界辽水,所统胡、晋三万余户,控弦四五万骑。

[20]慕容与段氏和睦,为段牙谋划,让他迁都。段牙听从了,便离开令支,国内人都不乐意。段疾陆眷的孙子段辽想篡夺段牙之位,便以迁都作为段牙的罪名,十二月,率领国人攻击段牙。段牙被杀,段辽自立为王。段氏自从务勿尘以来,日益强盛,占地西接渔阳,东面以辽水为界,所统领的胡人、晋人有三万多户,能拉弓­射­箭的骑兵有四五万人。

[21]荆州刺史陶侃以宁州刺史王坚不能御寇,是岁,表零陵太守南阳尹奉为宁州刺史以代之。先是,王逊在宁州,蛮酋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皆叛附于成,逊讨之不能克。奉至州,重募徼外夷刺爨量,杀之,谕降李,州境遂安。

[21]荆州刺史陶侃因为宁州刺史王坚不能抵御敌寇,这年,上表荐举零陵太守,南阳人尹奉为宁州刺史,以取代王坚。早先,王逊任职宁州时,蛮夷首领、梁水太守爨量、益州太守李逖都背叛朝廷,归附成汉,王逊进讨,不能取胜。尹奉到宁州后,重金聘募境外夷人刺杀爨量成功,又劝谕李逖归降,于是州内安定。

[22]代王贺卒,弟纥那立。

[22]代王拓跋贺死,弟拓跋纥那继立。

显宗成皇帝上之上咸和元年(丙戌、326)

晋成帝咸和元年(丙戌,公元326年)

[1]春,二月,大赦,改元。

[1]春季,二月,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和。

[2]赵以汝南王咸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大夫刘绥为大司徒,卜泰为大司空。刘后疾病,赵主曜问所欲言,刘氏泣曰:“妾幼鞠于叔父昶,愿陛下贵之;叔父皑之女芳有德­色­,愿以备后宫。”言终而卒。曜以昶为侍中、大司徒、录尚书事,立芳为皇后;寻又以昶为太保。

[2]前赵任汝南王刘咸为太尉、录尚书事,任光禄大夫刘绥为大司徒,卜泰为大司空。刘后病重,前赵主刘曜问她还有什么话想说,刘后哭泣着说:“我自幼由叔父刘昶养大,希望陛下能重用他。叔父刘皑的女儿刘芳品德和容颜都很出­色­,希望让她充备后宫。”言终即死。刘曜任刘昶为侍中、大司徒、录尚书事,册立刘芳为皇后。不久又任刘昶为太保。

[3]三月,后赵王勒夜微行,检察诸营卫,赍金帛以赂门者,求出。永昌门候王假欲收捕之,从者至,乃止。旦,召假,以为振忠都尉,爵关内侯。勒召记室参军徐光,光醉不至,黜为牙门。光侍直,有愠­色­,勒怒,并其妻子囚之。

[3]三月,后赵王石勒夜间微服出行,检视察看各营帐守卫,他拿着金帛去送给守门人,请求出门。永昌门守令王假要拘捕他,因随从人员到来才停手。清晨,石勒召见王假,任命他为振忠都尉,赐给关内侯的爵位。石勒召见记室参军徐光,徐光因酒醉未到,被贬职为牙门。徐光当值侍卫时,面带怨怒的容­色­,石勒发怒,将他连同妻子儿女一起囚禁起来。

[4]夏,四月,后赵将石生寇汝南,执内史祖济。

[4]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生侵犯汝南,执获汝南内史祖济。

[5]六月,癸亥,泉陵公刘遐卒。癸酉,以车骑大将军郗鉴领徐州刺史;征虏将军郭默为北中郎将、监淮北诸军事,领遐部曲。遐子肇尚幼,遐妹夫田防及故将史迭等不乐他属,共以肇袭故位而叛。临淮太守刘矫掩袭遐营,斩防等。遐妻,邵续女也,骁果有父风。遐尝为后赵所围,妻单将数骑,拔遐出于万众之中。及田防等欲作乱,遐妻止之,不从,乃密起火,烧甲仗都尽,故防等卒败。诏以肇袭遐爵。

[5]六月,癸亥(初五),泉陵公刘遐死。癸酉(十五日),任命车骑大将军郗鉴兼领徐州刺史,任征虏将军郭默为北中郎将、监察淮北军务,统领刘遐的部曲。刘遐之子刘肇年龄还小,刘遐的妹夫田防及刘遐的旧将史迭等人不愿归属他人,共同让刘肇承袭刘遐的旧位,而后反叛。临淮太守刘矫偷袭刘遐的军营,杀死田防等人。刘遐的妻子是邵续的女儿,骁勇果敢,颇有父亲遗风。刘遐曾经被后赵围困,刘遐妻子一人带领数骑,从万众之中把刘遐救出。等到田防等人打算作乱,刘遐妻子制止他们,他们不听,于是刘遐妻子暗地里点火,把铠甲兵仗全都烧光,所以田防等人很快失败。成帝下诏让刘肇承袭刘遐的爵位。

司徒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郗鉴。卞奏“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请免官。”虽事寝不行,举朝惮之。俭素廉洁,裁断切直,当官­干­实,­性­不弘裕,不肯苟同时好,故为诸名士所少。阮孚谓之曰:“卿常无闲泰,如含瓦石,不亦劳乎!”曰:“诸君子以道德恢弘,风流相尚,执鄙吝者,非而谁!”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放达,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教,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王导、庾亮不听,乃止。

司徒王导称病不上朝,却私下送别郗鉴。卞壶上奏说:“王导破坏朝法以遂私欲,丧失了大臣的­操­守,请免除他的官职。”虽然此事中止未实行,但满朝大臣都为此畏惧卞壶。卞壶俭朴廉洁,对事物的裁断贴切、直率,任官实­干­,­性­格不宽容,不肯随随便便趋同时尚,所以受到各位名士的贬责。阮孚对他说:“您常常没有闲暇舒泰的时候,好像嘴含瓦石,不是也很劳累吗?”卞壶说:“名位君子以道德恢弘博大、风流倜傥互相崇尚,那么表现庸俗、贪鄙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谁!”当时游闲贵族子弟大多仰慕王澄、谢鲲的为人,学为放达不经,卞壶在朝中严辞厉­色­地说:“违背礼义、有伤教化,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本朝中途倾覆,实在是由此而起。”他想奏请据情治他们的罪,王导、庾亮不听,于是作罢。

[6]成|人讨越斯叟,破之。

[6]成汉人征讨越隽人斯臾,战败了他。

[7]秋,七月,癸丑,观阳烈侯应詹卒。

[7]秋季,七月,癸丑(二十五日),观阳烈侯应詹故去。

[8]初,王导辅政,以宽和得众。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颇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约,自以名辈不后郗、卞,而不豫顾命,又望开府复不得,及诸表请多不见许,遂怀怨望。及遗诏褒进大臣,又不及约与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删之。历阳内史苏峻,有功于国,威望渐著,有锐卒万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颇怀骄溢,有轻朝廷之志,招纳亡命,众力日多,皆仰食县官,运漕相属,稍不如意,辄肆忿言。亮既疑峻、约,又畏侃之得众,八月,以丹杨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武昌;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以广声援;又修石头以备之。

[8]当初,王导辅佐朝政,因宽和赢得人心。等到庾亮主持政事,依法断事,颇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约,自认为名望和年辈都不比郗鉴、卞壶差,却未能参与明帝遗命,又希望能得开府之号,也未能实现,再加上许多上表辞请大多不获允准,于是心怀怨恨。等到明帝遗诏褒扬和提拔大臣,又没有祖约和陶侃,二人都怀疑是庚亮删除己名。历阳内史苏峻,对国家有功,威望日渐显赫,拥有­精­兵万人,军械很­精­良,朝廷把长江以外地区交付给他治理。但苏峻颇有骄纵之心,轻视朝廷,招纳亡命徒,人数日渐增多,都靠国家供给生活物资,陆运、水运络绎不绝,稍不如意,就肆无忌惮地斥骂。庾亮既怀疑苏峻、祖约的忠诚,又惧怕陶侃的深得人心,八月,任命丹杨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守武昌。任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用以扩大声援。又修石头城防备他们。

丹杨尹阮孚以太后临朝,政出舅族,谓所亲曰:“今江东创业尚浅,主幼,时艰,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观之,乱将作矣。”遂求出为广州刺史。孚,咸之子也。

丹杨尹阮孚因为太后临朝听政,政事由皇帝的母舅一族把持,对自己亲信的人说:“如今江东朝廷创业的时间不长,君主年幼,时世艰难,庾亮年轻,德行和信誉却未能使人信服,在我看来,祸乱将要发生了。”于是自请出任广州刺史。阮孚即阮咸的儿子。

[9]冬,十月,立帝母弟岳为吴王。

[9]冬季,十月,立成帝母后的弟弟庾岳为吴王。

[10]南顿王宗自以失职怨望,又素与苏峻善;庾亮欲诛之,宗亦欲废执政。御史中丞钟雅劾宗谋反,亮使右卫将军赵胤收之。宗以兵拒战,为胤所杀,贬其族为马氏,三子绰、超、演皆废为庶人。免太宰西阳王,降封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左迁桂阳太守。宗,宗室近属;,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远近之心。宗党卞阐亡奔苏峻,亮符峻送阐,峻保匿不与。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问亮曰:“常日白头公保在?”亮对以谋反伏诛。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

[10]南顿王司马宗自认为不该丢失官职,心怀怨恨,平素又与苏峻交好,庾亮想杀他,司马宗也想废黜庾亮,自己执政。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派右卫将军赵胤拘捕司马宗。司马宗领兵抵抗,被赵胤所杀,家族被贬黜改姓马氏,三个儿子司马绰、司马超和司马演,都被贬为庶人。又免除西阳王司马太宰职务,降低封爵为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被降职为桂阳太守。司马宗是皇室近亲,司马则是先帝的太保、太傅,庾亮轻易地杀戮和废黜他们,由此更加失去众人之心。司马宗党羽卞阐逃奔苏峻,庾亮发下朝廷符令让苏峻把卞阐送来,苏峻藏匿保护,不交给朝廷。司马宗之死,成帝不知道,过了许久,成帝问庾亮说:“往常的那个白头公在什么地方?”庾亮回答说因谋反已经伏诛。成帝哭泣着说:“舅父说他人是叛贼,就轻易地杀了他。如果别人说舅父是叛贼,该怎么办?”庾亮恐惧变­色­。

[11]赵将黄秀等寇,顺阳太守魏该帅众奔襄阳。

[11]前赵将领黄秀等侵犯县,顺阳太守魏该帅士众逃奔襄阳。

[12]后赵王勒用程遐之谋,营邺宫,使世子弘镇邺,配禁兵万人,车骑所统五十四营悉配之,以骁骑将军领门臣祭酒王阳专统六夷以辅之。中山公虎自以功多,无去邺之意,及修三台,迁其家室,虎由是怨程遐。

[12]后赵王石勒用程遐的计谋,营建邺地宫室,让王世子石弘镇守邺,配备禁兵万人,车骑将军所统领的五十四营全部配署在那里,并让骠绮将军兼门臣祭酒王阳专门统领六夷辅佐石弘。中山公石虎自认为功劳多,没有离开邺地的意思,等到修筑三台,让石虎家迁移,石虎因此怨恨程遐。

[13]十一月,后赵石聪攻寿春,祖约屡表请救,朝廷不为出兵。聪遂寇逡遒、阜陵,杀掠五千余人。建康大震,诏加司徒导大司马、假黄、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御之,军于江宁。苏峻遣其将韩晃击石聪,走之;导解大司马。朝议又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祖约曰:“是弃我也!”益怀愤恚。

[13]十一月,后赵石聪进攻寿春,祖约屡次上表请求救援,朝廷不出兵。石聪便侵犯逡遒、阜陵,杀死、掠夺五千多人。建康为此大为震惊,朝廷下诏授司徒王导大司马、假黄、都督中外诸军事来抵御石聪,驻军在江宁。苏峻派部将韩晃进击石聪,将他赶走,王导解除大司马职务。朝廷议论又想兴修涂塘,用以阻遏胡夷寇掠,祖约说:“这是弃我不顾!”更加心怀愤恚。

[14]十二月,济岷太守刘等杀下邳内史夏侯嘉,以下邳叛,叛降于后赵,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瞻于邾,拔之。彭城内史刘续复据兰陵石城,石瞻攻拔之。

[14]十二月,济岷太守刘等人杀死下邳内史夏侯嘉,占据下邳反叛,投降后赵。石瞻进攻在邾地的河南太守王瞻,攻了下来。彭城内史刘续再次占据兰陵的石城,石瞻又攻取了石城。

[15]后赵王勒以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试经之制。

[15]后赵王石勒任命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掌评定九流高下,开始设立秀才、孝廉考试经策的制度。

[16]张骏畏赵人之逼,是岁,徙陇西、南安民二千余家于姑臧,又遣使修好于成,以书劝成主雄去尊号,称藩于晋。雄复书曰:“吾过为士大夫所推,然本无心于帝王,思为晋室元功之臣,扫除氛埃;而晋室陵迟,德声不振,引领东望,有年月矣。会获来贶,情在暗至,有何已已。”自是聘使相继。

[16]张骏畏惧赵人的逼迫,这年,由陇西、南安迁徙民众二千多家到姑臧,又派使者和成汉修好,写信劝成汉主李雄除去皇帝尊号,成为东晋的藩臣。李雄复信说:“我过分地被士大夫们推举,但我自己本来无心当帝王,想成为晋皇帝的首功大臣,扫除世间的妖气和尘埃;但晋王室国运衰微,恩泽和声望不振,我翘首东望晋王室,已经有些年月了。正巧接获您的赐札,情理与我心中所想暗合,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从此相互使者交聘不断。

二年(丁亥、327)

二年(丁亥,公元327年)

[1]春,正月,朱提太守杨术与成将罗恒战于台登,兵败,术死。

[1]春季,正月,朱提太守杨术和成汉将领罗恒在台登交战,杨术兵败身死。

[2]夏,五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2]夏季,五月,甲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3]赵武卫将军刘朗帅骑三万袭杨难敌于仇池,弗克,掠三千余户而归。

[3]前赵的武卫将军刘朗率领骑兵三万人攻袭在仇池的杨难敌,不能取胜,劫掠民众三千多户返回。

[4]张骏闻赵兵为后赵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由众数万,会韩璞攻掠赵秦州诸郡。赵南阳王胤将兵击之,屯狄道。罕护军辛晏告急,秋,骏使韩璞、辛岩救之。璞进度沃­干­岭。岩欲速战,璞曰:“夏末以来,日星数有变,不可轻动。且曜与石勒相攻,胤必不能久与我相守也。”与胤夹洮相持七十余日。冬,十月,璞遣辛岩督运于金城,胤闻之,曰:“韩璞之众,十倍于吾。吾粮不多,难以持久。今虏分兵运粮,天授我也。若败辛岩,璞等自溃。”乃帅骑三千袭岩于沃­干­岭,败之;遂前逼璞营,璞众大溃。胤乘胜追奔,济河,攻拔令居,斩首二万级,进据振武。河西大骇。张阆、辛晏帅其众数万降赵,骏遂失河南之地。

[4]张骏听说前赵军队被后赵击败,于是自废前赵官爵,恢复称用晋朝大将军、凉州牧的名号,派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人率兵众数万人,会同韩璞攻掠前赵的秦州诸郡。前赵南阳王刘胤率兵攻击,屯军狄道,罕护军辛晏告急。秋季,张骏派韩璞、辛岩救援辛晏,韩璞越过沃­干­岭,辛岩想速战速决,韩璞说:“夏末以来,太阳、星辰之象多次变化,不能轻举妄动。况且刘曜正在和石勒互相攻击,刘胤必定不能长久地和我们在此相持。”与刘胤隔着洮水相持七十多天。冬季,十月,韩璞派辛岩从金城督运军粮,刘胤听说此事,说:“韩璞的兵众超过我方十倍,我们军粮不多,难以持久。现在敌虏分兵运粮,这是天赐良机。如果击败辛岩,韩璞等人不战自溃。”于是率领骑兵三千突袭到达沃­干­岭的辛岩,辛岩战败,刘胤随即前逼韩璞军营,韩璞兵众大多溃逃,刘胤乘胜追袭败逃的兵众,渡过黄河,攻取了令居,斩首二万级,进而占据振武。河西为之大为惊骇。张阆、辛晏率士众数万人投降前赵,张骏于是失去黄河以南的地域。

[5]庾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祸乱,欲下诏征之;访于司徒导,导曰:“峻猜险,必不奉诏,不若且苞容之。”亮言于朝曰:“峻狼子野心,终必为乱。今日征之,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不可复制,犹七国之于汉也。”朝臣无敢难者,独光禄大夫卞争之曰:“峻拥强兵,逼近京邑,路不终朝,一旦有变,易为蹉跌,宜深思之!”亮不从。知必败,与温峤书曰:“元规召峻意定,此国之大事。峻已出狂意,而召之,是更速其祸也,必纵毒以向朝廷。朝廷威力虽盛,不知果可擒不;王公说同此情。吾与之争甚恳切,不能如之何。本出足下以为外援,而今更恨足下在外,不得相与共谏止之,或当相从耳。”峤亦累书止亮。举朝以为不可,亮皆不听。

[5]庾亮认为苏峻在历阳,终将造成祸乱,想下诏征召他进京,为此征徇王导的意见。王导说:“苏峻猜疑­阴­险,必定不会奉诏前来,不如暂且容忍他。”庾亮在朝中说:“苏峻狼子野心,最终必会作乱。今天征召他,纵然他不听从上命,造成的祸乱也还不大。如果再过些年,就无法再制服他,这就如同汉时的七国对朝廷一样。”朝臣无人敢诘难,只有光禄大夫卞壶争辩说:“苏峻拥有强大的军力,又靠近京城,路途用不了一个早上便可到达,一旦发生变乱,容易出差错,应当深思熟虑。”庾亮不听。卞壶知道庾亮必会失败,写信给温峤说:“庾亮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这是国家的大事。苏峻已表现出骄狂的样子,如果征召他,这是加速祸乱的到来,他必定会挺起毒刺面对朝廷。朝廷的威力虽然强盛,但不知道果真能擒获他否,王导也同有此意。我与庾亮争辩十分恳切,但不能拿他怎么样。我本来想让足下在外任官作为外援,现在反而恨足下在外,不能与你一同谏止他,我或许会追从你的。”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满朝大臣都认为此事不可,庾亮全然不听。

峻闻之,遣司马何仍诣亮曰:“讨贼外任,远近惟命,至于内辅,实非所堪。”亮不许,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领屯骑校尉,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皆将兵以备峻。冰,亮之弟也。于是下优诏,征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以弟逸代领部曲。峻上表曰:“昔明皇帝亲执臣手,使臣北讨胡寇。今中原未靖,臣何敢即安!乞补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鹰犬之用。”复不许。峻严装将赴召,犹豫未决。参军任让谓峻曰:“将军求处荒郡而不见许,事势如此,恐无生路,不如勒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亦劝峻反,峻遂不应命。

苏峻听说此事,派司马何仍见庾亮,说:“征讨贼寇,在外任职,无论远近我都唯命是从。至于在朝内辅政,实在不是我能胜任的。”庾亮不允许,征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兼领屯骑校尉,任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都统领军队防备苏峻。庾冰即庾亮的兄弟。于是颁下礼遇优厚的诏书,征召苏峻为大司农、授予散骑常侍,赐位特进。让苏峻兄弟苏逸代领属下部曲。苏峻上表说:“昔日明皇帝拉着下臣之手,让我北伐胡寇。如今中原尚未平定,我怎敢贪图安逸!乞求给我青州界内的一个荒远州郡,让我得以施展朝廷鹰犬的作用。”又不获同意。苏峻整装准备赴召,但又犹豫不决。参军任让对苏峻说:“将军您请求处居荒郡都不获允许,事情已发展到这样,恐怕已无生路,不如领兵自守。”阜陵令匡术也劝苏峻造反,苏峻便不应从诏令。

温峤闻之,即欲帅众下卫建康,三吴亦欲起义兵;亮并不听,而报峤书曰:“吾忧西陲,过于历阳,足下无过雷池一步也。”朝廷遣使谕峻,峻曰:“台下云我欲反,岂得活邪!我宁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往者国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犬宜烹。但当死报造谋者耳!”

温峤听说此事,立即想率士众下赴建康防卫,三吴之地也想出动义兵,庾亮都不同意。却写信告诉温峤说:“我对西陲安危的忧虑,要超过对历阳苏峻的忧虑,足下不要越过雷池一步。”朝廷派使者面谕苏峻,苏峻说:“朝廷大臣说我要造反,我哪有活命呢!我宁肯由山头观望廷尉,不能由朝廷回望山头。以住国家危如累卵,无我不行。现在狡兔已死,猎犬就该烹食了。我就是死也要向出谋者报仇!”

峻知祖约怨朝廷,乃遣参军徐会推崇约,请共讨庾亮。约大喜,其从子智、衍并劝成之。谯国内史桓宣谓智曰:“本以强胡未灭,将戮力讨之。使君若欲为雄霸,何不助国讨峻,则威名自举。今乃与峻俱反,此安得久乎!”智不从。宣诣约请见,约知其欲谏,拒而不内。宣遂绝约,不与之同。十一月,约遣兄子沛内史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以兵会峻。逖妻,柳之姐也,固谏不从。诏复以卞为尚书令、领右卫将军,以郐稽内史王舒行扬州刺史事,吴兴太守虞潭督三吴等诸郡军事。

苏峻知道祖约怨恨朝廷,于是派参军徐会拥戴祖约,请求共同讨伐庾亮。祖约大为高兴,侄子祖智、祖衍也一同劝说促成。谯国内史桓宣对祖智说:“本来因为强大的胡寇未灭,准备同心合力征讨。使君如果想成就雄霸的功业,为何不帮助国家讨伐苏峻,这样威名自然确立。现在却和苏峻一同谋反,这哪能长久呢!”祖智不听。桓宣到祖约处求见,祖约知道他想劝谏,拒而不见。桓宣于是与祖约断绝关系,不和他同流合污。十一月,祖约派兄长之子、沛内史祖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带兵与苏峻会合。祖逖的妻子是许柳的姐姐,一再劝谏,祖约不听。朝廷下诏重新任命卞壶为尚书令、兼领右卫将军,让会稽内史王舒代行扬州刺史职务,吴兴太守虞潭督察三吴等郡的军事。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丹杨陶回言于王导,请“及峻未至,急断阜陵,守江西当利诸口,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峻未来,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峻必先至,峻至则人心危骇,难与战矣。此时不可失也。”导然之,庾亮不从。十二月,辛亥,苏峻使其将韩晃、张健等袭陷姑孰,取盐米,亮方悔之。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丹杨人陶回向王导进言,请求“乘苏峻未到之时,急速截断阜陵的通路,把守长江以西当利等路口,敌寡我众,一战即可决胜。如果苏峻还未到,可以进军威逼其城。如果现在不先行前往,苏峻必会先行到达,苏峻一旦到达,那么人心危惧惊骇,就难以与他交战了。这种时机不能失去。”王导认为很对,庾亮却不听从。十二月,辛亥(初一),苏峻派部将韩晃、张健等人攻陷姑孰,夺取食盐粮米,庾亮这才后悔。

壬子,彭城王雄、章武王休叛奔峻。雄,释之子也。

壬子(初二),彭城王司马雄、章武王司马休背叛朝廷,投奔苏峻。司马雄是司马释的儿子。

庚申,京师戒严,假庾亮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以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使左将军司马流将兵据慈湖以拒峻;以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典征讨军事。亮使弟翼以白衣领数百人备石头。

庚申(初十),京城戒严,授庾亮符节,都督征讨军事事务,任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让左将军司马流领兵据守慈湖抵御苏峻。又任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执掌征讨军事。庾亮让兄弟庾翼以平民身份统领数百人守备石头。

[6]丙寅,徙琅邪王昱为会稽王,吴王岳为琅邪王。

[6]丙寅(十六日),成帝改封琅邪王司马昱为会稽王,改封吴王司马岳为琅邪王。

[7]宣城内史桓彝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裨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按甲以待之。彝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之逐鸟雀。’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辛未,彝进屯芜湖。韩晃击破之,因进攻宣城,彝退保广德,晃大掠诸县而还,徐州刺史郗鉴欲帅所领赴难,诏以北寇,不许。

[7]宣城内史桓彝想起兵赴朝廷之难,他的长史裨惠认为郡内兵员既少且弱,山地居民经常­骚­扰,应当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桓彝脸­色­严厉地说:“‘见到对君王无礼的人,要像鹰追逐鸟雀一样对待他。’现在国家危急紧迫,按道义不能安处。”辛未(二十一日),桓彝进兵屯驻芜湖。韩晃击败桓彝,乘势进攻宣城。桓彝退走保守广德,韩晃大肆劫掠各县,然后还军。徐州刺史郗鉴想率领所部赴国难,朝廷下诏以北边寇贼不宁为由,不同意。

[8]是岁,后赵中山公虎击代王纥那,战于句注陉北;纥那兵败,徙都大宁以避之。

[8]这年,后赵中山公石虎攻击代王拓跋纥那,双方战于句注山陉北,拓跋纥那战败,迁都至大宁以避敌祸。

[9]代王郁律之子翳槐居于其舅贺兰部,纥那遣使求之,贺兰大人蔼头拥护不遣。纥那与宇文部共击蔼头,不克。

[9]代王拓跋郁律之子拓跋翳槐居住在舅父的贺兰部,拓跋纥那派使者要他,贺兰大人蔼头卫护着不让走。拓跋纥那和宇文部共同攻击蔼头,不能取胜。

资治通鉴第九十四卷

晋纪十六 显宗成皇帝上之下咸和三年(戊子、328)

晋纪十六 晋成帝咸和三年(戊子,公元328年)

[1]春,正月,温峤入救建康,军于寻阳。

[1]春季,正月,温峤来救援建康,屯军寻阳。

韩晃袭司马流于慈湖;流素懦怯,将战,食炙不知口处,兵败而死。

韩晃偷袭在慈湖的司马流,司马流素来怯懦,临战时吓得吃烤­肉­不知道往嘴里放,结果兵败身死。

丁未,苏峻帅祖涣、许柳等众二万人,济自横江,登牛渚,军于陵口。台兵御之,屡败。二月,庚戌,峻至蒋陵覆舟山。陶回谓庾亮曰:“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杨南道步来;宜伏兵邀之,可一战擒也。”亮不从。峻果自小丹杨来,迷失道,夜行,无复部分。亮闻,乃悔之。

丁未(二十八日),苏峻带领祖涣、许柳等士众二万人,渡过横江,登上牛渚,屯军于陵口。朝廷军队抵抗屡败。二月,庚戌(初一),苏峻到达蒋陵的覆丹山。陶回对庾亮说:“苏峻知道石头有重兵戍守,不敢直接前来,必定从小丹杨南道徒步前来,应当埋伏兵众截击,可以一战擒获。”庾亮不听。苏峻果然从小丹杨前来,因迷路,夜间赶行,军队各部混乱。庾亮听说后才感后悔。

朝士以京邑危逼,多遣家人入东避难,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

朝廷士人因京城危急紧迫,大多遣走家人向东避难,只有左卫将军刘超却把妻子儿女迁居宫内。

诏以卞都督大桁东诸军事,与侍中钟雅帅郭默、赵胤等军及峻战于西陵。等大败,死伤以千数。丙辰,峻攻青溪栅;卞率诸军拒击,不能禁。峻因风纵火,烧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荡尽。背痈新愈,创犹未合,力疾帅左右苦战而死;二子、盱随父后,亦赴敌而死。其母抚尸哭曰:“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乎!”

朝廷下诏让卞壶都督大桁以东军事事务,与侍中钟雅率领郭默、赵胤等人的军队与苏峻在西陵交战。卞壶等人大败,死伤数以千计。丙辰(初七),苏峻进攻青溪栅,卞壶率领各路部队拒敌,无法阻止其攻势。苏峻乘风势纵火,烧毁朝廷的台省及诸营寺官署,一时间荡然无存。卞壶背部的痈肿刚好,伤口尚未愈合,支撑着身体率领左右侍卫苦战至死,两个儿子卞和卞盱跟随在父亲身后,也赴敌战死。他们的母亲抚摸着尸体痛哭说:“父亲是忠臣,儿子是孝子,还有什么遗憾呢!”

丹杨尹羊曼勒兵守云龙门,与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皆战死。庾亮帅众将陈于宣阳门内,未及成列,士众皆弃甲走,亮与弟怿、条、翼及郭默、赵胤俱奔寻阳。将行,顾谓钟雅曰:“后事深以相委。”雅曰:“栋折榱崩,谁之咎也!”亮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亮乘小船,乱兵相剥掠;亮左右­射­贼,误中柁工,应弦而倒。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动,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众乃安。

丹杨尹羊曼领兵戍守云龙门,和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都战死。庾亮帅士众准备在宣阳门内结阵,还没来得及排成队列,士众都弃甲逃跑,庾亮和兄弟庾怿、庾条、庾翼及敦默、赵胤都逃奔寻阳。临走时回头对钟雅说:“以后的事情深深拜托了。”钟雅说:“户梁折断,屋椽崩毁,这是谁的过失呢!”庾亮说:“今天此事,不容再说。”庾亮乘坐小船,乱兵竞相掠夺抢劫,庾亮的左右侍从用箭­射­敌,结果误中船上舵手,应声倒仆。船上人都大惊失­色­,准备逃散。庾亮安坐不动,缓缓地说:“这种手法怎么能让他­射­中寇贼呢!”大家这才安定。

峻兵入台城,司徒导谓侍中褚曰:“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即入上阁,躬自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 、尚书张共登御床,拥卫帝。以刘超为右卫将军,使与钟雅、褚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峻兵既入,叱褚令下。正立不动,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由是峻兵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见掠夺。峻兵驱役百官,光禄勋王彬等皆被捶挞,令负担登蒋山。­祼­剥士女,皆以坏席苫草自鄣,无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号之声,震动内外。

苏峻的军队进入台城,司徒王导对侍中褚说:“皇上应当在正殿,你可发令让他急速出来。”褚立即进入内室,亲自抱着成帝登上太极前殿。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一同登上御床,护卫成帝。任刘超为右卫将军,让他和钟雅、褚侍立在左右,太常孔愉则穿着朝服守护宗庙。当时百官逃奔离散,宫殿、朝省悄然无声。苏峻的兵众进来后,叱令褚让他退开。褚正立不动,呵斥他们说:“苏峻来觐见皇上,军人岂能侵犯逼近!”因此苏峻的士兵不敢上殿,冲进后宫,宫女及太后的左右侍人都被掠夺。苏峻的士兵驱赶百官服劳役,光禄勋王彬等都被棍捶鞭挞,命令他们担着担子登蒋山。又剥光成年男女的衣物,这些人都用破席或苫草自相遮掩,没有草席的人就坐在地上用土把自己身体盖住,哀哭号叫的声音,震荡于京城内外。

初,姑孰既陷,尚书左丞孔坦谓人曰:“观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及台城陷,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他。

当初,姑孰被攻陷之后,尚书左丞孔坦对人说:“看苏峻的势头,必定会攻破台城,我从来不是士兵,不需要军服。”等到台城被攻陷,穿军服的人大多死亡,不着军服者倒没什么。

时官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他物称是,峻尽费之;太官惟有烧余米数石以供御膳。

当时官府拥有布匹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其他物品价值与此相当,苏峻尽数耗费光,掌管皇帝饮食的太官只有用大火烧剩下的数石粮米,以供成帝御膳。

或谓钟雅曰:“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雠,盍早为之计!”雅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遁逃以求免,何以为臣!”

有人对钟雅说:“你禀­性­诚信坦直,必定不被寇仇所容,何不早作打算。”钟雅说:“国家的祸乱不能匡正,君王的危殆不能挽救,各自遁逃以求免祸,这还怎么当人臣呢!”

丁巳,峻称诏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以王导有德望,犹使以本官居己之右。祖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峻自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杨尹,马雄为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弋阳王诣峻,称述峻功,峻复以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丁巳(初八),苏峻矫称诏令大赦天下,惟有庾亮兄弟不在赦免之列。认为王导素有德行和名望,还让他保持原职,位居自己之上。祖约任侍中、太尉、尚书令,苏峻自任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任丹杨尹,马雄任左卫将军,祖涣任骁骑将军。弋阳王司马拜见苏峻,称述苏峻的功德,苏峻又让司马当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峻遣兵攻吴国内史庾冰,冰不能御,弃郡奔会稽,至浙江,峻购之甚急。吴铃下卒引冰入船,以蘧覆之,吟啸鼓,溯流而去。每逢逻所,辄以杖叩船曰:“何处觅庾冰,庾冰正在此。”人以为醉,不疑之,冰仅免。峻以侍中蔡谟为吴国内史。

苏峻派兵进攻吴国内史庾冰,庾冰抵挡不住,放弃郡国逃奔会稽。到浙江时,苏峻重赏搜捕他,十分急迫。吴国的侍从、门卒带领庾冰进船,把他用芦席覆盖起来,呤啸着摇动船浆,逆流而上。每逢遇到巡查哨所,就用杖叩击船身说:“何处寻觅庾冰?庾冰就在这里。”众人认为他喝醉了,毫不怀疑,庾冰因此幸免。苏峻让侍中蔡谟出任吴国内史。

温峤闻建康不守,号恸;人有候之者,悲哭相对。庾亮至寻阳宣太后诏,以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鉴司空。峤曰:“今日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峤素重亮,亮虽奔败,峤愈推奉之,分兵给亮。

温峤听说建康失守,号啕痛哭。有人前往探问,也是相对悲泣。庾亮到寻阳后宣谕太后诏令,任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授予徐州刺史郗鉴为司空。温峤说:“今天应当首先翦灭叛贼,尚未建功却先授官,还怎么示范天下!”于是推辞不接受,温峤素来看重庾亮,庾亮虽然战败奔逃,温峤却更加推重奉承他,分出部分兵力交给庾亮。

[2]后赵大赦,改元太和。

[2]后赵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和。

[3]三月,丙子,庾太后以忧崩。

[3]三月,丙子(疑误),庾太后因忧愁驾崩。

[4]苏峻南屯于湖。

[4]苏峻向南屯兵于湖。

[5]夏,四月,后赵将石堪攻宛,南阳太守王国降之;遂进攻祖约军于淮上。约将陈光起兵攻约,约左右阎秃,貌类约,光谓为约而擒之,约逾垣获免。光奔后赵。

[5]夏季,四月,后赵将领石堪攻宛,南阳太守王国投降;石堪随即进攻驻于淮水岸边的祖约。祖约部将陈光发兵攻击祖约,祖约的侍从闫秃,相貌与祖约相像,陈光以为是祖约,把他擒获,祖约越墙逃脱。陈光逃奔后赵。

[6]壬申,葬明穆皇后于武平陵。

[6]壬申(二十四日),明穆皇后入葬武平陵。

[7]庾亮、温峤将起兵讨苏峻,而道路断绝,不知建康声闻。会南阳范汪至寻阳,言“峻政令不一,贪暴纵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峤深纳之。亮辟汪参护军事。

[7]庾亮、温峤准备起兵讨伐苏峻,但道路阻断,不知道建康的消息。适逢南阳人范汪到寻阳,说:“苏峻政令混乱不一,贪婪弓虽暴,肆无忌惮,已显现出灭亡的征兆,虽然暂时强大,但很容易转化为弱小,朝廷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应当及时进攻讨伐。”温峤深以为然。庾亮征召范汪为参护军事。

亮、峤互相推为盟主;峤从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强,宜共推之。”峤乃遣督护王愆期诣荆州,邀陶侃与之同赴国难。侃犹以不豫顾命为恨,答曰:“吾疆易外将,不敢越局。”峤屡说,不能回;乃顺侃意,遣使谓之曰:“仁公且守,仆当先下。”使者去已二日,平南参军荥阳毛宝别使还,闻之,说峤曰:“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假令可疑,犹当外示不觉,况自为携贰邪!宜急追信改书,言必应俱进;若不及前信,当更遣使。”峤意悟,即追使者改书;侃果许之,遣督护龚登帅兵诣峤。峤有众七千,于是列上尚书,陈祖约、苏峻罪状,移告征镇,洒泣登舟。

庾亮、温峤相互推举对方为盟主,温峤的堂弟温充说:“陶侃职位重要,兵力强盛,应当共同推举他为盟主。”温峤便派遣督护王愆期到荆州,邀请陶侃和自己同赴国难。陶侃仍然因为未能参与接受遗诏怀恨在心,回答说:“我是守戍边疆的将领,不敢逾越职分。”温峤多次劝说,不能使他回心转意。温峤于是顺应陶侃的心意,派使者对他说:“仁公暂且按兵不动,我当先行进讨。”使者出发已有两天,平南参军荥阳人毛宝出使别处归来,听说此事,劝说温峤说:“凡是­干­大事,应当和天下人共同参与。军队取胜在于和同,不应当有所别异。即使有可疑之处,尚且应当对外表现出无所察觉,何况是自己显露离心呢!应当急速追回信使改写书信,说明一定要相互应从,共同进发。如果赶不上先前的信使,应当重新派遣使者。”温峤心中醒悟,当即追回使者改写书信,陶侃果然应许,派督护龚登率军见温峤。温峤有士众七千人,于是列名上呈尚书,陈述祖约、苏峻的罪状,传告各地方长官,洒泪登上战船。

陶侃复追龚登还。峤遗侃书曰:“夫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刻后月半大举,诸郡军并在路次,惟须仁公军至,便齐进耳。仁公今召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仆才轻任重,实凭仁公笃爱,远禀成规;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仆与仁公,如首尾相卫,­唇­齿相依也。恐或者不达高旨,将谓仁公缓于讨贼,此声难追。仆与仁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众见救,况社稷之难乎!今日之忧,岂惟仆一州,文武莫不翘企。假令此州不守,约、峻树置官长于此,荆楚西逼强胡,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也。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今约、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一,咸皆切齿。今之进讨,若以石投卵耳;苟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也。愿深察所陈!”王愆期谓侃曰:“苏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之地乎!”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瞻丧至不临,昼夜兼道而进。

陶侃又召龚登回来。温峤给陶侃写信说:“军队能进不能退,能增多而不能减少。近来已经将檄文传播于远近,呈告您的盟府,约定下一次半月时分大举兴兵,各郡军队都已上路,只等您的军队到达,便一同进发了。您现在把军队召回,使远近之人感到疑惑,成败的根由便将决定于此。我才能浅薄却责任重大,实在需要凭仗您的厚爱,遥遵您的成规。至于说到率先启行充当先锋,我不敢有二话,我与您如同首尾相卫、­唇­齿相依。惟恐有人不理解您高深的意旨,将会认为您不急于讨伐叛贼,这种舆论一旦形成则难以弥补。我和您都担负着地方统帅的职责,安危休戚,按理应当共同承受。况且自从最近交往以来,来往频繁,情深义重,一旦有急难,也希望您率兵相救,何况是国家的危难呢!今天的忧患,岂只是我这一州,文武百官谁不对您企足翘首期待?假使此州保不住,祖约、苏峻在此设置官长,荆楚西部临近强大的胡寇,东部与叛贼相临,再加上连年饥馑,将来的危殆,就会远远超过此州的今天。您进,当会成为大晋的忠臣,与齐桓公、晋文公的功绩相匹;退,则应当以慈父的情爱,去雪爱子被杀的痛楚。如今祖约、苏峻凶逆无道,造成的罪孽震动天地,人心一致,都切齿痛恨。现在的进攻讨伐,犹如以石投卵罢了。倘若再召回军队,这是在几乎成功之时自己制造失败。期望能深切体察我所说的这一切。”王愆期对陶侃说:“苏峻是豺狼,如果让他得志,天下虽大,您难道能有立足之地吗!”陶侃深深感悟,当即穿上作战服装登船。儿子陶瞻的丧礼也不参加,日夜兼行赶来。

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逼近胡寇,人无固志。得诏书,即流涕誓众,入赴国难,将士争奋。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谓温峤曰:“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断贼粮运,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贼攻城不拔,野无所掠,东道既断,粮运自绝,必自溃矣。”峤深以为然。

郗鉴在广陵,孤城缺粮,挨近胡寇,人心不稳。得到诏书后,当即流着眼泪誓师,来赴国难,将士们人人奋勇争先。郗鉴派将军夏侯长等微行前来对温峤说:“有人听说叛贼准备挟迫天子向东到会稽,应当事先设立营帐壁垒,占据要害之地,即可防止他逃逸,又能切断叛贼的粮食运输,然后再坚壁清野,坐待叛贼。叛贼攻城不能取胜,旷野又无所劫掠,东边的道路既然阻断,粮米输运自然断绝,必定不战自溃。”温峤认为很对。

五月,陶侃率众至寻阳。议者咸谓侃欲诛庾亮以谢天下;亮甚惧,用温峤计,诣侃拜谢。侃惊,止之曰:“庾元规乃拜陶士行邪!”亮引咎自责,风止可观,侃不觉释然,曰:“君侯修石头以拟老子,今日反见求邪!”即与之谈宴终日,遂与亮、峤同趣建康。戎卒四万,旌旗七百余里,钲鼓之声,震于远近。

五月,陶侃率领士众到达寻阳。论者都说陶侃准备诛杀庾亮向天下人谢罪,庾亮甚为恐惧,便采用温峤的计谋,去见陶侃叩拜谢罪。陶侃大吃一惊,制止他说:“庾元规竟然来叩拜我吗!”庾亮援引过错,自我责备,风度举止很不错,陶侃不知不觉放心开怀,说:“您当年缮修石头城来对付老夫,今天倒反来见我有所求吗!”随即和他谈笑宴饮一整天,便与庾亮、温峤一同赶赴建康。共有士卒四万人,旌旗延绵七百多里,钲鼓之声震动遐迩。

苏峻闻西方兵起,用参军贾宁计,自姑孰还据石头,分兵以拒侃等。

苏峻听说西方起兵,采纳参军贾宁的计谋,从姑孰返回占据石头,分兵抗拒陶侃等人。

乙未,峻逼迁帝于石头,司徒导固争,不从。帝哀泣升车,宫中恸哭。时天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峻闻而恶之,然未敢杀也。以其亲信许方等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实防御超等。峻以仓屋为帝宫,日来帝前肆丑言。刘超、钟雅与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从,不离帝侧。时饥馑米贵,峻问遗,超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幽厄之中,超犹启帝,授《孝经》、《论语》。

乙未(十八日),苏峻逼迫成帝迁居石头,司徒王导极力争辩,苏峻不听。成帝哀哭着登上车舆,宫中一片恸哭。当时天下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徒步侍从于左右,苏峻给他们马匹也不肯乘坐,悲哀慷慨。苏峻听说后憎恶于心,但没敢杀害。苏峻让亲信许方等人补任司马督、殿中监等职,对外说是宿卫 ,对内其实是防备刘超等人。苏峻用库房作为成帝宫室,每天在成帝面前大放厥词。刘超、钟雅和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卫随从,不离成帝左右。当时因饥馑米价昂贵,苏峻赠送问慰,刘超纤毫不受。朝夕不离成帝身边,行臣子礼节愈加恭谨。虽然处于困厄之中,刘超仍然为成帝启蒙,讲授《孝经》和《论语》。

峻使左光禄大夫陆晔守留台,逼迫居民,尽聚之后苑;使匡术守苑城。

苏峻让左光禄大夫陆晔守卫禁城,逼迫居民全部聚居在后苑,让匡术据守苑城。

尚书左丞孔坦奔陶侃,侃以为长史。

尚书左丞孔坦投奔陶侃,陶侃任他为长史。

初,苏峻遣尚书张权督东军,司徒导密令以太后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以庾冰行奋武将军,使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众等皆举兵应之。潭母孙氏谓潭曰:“汝当舍生取义,勿以理老为累!”尽遣其家僮从军,鬻其环以为军资。谟以庾冰当还旧任,即去郡以让冰。

当初,苏峻派尚书张暂时督察东部军事,司徒王导密令他用太后诏书谕示三吴的官吏士民,让他们发动义兵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让庾冰任行奋武将军职,领兵一万人,向西渡过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原义兴太守顾众等人都发兵响应。虞潭母亲孙氏对虞潭说:“你应当舍生取义,不要因我年老受拖累。”尽数遣送自己的家僮从军,典卖自己的耳环佩玉作为军资。蔡谟认为庾冰应当恢复吴国内史的旧职,便离开吴国,把职位让给庾冰。

苏峻闻东方兵起,遣其将管商、张健、弘徽等拒之;虞潭等与战,互有胜负,未能得前。

苏峻听说东方起兵,派部将管商、张健、弘徽等拒敌。虞潭等人和他们交战,互有胜负,不能前进。

陶侃、温峤军于茄子浦;峤以南兵习水,苏峻兵便步,令:“将士有岸者死!”会峻送米万斛馈祖约,约遣司马桓抚等迎之。毛宝帅千人为峤前锋,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击之邪!”乃擅往袭抚,悉获其米,斩获万计,约由是饥乏。峤表宝为庐江太守。

陶侃、温峤屯军于茄子浦。温峤因南方士兵熟悉水战,而苏峻的士卒则以步战见长,便下令:“将士有上岸的处死!”适逢苏峻赠送粮米一万斛给祖约,祖约派司马桓抚等人相迎。毛宝率领一千人当温峤的先锋,告谕士兵说:“兵法说:‘军令有所不从’,怎能眼见可以攻击叛贼,却不上岸攻击呢!”于是擅自前往偷袭桓抚,尽数劫获粮米,斩首万人左右,祖约军队因此饥饿缺粮。温峤上表推荐毛宝任庐江太守。

陶侃表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舒、潭皆受鉴节度。鉴帅众渡江,与侃等会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该亦以兵会之。

陶侃表荐王舒监察浙东军事,虞潭监察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令王舒、虞潭都听从郗鉴的调度。郗鉴率士兵渡过长江,与陶侃等在茄子浦会合。雍州刺史魏该也领兵相会。

丙辰,侃等舟师直指石头,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峤屯沙门浦。峻登烽火楼,望见士众之盛,有惧­色­,谓左右曰:“吾本知温峤能得众也。”

丙辰(疑误),陶侃等人的水军直指石头,到达蔡州。陶侃屯军查浦,温峤屯军沙门浦。苏峻登上烽火楼,望见敌方士众之多,面有惧­色­,对左右侍从说:“我本来就知道温峤能得众心。”

庾亮遣督护王彰击峻党张曜,反为所败。亮送节传以谢侃。侃答曰:“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数尔。”亮司马陈郡殷融诣侃谢曰:“将军为此,非融等所裁。”王彰至曰:“彰自为之,将军不知也。”侃曰:“昔殷融为君子,王彰为小人;今王彰为君子,殷融为小人。”

庾亮派督护王彰突袭苏峻的门党张曜,反而被张曜击败。庾亮送去符节向陶侃谢罪,陶侃回答说:“古人曾三次遭败,您才有二次。不过当今形势急迫,不能次次这样。”庾亮的司马、陈郡人殷融去见陶侃谢罪说:“这是庾将

军造成的,不是我们出的主意。“王彰来后则说:这是我自己造成的,庾将军不知道。”陶侃说:“过去殷融是君子,王彰是小人;现在王彰是君子,殷融则是小人了。”

宣城内史桓彝,闻京城不守,慷慨流涕,进屯泾县。时州郡多遣使降苏峻,裨惠复劝彝宜且与通使,以纾交至之祸。彝曰:“吾受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耻与逆臣通问!如其不济,此则命也。”彝遣将军俞纵守兰石,峻遣其将韩晃攻之。纵将败,左右劝纵退军。纵曰:“吾受桓侯厚恩,当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负国也。”遂力战而死。晃进军攻彝,六月,城陷,执彝,杀之。

宣城内史桓彝听说京城失守,慷慨流泪,进军屯驻泾县。当时州郡大多派使者向苏峻投降,裨惠又劝桓彝,应当暂且与苏峻通使,以舒缓将会交至而来的灾祸。桓彝说:“我蒙受国家的重恩,按道义应当效死。怎能忍受耻辱和逆臣通使问慰!如果事情不能成功,这就是命了。”桓彝派将军俞纵驻守兰石,苏峻派部将韩晃攻击,俞纵将要战败,左右侍从劝俞纵退军。俞纵说:“我蒙受桓公厚恩,应当以死报答。我不能辜负桓公,犹如桓公不辜负国家。”于是力战而死。韩晃进军攻打桓彝,六月,城被攻破,桓彝被擒获,遇害。

诸军初至石头,即欲决战,陶侃曰:“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破之。”既而屡战无功,监军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侃从之。夜筑垒,至晓而成。闻峻军严声,诸将咸惧其来攻。孔坦曰:“不然。若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来。所以严者,必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矣。”已而果然。侃使庾亮以二千人守白石,峻帅步骑万余四面攻之,不克。

各路军队刚到石头,就想和苏峻决战。陶侃说:“叛贼气势正盛,难以与之争锋。应当待以时日,用智谋战败他。”此后,多次交战无所建树,监军部将李根请求修筑白石垒,获陶侃同意后,连夜筑垒,至天明即成。传来苏峻军队击鼓整队的声音,众将都惧怕他们前来攻击。孔坦说:“不会。如果苏峻进攻白石垒,必须等待东北风大,使我方水军无法来救。今天天晴无风,贼寇必定不来。他们之所以整队,一定是派军队由江乘出击,攻掠京口以东地区。”结果果真如此。陶侃派庾亮率二千人据守白石,苏峻率步兵、骑兵一万多人四面围攻,未能攻克。

王舒、虞潭等数与峻兵战,不利。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也。”侃乃令鉴与后将军郭默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亭三垒以分峻之兵势,使郭默守大业。

王舒、虞潭等多次与苏峻军队接战失利,孔坦说:“本来不必要召来郗鉴,结果使东门失去防卫。现在应当派遣他回军,虽然晚点,还是胜过不去。”陶侃便令郗鉴和后将军郭默回军占据京口,建立大业、曲阿、亭三座壁垒,使苏峻兵力分散。让敦默据守大业。

壬辰,魏该卒。

壬辰(十五日),魏该去世。

祖约遣祖涣、桓抚袭湓口;陶侃闻之,将自击之。毛宝曰:“义军恃公,公不可动,宝请讨之。”侃从之,涣、抚过皖,因攻谯国内史桓宣。宝往救之,为涣、抚所败。箭贯宝髀,彻鞍,宝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满靴。还击涣、抚,破走之,宣乃得出,归于温峤。宝进攻祖约军于东关,拔合肥戍;会峤召之,复归石头。

祖约派祖涣、桓抚偷袭湓口,陶侃听说后,准备亲自领军回击。毛宝说:“义军恃仗您领导,您不能出动,我请求去征讨。”陶侃同意了。祖涣、桓抚经过皖,顺势攻击谯国内史桓宣。毛宝前往救援,被祖涣、桓抚打败。敌箭­射­穿毛宝髀骨,Сhā在马鞍上,毛宝让人用脚踏住马鞍拔箭,血流满靴。毛宝回头攻击祖涣、桓抚,把他们打败逃跑,桓宣这才得以脱困,归依温峤。毛宝攻击在东关的祖约军队,攻取合肥戍。适逢温峤召请他,又回归石头。

祖约诸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将石聪、石堪引兵济淮,攻寿春。秋,七月,约众溃,奔历阳,聪等虏寿春二万余户而归。

祖约手下诸位将领私下与后赵勾结,许诺充当内应。后赵将领石聪、石堪领兵渡过淮水,进攻寿春。秋季,七月,祖约的士众溃逃,投奔历阳。石聪等掳掠寿春民众二万多户返回。

[8]后赵中山公虎帅众四万自轵关西入,击赵河东,应之者五十余万,遂进攻蒲阪。赵主曜遣河间王述发氐、羌之众屯秦州以备张骏、杨难敌,自将中外­精­锐水陆诸军以救蒲阪,自卫关北济;虎惧,引退。曜追之,八月,及于高候;与虎战,大破之,斩石瞻,枕尸二百余里,收其资仗亿计。虎奔朝歌。曜济自大阳,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以灌之。分遣诸将攻汲郡、河内,后赵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皆降之。襄国大震。

[8]后赵中山公石虎率士众四万人从轵关西进,攻击前赵的河东,有五十多个县应从,石虎于是进攻蒲阪。前赵主刘曜派河间王刘述调遣氐族、羌族士众屯驻在秦州,防备张骏和杨难敌,自己率领中外­精­锐的水、陆各军救援蒲阪,从卫关北渡黄河。石虎畏惧,率军退走,刘曜追击。八月,在高候追上石虎,与石虎交战,石虎大败,石瞻被杀,尸体枕籍达二百多里,刘曜缴获的军资上亿。石虎逃奔朝歌。刘曜从大阳渡过黄河,攻击驻守金墉的石生,开决千金的蓄水淹灌他们,又分别派遣诸将进攻汲郡、河内,后赵的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都归降刘曜。襄国大为震惊。

[9]张骏治兵,欲乘虚袭长安。理曹郎中索询谏曰:“刘曜虽东征,其子胤守长安,未易轻也。借使小有所获,彼若释东方之图,还与我校;祸难之期,未可量也。”骏乃止。

[9]张骏整备军队,想乘虚偷袭长安。理曹郎中索询劝谏说:“刘曜虽然东征,他儿子刘胤防守长安,不能轻视。即使小有所获,但如果刘曜放弃对东方的图谋,回军与我方较量,祸难临头的时候就难以预测了。”张骏这才罢休。

[10]苏峻腹心路永、匡术、贾宁闻祖约败,恐事不济,劝峻尽诛司徒导等诸大臣,更树腹心;峻雅敬导,不许。永等更贰于峻,导使能参军袁耽潜诱永使归顺,九月,戊申,导携二子与永皆奔白石。耽,涣之曾孙也。

[10]苏峻的心腹路永、匡术、贾宁听说祖约败绩,惟恐事情不能成功,劝苏峻尽数杀死司徒王导等各位大臣,另外安置自己的心腹。但苏峻素来敬重王导,不同意杀害他,路永等人便对苏峻怀有二心。王导让参军袁耽私下引诱路永,让他归顺朝廷。九月,戊申(初三),王导携同两个儿子和路永一同逃奔白石垒。袁耽即袁涣的曾孙。

陶侃、温峤等与苏峻久相持不决,峻分遣诸将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情惧。朝士之奔西军者皆曰:“峻狡黠有胆决,其徒骁勇,所向无敌。若天讨有罪,则峻终灭亡;止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温峤怒曰:“诸君怯懦,乃更誉贼!”及累战不胜,峤亦惮之。

陶侃、温峤等人与苏峻长久相持不下,苏峻分别派遣多员将领向东、向西攻伐劫掠,多所获胜,一时人心恐惧不宁。朝廷士人逃到西军的都说:“苏峻狡黠而有胆识,士卒骁勇,所向无敌。倘若上天能讨伐有罪之人,那么他终将灭亡。如果只从人事方面来说,则不易翦除。”温峤发怒说:“这是你们自己怯懦,却去称颂叛贼!”等到多次交战不胜,温峤也心有忌惮。

峤军食尽,贷于陶侃。侃怒曰:“使君前云不忧无良将及兵食,惟欲得老仆为主耳。今数战皆北,良将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复无食,仆便欲西归,更思良算,徐来殄贼,不为晚也。”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杖义故也。峻、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峻聚胜而骄,自谓无前,今挑之战,可一鼓而擒也。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四海臣子肝脑涂地之日。峤等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当灰身以谢先帝耳。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安可中下哉!公若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矣。”毛宝言于峤曰:“下官能留陶公。”乃往说侃曰:“公本应镇芜湖,为南北势援,前既已下,势不可还。且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往者杜非不强盛,公竟灭之,何至于峻,独不可破邪!贼亦畏死,非皆勇健,公可试与宝兵,使上岸断贼资粮;若宝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侃然之。加宝督护而遣之。竟陵太守李阳说侃曰:“今大事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侃乃分米五万石以饷峤军。毛宝烧峻句容、湖孰积聚,峻军乏食,侃遂留不去。

温峤的军队粮尽,向陶侃借粮。陶侃发怒说:“你过去说不愁没有良将和军粮,只是想让我出任盟主罢了。如今数战皆败,良将在哪里!荆州与胡夷、蜀汉二敌接壤,应当对突发之事有所防备,如果再无军粮,我就想西归,重新考虑更好的办法,慢慢再来除灭叛贼,也不算晚。”温峤说:“凡是军队取胜,贵在协同,这是古人的成功经验。汉光武帝横渡昆阳,曹­操­官渡取胜,以寡敌众,是因为凭仗道义的力量。苏峻、祖约这种小子,凶逆的罪行滔天,何愁不灭!苏峻因屡次取胜而骄傲,自认为所向无敌,现今向他挑战,便可一鼓作气将他擒获,怎么能放弃马上便可获得的成功,作退却的打算呢!况且天子遭到幽禁、逼迫,国家危殆,这正是天下的臣子们肝脑涂地以图报效的时候。我们和您都蒙受国家的恩惠,事情如果能成功,便可君臣同享国家的福运;如不能获胜,则应当粉身碎骨以报答先帝。当今之事,已经义无反顾,犹如骑虎,怎能中途跳下呢!您如果违背众人心愿独自返回,人心必定沮丧,人心沮丧必败,那时义军的大旗将回过头来指向您了。”毛宝对温峤说:“我能让陶公留下”,于是去劝陶侃说:“您本应镇守芜湖,作为南北军队的后援,先前既然已经来此,按情势就不能回头。何况军事规则有进无退,不只是说整肃三军,向士众显示必死的信念,也是说后退无所仰仗,终将至于灭亡。过去杜并非不强盛,您最终将他翦灭,怎么到了苏峻头上,偏偏不能战胜他呢!叛贼也是怕死的,并非个个勇健,您可以试着交给我一些士兵,让我上岸去断绝叛贼的军资口粮,如果我不能建立战功,然后您再离开,众人心中便不会遗憾了。”陶侃答应了他,授予毛宝督护,派他前去。竟陵太守李阳劝说陶侃道:“现在如果大事不成功,您虽有粮米,怎能吃得上呢!”陶侃便发出五万石粮米赠送给温峤军队。毛宝烧毁苏峻在句容、湖孰的军备积蓄,苏峻军队缺粮,陶侃便留下未离开。

张健、韩晃等急攻大业;垒中乏水,人饮粪汁。郭默惧,潜突围出外,留兵守之。郗鉴在京口,军士闻之皆失­色­。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之捍蔽也,一旦不守,则贼兵径至,不可当也。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大会僚佐,责纳曰:“吾受先帝顾托之重,正复捐躯九泉,不足报塞。今强寇在近,众心危逼,君腹心之佐,而生长异端,当何以帅先义众,镇壹三军邪!”将斩之,久乃得释。

张健、韩晃等猛攻大业,壁垒中缺水,众人饮用粪水。郭默恐惧,悄悄突围而出,留下士兵据守。郗鉴在京口,军士们听说后都吃惊失­色­。参军曹纳说:“大业是京口的屏障,一旦失守,那么贼兵便可直接到此,无法阻挡。请求退回广陵,以待后举。”郗鉴大会僚属佐吏,斥责曹纳说:“我禀受先帝顾命托孤的重任,正思即使捐躯于九泉之下,也不足为报。如今强寇在旁,众心危惧紧张,你是我的心腹佐吏,却滋生异端,我还怎么统帅,引导义士,镇摄号令三军呢!”郗鉴准备将曹纳斩首,许久才释免。

陶侃将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救大业而不捷,则大事去矣。不如急攻石头,则大业自解。”侃从之。羡,融之兄也。庚午,侃督水军向石头。庾亮、温峤、赵胤帅步兵万人从白石南上,欲挑战。峻将八千人逆战,遣其子硕及其将匡孝分兵先薄赵胤军,败之。峻方劳其将士,乘醉望见胤走,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邪!”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陈,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陂;马踬,侃部将彭世、李千等投之以予,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余众大溃。峻司马任让等共立峻弟逸为主,闭城自守。温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于是至者云集。韩晃闻峻死,引兵趣石头。管商、弘徽攻亭垒,督护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破之。含,之孙也。商走诣庾亮降,余众皆归张健。

陶侃准备救援大业,长史殷羡说:“我方士兵不熟悉陆战,如果救援大业不能取胜,那么大事便完了。不如猛攻石头,那么大业之围自然会解除。”陶听从了他的建议。殷羡即殷融的兄长。庚午(二十六日),陶侃督领水军开赴石头。庾亮、温峤、赵胤率领步兵万人从白石垒向南,准备挑战。苏峻统帅八千人迎战,派儿子苏硕和部将匡孝分军先行逼近赵胤军队,将其打败。苏峻当时正在犒劳将士,乘着醉意远远望见赵胤败逃,说:“匡孝能败敌,我反倒不如他吗!”于是撇下士众,和数名骑兵向北突击敌阵,但无法突破,准备回身奔向白木陂时,坐骑失足颠踬,陶侃的部将彭世、李千等用矛投­射­,苏峻坠落马下,被斩首,剐割肢体,骨骸被焚烧,三军将士都高呼万岁。苏峻余部大败。苏峻的司马任让等人共同推立苏峻兄弟苏逸为主公,关闭城门自守。温峤便

没立行台,宣告晓谕远近,凡是朝廷原任官吏爵禄在二千石以下的,都传令他

们赶赴行台报到,于是到达的人有如云集。韩晃听说苏峻已死,领兵奔赴石头。

管商、弘徽攻打亭壁垒,被督护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败。滕含即滕的孙子。

管商逃奔到庾亮处投降,其余士众都归从张健。

[11]冬,十一月,后赵王勒欲自将救洛阳,僚佐程遐等固谏曰:“刘曜悬军千里,势不支久。大王不宜亲动,动无万全。”勒大怒,按剑叱遐等出。乃赦徐光,召而谓之曰:“刘曜乘一战之胜,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也。若洛阳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而来,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行,卿以为何如?”对曰:“刘曜乘高候之势,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也。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平定天下,在今一举,不可失也。”勒笑曰:“光言是也。”乃使内外戒严,有谏者斩。命石堪、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统见众会荥阳;中山公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骑四万趣金墉,济自大。

[11]冬季,十一月,后赵王石勒想自己率兵救援洛阳,僚佐程遐等极力劝谏说:“刘曜孤军深入千里之外,势必不能持久。大王不应当亲自出动,一旦出动难保万全。”石勒大怒,手按佩剑呵叱程遐等人出去。于是赦免徐光的罪过,把他召来对他说:“刘曜凭借一仗的胜利,围攻并占据洛阳,庸人的想法都说他的锋芒不可抵挡。刘曜带领十万甲士,攻打一座城池却一百天不能取胜,军队疲惫、士卒懈怠,用我方­精­锐的生力军攻击,一战便可擒获他。如果洛阳失守,刘曜必定会进攻冀州,由黄河北边席卷而来,我们就完了。程遐等人不想让我去,您以为怎么样?”徐光回答说:“刘曜乘着在高候战胜石虎的势头,不能进军逼迫襄国,反而据守金墉,由此可知他不会有什么作为。凭着大王您的威风胆略进逼他,他必定是望风败逃。平定天下,就在今天这一战,时机不能错过。”石勒笑着说:“你说的对。”于是让宫室内外戒严,有敢于劝谏的斩首。命令石堪、石聪和豫州刺史桃豹等各自统领现有士众会聚荥阳,又令中山公石虎进军占据石门,石勒自己率步、骑兵四万人赶赴金墉,从大渡过黄河。

勒谓徐光曰:“曜盛兵成皋关,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耳。”十二月,乙亥,后赵诸军集于成皋,步卒六万,骑二万七千。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指天复加额曰:“天也!”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

石勒对徐光说:“刘曜如果屯军于成皋关,这是上策,其次当在洛水设阻。坐守洛阳,等于束手就擒。”十二月,乙亥(初一),后赵各军会集成皋,有步兵六万人,骑兵二万七千人。石勒见前赵无兵把守,大为喜悦,用手指天随后又拍着额头说:“这是天意!”便命令士卒脱下重甲,马匹衔枚噤声,从隐秘的小道日夜兼行,由巩县和訾县之间穿出。

赵主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谏,曜怒,以为妖言,斩之。闻勒已济河,始议增荥阳戍,杜黄马关。俄而洛水候者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送之。曜问:“大胡自来邪?其众几何?”羯曰:“王自来,军势甚盛。”曜­色­变,使摄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余万,南北十余里。勒望见,益喜。谓左右曰:“可以贺我矣!”勒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

前赵主刘曜只顾与宠爱的嬖臣饮酒博戏,不体恤士兵。身边人有的加以劝谏,刘曜发怒,认为是妖言,将谏者斩首。直到听说石勒已经渡河,这才商议增强荥阳戍守的力量,关闭黄马关。不久在洛水巡逻的士兵与后赵的前锋交战,捉住羯族俘虏送来,刘曜问他:“石勒自己来了吗?有多少士众?”回答说:“大王亲自前来,军势极甚。”刘曜­色­变,让军队解除对金墉的围守,在洛水西面布阵,有士众十多万,南北延绵十多里。石勒远远望见,更加高兴,对侍从左右的人说:“可以祝贺我了。”石勒率领步、骑兵四万人进入洛阳城。

己卯,中山公虎引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赵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门,夹击之。曜少而嗜酒,末年尤甚;将战,饮酒数斗。常乘赤马无故顿,乃乘小马。比出,复饮酒斗余。至西阳门,挥陈就平。石堪因而乘之,赵兵大溃。曜昏醉退走,马陷石渠,坠于冰上,被疮十余,通中者三,为堪所执。勒遂大破赵兵,斩首五万余级。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共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

己卯(初五),中山公石虎带领步兵三万人从城北向西,进攻前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带­精­锐骑兵八千人从城西向北,进攻前赵的前锋,在西阳门展开激烈的战斗。石勒身穿甲胄,从阊阖门出城,夹击敌军。刘曜自少年便爱喝酒,年老后尤为嗜酒,临战前,饮酒数斗。平常乘坐的红马无缘无故地低首蜷足,于是改乘小马。等到出发时,又饮酒一斗多。到了西阳门,指挥军阵向平坦处移动,石堪乘势攻击,前赵士兵大部溃逃。刘曜酒醉昏昏,往后退逃,战马在石渠失足,把刘曜摔在冰上,受伤十多处,有三处伤及内腑,被石堪执获。石勒于是大败前赵军队,斩首五万多级。下令说:“我想抓获的只有一个人,此人现已被擒,特敕令将士停止攻击,给他们留下归顺投降的道路。”

曜见勒曰:“石王,颇忆重门之盟否?”勒使徐光谓之曰:“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复云何邪!”乙酉,勒班师。使征东将军石邃将兵卫送曜。邃,虎之子也。曜疮甚,载以马舆,使医李永与同载。己亥,至襄国,舍曜于永丰小城,给其妓妾,严兵围守。遣刘岳、刘震等从男女盛服以见之,曜曰:“吾谓卿等久为灰土,石王仁厚,乃全宥至今邪!我杀石佗,愧之多矣。今日之祸,自其分耳。”留宴终日而去。勒使曜与其太子熙书,谕令速降;曜但敕熙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吾易意也。”勒见而恶之,久之,乃杀曜。

刘曜见到石勒,说:“石王,还能想起我们在重门的结盟吗?”石勒让徐光对刘曜说:“今天的事情出于天意,还有什么可说的!”乙酉(十一日),石勒班师回京。让征东将军石邃带兵护送刘曜。石邃即石虎的儿子。刘曜伤势严重,坐着马车,让医师李永和他同车。己亥(二十五日),回到襄国,让刘

曜居住在永丰小城,供给他妓妾,严兵围守。又派刘岳、刘震等族内男女人等穿上盛服见刘曜。刘曜说:“我以为你们早就化为灰土了,石王仁厚,竟然一直保全宥护你们到今天!我杀死石佗,长期以来心中有愧,今日的灾祸,是对我的报应。”留他们宴饮终日,才让他们离开。石勒让刘曜给太子刘熙写信,谕令他急速归降。刘曜却只要求刘熙和各位大臣“匡扶维护国家,不要因我改变心意”,石勒见信后憎恶刘曜,过了许久,便杀死刘曜。

[12]是岁,成汉献王骧卒,其子征东将军寿以丧还成都。成主雄以李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寿屯晋寿。

[12]这年,成汉的汉献王李骧死,他的儿子、征东将军李寿因父丧返回成都。成汉主李雄任李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替李寿驻屯晋寿。

四年(己丑、329)

四年(己丑,公元329年)

[1]春,正月,光禄大夫陆晔及弟尚书左仆­射­玩说匡术,以苑城附于西军;百官皆赴之,推晔督宫城军事。陶侃命毛宝守南城,邓岳守西城。

[1]春季,正月,光禄大夫陆晔和兄弟、尚书左仆­射­陆玩劝说匡术,献出苑城归附西军,百官都赶来,推举陆晔督察宫城军事。陶侃令毛宝戍守苑城的南城,邓岳戍守西城。

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与建康令管旆等谋奉帝出赴西军;事泄,苏逸使其将平原任让将兵入宫收超、雅。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右卫!”让夺而杀之。初,让少无行,太常华恒为本州大中正,黜其品。及让为苏峻将,乘势多所诛杀,见恒辄恭敬,不敢纵暴。及钟、刘之死,苏逸欲并杀恒,让尽心救卫,恒乃得免。

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和建康令管等筹划侍奉成帝逃出石头投奔西军,事情泄露后,苏逸让部将平原人任让带兵入宫拘捕刘超、钟雅。成帝抱着他们悲声哭泣说:“还我侍中和右卫!”任让夺过他们杀之。当初,任让年少时没有德行,太常华恒任州中的大中正,贬黜他的品流。等到任让任苏峻部将,仗势多所诛杀,但见到华恒就很恭敬,不敢放任暴行。等钟雅、刘超死时,苏逸想连同华恒一同处死,任让尽心救护,华恒才得以幸免。

[2]冠军将军赵胤遣部将甘苗击祖约于历阳,戊辰,约夜帅左右数百人奔后赵,其将牵腾率众出降。

[2]冠军将军赵胤派部将甘苗在历阳攻击祖约,戊辰(二十五日),祖约乘夜率左右侍从几百人投奔后赵,部将牵腾率众出城投降。

[3]苏逸、苏硕、韩晃并力攻台城,焚太极东堂及秘阁,毛宝登城,­射­杀数十人。晃谓宝曰:“君名勇果,何不出斗?”宝曰:“君名健将,何不入斗?”晃笑而退。

[3]苏逸、苏硕、韩晃合力进攻台城,焚毁了太极东堂和秘阁,毛宝登上城墙,­射­死几十人。韩晃对毛宝说:“你以勇猛果敢闻名,为何不出来斗斗?”毛宝说:“你号称是英勇善战的将领,为何不进来斗斗?”韩晃含笑退还。

[4]赵太子熙闻赵主曜被擒,大惧,与南阳王胤谋西保秦州。尚书胡勋曰:“今虽丧君,境土尚完,将士不叛,且当并力拒之;力不能拒,走未晚也。”胤怒,以为沮众,斩之,遂帅百官奔上,诸征镇亦皆弃所守从之,关中大乱。将军蒋英、辛恕拥众数十万据长安,遣使降于后赵,后赵遣石生帅洛阳之众赴之。

[4]前赵太子刘熙听说前赵主刘曜被擒,大为恐惧,和南阳王刘胤商议,准备向西保守秦州。尚书胡勋说:“如今虽然丧失君王,但国土仍然完整,将士也未叛离,暂且应当集中力量抵御敌军。力有不支时再逃也不晚。”刘胤发怒,认为这是扰乱人心,将他斩首,随后率领文武百官逃奔上。各地方官员也都放弃自己镇守的地方跟从,关中大乱。将军蒋英、辛恕拥有士众数十万人据守长安,派使者向后赵请降,后赵派石生率领在洛阳的士众前往长安。

[5]二月,丙戌,诸军攻石头。建威长史滕含击苏逸,大破之。苏硕帅骁勇数百,渡淮而战,温峤击斩之。韩晃等惧,以其众就张健于曲阿,门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万数。西军获苏逸,斩之,滕含部将曹据抱帝奔温峤船,群臣见帝,顿首号泣请罪。杀西阳王,并其二子播、充、孙崧及彭城王雄。陶侃与任让有旧,为请其死。帝曰:“是杀吾侍中、右卫者,不可赦也。”乃杀之。司徒导入石头,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节似不如是。”导有惭­色­。丁亥,大赦。

[5]二月,丙戌(十三日),各路军队进攻石头。建威长史滕含重创苏逸,苏硕率领骁勇士卒数百人渡过秦淮河作战,被温峤击败斩杀。韩晃等人恐惧,带着部众前往曲阿依附张健,门道狭窄不便进出,士卒互相踩踏,死者上万。西军擒获苏逸,将他斩首。滕含部将曹据抱着成帝逃到温峤船上,群臣见到皇帝,叩头至地号泣请罪。随即杀死西阳王司马、其子司马播、司马充、其孙司马崧以及彭城王司马雄。陶侃和任让有旧交,为他求情免死。成帝说:“此人杀害了我的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罪不可赦。”于是杀死任让。司徒王导进入石头,让人取出他的旧有符节,侃笑着说:“苏武的符节好像不如你这个。”王导面有愧­色­。丁亥(十四日),大赦天下。

张健疑弘徽等贰于己,皆杀之;帅舟师自延陵将入吴兴,乙未,扬烈将军王允之与战,大破之,获男女万余口。健复与韩晃、马雄等西趋故鄣,郗鉴遣参军李闳追之,及于平陵山,皆斩之。

张健怀疑弘徽等人背叛自己,将他们全部杀死,率领水军从延陵准备进入吴兴。乙未(二十二日),扬烈将军王允之与张健交战,重创张健的军队,俘虏男女一万多人。张健又和韩晃、马雄等人西奔故鄣,郗鉴派参军李闳追击,在平陵山追上他们,张健等人全部被杀。

是时宫阙灰烬,以建平园为宫。温峤欲迁都豫章,三吴之豪请都会稽,二论纷纭未决。司徒导曰:“孙仲谋、刘玄德俱言‘建康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苟务本节用,何忧凋弊!若农事不修,则乐土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求之望实,惧非良计。今特宜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由是不复徙都。以褚为丹杨尹。时兵火之后,民物凋残,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此时建康的宫阙化为灰烬,用建平园权充宫室。温峤想迁都至豫章,三吴的豪杰们请求迁都会稽,纷纷纭纭未有决断。司徒王导说:“孙权、刘备都说‘建康是帝王的宅府’,古代的帝王,不一定因为物品的丰俭迁都。只要务本节用,还愁什么暂时的凋弊!如果不认真从事农作,那么乐土也会变成荒墟。况且北方的寇贼游魂,在窥测我们的可乘之机,一旦表现出虚弱,奔窜至蛮越之地,无论从声名和实际考虑,都不是好办法。现在只该保持宁静,人心自然安宁。”因此不再迁都。朝廷让褚出任丹杨尹,当时正是遭兵火之后,人口物品凋残,褚收扰召集散失的人口,京城这才安定。

[6]壬寅,以湘州并荆州。

[6]壬寅(二十九日),晋将湘州并入荆州。

[7]三月,壬子,论平苏峻功,以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都督交、广、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江陵公;自余赐爵侯、伯、子、男者甚众。卞及二子、盱、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皆加赠谥。路永、匡术、贾宁,皆苏峻之党也;峻未败,永等去峻归朝廷;王导欲赏以官爵。温峤曰:“永等皆峻之腹心,首为乱阶,罪莫大焉。晚虽改悟,未足以赎前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岂可复褒宠之哉!”导乃止。

[7]三月,壬子(初十),评议平定苏峻的功绩,任陶侃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加授都督交州、广州、宁州诸军事;郗鉴为侍中、司空、南昌县公;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授散骑常侍、始安郡公;陆晔进爵为江陵公;其余赐封爵位为侯、伯、子、男的很多。卞壶及二子卞、卞盱、桓彝、刘超、钟雅、羊曼、陶瞻,都追赐谥号。路永、匡术、贾宁,都是苏峻旧党,苏峻没有败亡时,路永等人叛离苏峻归附朝廷。王导想赏给他们官爵,温峤说:“路永等人都是苏峻的心腹,首先参与并导致祸乱的,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后来虽然觉悟改正,但不足以全赎以往的罪孽,能够保全首级,已经是很大的侥幸了,怎能再褒扬宠爱他们呢!”王导这才停止。

陶侃以江陵偏远,移镇巴陵。

陶侃因为江陵偏远,移居镇守巴陵。

朝议欲留温峤辅政,峤以王导先帝所任,因辞还藩;又以京邑荒残,资用不给,乃留资蓄,具器用,而后旋于武昌。

朝廷中商议想留温峤辅佐国政,温峤认为王导是先帝任命的人选,坚决辞绝,归还藩所。他又因京城荒凉残破,缺乏资用,于是留下物资储蓄,供给器物用品,然后回到武昌。

帝之出石头也,庾亮见帝,稽颡哽咽,诏亮与大臣俱升御座。明日,亮复泥首谢罪,乞骸骨,欲阖门投窜山海。帝遣尚书、侍中手诏慰喻曰:“此社稷之难,非舅之责也。”亮上疏自陈:“祖约、苏峻纵肆凶逆,罪由臣发,寸斩屠戮,不足以谢七庙之灵,塞四海之责。朝廷复何理齿臣于人次,臣亦何颜自次于人理!愿陛下虽垂宽宥,全其首领;犹宜弃之,任其自存自没,则天下粗知劝戒之纲矣。”优诏不许。亮又欲遁逃山海,自暨阳东出,诏有司录夺舟船。亮乃求外镇自效,出为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镇芜湖。

成帝由石头脱困时,庾亮见到成帝,叩首哽咽。成帝下诏让庾亮和大臣们都登上御座。第二天,庾亮再次叩头至地请罪,乞求免去自己职位,想全家投身于山海之中隐居。成帝派尚书、侍中拿手写诏书安慰劝谕他说:“这是国家的灾难,不是娘舅的责任。”庾亮上书自己陈述说:“祖约、苏峻肆行凶逆之事,罪过由我引发,即便寸寸斩割屠戮,也不足以向七庙的神灵谢罪,不足以平息天下人的责难。朝廷又有什么道理再将我与他人相提并论,我又有什么脸面跻身于人伦呢!希望陛下即便是赐降宽宥,保全我的头颅也就行了,对我还是应当抛弃不顾,让我自生自灭,那么天下人便能粗知劝善罚恶的纲要了。”成帝下诏劝慰,不同意。庾亮又想遁逃于山水之间,从暨阳出发向东,成帝下诏让负责官员扣夺舟船。庾亮便请求外出镇守效力,出任都督豫州、扬州地段长江以西、宣城诸军事、豫州刺史,兼领宣城内史,镇守芜湖。

陶侃、温峤之讨苏峻也,移檄征、镇,使各引兵入援。湘州刺史益阳侯卞敦拥兵不赴,又不给军粮,遣督护将数百人随大军而已,朝野莫不怪叹。及峻平,陶侃奏敦沮军,顾望不赴国难,请槛车收付廷尉。王导以丧乱之后,宜加宽宥,转敦安南将军、广州刺史;病不赴,征为光录大夫、领少府。敦忧愧而卒,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谥曰敬。

陶侃、温峤征讨苏峻时,传布檄文给各地方官员,让他们各自领兵前来援助。湘州刺史、益阳侯卞敦拥兵不前,又不供给军粮,只是派督护带领几百人跟随大军而已,朝野人士莫不奇怪、惊叹。等到苏峻被平定,陶侃奏议卞敦阻碍军务,持观望态度不赴国难,请求用槛车拘捕送交廷尉治罪。王导认为在丧乱之后,应该表现宽宥,转任卞敦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卞敦因病不能赴任,征召为光禄大夫、兼领少府职。卞敦忧愁愧疚而死,追赠原先官职,授予散骑常侍,谥号“敬”。

臣光曰:庾亮以外戚辅政,首发祸机,国破君危,窜身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兵粮俱足,朝廷颠覆,坐观胜负;人臣之罪,孰大于此!既不能明正典刑,又以宠录报之,晋室无政,亦可知矣。任是责者,岂非王导乎!

臣司马光曰:庾亮以外戚的身份辅佐朝政,首先引发祸端,国家毁坏、君主危殆,自己却逃窜以求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大员,兵员和粮食都很充足,朝廷倾覆之时,却坐观胜负;人臣的罪过,哪有比这更大的!但朝廷对他们既不能运用典刑彰明罪过,还用宠信爵禄回报,晋成帝无国政可言,由此也可知晓了。应当承担这种责任的人,难道不是王导吗!

[8]徙高密王为彭城王。,雄之弟也。

[8]成帝改封高密王司马为彭城王。司马即司马雄的兄弟。

[9]夏,四月,乙未,始安忠武公温峤卒,葬于豫章。朝廷欲为之造大墓于元、明二帝陵之北,太尉侃上表曰:“峤忠诚著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使亡而有知,岂乐今日劳费之事!愿陛下慈恩,停其移葬。”诏从之。

[9]夏季,四月,乙未(二十三日),始安忠武公温峤故去,葬在豫章。朝廷想在元帝、明帝的陵墓北边为他建造大墓,太尉陶侃上表说:“温峤的忠诚著称于圣世,功勋节义让人神感动,假如人死有知,难道会为今天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高兴吗!希望陛下慈爱有恩,停止移葬之事。”成帝下诏听从了他的意见。

以平南事军司刘胤为江州刺史。陶侃、郗鉴皆言胤非方伯才,司徒导不从。或谓导子悦曰:“今大难之后,纪纲弛顿,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流民万计,布在江州。江州,国之南藩,要害之地,而胤以侈之­性­,卧而对之,不有外变,必有内患矣。”悦曰:“此温平南之意也。”

朝廷任命平南军司刘胤为江州刺史。陶侃、郗鉴都说刘胤不具有方面大员的才能,司徒王导不听。有人对王导的儿子王悦说:“如今是大难之后,国家的纲纪弛懈不振,从江陵到建康的三千多里间,流民数以万计,散布在江州。江州是国家的南部屏障,要害之地,而刘胤以自己喜好奢侈的­性­格,横卧室内懒散地对待政事,即使没有外部的事变,也必有内患。”王悦说:“这是温峤的意思。”

[10]秋,八月,赵南阳王胤帅众数万自上趣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诸郡戎、夏皆起兵应之。胤军于仲桥;石生婴城自守,后赵中山公虎帅骑二万救之。九月,虎大破赵兵于义渠,胤奔还上。虎乘胜追击,枕尸千里。上溃,虎执赵太子熙、南阳王胤及其将王公卿校以下三千余人,皆杀之,徙其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九千余人于襄国;又坑五郡屠各五千余人于洛阳。进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俘获数万,秦、陇悉平。氐王蒲洪、羌酋姚戈仲俱降于虎,虎表洪监六夷军事,弋仲为六夷左都督。徙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

[10]秋季,八月,前赵南阳王刘胤率数万士众由上奔赴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各郡的戎狄及华夏族都起兵应从。刘胤屯军于仲桥,石生环城自守,后赵令中山公石虎率骑兵二万人救援。九月,石虎在义渠大败前赵军队,刘胤逃归上。石虎乘胜追击,尸体枕籍千里。上被攻破,石虎擒获前赵太子刘熙、南阳王刘胤及其将军、郡王、公卿、校尉以下三千多人,全数杀害。把前赵朝廷的文武官员、关东流民、秦州和雍州的大族九千多人迁徙到襄国,又在洛阳坑杀五郡的屠各部人众五千多。石虎进攻河西羌族的集木且部,获胜后俘虏数万人,秦州、陇西全部平定。氐族王蒲洪、羌族首领姚弋仲都归降石虎。石虎上表荐举蒲洪监察六夷军事,姚弋仲任六夷左都督。把氐族和羌族的十五万村落居民迁徙到司州和冀州。

[11]初,陇西鲜卑乞伏述延居于苑川,侵并邻部,士马强盛。及赵亡,述延惧,迁于麦田。述延卒,子大寒立;大寒卒,子司繁立。

[11]当初,陇西的鲜卑族乞伏述延部居住在苑川,侵犯吞并邻近部落,人马强盛。等到前赵灭亡,乞伏述延畏惧,迁至麦田。乞伏述延死后,儿子乞伏大寒继立;乞伏大寒死后,儿子乞伏司繁继立。

[12]江州刺史刘胤矜豪日甚,专务商贩,殖财百万,纵酒耽乐,不恤政事。冬,十二月,诏征后将军郭默为右军将军。默乐为边将,不愿宿卫,以情诉于胤。胤曰:“此非小人之所及也。”默将赴召,求资于胤,胤不与,默由是怨胤。胤长史张满等素轻默,或倮露见之,默常切齿。腊日,胤饷默豚酒,默对信投之水中。会有司奏:“今朝廷空竭,百官无禄,惟资江州运漕;而胤商旅继路,以私废公,请免胤官。”书下,胤不即归罪,方自申理。侨人盖肫掠人女为妻,张满使还其家,肫不从,而谓郭默曰:“刘江州不受免,密有异图,与张满等日夜计议,惟忌郭侯一人,欲先除之。”默以为然,帅其徒候旦门开袭胤。胤将吏欲拒默,默呵之曰:“我被诏有所讨,动者诛三族!”遂入至内寝,牵胤下,斩之;出,取胤僚佐张满等,诬以大逆,悉斩之。传胤首于京师,诈作诏书,宣示内外。掠胤女及诸妾并金宝还船,初云下都,既而停胤故府。招引谯国内史桓宣,宣固守不从。

[12]江州刺史刘胤崇尚豪奢的作风日益严重,专门从事商业贩运,聚敛家财百万,纵情于饮酒作乐,不问政事。冬季,十二月,成帝下诏征召后将军郭默为右军将军。敦默乐于出任戍边将领,不愿意在京宿卫,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刘胤。刘胤说:“这不是我所能­干­预的。”郭默将要赴召进京,向刘胤请求资助,刘胤不给,郭默由此怨恨刘胤。刘胤的长史张满等人素来轻视郭默,有时赤­祼­着身体见郭默,郭默经常恨之切齿。腊日(初八),刘胤赠送郭默小猪和酒,郭默当着使者的面把物品扔到水中。适逢主管官员奏称:“如今朝廷府库空竭,百官没有俸禄,只是借助于江州的漕运。而刘胤的商旅不绝于路,因私利废弃公事;请求免除刘胤官职。”奏事下发朝廷评议,刘胤没有惭愧认罪,他自己还在申辩冤屈。有寄寓他地的侨人盖肫,强抢民女为妻,张满让盖肫送女回家,盖肫不听,却对郭默说:“刘胤不服从免官的命令,秘密地有所图谋,和张满等人日夜策划,只是忌惮您一人,准备先除掉您。”郭默信以为然,率领自己的门党等到早上门开时袭击刘胤。刘胤手下的将吏准备抵抗,郭默呵叱他们说:“我禀受诏书讨伐有罪之人,敢妄动者诛灭三族!”随即进入到寝室,把刘胤拉下床后斩首。出屋后又抓获刘胤的僚佐张满等人,诬陷他们谋反,全部斩首。郭默将刘胤的首级传送到京师,诈写诏书宣示内外。又掠取刘胤的女儿和各位侍妾,连同金银珠宝一起带回船上。起初说要回返京城,不久停留在刘胤旧府。郭默招引谯国内史桓宣,桓宣坚守驻地,不从命。

[13]是岁,贺兰部及诸大人共立拓拔翳槐为代王,代王纥那奔宇文部。翳槐遣其弟什翼犍质于赵以请和。

[13]这年,贺兰部及诸位大人头领共同推立拓拔翳槐为代王,代王拓拔纥那逃奔宇文部。拓拔翳槐派兄弟拓拔什翼犍到后赵作人质,请求和好。

[14]河南王吐延,雄勇多猜忌,羌酋姜聪刺之;吐延不抽剑,召其将纥,使辅其子叶延,保于白兰,抽剑而死。叶延孝而好学,以为礼“公孙之子得以王父字为氏”,乃自号其国曰吐谷浑。

[14]河南王吐延,雄壮勇敢但多有猜忌,羌族首领姜聪刺杀他,剑入体内。吐延不拔剑,召部将纥,让他辅佐自己的儿子叶延,保守白兰,然后拔剑而死。叶延孝顺好学,认为按照礼义:“公孙的儿子可以用王父的字为姓氏”,于是自取国号叫吐谷浑。

五年(庚寅、330)

五年(庚寅,公元330年)

[1]春,正月,刘胤首至建康。司徒导以郭默骁勇难制,己亥,大赦,枭胤首于大航,以默为江州刺史。太尉侃闻之,投袂起曰:“此必诈也。”即将兵讨之。默遣使送妓妾及绢,并写中诏呈侃。参佐多谏曰:“默不被诏,岂敢为此!若欲进军,宜待诏报。”侃厉­色­曰:“国家年幼,诏令不出胸怀。刘胤为朝廷所礼,虽方任非才,何缘猥加极刑!郭默恃勇,所在贪暴;以大难新除,禁网宽简,欲因际会骋其从横耳!”发使上表言状,且与导书曰:“郭默杀方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便为宰相乎?”导乃收胤首,答侃书曰:“默据上流之势,加有船舰成资,故苞含隐忍,使有其地,朝廷得以潜严;俟足下军到,风发相赴,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邪!”侃笑曰:“是乃遵养时贼也!”

[1]春季,正月,刘胤的首级送到建康。司徒王导因为郭默骁勇,难以控制,己亥(初一),大赦天下,把刘胤首级悬挂在大航示众,任郭默为江州刺史。太尉陶侃听说此事,袖子一甩站起来说:“这必定有诈。”随即要率兵征讨郭默。郭默派使者送交妓妾和绢物,并写密诏呈送给陶侃。陶侃的僚佐大多劝谏说:“郭默不禀受诏令,怎敢­干­这样事!如想进军,应该等待诏书。”陶侃神­色­严厉地说:“国家的君主年幼,诏令并非出于己意。刘胤被朝廷所重用,虽然所任非才,但为何胡乱遭到极刑处罚!郭默恃仗骁勇,任职行事贪婪横暴,因国家大难刚刚平定,朝廷法令纲纪宽松简略,想乘机肆行无忌罢了!”便派使者上表陈述郭默罪状,并且给王导写信说:“郭默杀死地方长官就任用他为地方长官,如果害死宰相是不是就要任用他为宰相呢?”王导这才收起刘胤的首级,给陶侃复信说:“郭默占据长江上游的有利地势,再加上有舰船为其所用,所以包涵忍耐,让他占据那地方,朝廷因此得以秘密戒备。等足下大军到达,风驰赴敌,这难道不是暂且顺从,等待时机再定大事的策略吗!”陶侃笑着说:“这的确是对此贼屈从的策略。”

豫州刺史庾亮亦请讨默。诏加亮征讨都督,帅步骑二万往与侃会。

豫州刺史庾亮也请求征讨郭默。成帝下诏授予庾亮征讨都督,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去与陶侃会合。

西阳太守邓岳、武昌太守刘诩皆疑桓宣与默同。豫州西曹王随曰:“宣尚不附祖约,岂肯同郭默邪!”岳、诩遣随诣宣观之,随说宣曰:“明府心虽不尔,无以自明,惟有以贤子付随耳!”宣乃遣其子戎与随俱迎陶侃。侃辟戎为掾,上宣为武昌太守。

西阳太守邓岳、武昌太守刘翊都怀疑桓宣与郭默同谋。豫州西曹王随说:“桓宣连祖约尚且不肯附从,怎肯与郭默同谋呢!”邓岳、刘翊派王随到桓宣处观察他的动向,王随劝说桓宣道:“您心中虽然不是这样想,但却无从证明自己,只有把您的儿子交给我。”桓宣便派儿子桓戎和王随一块儿迎接陶侃。陶侃征任桓戎为自己的僚属,上表举荐桓宣任武昌太守。

[2]二月,后赵群臣请后赵王勒即皇帝位;勒乃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以其子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封秦王;斌为左卫将军,封太原王;恢为辅国将军,封南阳王。以中山公虎为太尉、尚书令,进爵为王;虎子邃为冀州刺史,封齐王;宣为左将军;挺为侍中,封梁王。又封石生为河东王,石堪为彭城王。以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为右仆­射­、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皆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自余文武,封拜各有差。

[2]二月,后赵的群臣请求后赵王石勒即帝位,石勒便号称大赵天王,行施皇帝的事务。又立妃子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任儿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军事、大单于,封为秦王;石斌为左卫将军,封为太原王;石恢为辅国将军,封为南阳王。任中山公石虎为太尉、尚书令,进升爵位为王;任石虎的儿子石邃为冀州刺史,封为齐王;石宣为左将军;石挺为侍中,封为梁王。又封石生为河东王,封石堪为彭城王。让左长史郭敖任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程遐任右仆­射­、兼领吏部尚书。左司马夔安、右司马郭殷、从事中郎李凤、前郎中令裴宪,都任为尚书;参军事徐光为中书令、领秘书监。其余的文武官员,拜官封爵各有差等。

中山王虎怒,私谓齐王邃曰:“主上自都襄国以来,端拱仰成,以吾身当矢石,二十余年,南擒刘岳,北走索头,东平齐、鲁,西定秦、雍,克十有三州。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当以授我,今乃以与黄吻婢儿,念之令人气塞,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

中山公石虎发怒,私下对齐王石邃说:“主上自从建都襄国以来,端身拱手,坐享其成,靠着我身当箭石,冲锋陷阵。二十多年来,在南方擒获刘岳,在北方赶跑索头,向东平定齐、鲁之地,向西平定秦州、雍州,攻克十三座州郡。成就大赵功业的是我,大单于的称号应当授予我,现在却给了奴婢所生的黄吻小儿,想起来令人气愤,寝食难安!等到主上驾崩之后,我不会再让他活命。”

程遐言于勒曰:“天下粗定,当显明逆顺,故汉高祖赦季布,斩丁公。大王自起兵以来,见忠于其君者辄褒之,背叛不臣者辄诛之,此天下所以归盛德也。今祖约犹存,臣窃惑之。”安西将军姚弋仲亦以为言。勒乃收约,并其亲属中外百余人悉诛之,妻妾、儿女分赐诸胡。

程遐对石勒说:“天下大体平定,应当彰明善恶顺逆,所以汉高祖赦免季布,斩杀丁公。大王自从起兵以来,见到忠于自己君主的人就褒扬他,见到背叛主上不尽臣节的人就诛杀他,这正是天下人之所以归从盛德的原因。现在祖约还活着,我私下为此迷惑不解。”安西将军姚弋仲也这样说。石勒便拘捕祖约,连同他的亲属门人等一百多人全部诛杀,妻妾和儿女则分赐给诸胡人。

初,祖逖有胡奴曰王安,逖甚爱之。在雍丘,谓安曰:“石勒是汝种类,吾亦无在尔一人。”厚资送而遣之。安以勇­干­,仕赵为左卫将军。及约之诛,安叹曰:“岂可使祖士稚无后乎?”乃往就市观刑。逖庶子道重,始十岁,安窃取以归,匿之,变服为沙门。及石氏亡,道重复归江南。

当初,祖逖有胡族奴仆,叫做王安,祖逖十分宠爱他。在雍丘时对王安说:“石勒与你是同一种族,我也不在乎你一个人。”送给他丰厚的资财遣送他回去。王安因为勇敢能­干­,在后赵做官,任左卫将军。等到祖约伏诛时,王安叹息说:“我怎能让祖逖绝后呢!”于是前往街市观看行刑。祖逖姬妾所生的儿子祖道重,年方十岁,王安悄悄救出他带回家,把他藏匿起来,为他改换服装装作出家人。到石氏灭亡后,祖道重重新回归江南。

[3]郭默欲南据豫章,会太尉侃兵至,默出战不利,入城固守,聚米为垒,以示有余。侃筑土山临之。三月,庾亮兵至湓口,诸军大集。夏,五月,乙卯,默将宋侯缚默父子出降。侃斩默于军门,传首建康,同党死者四十人。诏以侃都督江州,领刺史;以邓岳督交、广诸军事,领广州刺史。侃还巴陵,因移镇武昌。庾亮还芜湖,辞爵赏不受。

[3]郭默想向南占据豫章,适逢太尉陶侃的军队到达,郭默出战不利,进城固守,用米堆成垒堡,显示自己粮食有余。陶侃修筑土山对着他。三月,庾亮的军队到达湓口,各路军队会齐。夏季,五月,乙卯(十九日),郭默部将宋侯捆绑着郭默父子出城投降。陶侃在军门将郭默斩首,把首级传送到建康,同党被处死的有四十人。朝廷下诏让陶侃都督江州,兼领刺史,让邓岳督察交州、广州诸军事,兼领广州刺史。陶侃回到巴陵,接着迁移镇守武昌。庾亮回到芜湖,拒绝接受爵禄赏赐。

[4]赵将刘徵帅众数千,浮海抄东南诸县,杀南沙都尉许儒。

[4]后赵的将领刘徵率领数千士众,渡海抢掠东南各县,杀死南沙都尉许儒。

[5]张骏因前赵之亡,复收河南地,至于狄道,置五屯护军,与赵分境。六月,赵遣鸿胪孟毅拜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加九锡。骏耻为之臣,不受,留颜不遣。

[5]张骏乘着前赵的灭亡,又收复黄河以南的失地,直至狄道,设置五屯护军,与后赵接壤。六月,后赵派鸿胪孟毅授予张骏征西大将军、凉州牧、赐给九锡的礼遇。张骏把做后赵的臣子看作耻辱,不接受封职,扣留孟毅不遣返。

[6]初,丁零翟斌,世居康居,后徙中国,至是入朝于赵;赵以斌为句町王。

[6]当初,丁零人翟斌世代居住在康居,后来迁入中原,至此时前来后赵朝见,后赵让翟斌当句町王。

[7]赵群臣固请正尊号,秋,九月,赵王勒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文武封进各有差。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太子弘为皇太子。

[7]后赵群臣坚持请求石勒扶正皇帝尊号,秋季,九月,后赵王石勒即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平。文武官员封职擢升,各有等秩。册立妻子刘氏为皇后,太子石弘为皇太子。

弘好属文,亲敬儒素。勒谓徐光曰:“大雅,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勒甚悦。光因说曰:“皇太子仁孝温恭,中山王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渐夺中山王权,使太子早参朝政。”勒心然之,而未能从。

石弘喜好写文章,为人亲近敬礼儒雅之士。石勒对徐光说:“石弘和悦安闲,全然不像将军世家的儿子。”徐光说:“汉高祖靠马上的功绩夺取天下,汉文帝凭仗沉静无为巩固天下,圣人的后代,必定有使凶暴之徒化为善,因而可以废除刑戮的人,这是上天的规律。”石勒十分高兴。徐光趁势劝说他:“皇太子仁孝温恭,而中山公却雄暴多诈,陛下一旦辞世,我怕国家就不是太子所能据有的了。应该逐渐减少中山公的权势,让太子早些参与国政。”石勒心中同意,但未能照办。

[8]赵荆州监军郭敬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监沔北军事,屯襄阳。赵主勒以驿书敕敬退屯樊城,使之偃藏旗帜,寂若无人。曰:“彼若使人观察,则告之曰:‘汝宜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敬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昼夜不绝。侦者还以告周抚,抚以为赵兵大至,惧,奔武昌。敬入襄阳,中州流民悉降于赵;魏该弟遐帅其部众自石城降敬。敬毁襄阳城,迁其导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赵以敬为荆州刺史。周抚坐免官。

[8]后赵荆州监军郭敬侵犯襄阳。晋的南中郎将周抚监察沔北军事,屯军襄阳。后赵国主石勒以邮驿传书的形式敕告郭敬后退屯军樊城,让他将旗帜收卷藏起,寂静如同无人。石勒说:“他们如果派人观察,便告诉他说:‘你应当自我珍爱坚固防守,再过七八天,骑兵大军就将到达,和我们相互策应,你们再也逃不掉了。’”郭敬让人到渡口洗马,周而复始,昼夜不断。密探回去告诉周抚,周抚以为后赵大军到达,心中恐惧,逃奔武昌。郭敬进入襄阳,中州的流民全部归降后赵。魏该的兄弟魏遐率领部众从石城投降郭敬。郭敬毁坏襄阳城,把居民迁到沔水以北,在樊城修筑城堡戍守。后赵让郭敬任荆州刺史。周抚坐罪被免官。

[9]休屠王羌叛赵,赵河东王生击破之,羌奔凉州。西平公骏惧,遣孟毅还,使其长史马诜称臣入贡于赵。

[9]休屠王石羌背叛后赵,河东王石生攻破他,石羌逃奔凉州。西平公张骏恐惧,遣返孟毅,让自己的长史马诜向后赵称臣进贡。

[10]更造新宫。

[10]建康重新建造新的皇宫。

[11]甲辰,徙乐成王钦为河间王,封彭城王子俊为高密王。

[11]甲辰(初十),晋改封乐成王司马钦为河间王,封彭城王司马的儿子司马俊为高密王。

[12]冬,十月,成大将军寿督征南将军费黑等攻巴东建平,拔之。巴东太守杨谦、监军丘奥退保宜都。

[12]冬季,十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督察征南将军费黑等人攻取巴东的建平。巴东太守扬谦、监军丘奥退走保守宜都。

六年(辛卯、331)

六年(辛卯,公元331年)

[1]春,正月,赵刘徵复寇娄县,掠武进,郗鉴击却之。

[1]春季,正月,后赵刘徵又侵犯娄县,劫掠武进县,郗鉴将其击退。

[2]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2]三月,壬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3]夏,赵主勒如邺,将营新宫;廷尉上党续咸苦谏,勒怒,欲斩之。中书令徐光曰:“咸言不可用,亦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斩列卿乎!”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因赐咸绢百匹,稻百斛。又诏公卿以下岁举贤良方正,仍令举人得更相荐引,以广求贤之路。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

[3]夏季,后赵国主石勒到邺,准备营建新的宫室。廷尉、上党人续咸苦苦劝谏,石勒发怒,要将他斩首。中书令徐光说:“即便续咸的话不能听从,也应当宽容他,怎么能因为一时直言便斩杀列卿呢!”石勒叹息说:“作为君主,如此不能自己决断吗!寻常百姓家资达到一百匹,还想买住宅,何况我富有四海呢?这宫殿终究是要营建的,我暂且下令停止建造,用以成全我的耿直大臣的正气。”于是赐给续咸绢一百匹,稻米一百斛。又下诏让公卿以下官吏荐举贤良方正之士,并且命令被荐举的人交相推荐援引,用以开拓求贤的途径。在襄国城西建起明堂、辟雍、灵台。

[4]秋,七月,成大将军寿攻­阴­平、武都,杨难敌降之。

[4]秋季,七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进攻­阴­平、武都,杨难敌投降。

[5]九月,赵主勒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5]九月,后赵国主石勒又营建邺城宫室。把洛阳作为南都,设置行台。

[6]冬,蒸祭太庙,诏归胙于司徒导,且命无下拜;导辞疾不敢当。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有司议:“元会日,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杜援议,以为:“礼无拜臣之文,谓宜除敬。”侍中冯怀议,以为:“天子临辟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奕议,以为:“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体,则不应敬;若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奕,组之子也。

[6]冬季,冬祭太庙,成帝下诏把祭祀剩下的胙­肉­送给王导,并且令他不用下拜谢恩,王导以有病为由推辞不敢承受。当初,成帝即位时年纪幼小,每次见到王导必下拜,给王导的手诏则说:“惶恐而言”,中书写的诏书则说:“敬问”。负责官员议论说:“元旦大会群臣时,圣上应当礼敬王导吗?”博士郭熙、杜援评议,认为:“礼书没有君王拜大臣的记载,我们认为应当免除礼敬。”侍中冯怀评议,认为:“天子驾临辟雍,拜见三老,何况是先帝的太师太傅?我以为应当备加礼敬。”侍中荀奕评议,认为:“元旦是一年中朝会中的第一次,应当显明君臣各自的身份,因此不应当礼敬,如果是另外日子的小朝会,自然可以备加礼敬。”成帝下诏顺从他的意见。荀奕即荀组的儿子。

[7]慕容遣使与太尉陶侃笺,劝以兴兵北伐,共清中原。僚属宋该等共议,以“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无别,不足以镇华、夷,宜表请进官爵。”参军韩恒驳曰:“夫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桓、文有匡复之功,不先求礼命以令诸侯。宜缮甲兵,除群凶,功成之后,九锡自至。比于邀君以求宠,不亦荣乎!”不悦,出恒为新昌令。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疏上侃府,请封为燕王,行大将军事。侃复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车骑虽未能为官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腾笺上听,可不、迟速,当在天台也。”

[7]慕容派使者送信给太尉陶侃,劝他起兵北伐,共同廓清中原。慕容的僚属宋该等人共同评议,认为“慕容在边陲一隅建立功业,职位卑微,责任重大,等秩未加区别,不足以镇摄华夏和胡夷,应当上表请求提升慕容的官爵。”参军韩恒批驳说:“建立功绩的人忧虑的是诚信、道义不彰明,不忧虑名位不高。齐桓公、晋文公有匡扶天下的功绩,也没有事先要求天子按礼制加以任命来号令诸侯。应当修缮甲胄、兵器,除灭群凶,功成之后,九锡的礼遇自会得到。这比起求君主要宠爱,不也光荣些吗!”慕容不高兴,让韩恒出任新昌令。于是东夷校尉封抽等人写疏文上奏陶侃幕府,请求封慕容为燕王,摄行大将军事。陶侃回信说:“功业成就加官进爵,这是古人的固有制度。车骑将军慕容虽未能为朝廷摧毁石勒,但忠诚仁义,尽心尽力。现在我把疏文禀报给圣上,同不同意,授官早晚,应当由朝廷决定。”

资治通鉴第九十五卷

晋纪十七 显宗成皇帝中之上咸和七年(壬辰、332)

晋纪十七 晋成帝咸和七年(壬辰,公元332年)

[1]春,正月,辛未,大赦。

[1]春季,正月,辛未(十五日),东晋大赦天下。

[2]赵主勒大飨群臣,谓徐光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对曰:“陛下

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

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

谁手。大丈夫行事,宜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群臣皆顿首称万岁。

[2]后赵国主石勒盛大地犒赏群臣,对徐光说:“朕可以和古代哪一等君主相比?”徐光回答说:“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后代人没有可以相比的。”石勒笑着说:“人哪有不知道自己的!您的话太过了。朕如果遇到汉高祖,应当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同列比肩。如果遇上汉光武帝,将会与他共同逐鹿中原,不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他人的孤儿寡­妇­,靠不正当的手段夺取天下。”群臣都叩头顿首,称呼万岁。

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闻者莫不悦服。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石勒虽然未上学,却喜欢让众儒生读书给自己听,经常凭自己的心意议论古今得失,听到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他曾经让人读《汉书》,听到郦食其劝汉高祖册立战国时六国诸侯的后裔,吃惊地说:“这种做法应当是失策,为什么能最终夺得天下?”等到听说留侯张良劝谏,这才说:“幸亏有这么回事。”

[3]郭敬之退戍樊城也,晋人复取襄阳,夏,四月,敬复攻拔之,留戍而归。

[3]郭敬后退戍守樊城后,晋人又收复了襄阳。夏季,四月,郭敬又攻取襄阳,留下戍守兵员后返回。

[4]赵右仆­射­程遐言于赵主勒曰:“中山王勇悍权略,群臣莫及;观其志,自陛下之外,视之蔑如;加以残贼安忍,久为将帅,威振内外,其诸子年长,皆典兵权;陛下在,自当无他,恐非少主之臣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计。”勒曰:“今天下未安,大雅冲幼,宜得强辅。中山王骨­肉­至亲,有佐命之功,方当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所言!卿正恐不得擅帝舅之权耳;吾亦当参卿顾命,勿过忧也。”遐泣曰:“臣所虑者公家,陛下乃以私计拒之,忠言何自而入乎!中山王虽为皇太后所养,非陛下天属,虽有微功,陛下酬其父子恩荣亦足矣,而其志愿无极,岂将来有益者乎!若不除之,臣见宗庙不血食矣。”勒不听。

[4]后赵右仆­射­程遐向国主石勒进言说:“中山王石虎勇悍而有权谋武略,群臣中无人比得上,观察他的志向,除陛下以外,对他人都视而不见。再加上­性­格凶暴残忍,长期出任将帅,威震内外,他的各位儿子年龄都不小,都握有兵权,陛下在世,自然应当没什么事,但恐怕他不甘心作少主的臣子。应当尽早除去他,以利国家大计。”石勒说:“如今天下没有安定,石弘年少,应当得到强大的辅佐。中山王是我的骨­肉­至亲,有辅佐王命的功绩,正应委付他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何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唯恐不能专帝舅的权力罢了。我也会让你参与辅政,不必过分忧虑。”程遐哭泣着说:“我所顾虑的是国家,陛下却认为是为自己打算而加以拒绝,忠言从何处能入耳呢!中山王虽然是皇太后收养的,但并非陛下的亲骨­肉­,虽然有些小功劳,陛下酬答他们父子的恩惠荣耀也足够了,但他的心意、欲望却没有止境,难道会是有益于将来的人吗!如果不除去他,我看宗庙将为绝祀了。”石勒不听。

遐退,告徐光,光曰:“中山王常切齿于吾二人,恐非但危国,亦将为家祸也。”他日,光承间言于勒曰:“今国家无事,而陛下神­色­若有不怡,何也?”勒曰:“吴、蜀未平,吾恐后世不以吾为受命之王也。”光曰:“魏承汉运,刘备虽兴于蜀,汉岂得为不亡乎!孙权在吴,犹今之李氏也。陛下苞括二都,平荡八州,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当复在谁!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而更忧四支乎!中山王藉陛下威略,所向辄克,而天下皆言其英武亚于陛下。且其资­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位,势倾王室;而耿耿常有不满之心;近于东宫侍宴,有轻皇太子之­色­。臣恐陛下万年之后,不可复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且以常侍严震参综可否,惟征伐断斩大事乃呈之。于是严震之权过于主相,中山王虎之门可设雀罗矣。虎愈怏怏不悦。

程遐退下后,将此事告诉徐光,徐光说:“中山王经常切齿痛恨我们俩人,恐怕不仅会危害国家,也将是你我家庭的祸殃。”后来,徐光寻机对石勒说:“如今国家平定无事,陛下神­色­却好像有所不乐,为什么?”石勒说:“东吴、西蜀没有平定,我恐怕后人不把我当作承受天命的君王看待。”徐光说:“魏国继承汉朝国运,刘备虽然在蜀地兴起,汉朝又怎能不亡国呢!孙权在东吴,犹如现在的李雄,陛下囊括长安、洛阳二都,平荡八州,帝王的正统不在陛下,又会在谁呢!况且陛下不忧虑心腹之患,却反倒忧虑四肢之患吗!中山王凭仗陛下的威略,所向无敌,但天下人都说他的英俊威武仅次于陛下。而且他禀­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都占据权位,势力可倾覆王室;自己又耿耿于怀,常有不满之心。近来在东宫侍奉宴饮,有轻视皇太子的神­色­。我恐怕陛下辞世之后,就不能再控制他了。”石勒默默不语,开始命令太子省查、决断尚书的奏事,又让中常侍严震参预判治可否,只有征伐断斩方面的大事才呈报石勒。此时严震的权力超过君主和丞相,中山王石虎的门庭冷清,可以罗雀了。石虎更加怏怏不乐。

[5]秋,赵郭敬南掠江西,太尉侃遣其子平西参军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攻樊城,悉俘其众。敬旋救樊,宣与战于涅水,破之,皆得其所掠。侃兄子臻及竟陵太守李阳攻新野,拔之。敬惧,遁去;宣遂拔襄阳。

[5]秋季,后赵郭敬向南攻掠长江以西,太尉陶侃派儿子、平西参军陶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进攻樊城,全数俘虏留守士众。郭敬回军救援樊城,桓宣和他在涅水接战,郭敬战败,桓宣夺回被郭敬劫掠的全部人员、物品。陶侃的兄长之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阳攻克新野。郭敬恐惧遁逃,桓宣随即夺取了襄阳。

侃使宣镇襄阳。宣招怀初附,简刑罚,略威仪,劝课农桑,或载锄耒于轺轩,亲帅民芸获。在襄阳十余年,赵人再攻之,宣以寡弱拒守,赵人不能胜;时人以为亚于祖逖、周访。

陶侃让桓宣镇守襄阳。桓宣招抚刚刚归降的民众,刑罚从简,威仪从略,鼓励、督促从事农桑生产,有时用轻便车装载耒等农具,亲自率领民众耕耘收获。桓宣在襄阳十多年,后赵人多次进攻,桓宣依靠既少且弱的士众抵抗防守,后赵人不能取胜。当时人认为他仅次于祖逖和周访。

[6]成大将军寿寇宁州,以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出广汉,镇南将军任回出越,以分宁州之兵。

[6]成汉的大将军李寿侵犯宁州,让其征东将军费黑为前锋,由广汉出击,又让镇南将军任回由越隽出击,使宁州兵力分散。

[7]冬,十月,寿、黑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城守,宁州刺史尹奉遣建宁太守霍彪引兵助之。寿欲逆拒彪,黑曰:“城中食少,宜纵彪入城,共消其谷,何为拒之!”寿从之。城久不下,寿欲急攻之。黑曰:“南中险阻难服,当以日月制之,待其智勇俱困,然后取之,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寿不从,攻果不利,乃悉以军事任黑。

[7]冬季,十月,李寿、费黑到达朱提,朱提太守董炳据城固守,宁州刺史尹奉派建宁太守霍彪领兵相助。李寿准备迎击霍彪,费黑说:“城中粮食短缺,应该放任霍彪入城,让他们共同消耗谷物,为什么要阻挡他!”李寿听从他的意见。朱提城久攻不下,李寿想大举猛攻。费黑说:“南中地势险阻,难以制服,应当待以时日,等他们智慧和勇气都消磨殆尽后再攻取。他们如同圈栏中的牲畜,何必那么着急呢?”李寿不听,进攻果然失利,于是把军事事务全部委托给费黑。

[8]十一月,壬子朔,进太尉侃为大将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侃固辞不受。

[8]十一月,壬子朔(初一),提升太尉陶侃为大将军,允许佩剑着履上殿,朝见天子不必趋行小跑,唱礼通名时不直接称呼名字。陶侃坚持辞谢,不接受。

[9]十二月,庚戌,帝迁于新宫。

[9]十二月,庚戌(二十九日),成帝迁入新建的宫室。

[10]是岁,凉州僚属劝张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置公卿百官如魏武、晋文故事。骏曰:“此非人臣所宜言也。敢言此者,罪不赦!”然境内皆称之为王。骏立次子重华为世子。

[10]这年,凉州的僚属们劝张骏自称凉王,兼领秦州、凉州二州牧。仿效魏武帝、晋文帝的旧例设置公卿百官。张骏说:“这不是为人臣子所该说的话。敢说这事的,罪在不赦!”然而凉州境内都称呼他为王。张骏立次子张重华为世子。

八年(癸巳、333)

八年(癸巳,公元333年)

[1]春,正月,成大将军李寿拔朱提,董炳、霍彪皆降,寿威震南中。

[1]春季,正月,成汉的大将军李寿攻下朱提,董炳、霍彪都投降,李寿威震南中。

[2]丙子,赵主勒遣使来修好,诏焚其币。

[2]丙子(二十六日),后赵国主石勒派使者来与晋重归修好,成帝下诏令焚烧他带来的礼物。

[3]三月,宁州刺史尹奉降于成,成尽有南中之地;大赦,以大将军寿领宁州。

[3]三月,宁州刺史尹奉归降成汉,成汉全部占有南中地区。实行大赦,让大将军李寿兼管宁州。

[4]夏,五月,甲寅,辽东武宣公慕容卒。六月,世子以平北将军行平州刺史,督摄部内;赦系囚。以长史裴开为军谘祭酒,郎中令高诩为玄菟太守。以带方太守王诞为左长史,诞以辽东太守阳骛为才而让之;从之,以诞为左长史。

[4]夏季,五月,甲寅(初六),辽东武宣公慕容死。六月,世子慕容以平北将军的身份摄行平州刺史职务,督察、统领境内士众,赦免囚犯。任命长史裴开为军咨祭酒,郎中令高翊为玄菟太守。慕容让带方太守王诞任左长史,王诞认为辽东太守阳骛有才能因而推让给他,慕容同意了,任命王诞为右长史。

[5]赵主勒寝疾,中山王虎入侍禁中,矫诏,群臣亲戚皆不得入;疾之增损,外无知者。又矫诏召秦王宏、彭城王堪还襄国。勒疾小廖,见宏,惊曰:“吾使王处藩镇,正备今日,有召王者邪,将自来邪?有召者,当按诛之!”虎惧曰:“秦王思慕,暂还耳,今遣之。”仍留不遣。数日,复问之,虎曰:“受诏即遣,今已半道矣。”广阿有蝗,虎密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帅骑三千游于蝗所。

[5]后赵国主石勒病重卧床,中山王石虎进入禁中侍卫,矫称诏令,群臣、亲戚都不得入内,石勒病情的好坏,宫外无人得知。又假传诏令征召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回襄国。石勒病情稍好,见到石宏,吃惊地说:“我让你镇守藩镇,正是为了防备今日。你回来有人征召你呢,还是自己前来的?如果有召请你的人,应当依法处决!”石虎恐惧,说:“秦王因思慕您,暂时回来罢了,现在遣返他回去。”但仍然留住不遣返。几天后,石勒又问到石宏,石虎说:“接受诏令后当即就已遣返,现在已在半路上了。”广阿发生蝗灾,石虎秘密地派儿子、冀州刺史石邃率领三千骑兵在蝗灾区游戈。

秋,七月,勒疾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曹之前车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戊辰,勒卒。中山王虎劫太子弘使临轩,收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下廷尉,召邃使将兵入宿卫,文武皆奔散。弘大惧,自陈劣弱,让位于虎。虎曰:“君终,太子立,礼之常也。”弘涕泣固让,虎怒曰:“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弦乃即位。大赦。杀程遐、徐光。夜,以勒丧潜瘗山谷,莫知其处。已卯,备仪卫,虚葬于高平陵,谥曰明帝,庙号高祖。

秋季,七月,石勒病重,颁布遗命说:“石弘兄弟,应当好好相互扶持,司马氏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中山王石虎应当深深追思周公、霍光,不要为后世留下口实。”戊辰(二十一日),石勒死。中山王石虎劫持太子石弘让他到殿前,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交付廷尉治罪,又征召石邃,让他带兵入宫宿卫,文武官员纷纷逃散。石弘大为恐惧,自言软弱,要让位给石虎。石虎说:“君王去世,太子即位,这是礼仪常规。”石弘流着泪坚决辞让,石虎发怒说:“如果你不能承担重任,天下人自会按大道理行事,哪里能事先就谈论!”石弘于是即位,大赦天下。杀死程遐、徐光。夜间,把石勒尸体秘密瘗埋在山谷,没有人知道地点。己卯(疑误),仪仗护卫齐备,假装将石勒葬在高平陵,谥号明帝,庙号高祖。

赵将石聪及谯郡太守彭彪,各遣使来降。聪本晋人,冒姓石氏。朝廷遣督护乔球将兵救之,未至,聪等为虎所诛。

后赵将领石聪和谯郡太守彭彪,各自派遣使者前来晋请降。石聪本来是汉族人,因被收养而改姓石。朝廷派遣督护乔球带兵救援他,还未到达,石聪等人已被石虎诛灭。

[6]慕容遣长史勃海王济等来告丧。

[6]慕容派遣长史、勃海人王济等前来晋报丧。

[7]八月,赵主弘以中山王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以魏郡等十三郡为国,总摄百揆。虎赦其境内,立妻郑氏为魏王后;子邃为魏太子,加使持节、持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宣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遵封齐王,鉴封代王,苞封乐平王;徙平原王斌为章武王。勒文武旧臣,皆补散任;虎之府寮亲属,悉署台省要职。以镇军将军夔安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更命太子­宮­曰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皆徙居之。选勒宫人及车马、服玩之美者,皆入丞相府。

[7]八月,后赵国主石弘任中山王石虎为丞相、魏王、大单于,赐加九锡,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作为石虎的封国,总领朝廷大小政事。石虎赦免封国境内的囚犯,立妻子郑氏为魏王后,儿子石邃为魏太子,授予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石宣任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石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石遵封齐王,石鉴封代王,石苞封乐平王。改封平原王石斌为章武王。石勒原先的文武官员,都委派闲散的官职,而石虎的僚佐亲属,全部充任朝廷要职。石虎任命镇军将军夔安兼领左仆­射­,任命尚书郭殷为右仆­射­。把太子的宫室改名为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的人员,全部移居此处。又挑选石勒原有宫女、车马和服玩中美丽、­精­良和珍贵的,全部送入丞相府。

[8]宇文乞得归为其东部大人逸豆归所逐,走死于外。慕容引兵讨之,军于广安;逸豆归惧而请和,遂筑榆­阴­、安晋二城而还。

[8]宇文乞得归被手下的东部大人逸豆归赶逐,逃跑死在外边。慕容领兵讨伐逸豆归,屯军广安。逸豆归畏惧,请求和好。慕容便修建榆­阴­、安晋两座城堡,然后回军。

[9]成建宁、柯二郡来降,李寿复击取之。

[9]成汉的建宁、柯二郡向东晋投降。又被李寿攻占。

[10]赵刘太后谓彭城王堪曰:“先帝甫晏驾,丞相遽相陵藉如此。帝祚之亡,殆不复久,王将若之何?”堪曰:“先帝旧臣,皆被疏斥,军旅不复由人,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臣请奔兖州,挟南阳王恢为盟主,据廪丘,宣太后诏于牧、守、征、镇,使各举兵以诛暴逆,庶几犹有济也。”刘氏曰:“事急矣!当速为之。”九月,堪微服、轻骑袭兖州,不克,南奔谯城。丞相虎遣其将郭太追之,获堪于城父,送襄国,炙而杀之。征南阳王恢还襄国。刘氏谋泄,虎废而杀之,尊弘母程氏为皇太后。堪本田氏子,数有功,赵主勒养以为子。刘氏有胆略,勒每与之参决军事,佐勒建功业,有吕后之风,而不妒忌更过之。

[10]后赵刘太后对彭城王石堪说:“先帝刚刚驾崩,丞相便如此欺压践踏我们,帝统的绝灭,大概不会多久,您对此将怎么办?”石堪说:“先帝原先的大臣,都遭疏远和排斥,军事大权不再由我们掌握,朝廷中也没有有所作为的人,我请求出奔兖州,挟持南阳王石恢当盟主,占据廪丘,向各地的地方长官颁布太后诏书,让他们各自起兵诛灭暴逆之人,或许还可挽救。”刘氏说:“事情很急迫了,你应当迅速行动。”九月,石堪换上平民服装,轻骑奔袭兖州,不能获胜,向南逃奔谯城。丞相石虎派部将郭太追击他,在城父执获石堪,送回襄国,用火烧灼后杀死了他。又征召南阳王石恢回襄国。刘氏的图谋泄露,石虎将她废黜并杀死,尊奉石弘的母亲程氏为皇太后。石堪本来是田氏子孙,多次建立功绩,后赵国主石勒收养他作为自己的儿子。刘氏有胆略,石勒经常和她共同决断军事,辅佐石勒建立功业,有西汉吕后的遗风,在不妒忌这方面要胜过吕后。

赵河东王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冬,十月,生、朗皆举兵以讨丞相虎;生自称秦州刺史,遣使来降。氐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西附张骏。

后赵河东王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冬季,十月,石生、石朗都起兵讨伐丞相石虎。石生自称秦州刺史,派使者向晋请降。氐族统帅蒲洪自称雍州刺史,向西依附张骏。

虎留太子邃守襄国,将步骑七万攻朗于金墉;金墉溃,获朗,刖而斩之;进向长安,以梁王挺为前锋大都督。生遣将军郭权帅鲜卑涉众二万为前锋以拒之,生将大军继发,军于蒲阪。权与挺战于潼关,大破之,挺及丞相左长史刘隗皆死,虎还奔渑池,枕尸三百余里。鲜卑潜与虎通谋,反击生。生不知挺已死,惧,单骑奔长安。权收余众,退屯渭。生遂弃长安,匿于­鸡­头山。将军蒋英据长安拒守,虎进兵击英,斩之。生麾下斩生以降;权奔陇右。

石虎让太子石邃留守襄国,自己带领步、骑兵七万人进攻在金墉的石朗。金墉被攻破,执获石朗,将他砍掉脚后斩首。随后向长安进发,让梁王石挺为前锋大都督。石生派将军郭权率领鲜卑涉部士众二万人为前锋拒敌,石生统领大军随后出发,屯军于蒲阪。郭权和石挺在潼关接战,石挺大败,石挺和丞相左长史刘隗都阵亡,石虎回军逃往渑池,尸体枕藉达三百多里。鲜卑族私下与石虎勾结,反戈攻击石生。石生不知道石挺已死,心中畏惧,单骑逃奔长安。郭权收聚剩余士众,退却屯军于渭水拐弯处。石生于是放弃长安,藏匿于­鸡­头山。将军蒋英占据长安抵抗防守,石虎进兵攻击蒋英,蒋英被杀。石生的部下杀死石生投降,郭权逃奔陇右。

虎分命诸将屯、陇,遣将军麻秋讨蒲洪。洪帅户二万降于虎,虎迎拜洪光烈将军、护氐校尉。洪至长安,说虎徙关豪杰及氐、羌以实东方,曰:“诸氐皆洪家部曲,洪帅以从,谁敢违者!”虎从之,徙秦、雍民及氐、羌十余万户于关东。以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使居枋头;轻羌帅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使帅其众数万徙居清河之滠头。

石虎分别命令众将屯军于水、陇上,派将军麻秋讨伐蒲洪。蒲洪率二万户投降石虎,石虎拜授他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蒲洪到达长安,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强和氐、羌等部落充实东方,他说:“众氐族部落都是我家的部曲,我率领他们归顺,谁敢违抗!”石虎听从他的建议,迁徙秦州、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羌族十多万户到关东。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让他居住在枋头,任命羌族首领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让他们率领部众数万人迁居到清河的滠头。

虎还襄国,大赦。赵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辅汉故事。

石虎返回襄国,实行大赦。后赵国主石弘令石虎建造魏台,完全仿效魏武帝辅佐汉朝的旧例。

[11]慕容初嗣位,用法严峻,国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谏,不听。

[11]慕容刚刚继位,使用刑法过于严厉,国内人大多不知所措,主簿皇甫真恳切劝谏,慕容不听。

庶兄建威将军翰、母弟征虏将军仁,有勇略,屡立战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艺;皆有宠于。忌之,翰叹曰:“吾受事于先公,不敢不尽力,幸赖先公之灵,所向有功,此乃天赞吾国,非人力也。而人谓吾之所办,以为雄才难制,吾岂可坐而待祸邪!”乃与其子出奔段氏。段辽素闻其才,冀收其用,甚爱重之。

慕容的庶母兄长、建威将军慕容翰和同母兄弟、征虏将军慕容仁,都勇悍而有谋略,多次建立战功,深得人心;小弟弟慕容昭,多才多艺,都受到慕容的宠爱。慕容妒忌他们,慕容翰叹息说:“我从先父那里接受任职,不敢不尽力,幸好仰仗先父的在天之灵,所向披靡,这是上天助我国,并非人力所为。但别人却说这是我的力量,以为我具有杰出的才能,难以制服,我怎能坐以待祸呢!”于是和儿子出奔段氏。段辽平素早就听说他的才能,希望收为己用,所以非常宠爱、看重他。

仁自平郭来奔丧,谓昭曰:“吾等素骄,多无礼于嗣君,嗣君刚严,无罪犹可畏,况有罪乎!”昭曰:“吾辈皆体正嫡,于国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内未为所疑,伺其间隙,除之不难。兄趣举兵以来,我为内应,事成之日,与我辽东。男子举事,不克则死,不能效建威偷生异域也。”仁曰:“善!”遂还平郭。闰月,仁举兵而西。

慕容仁从平郭前来奔丧,对慕容昭说:“我们平素骄纵,经常对现在继位的君主无礼,他为人刚毅严厉,自身无罪尚且令人畏惧,何况有罪呢!”慕容昭说:“我们都身为嫡子,国家应当有我们一份。兄长您素来得人心,我在宫内也没什么令人怀疑的地方,寻找机会除灭他并不难。兄长赶紧兴兵前来,我当内应,事成以后,把辽东分给我。男子汉行事,不成功则死,不能仿效慕容翰到其他地方偷生苟活。”慕容仁说:“好!”于是回返平郭。闰月,慕容仁兴兵向西进发。

或以仁、昭之谋告,未之信,遣使按验。仁兵已至黄水,知事露,杀使者,还据平郭。赐昭死。遣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以高诩为广武将军,将兵五千与庶弟建武将军幼、稚、广威将军军、宁远将军汗、司马辽东佟寿共讨仁。与仁战于汶城北,兵大败,幼、稚、军皆为仁所获;寿尝为仁司马,遂降于仁。前大农孙机等举辽东城以应仁。封奕不得入,与汗俱还。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平原乙逸、辽东相太原韩矫皆弃城走,于是仁尽有辽东之地;段辽及鲜卑诸部皆与仁遥相应援。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为平州别驾。

有人把慕容仁、慕容昭的密谋告诉慕容,慕容不相信,派使者查验。慕容仁的军队已到黄水,知道事情败露,杀死使者,回军占据平郭。慕容赐令慕容昭自尽,派军祭酒封奕慰抚辽东。任命高诩为广武将军,领兵五千与异母弟、建武将军慕容幼、慕容稚、广威将军慕容军、宁远将军慕容汗、司马、辽东人佟寿共同讨伐慕容仁,和慕容仁在汶城以北交战,慕容的军队大败,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都被掳获。佟寿曾是慕容仁的司马,于是归降慕容仁。前任大农孙机等占据辽东城响应慕容仁。封奕不能入城,和慕容汗一块儿返回。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平原人乙逸、辽东相太原人韩矫都弃城逃跑,于是慕容仁尽数占有辽东地区。段辽和鲜卑各部都与慕容仁遥相呼应和声援。慕容追忆起皇甫真原先说过的话,任命他为平州别驾。

[12]十二月,郭权据上,遣使来降;京兆、新平、扶风、冯翊、北地皆应之。

[12]十二月,郭权占据上,派使者向晋请降,京兆、新平、扶风、冯翊、北地都响应他。

[13]初,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许。骏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成以假道;雄伪许之,将使盗覆诸东峡。蜀人桥赞密以告淳。淳谓雄曰:“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万里通诚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义,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杀臣者,当斩之都市,宣示众目曰:‘凉州不忘旧德,通使琅邪!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如此,则义声远播,天下畏威。今使盗杀之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惊曰:“安有此邪!”

[13]当初,张骏想向成汉借路去建康呈送上表,成汉主李雄不同意。张骏便派遣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臣以便借道。李雄佯装同意,却准备派盗贼将他沉于东峡。蜀人桥赞将此事秘密告诉张淳,张淳对李雄说:“我的君主让我来到这未曾通行的地方,不远万里向建康表达诚意,是因为陛下嘉许和崇尚忠义,能够成|人之美的缘故。如果想杀我,应当在都市处斩,向众人宣谕晓示说:‘凉州不忘国家旧恩,与晋互通使节,因为君主圣贤、臣下明察,发觉此事因而杀了他。’这样,道义的声誉就会远远传播,天下人都懔畏风威。现在如果让盗贼把我杀害在江中,声威和刑罚都不彰显,怎么能示范天下呢!”李雄大吃一惊,说:“哪有这种事呢!”

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请留之。”雄曰:“壮十安肯留!

且试以卿意观之。“骞谓淳曰:”卿体丰大,天热,可且遣下吏,小住须凉。“淳曰:”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诚上都。所论事重,非下吏所能传;使下吏可了,则淳亦不来矣。虽火山汤海,犹将赴之,岂寒暑之足惮哉!“雄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强,何不亦称帝自娱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来,世笃忠贞,以雠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娱之有!“雄甚惭,曰:”我之祖考本亦晋臣,遭天下大乱,与六郡之民避难此州,为众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国者,亦当帅众辅之。“厚为淳礼而遣之。淳卒致命于建康。

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张淳是勇士,请把他留下。”李雄说:“既然是勇士,怎能肯留下呢!你暂且试着用自己的意愿试探他。”景骞对张淳说:“你身强体胖,现在天气炎热,何不暂时派遣手下小吏,您在此小住,等待天气转凉?”张淳说:“我的君主因为皇室远徙江南,先帝的梓宫未能送返,生民涂炭,无人拯救,所以派我向皇都表达诚意。所商议的事情重大,不是小吏可以传达的;如果小吏可以任胜,那么我也就不来了。即使有火山汤海,我也将前往,天气的寒暑又怎能让人畏惧呢!”李雄对张淳说:“贵君主英名盖世,境内地势险峻,军力强大,为什么不自己称帝,占据一方享乐呢!”张淳说:“我的君主从祖父、父亲开始,世代坚守忠贞,因国耻未能昭雪,枕戈待旦,哪能自己享乐呢!”李雄十分惭愧,说:“我的祖先本来也是晋国大臣,因遇到天下大乱,和六个州郡的民众到此州避难,被民众推拥,才有今天。琅邪王如果真能在中原中兴大晋的基业,我也会率领士众相助。”于是为张淳准备厚礼,送他上路。张淳终于到达建康转达了张骏的心意。

长安之失守也,敦煌计吏耿访自汉中入江东,屡上书请遣大使慰抚凉州。朝廷以访守侍书御史,拜张骏镇西大将军,选陇西贾陵等十二人配之。访至梁州,道不通,以诏书付贾陵,诈为贾客以达之。是岁,陵始至凉州,骏遣部曲督王丰等报谢。

长安失守时,敦煌郡掌管计簿的官吏耿访从汉中进入江东,多次上书请求派遣职高位重的使节慰抚凉州臣民。朝廷让耿访暂任侍书御史,拜授张骏为镇西大将军,挑选陇西人贾陵等十二人配备给他。耿访到达梁州后,道路不通,便把诏书交给贾陵,假扮为商贩通过。这年,贾陵刚到凉州,张骏派部曲督王丰等人前来答谢。

九年(甲午、334)

九年(甲午,公元334年)

[1]春,正月,赵改元延熙。

[1]春季,正月,后赵改年号为延熙。

[2]诏以郭权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2]晋朝廷下诏任命郭权为镇西将军、雍州刺史。

[3]仇池王杨难敌卒,子毅立,自称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叔父坚头之子盘为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遣使来称藩。

[3]仇池王杨难敌故去,儿子杨毅继立,自称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任命叔父杨坚头之子杨盘为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派使者来晋称臣。

[4]二月,丁卯,诏遣耿访、王丰赍印绶授张骏大将军、都督陕西·雍·秦·凉州诸军事。自是每岁使者不绝。

[4]二月,丁卯(二十三日),朝廷下诏派耿访、王丰携带印绶拜授张骏为大将军,都督陕西、雍州、秦州、凉州诸军事。从此以后每年来往使者不断。

[5]慕容仁以司马翟楷领东夷校尉,前平州别驾庞鉴领辽东相。

[5]慕容仁让司马翟楷兼领东夷校尉,让原先任平州别驾的庞鉴兼领辽东相。

[6]段辽遣兵袭徒河,不克;复遣其弟兰与慕容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舆并力拒守,兰等不克而退。辽怒,切责兰等,必令拔之。休息二旬,复益兵来攻。士皆重袍蒙,作飞梯,四面俱进,昼夜不息。琮、拒守弥固,杀伤千余人,卒不能拔。慕容遣慕容汗及司马封奕等共救之。戒汗曰:“贼气锐,勿与争锋。”汗­性­骁果,以千余骑为前锋,直进。封奕止之,汗不从。与兰遇于牛尾谷,汗兵大败,死者太半;奕整陈力战,故得不没。

[6]段辽派军队袭击徒河,不能获胜,又派兄弟段兰和慕容翰共同进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主慕舆合力拒守,段兰等不能取胜,只好退军。段辽发怒,痛切地斥责段兰等人,严令他们攻取柳城。段兰等人休息二十天后,又增添兵力来进攻。士卒都穿上重重战袍,用盾牌保护,架上云梯,四面同时进攻,昼夜不停。石琮、慕舆的防守也更加坚固。杀段兰的士卒一千多人,段兰等人始终无法取胜。慕容派慕容汗和司马封奕等人共同援救,慕容告诫慕容汗说:“敌人士气正盛,不要和他们争斗以决胜负。”慕容汗­性­格骁勇果敢,让一千多骑兵为前锋,直赴柳城。封奕劝阻他,慕容汗不听。结果和段兰在牛尾谷遭遇,慕容汗的军队大败,死亡过半。封奕整顿阵列尽力苦战,所以才免遭全军覆没。

兰欲乘胜穷追,慕容翰恐遂灭其国,止之曰:“夫为将当务慎重,审己量敌,非万全不可动。今虽挫其偏师,未能屈其大势。多权诈,好为潜伏,若悉国中之众自将以拒我,我县军深入,众寡不敌,此危道也。且受命之日,正求此捷;若违命贪进,万一取败,功名俱丧,何以返面!”兰曰:“此已成擒,无有余理,卿正虑遂灭卿国耳!今千年在东,若进而得志,吾将迎之以为国嗣,终不负卿,使宗庙不祀也。”千年者,慕容仁小字也。翰曰:“吾投身相依,无复还理;国之存亡,于我何有!但欲为大国之计,且相为惜功名耳。”乃命所部欲独还,兰不得已而从之。

段兰想乘胜穷追,慕容翰害怕就此灭亡自己的国家,劝阻他说:“作为将领,应当慎重,知己知彼,不到万全的时候不能妄动。现在敌方的偏师虽被挫败,但主力还未败。慕容狡诈多谋,喜欢深藏不露,如果他亲自统帅举国士众抵御我们,而我们孤军深入,寡不敌众,这是危险的作法。况且接受君命的时候,正是想得到今天的胜利,如果违背君命冒进,万一失败,功劳和名望全部丧失,有什么脸面回去面对君主!”段兰说:“这些人被擒已成定局,没有别的道理,你只是忧虑趁势灭亡你的国家罢了!现在慕容千年在东边,如果进军真能实现愿望,我将迎接他充当国家的继承人,终究不会有负于你,让宗庙绝祀的。”所谓千年,即慕容仁的小名。慕容翰说:“我既然投身依附,就没有再返回的道理。故国的存亡,和我有什么相­干­!只是想为贵国出谋划策,并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于是命令自己所部,准备独自返回,段兰不得已,随从他共同返回。

[7]三月,成主雄分宁州置交州,以霍彪为宁州刺史,爨深为交州刺史。

[7]三月,成汉主李雄由宁州分置出交州,让霍彪任宁州刺史,爨深任交州刺史。

[8]赵丞相虎遣其将郭敖及章武王斌帅步骑四万西击郭权,军于华­阴­;夏,四月,上豪族杀权以降。虎徙秦州三万余户于青、并二州。长安人陈良夫奔黑羌,与北羌王薄句大等侵扰北地、冯翊。章武王斌、乐安王韬合击,破之,句大奔马兰山。郭敖乘胜逐北,为羌所败,死者什七八。斌等收军还三城。虎遣使诛郭敖。秦王宏有怨言,虎幽之。

[8]后赵丞相石虎派部将郭敖和章武王石斌率步、骑兵四万人向西进攻郭权,屯军华­阴­。夏季,四月,上豪族杀死郭权投降。石虎将秦州三万多户民众迁徙到青州和并州。长安人陈良夫逃奔黑羌,和北羌王薄句大等人侵扰北地、冯翊。章武王石斌、乐安王石韬合力攻击,打败他们,薄句大逃奔马兰山。郭敖乘胜追击败兵,反被羌人战败,死亡人数占十之七八。石斌等人收兵回到三城。石虎派使者处死郭敖。秦王石宏有怨言,石虎将他幽禁。

[9]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9]慕容仁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

[10]长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满盈自惧,不预朝权,屡欲告老归国,佐吏等苦留之。六月,侃疾笃,上表逊位。遣左长史殷羡奉送所假节、麾、幢、曲盖、侍中貂蝉、大尉章、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刺史印传、戟;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仓库,侃自加管钥。以后事付右司马王愆期,加督护统领文武。甲寅,舆车出,临津就船,将归长沙,顾谓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诸君!”乙卯,薨于樊。侃在军四十一年,明毅善断,识察纤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及薨,尚书梅陶与亲人曹识书曰:“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谢安每言:“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安,鲲之从子也。

[10]长沙桓公陶侃,到晚年深深畏惧物极必反的道理,因此不参预朝政,多次想告老还乡,佐吏们苦苦相留。六月,陶侃病重,上表请求退位。派左长史殷羡归还持有的朝廷符节、麾、憧、曲盖、侍中貂蝉、太尉印章,以及荆、江、雍、梁、交、广、益、宁八州的刺史印传和戟。至于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等,都有簿录统计,封存仓库,由陶侃亲自上锁。陶侃将后事托付给右司马王愆期,授予督护官职,统领文武官吏。甲寅(十二日),陶侃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乘船,准备回长沙,回头对王愆期说:“老夫现在蹒跚难行,正因你们阻拦。”乙卯(十三日),在樊去世。陶侃领军四十一年,明智、坚毅,善于决断;见识纤密,别人难以欺蒙。自南陵到白帝,几千里的辖域内路不拾遗。陶侃去世后,尚书梅陶给亲友曹识的信说:“陶公的神机明鉴如同魏武帝,忠顺勤军好比孔明,陆抗等人比不上他。”谢安经常说:“陶公虽然运用刑法,但常常能领会刑法之外的含意。”谢安即谢鲲的侄子。

[11]成主雄生疡于头。身素多金创。及病,旧痕皆脓溃,诸子皆恶而远之;独太子班昼夜侍侧,不脱衣冠,亲为吮脓。雄召大将军建宁王寿受遗诏辅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宁王寿录尚书事,政事皆委于寿及司徒何点、尚书王,班居中行丧礼,一无所预。

[11]成汉主李雄头部生疮,身体原有很多创伤,等到病发时,旧伤痕全部化脓溃烂,儿子们都因厌恶而远远躲开,只有太子李班昼夜在身边侍候,不脱衣帽,亲自为他吮吸脓肿。李雄征召大将军、建宁王李寿接受遗诏辅佐朝政。丁卯(二十五日),李雄故去,太子李班即位。任命建宁王李寿录尚书事,政事都委决于李寿和司徒何点,尚书王。李班居住在宫中服丧,毫不­干­预。

[12]辛未,加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假节、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豫·荆三州刺史,镇武昌。亮辟殷浩为记室参军。浩,羡之子也,与豫章太守褚裒、丹阳丞杜,皆以识度清远,善谈《老》、《易》,擅名江东,而浩尤为风流所宗。裒,之孙;,锡之子也。桓彝尝谓裒曰:“季野有皮里《春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褒贬也。谢安曰:“裒虽不言,而四时之气亦备矣。”

[12]辛未(二十九日),朝廷授予平西将军庾亮征西将军,假节,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豫、荆三州刺史,镇守武昌。庾亮召用殷浩为记室参军。殷浩即殷羡的儿子,和豫章太守褚裒、丹阳丞杜都因见识清晰、气度弘远,善于进谈《老子》、《周易》,在江东负有盛名,而殷浩尤其被风流雅士所推重。褚裒即褚的孙子,杜即杜锡的儿子。桓彝曾经评论褚裒说:“褚季野有皮里《春秋》。”是说他表面不作评论,但内心却有所褒贬。谢安说:“褚裒虽然不说话,但气度弘远。”

[13]秋,八月,王济还辽东,诏遣侍御史王齐祭辽东公,又遣谒者徐孟策拜慕容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节、承制封拜,一如故事。船下马石津,皆为慕容仁所留。

[13]秋季,八月,王济返回辽东,成帝下诏派侍御史王齐祭奠辽东公慕容,又派谒者徐孟册封慕容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持朝廷符节、秉承皇帝旨意封官拜爵,与慕容旧例完全相同。舟船行至马石津,都被慕容仁扣留。

[14]九月,戊寅,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卒。

[14]九月,戊寅(初八),卫将军、江陵穆公陆晔去世。

[15]成主雄之子车骑将军赵屯江阳,奔丧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与其弟安东将军期谋作乱。班弟劝班遣赵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镇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无所疑间,遣出屯于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于殡宫,并杀班兄领军将军都;矫太后任氏令,罪状班而废之。

[15]成汉主李雄的儿子、车骑将军李越驻屯江阳,回到成都奔父丧。他认为太子李班不是李雄亲生,心中不服,和兄弟、安东将军李期­阴­谋作乱。李班的兄弟李劝李班遣送李越回江阳,让李期出任梁州刺史,镇守葭萌。但李班因为父亲未安葬,不忍心遣返,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们,没有任何猜忌和疏远,让李离开成都,驻屯于涪。冬季,十月,癸亥朔(疑误),李越乘李班夜间哭吊,将他杀死在殡宫,同时杀死李班的兄长、领军将军李都。矫称太后任氏的诏令,罗列李班的罪状,因而废黜其位。

初,期母冉氏贱,任氏母养之。期多才艺,有令名;及班死,众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谥班曰戾太子。以越为相国,封建宁王;加大将军寿大都督,徙封汉王;皆录尚书事。以兄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弟保为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从兄始为征东大将军,代越镇江阳。丙寅,葬雄于安都陵,谥曰武皇帝,庙号太宗。

当初,李期的生母冉氏身份低贱,认任氏为养母,由任氏抚养。李期多才多艺,有好名声。李班死后,众人打算立李越为国主,李越推奉李期,立他为国主。甲子(二十四日),李期即帝位。为李班赐谥号为戾太子。李期任命李越为相国,封建宁王,授予大将军李寿大都督,改封汉王,都录尚书事。又任兄长李霸为中领军、镇南大将军;兄弟李保任镇西大将军、汶山太守;堂兄李始任征东大将军,代替李越镇守江阳。丙寅(二十六日),将李雄安葬在安都陵,谥号武皇帝,庙号太宗。

始欲与寿共攻期,寿不敢发。始怒,反谮寿于期,请杀之。期欲藉寿以讨李,故不许,遣寿将兵向涪。寿先遣使告以去就利害,开其去路,遂来奔。诏以为巴郡太守。期以寿为梁州刺史,屯涪。

李始想和李寿共同攻击李期,李寿不敢发难,李始发怒,反而向李期诋谗李寿,请求杀掉他。李期想依靠李寿征讨李,所以不同意,派李寿率军向涪进发。李寿事先派遣使者向李剖析逃亡与归降之间的利害关系,并让开他离

去的道路,李便投奔东晋,朝廷下诏任命他为巴郡太守。李期任李寿为梁州

刺史,屯驻在涪。

[16]赵主弘自赍玺绶诣魏宫,请禅位于丞相虎。虎曰:“帝王大业,天下自当有议,何为自论此邪!”弘流涕还宫,谓太后程氏曰:“先帝种真无复遗矣!”于是尚书奏:“魏台请依唐、虞禅让故事,”虎曰:“弘愚暗,居丧无礼,便当废之,何禅让也!”十一月,虎遣郭殷入宫,废弘为海阳王。弘安步就车,容­色­自若,谓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统,夫复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宫人恸哭。群臣诣魏台劝进,虎曰:“皇帝者盛德之号,非所敢当,且可称居摄赵天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阳王恢于崇训宫,寻皆杀之。

[16]后赵国主石弘自己携带印玺到魏宫,请求将君位禅让给丞相石虎。石虎说:“帝王的大业,天下人自会有公议,为什么自己选择这样做呢!”石弘流着眼泪回宫,对太后程氏说:“先帝的骨­肉­真的不会再遗存了!”此时尚书奏议说:“魏王请您依照唐尧、虞舜的禅让旧例行事。”石虎说:“石弘愚昧昏暗,服丧无礼,应当将他废黜,谈什么禅让!”十一月,石虎派郭殷进宫,废黜石弘为海阳王。石弘缓步就车,神­色­从容,对群臣们说:“我庸碌愚昧不堪继承皇帝大统,还有什么可说的。”群臣人人流泪,宫女恸哭。群臣到魏宫进劝石虎即位。石虎说:“皇帝是美盛品德的称号,不是我敢承受的,暂且可以称作居摄赵天王。”石虎将石弘和太后程氏、秦王石宏、南阳王石恢幽禁在崇训宫,不久全数杀害。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疾不贺,虎累召之,乃至。正­色­谓虎曰:“弋仲常谓大王命世英雄,柰何把臂受托而返夺之邪!”虎曰:“吾岂乐此哉!顾海阳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虽不平,然察其诚实,亦不之罪。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石虎屡次相召,这才前来。姚弋仲表情端庄严肃地对石虎说:“我经常说大王是闻名于世的英雄,怎么握着手臂受托辅佐遗孤,反而夺人君位呢?”石虎说:“我哪里喜欢这样做!不过海阳王年少,恐怕不能治理家事,所以代替他罢了。”石虎心中虽然怨怒不平,但看姚弋仲为人诚恳实在,也不加罪于他。

虎以夔安为侍中、太尉、守尚书令,郭殷为司空,韩为尚书左仆­射­,魏郡申钟为侍中,郎为光禄大夫,王波为中书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复还襄国。

石虎任夔安为侍中、太尉、执掌尚书令,任郭殷为司空,韩为尚书左仆­射­,魏郡人申钟任侍中,郎为光禄大夫,王波任中书令。其余文武官员封爵拜官各有差等。石虎出行到信都,又返回襄国。

[17]慕容讨辽东,甲申,至襄平。辽东人王岌密信请降。师进,入城,翟楷、庞鉴单骑走,居就、新昌等县皆降。欲悉辽东民,高诩谏曰:“辽东之叛,实非本图,直畏仁凶威,不得不从。今元恶犹存,始克此城,遽加夷灭,则未下之城,无归善之路矣。”乃止。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以杜群为辽东相,安辑遗民。

[17]慕容讨伐辽东,甲申(十五日),到达襄平。辽东人王岌秘密派使者请降。军队进发,进入辽东城,翟楷、庞鉴单骑逃跑,居就、新昌等县全都归降。慕容想尽数坑杀辽东居民,高诩劝谏说:“辽东的背叛,其实不是他们的本意,只不过畏惧慕容仁的凶戾横威,不得不听从。如今首恶还活着,刚刚攻克此城,便急于诛灭民众,那么未被攻克的城池,就没有归顺从良的道路了。”慕容这才罢休。于是分批迁徙辽东的豪门大姓到棘城,任命杜群为辽东相,安抚余留的民众。

[18]十二月,赵徐州从事兰陵朱纵斩刺史郭祥,以彭城来降,赵将王朗攻之,纵奔淮南。

[18]十二月,后赵徐州从事兰陵人朱纵杀刺史郭祥,献彭城降晋。后赵将领王朗进攻朱纵,朱纵逃奔淮南。

[19]慕容仁遣兵袭新昌,督护新兴王击走之,遂徙新昌入襄平。

[19]慕容仁派兵攻击新昌,督护、新兴人王将他击退,于是将新昌的士民迁徙到襄平。

咸康元年(乙未、335)

晋成帝咸康元年(乙未,公元335年)

[1]春,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庚午朔(初一),成帝加冠,大赦天下,改年号咸康。

[2]成、赵皆大赦,成改元玉恒,赵改元建武。

[2]成汉、后赵都在境内实行大赦,成汉改年号为玉恒,后赵改年号为建武。

[3]成主期立皇后阎氏,以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骠骑将军、尚书令王为司徒。

[3]成汉国主李期册立皇后阎氏,任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任命骠骑将军、尚书令王为司徒。

[4]赵王虎命太子邃省可尚书奏事,惟祀效庙、选牧守、征伐、刑杀乃亲之。虎好治宫室,鹳雀台崩,杀典匠少府任汪;复使修之,倍于其旧。邃保母刘芝封宜城君,关预朝权,受纳贿赂,求仕进者多出其门。

[4]后赵王石虎令太子石邃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只有祭祀郊庙、选任地方官员、征伐、刑杀方面的奏事才亲自审议。石虎爱营建宫室,鹳雀台崩圮,便杀死典匠少府任汪,又让人重修,规模比原先扩大一倍。封石邃的保姆刘芝为宜城君,­干­预朝政,接受贿赂,谋求任官,晋升的人大多出入其门。

[5]慕容置左、右司马,以司马韩矫、军祭酒封奕为之。

[5]慕容设置左、右司马,分别让司马韩矫、军祭酒封奕出任。

[6]司徒导以羸疾,不堪朝会,三月,乙酉,帝幸其府,与群臣宴于内室,拜导并拜其妻曹氏。侍中孔坦密表切谏,以为帝初加元服,动宜顾礼,帝从之。坦又以帝委政于导,从容言曰:“陛下春秋已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谘诹善道。”导闻而恶之,出坦为廷尉。坦不得意,以疾去职。

[6]司徒王导因为身患手足麻木之病,不能参与朝会。三月,乙酉(十七日),成帝驾临他的宅府,和 群臣在内府宴饮,向王导及妻子曹氏行拜礼。侍中孔坦私下写表文恳切劝谏,认为元帝刚刚加冠,举动应当遵从礼仪,成帝应从。孔坦又因为成帝将朝政委付王导,缓缓进言说:“陛下年龄渐大,聪明、端肃每日俱进,应当广泛听取群臣的意见,征询正确美好的办法。”王导听说后憎恶孔坦,调出孔坦任廷尉。孔坦不得志,称病辞职。

丹阳尹桓景,为人谄巧,导亲爱之。会荧惑守南斗经旬,导谓领军将军陶回曰:“斗,扬州之分,吾当逊位以厌天谴。”回曰:“公以明德作辅,而与桓景造膝,使荧惑何以退舍!”导深愧之。

丹阳尹桓景,为人谄谀巧佞,王导亲近宠爱他。适逢火星在南斗六星位滞留十余天,王导对领军将军陶回说:“南斗是扬州的分野,我将退位来安定上天的谴责。”陶回说:“您凭仗显明的道德出任辅佐,却与桓景抵膝亲近,怎么能使火星退归正位!”王导对此深感惭愧。

导辟太原王为掾,王述为中兵属。述,昶之曾孙也。不修小廉,而以清约见称。与沛国齐名,友善。常称­性­至通而自然有节。曰:“刘君知我,胜我自知。”当时称风流者,以、为首。述­性­沈静,每坐客辩论蜂起,而述处之恬如也。年三十,尚未知名,人谓之痴。导以门地辟之。既见,唯问在东米价,述张目不答。导曰:“王掾不痴,人何言痴也!”尝见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

王导征召太原人王为僚属,王述为中兵属。王述即王昶的曾孙。王不修小节,而以清静简约著称。与沛国刘齐名,关系友善。刘经常说王­性­情至为通达,自然而有节­操­。王说:“刘君对我的了解,胜过我对自己的认识。”当时被称为风流雅士的,以刘、王为首。王述­性­格沉称安静,每当坐客们争相辩驳论理,王述却安然处之。王述三十岁,尚未出名,大家说他痴呆。王导因为他的门第而征召他。见面以后,王导只问他在东方时米价,王述睁大眼睛不回答。王导说:“王述并不痴呆,人们为何说他痴呆!”王述曾经见到只要王导一说话,满座人无不赞美,于是表情严肃地说:“人不是尧、舜,哪能每件事都是对的!”王导改以严肃的脸­色­向他道谢。

[7]赵王虎南游,临江而还。有游骑十余至历阳,历阳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骑多少。朝廷震惧,司徒导请出讨之。夏四月,加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癸丑,帝观兵广莫门,分命诸将救历阳及戍慈湖、牛渚、芜湖;司空郗鉴使广陵相陈光将兵入卫京师。俄闻赵骑至少,又已去,戊午,解严,王导解大司马。袁耽坐轻妄免官。

[7]后赵王石虎去南方游巡,到达长江才返回。手下的游动骑兵十多人到达历阳,历阳太守袁耽上表奏上,没说骑兵的数量。朝廷震动恐惧,司徒王导请求出兵征讨。夏季,四月,授予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征讨诸军事。癸丑(十六日),成帝到广莫门检阅军队,分别命令众将领救援历阳,以及戍守慈湖、牛渚、芜湖。司空郗鉴让广陵相陈光领兵进入京城护卫。不久听说赵国骑兵数量极少,又已经离去,戊午(二十一日),解除军队的戒备状态,王导卸除大司马职,袁耽坐罪轻妄不察被免官。

[8]赵征虏将军石遇攻桓宣于襄阳,不克。

[8]后赵征虏将军石遇进攻驻守襄阳的桓宣,不能取胜。

[9]大旱,会稽余姚米斗五百。

[9]晋发生严重旱灾,会稽郡的余姚每斗米价格五百钱。

[10]秋,七月,慕容立子俊为世子。

[10]秋季,七月,慕容立儿子慕容为世子。

[11]九月,赵王虎迁都于邺,大赦。

[11]九月,赵王石虎迁都于邺,实行大赦。

[12]初,赵主勒以天竺僧佛图澄豫言成败,数有验,敬事之。及虎即位,奉之尤谨,衣以绫锦,乘以雕辇。朝会之日,太子、诸公扶翼上殿,主者唱“大和尚”,众坐皆起。使司空李农旦夕问起居,太子、诸公五日一朝。国人化之,率多事佛,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面涕唾者。争造寺庙,削发出家。虎以其真伪杂糅,或避赋役为­奸­宄,乃下诏问中书曰:“佛,国家所奉,里闾小人无爵秩者,应事佛不?”著作郎王度等议曰:“王者祭祀,典礼具存。佛,外国之神,非天子诸华所应祠奉。汉氏初传其道,唯听西域人立寺都邑以奉之,汉人皆不得出家;魏世亦然。今宜禁公卿以下毋得诣寺烧香、礼拜;其赵人为沙门者,皆返初服。”虎诏曰:“朕生自边鄙,忝君诸夏,至于飨祀,应从本俗。其夷、赵百姓乐事佛者,特听之。”

[12]当初,后赵国主石勒因为天竺僧人佛图澄预先陈言事情的成败,多次得到验证,恭敬地侍奉他。石虎即位后,侍奉他更为恭谨,让他穿绫锦,乘雕辇。到朝会的日子,太子、各位公卿扶持上殿,掌管朝仪的人唱名说:“大和尚”,满座都起身。石虎让司空李农早晚问候佛图澄的起居,太子、公卿每五天朝见他一次。国内人受此影响,大多崇尚佛教,佛图澄所在之处,无人敢朝着那个方面吐口水。大家争着建造寺庙,削发出家。石虎因为拜佛出家的人真伪杂混,有的借此躲避赋税和徭役,­干­不法的勾当,于是下诏书问中书说:“佛教是国家所尊奉的,里闾平民百姓没有官爵的人,是否应当事佛?”著作郎王度等人评议说:“君王的祭祀,有典制礼仪可供遵循。佛是外国的神灵,不是天子和各华夏民族所应祠奉的。汉朝佛教开始传入,当时只是允许西域人在都邑建立寺庙来祠奉,汉人都不让出家,魏朝也是这样。现在应当禁止公卿以下的人等,不让他们到寺庙烧香、拜佛;凡赵国人当和尚的,都恢复原先的服饰。”石虎下诏说:“朕出生在边鄙之地,愧为华夏民族的君上,至于祭祀,应当遵从本来的习俗。凡夷族、赵国百姓乐意尊崇佛教的,特别听任其便。”

[13]赵章武王斌帅­精­骑二万并秦、雍二州兵以讨薄句大,平之。

[13]后赵章武王石斌率­精­锐骑兵二万人,连同秦州、雍州的士兵讨伐薄句大,平定了他们。

[14]成太子班之舅罗演,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谋杀成主期,立班子。事觉,期杀演、澹及班母罗氏。

[14]成汉太子李班的舅父罗演和汉王相、天水人上官澹图谋杀死成汉国主李期,立李班的儿子为王。事情败露,李期杀死罗演、上官澹及李班生母罗氏。

期自以得志,轻诸旧臣,信任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刑赏大政,皆决于数人,希复关公卿。褒无他才,尝劝成主雄立期为太子,故有宠。由是纪纲隳紊,雄业始衰。

李期自以为志得意满,轻视各位旧臣,听信重用尚书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中常侍许涪等人,刑罚赏赐之类的重大政事,都由这几个人决断,很少再向公卿咨询。田褒没有别的才能,曾经劝说成汉主李雄册立李期为太子,

所以得宠。由此朝廷的法度毁圮紊乱,李雄创下的基业开始衰败。

[15]冬,十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15]冬季,十月,乙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6]慕容仁遣王齐等南还。齐等自海道趣棘城,齐遇风不至。十二月,徐孟等至棘城,慕容始受朝命。

[16]慕容仁遣送王齐等人归返南方。王齐等人从海路开赴棘城,王齐乘坐的船遇上海风,未能到达。十二月,徐孟等人到达棘城,慕容开始接受朝廷的任命。

段氏、宇文氏各遣使诣慕容仁,馆于平郭城外。帐下督张英将百余骑间道潜行掩击之,斩宇文氏使十余人,生擒段氏使以归。

段氏、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拜见慕容仁,下榻于平郭城外。慕容的帐下督张英领着一百多骑兵由小道偷偷前往突然袭击他们,斩杀宇文氏的使节十多人,活捉段氏使者返回。

[17]是岁,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荀氏在禁中,尊重同于太后;诏赠豫章郡君。

[17]这年,明帝母亲建安君荀氏死。荀氏在宫禁中,受到的尊重如同太后;成帝下诏赐赠名号为豫章郡君。

[18]代王翳槐以贺兰蔼头不恭,将召而戮之,诸部皆叛。代王纥那自宇文部入,诸部复奉之。翳槐奔邺,赵人厚遇之。

[18]代王拓跋翳槐因为贺兰蔼头对己不恭,准备召他前来,加以杀害,各部落全都反叛。代王拓跋纥那由宇文部入境,各部落又重新尊奉他为王。拓跋

翳槐逃奔到邺,后赵人隆礼相待。

[19]初,张轨及二子、茂,虽保据河右,而军旅之事无岁无之。及张骏嗣位,境内渐平。骏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称之以为贤君。骏遣将杨宣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诸国焉耆、于阗之属,皆诣臧朝贡。骏于姑臧南作五殿,官属皆称臣。

[19]当初,张轨及两个儿子张、张茂虽然据守河右,但每年都有战事。至张骏继位,境内渐渐平定。张骏辛勤治理各种政事,总领文武官员,让他们各得其用,民富兵强,远近之人都称他为贤君。张骏派部将杨宣攻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各国如焉耆,于之类,都赴姑臧朝贡。张骏在姑臧城南建造五座宫殿,官属都自称为臣。

骏有兼秦、雍之志,遣参军麴护上疏,以为:“勒、雄既死,虎、期继逆,兆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慕恋之心,日远日忘。乞敕司空鉴、征西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齐举。”

张骏有兼并秦州、雍州的志向,派参军麴护向东晋上疏,认为:“石勒、李雄死后,石虎、李期继承叛逆,万民离开了君主,逐渐经过了一代人。先生老辈衰老死亡,后生小辈不知旧事,仰慕思恋之心,一天天疏远、一天天淡忘。乞请敕令司空郗鉴、征西将军庾亮等泛舟于长江、沔水,与我互相呼应,同时发动。”

二年(丙申、336)

二年(丙申,公元336年)

[1]春,正月,辛巳,彗星见于奎、娄。

[1]春季,正月,辛巳(十八日),奎宿、娄宿一带出现慧星。

[2]慕容将讨慕容仁,司马高诩曰:“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尝冻,自仁反以来,连年冻者三矣。且仁专备陆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袭之也。”从之。群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从陆道。曰:“吾计已决,敢沮者斩!”

[2]慕容准备讨伐慕容仁,司马高诩说:“慕容仁背叛和抛弃君主亲人,神灵和士民共同恨怒,此前海水从未冻冰,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连续结冻已经三年了。况且慕容仁专门防备陆路,上天大概是想让我们乘海结冰时去袭击他吧。”慕容听从了他的意见。众僚佐都说由冰上过海是危险的事,不如改走陆路。慕容说:“我计议已定,敢阻拦的人斩首!”

壬年,帅其弟军师将军评等自昌黎东,践冰而进,凡三百余里。至历林口,舍辎重,轻兵趣平郭。去城七里,候骑以告仁,仁狼狈出战。张英之俘二使也,仁恨不穷追;及至,仁以为复遣偏师轻出寇抄,不知自来,谓左右曰:“今兹当不使其匹马得返矣!”乙未,仁悉众陈于城之西北。慕容军帅所部降于,仁众沮动;从而纵击,大破之。仁走,其帐下皆叛,遂擒之。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然后赐仁死。丁衡、游毅、孙机等,皆仁所信用也,执而斩之;王冰自杀。慕容幼、慕容稚、佟寿、郭充、翟楷、庞鉴,皆东走,幼中道而还;兵追及楷、鉴,斩之;寿、充奔高丽。自余吏民为仁所诖误者,皆赦之。封高诩为汝阳侯。

壬年(十九日),慕容率领其弟、军师将军慕容评等从昌黎东行踏冰前进,共三百多里。到历林口,舍弃辎重,轻兵赶赴平郭。离城七里,侦察骑兵告知慕容仁,慕容仁勉强迎战。张英掳获段氏、宇文氏使者的时候,慕容仁怨恨自己没有穷追不舍;等到慕容前来时,慕容仁以为慕容又派遣一小部分军队轻装出发侵扰劫掠,不知道慕容亲自前来,对左右侍从说:“这回应当让他们连一匹马都回不去!”乙未(疑误),慕容仁倾其士众在城西北结阵,慕容军率其所部归降慕容,慕容仁的兵众气馁­骚­动,慕容乘机纵兵攻袭,重创敌军。慕容仁逃跑,其军中吏众全部反叛,于是被擒获,慕容先为他斩杀了军中反叛的人,然后赐慕容仁死。丁衡、游毅、孙机等人,都是慕容仁所信任重用的,被慕容执获斩首,王冰自杀。慕容幼、慕容稚、佟寿、郭充、翟楷、庞鉴等人都向东逃亡,慕容幼中途返回。慕容的军队追上翟楷、庞鉴,将其斩首。佟寿、郭充逃奔高丽。其余被慕容仁贻误连累的吏民,慕容都予以赦免。封高诩为汝阳侯。

[3]二月,尚书仆­射­王彬卒。

[3]二月,尚书仆­射­王彬去世。

[4]辛亥,帝临轩,遣使备六礼逆故当阳侯杜女陵阳为皇后,大赦;群臣毕贺。

[4]辛亥(十九日),成帝驾临殿前,派使者按六礼的仪式迎接原当阳侯杜之女杜陵阳为皇后,大赦天下,群臣都来致贺。

[5]夏,六月,段辽遣中军将军李咏袭慕容。咏趣武兴,都尉张萌击擒之。辽别遣段兰将步骑数万屯柳城西回水,宇文逸豆归攻安晋以为兰声援。帅步骑五万向柳城,兰不战而遁。引兵北趣安晋,逸豆归弃辎重走;遣司马封奕帅轻骑追击,大破之。谓诸将曰:“二虏耻无功,必将复至,宜于柳城左右设伏以待之。”乃遣封奕帅骑数千伏于马兜山。三月,段辽果将数千骑来寇抄。奕纵击,大破之,斩其将荣伯保。

[5]夏季,六月,段辽派将军李咏攻袭慕容。李咏赴武兴,被都尉张萌击败擒获。段辽另外派遣段兰率步、骑兵数万人驻屯在柳城以西的回水,宇文逸豆归进攻安晋,以此与段兰互为援助。慕容率步、骑兵五万人向柳城进发,段兰不战而逃。慕容领兵向北赶赴安晋,宇文逸豆归丢弃辎重逃跑。慕容派司马封奕率轻骑追袭,重创宇文逸豆归所部。慕容对众将领说:“这两个敌虏耻于战而无功,必定还会再来,应当在柳城附近设下埋伏等待他们。”于是派封奕率骑兵千人埋伏在马兜山。三月,段辽果然带领几千骑兵前来侵扰劫掠,封奕出动骑兵攻击,大败敌军,段辽部将荣伯保被杀。

[6]前廷尉孔坦卒。坦疾笃,庾冰省之,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将终,不问以济国安民之术,乃为儿女子相泣邪!”冰深谢之。

[6]前廷尉孔坦死。孔坦病重时,庾冰前往探视,为之流泪。孔坦慷慨地说:“大丈夫将死,不向他询问治国安民的办法,却像小儿女一样哭泣吗!”庾冰向他深深致歉。

[7]九月,慕容遣长史刘斌、兼郎中令辽东阳景送徐孟等还建康。

[7]九月,慕容派长史刘斌、兼郎中令辽东人阳景护送徐孟等人返回建康。

[8]冬,十月,广州刺史邓岳遣督护王随等击夜郎、兴古,皆克之。加岳督宁州。

[8]冬季,十月,广州刺史邓岳派督护王随等人进攻夜郎、兴古,都获胜。授予邓岳督察宁州。

[9]成主期以从子尚书仆­射­武陵公载有隽才,忌之,诬以谋反,杀之。

[9]成汉国主李期因侄子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才能俊逸出众,心中妒忌,便诬陷他谋反,将他杀害。

[10]十一月,诏建威将军司马勋将兵安集汉中;成汉王寿击败之。寿遂置汉

中守宰,戍南郑而还。

[10]十一月,朝廷诏令建威将军司马勋领兵安抚汉史,被成汉的汉王李寿击败。李寿随即设置汉中的守吏,在南郡安排好戍守力量,然后返回。

[11]索头郁鞠帅众三万降于赵,赵拜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散其部众于冀、青等六州。

[11]索头部郁鞠率士众三万人归降后赵,后赵拜授郁鞠等十三人为亲赵王,遣散其部众到冀州、青州等六州之中。

[12]赵王虎作太武殿于襄国,作东、西宫于邺,十二月,皆成。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纵六十五步,广七十五步,以文石。下穿伏室,置卫士五百人。以漆灌瓦,金,银楹,珠帘,玉壁,穷极工巧。殿上施白玉床、流苏帐,为金莲华以冠帐顶。又作九殿于显阳殿后,选士民之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者万余人。教宫人占星气、马步­射­。置女太史,杂伎工巧,皆与外同。以女骑千人为卤簿,皆著紫纶巾,熟锦,金银镂带,五文织成靴,执羽仪,鸣鼓吹,游宴以自随。于是赵大旱,金一斤直粟二斗,百姓嗷然;而虎用兵不息,百役并兴。使牙门张弥徙洛阳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于邺,载以四轮缠车,辙广四尺,深二尺。一钟没于河,募浮没三百人入河,系以竹,用牛百头,鹿栌引之,乃出,造万斛之舟以济之。既至邺,虎大悦,为之赦二岁刑,赉百官谷帛,赐民爵一级。又用尚方令解飞之言,于邺南投石于河,以作飞桥,功费数千万亿,桥竟不成,役夫饥甚,乃止。使令长帅民入山泽采橡及鱼以佐食,复为权豪所夺,民无所得。

[12]后赵王石虎在襄国建造太武殿,又在邺营建东、西二宫,十二月,全部峻工。太武殿台基高二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用有纹理的石块砌成。殿基下挖掘地下宫室,安置卫士五百人。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覆盖在帐顶。又在显阳殿后面建造九座宫殿,挑选士民的女儿安置在殿内,佩戴珠玉、身穿绫罗绸缎的有一万多人,教她们占星气,马上及马下的­射­术。又设置女太史,各种杂术、技巧,都与外边男子相同。石虎又让女骑兵一千人充当车驾的侍从,都戴着紫纶头巾,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手执羽仪,鸣奏军乐,跟随自己游巡宴饮。此时后赵发生严重旱灾,金子一斤只能买粟二斗,百姓嗷嗷待哺,但石虎却用兵不止,各种徭役繁重。石虎让牙门张弥把洛阳的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搬运到邺,用四轮缠辋车运载,车辙间距四尺,深二尺。运载中有一口钟沉于黄河,为此招募三百名谙熟水­性­的人潜入黄河,用竹质的大绳捆扎,然后用一百头牛牵引起重滑车,这才把钟拉出水面,又建造可以载重万斛的大船运送。东西运到邺,石虎大为喜悦,为此赦免两年的刑罚,赐给百官谷物丝帛,民众赐爵位一级。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飞的意见,在邺的南面将石块抛入黄河,用以建造凌空架设的高桥,工程耗费几千万亿,桥最终没有建成,从事劳役的人饥饿难忍,这才停工。又让官吏带领民众上山入水,采橡实、捕鱼作为辅助食物,但又被权豪抢夺,民众毫无所得。

[13]初,日南夷帅范稚,有奴曰范文,常随商贾往来中国;后至林邑,教林邑王范逸作城郭、宫室、器械,逸爱信之,使为将。文遂谮逸诸子,或徙或逃。是岁,逸卒,文诈迎逸子于他国,置毒于椰酒而杀之,文自立为王。于是出兵攻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国,皆灭之,有众四五万,遣使奉表入贡。

[13]当初,日南夷首领范稚,有个奴仆叫范文,经常跟随商贾来往中原,后来到了林邑,教林邑王范逸建造城郭、宫室、器械,范逸宠爱并信任他,任用他为将领。范文于是谮毁范逸的几个儿子,逼得他们有的迁徙,有的逃亡。这年,范逸死,范文诈称从别的国家迎接范逸的儿子们回来,在椰酒中下毒,把他们全都害死,范文自立为王。于是出兵进攻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国,将他们全数翦灭。范文拥有士众四五万,派遣使者奉上表到建康朝贡。

[14]赵左校令成公段作庭燎于杠末,高十余丈,上盘置燎,下盘置人,赵王虎试而悦之。

[14]后赵左校令成公段在杠竿末稍安装庭燎照明,高十多丈,上盘放置烛燎,下盘安置人,后赵王石虎试用后很喜欢。

三年(丁酉、337)

三年(丁酉,公元337年)

[1]春,正月,庚辰,赵太保夔安等文武五百余人入上尊号,庭燎油灌下盘,死者二十余人;赵王虎恶之,腰斩成公段。辛巳,虎依殷、周之制,称大赵天王。即位于南效,大赦。立其后郑氏为天王皇后,太子邃为天王皇太子,诸子为王者皆降为郡公,宗室为王者降为县侯。百官封署各有差。

[1]春季,正月,庚辰(疑误),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多人进上皇帝尊号,上盘庭燎用油浇到下盘,死亡二十多人。后赵王石虎为此厌恶,腰斩成公段。辛巳(疑误),石虎依照商、周的制度,称大赵天王。在南郊即位,实行大赦。册立王后郑氏为天王皇后,立太子石邃为天王皇太子,儿子中本来称王的都降为郡公,宗室子弟中称王的降为县侯。百官封爵各有差等。

[2]国子祭酒袁、太常冯怀,以江左安,请兴学校,帝从之。辛卯,立太学,征集生徒。而士大夫习尚老、庄,儒术终不振。,涣之曾孙也。

[2]国子祭酒袁、太常冯怀因为江东逐渐安宁,请求兴建学校,成帝听从。辛卯(初四),建立太学,征招学生门徒。但士大夫习惯于崇尚老子、庄子,儒学始终不景气。袁即袁涣曾孙。

[3]三月,慕容于乙连城东筑好城以逼乙连,留折冲将军兰勃守之。夏,四月,段辽以车数千两输乙连粟,兰勃击而取之。六月,辽又遣其从弟扬威将军屈云将­精­骑夜袭子遵于兴国城,遵击破之。

[3]三月,慕容在乙连成以东修筑好城,威逼乙连城,留下折冲将军兰勃驻守。夏季,四月,段辽使用数千辆车向乙连城运粮,遭兰勃袭击,粮食被夺。六月,段辽又派遣堂弟、扬威将军段屈云率领­精­锐骑兵乘夜间偷袭在兴国城的慕容之子慕容遵,被慕容遵击败。

初,北平阳裕事段疾陆眷及辽五世,皆见尊礼。辽数与相攻,裕谏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况慕容氏与我世婚,迭为甥舅,有才德,而我与之构怨;战无虚月,百姓凋弊,利不补害,臣恐社稷之忧将由此始。愿两追前失,通好如初,以安国息民。”辽不从,出裕为北平相。

当初,北平人阳裕侍奉由段疾陆眷至段辽共五代君主,都受到尊重和礼遇。段辽多次与慕容互相攻击,阳裕规谏说:“‘亲近仁厚,与邻友善,是国家之宝’。何况慕容氏与我们世代通婚,交相具有甥舅关系。慕容有才又有德,我们却与他结怨,战事每个月都有,百姓凋弊,所得的利益弥补不了遭到的伤害,我怕国家的忧虑将由此开始了。希望双方能追悔以往的过失,和好如初,以便使国家安定,百姓休养生息。”段辽不听,贬黜阳裕,出任北平相。

[4]赵太子邃素骁勇,赵王虎爱之。常谓群臣曰:“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故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杀阿铁理否?”既而邃骄­淫­残忍,好妆饰美姬,斩其首,洗血置盘上,与宾客传观之,又烹其­肉­共食之。河间公宣、乐安公韬皆有宠于虎,邃疾之如雠。虎荒耽酒­色­,喜怒无常。使邃省可尚书事,每有所关白,虎恚曰:“此小事,何足白也!”时或不闻,又恚曰:“何以不白!”诮责笞棰,月至再三。邃私谓中庶子李颜等曰:“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颜等伏不敢对。秋,七月,邃称疾不视事,潜帅宫臣文武五百余骑饮于李颜别舍,因谓颜等曰:“我欲至冀州,杀河间公,有不从者斩!”行数里,骑皆逃散。颜叩头固谏,邃亦昏醉而归。其母郑氏闻之。私遣中人诮让邃;邃怒,杀之。佛图澄谓虎曰:“陛下不宜数往东宫。”虎将视邃疾,思澄言而还;既而目大言曰:“我为天下主,父子不相信乎!”乃命所亲信女尚书往察之。邃呼前与语,因抽剑击之。虎怒,收李颜等诘问,颜具言其状,杀颜等三十余人。幽邃于东宫,既而赦之,引见太武东堂;邃朝而不谢,俄顷即出。虎使谓之曰:“太子应朝中宫,岂可遽去!”邃径出,不顾。虎大怒,废邃为庶人。其夜,杀邃及其妃张氏,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于一棺;诛其宫臣支党二百余人;废郑后为东海太妃。立其子宣为天王皇太子,宣母杜昭仪为天王皇后。

[4]后赵太子石邃素来骁勇,后赵王石虎宠爱他。石虎经常对大臣们说:“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所以朕得以有今天。而朕岂有杀石邃的道理呢!”后来,石邃骄­淫­残忍,喜欢将美丽的姬妾装饰打扮起来,然后斩下首级,洗去血污,盛放在盘子里,与宾客们互相传览,再烹煮姬妾身体上的­肉­共同品尝。河间公石宣、乐安公石韬都得到石虎的宠爱,石邃恨之如仇敌。石虎沉溺于酒­色­,喜怒无常。他让石邃省视决断尚书奏事,常常当石邃有事禀报时,石虎便不满地说:“这种小事,怎么值得禀报!”有时听不到石邃的禀报,又不满地说:“为什么不禀报!”于是对石邃谴责斥骂、鞭打杖击,一月之中多次发生。石邃私下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说:“天子的心志难以满足,我想­干­汉冒顿那样的事情,你们跟我­干­吗?”李颜等人伏地不敢回答。秋季,七月,石邃称病不理政事,秘密带领宫内大臣、文武官员五百多人骑马到李颜的别宅饮酒,乘机对李颜等人说:“我想到冀州杀死河间公石宣,有胆敢不跟从的斩首!”出行数里后,众人都逃散。李颜跪地叩头,极力谏止,石邃也就昏昏欲醉地返回。石邃的母亲郑氏听说此事,私下派遣身边的人责问石邃。石邃发怒,杀死来人。佛图澄对石虎说:“陛下不宜经常去东宫。”石虎本来准备探视石邃的病情,想到佛图澄的话,便返回宫中。接着瞪大眼睛高声说:“我是天下人的君主,父子都不能互相信任吗!”于是让自己所亲近信任的女尚书前往察看。石邃喊她近前谈话,乘势拔剑刺击。石虎发怒,拘捕李颜等人诘问,李颜原原本本述说了原委,石虎便杀死李颜等三十多人,把石邃幽禁在东宫,不久又赦免其罪,在太武东堂召见他。石邃朝见时不谢罪,顷刻便离去。石虎让人对他说:“太子应召朝见皇后,怎么可以急遽离开!”石邃头也不回,径直出宫。石虎勃然大怒,废黜石邃为庶人。当夜,杀死石邃和妃子张氏,连同男女共二十六人合葬在一口棺材内,并诛杀石邃宫臣中的门党二百多人,废黜郑皇后为东海太妃。石虎立儿子石宣为天王皇太子,石宣的母亲杜昭仪被封为天王皇后。

[5]安定侯子光,自称佛太子,云从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聚众数千人于杜南山,自称大黄帝,改元龙兴。石广讨斩之。

[5]安定人侯子光自称佛太子,说是从大秦国来,应当在小秦国称王,在杜南山中聚集了数千名士众,自称大黄帝,改年号龙兴。石广征讨并斩杀了他。

[6]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奕等劝慕容称燕王;从之。于是备置群司,以封奕为国相,韩寿为司马,裴开为奉常,阳骛为司隶,王为太仆,李洪为大理,杜群为纳言令,宋该、刘睦、石琮为常伯,皇甫真、阳协为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为记室监。洪,臻之孙;晃,之子也。冬,十月,丁卯,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为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为王后,世子俊为王太子,如魏武、晋文辅政故事。

[6]九月,镇军左长史封奕等劝慕容称燕王,慕容听从了。于是设置各个官署,让封奕出任国相,韩寿任司马,裴开任奉常,阳骛任司隶,王任太仆,李洪任大理,杜群任纳言令,宋亥、刘睦、石琮任常伯,皇甫真、阳协任冗骑常侍,宋晃、平熙、张泓为将军,封裕任记室监。李洪即李臻的孙子;宋晃即宋的儿子。冬季,十月,丁卯(十四日),慕容前即前燕王位,实行大赦。十一月,甲寅(疑误),追尊武宣公慕容为武宣王,夫人段氏称为武宣后。又立自己的夫人段氏为王后,册立世子慕容俊为王太子,效仿魏武帝、晋文帝辅佐朝政之例。

[7]段辽数侵赵边,燕王遣扬烈将军宋回称藩于赵,乞师以讨辽,自请尽帅国中之众以会之,并以其弟宁远将军汗为质。赵王虎大悦,厚加慰答,辞其质,遣还;密期以明年。

[7]段辽多次侵扰后赵边境,前燕王慕容派扬烈将军宋回向后赵称臣,乞请军队来讨伐段辽,自言将率领国内所有士众会同讨伐,并让自己的兄弟、宁远将军慕容汗到后赵当人质。后赵王石虎大为喜悦,盛情抚尉、酬答,谢绝慕容汗为人质,遣送他返回,与前燕王秘密约定明年会合。

[8]是岁,赵将李穆纳拓跋翳槐于大甯,其故部落多归之。代王纥那奔燕,国人复奉翳槐,城盛乐而居之。

[8]这年,后赵将领李穆安置拓跋翳槐回到大宁,拓跋翳槐原先领有的部落大多归从了他。代王拓跋纥那逃奔前燕国,国内人又尊奉拓跋翳槐为代王,在盛乐筑城居住。

[9]仇池氐王杨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称臣于赵。

[9]仇池氐王杨毅的同族之兄杨初,击杀杨毅,兼并杨毅部众,自立为仇池公,向后赵称臣。

资治通鉴第九十六卷晋纪十八 显宗成皇帝中之下咸康四年(戊戌、338)

晋纪十八 晋成帝咸康四年(戊戌,公元338年)

[1]春,正月,燕王遣都尉赵如赵,听师期。赵王虎将击段辽,募骁勇者三万人,悉拜龙腾中郎。会辽遣段屈云袭赵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虎乃以桃豹为横海将军,王华为渡辽将军,帅舟师十万出漂渝津;支雄为龙骧大将军,姚弋仲为冠军将军,帅步骑七万为前锋以伐辽。

[1]春季,正月,前燕王慕容派都尉赵前往后赵国,打听军队出征的日期。后赵王石虎准备攻击段辽,招募骁勇善战的士兵三万人,全部拜授为龙腾中郎。适逢段辽派段屈云进攻赵的幽州,幽州刺史李孟后退保守易京。石虎便任命桃豹为横海将军,王华为渡辽将军,率领十万水军由漂渝津出发;又任支雄为龙骧大将军,姚弋仲为冠军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七万人为前锋,前往讨伐段辽。

三月,赵还至棘城。燕王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诸城。段辽将追之,慕容翰曰:“今赵兵在南,当并力御之;而更与燕斗。燕王自将而来,其士卒­精­锐,若万一失利,将何以御南敌乎!”段兰怒曰:“吾前为卿所误,以成今日之患;吾不复堕卿计中矣!”乃悉将见众追之。设伏以待之,大破兰兵,斩首数千级,掠五千户及畜产万计以归。

三月,赵回到棘城。前燕王慕容领兵攻掠令支以北的许多城镇。段辽准备追袭他,慕容翰说:“如今赵的军队在南边,应当集中力量抵御,却又要和燕王相斗!燕王亲自为帅前来,士卒­精­锐,假如万一失利,又怎么能抵御南边的强敌呢!”段兰发怒说:“我前次被你所误,以至于成为今日的祸患,我不再上你的当了!”于是率领手下现有的全部士众追击。慕容设下埋伏等候他,大败段兰的军队,斩首数千级,掳掠民众五千户、畜产数以万计返回。

赵王虎进屯金台。支雄长驱入蓟,段辽所署渔阳、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余城。北平相阳裕帅其民数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诸将恐其为后患,欲攻之。虎曰:“裕儒生,矜惜名节,耻于迎降耳,无能为也。”遂过之,至徐无。段辽以其弟兰既败,不敢复战,帅妻子、宗族、豪大千余家,弃令支,奔密云山。将行,执慕容翰手泣曰:“不用卿言,自取败亡;我固甘心,令卿失所,深以为愧。”翰北奔宇文氏。

后赵王石虎进军驻屯于金台。支雄长驱直入,到达蓟,段辽所任命的渔阳、上谷、代郡地方长官全都归降,攻取四十多个城镇。北平相阳裕率领民众数千家登上燕山自相拒守,众将领惟恐他成为后患,想要攻击他。石虎说:“阳裕是儒生,珍惜自己的名声气节,这样做不过是耻于投降,不会有什么作为。”于是经过燕山,到达徐无。段辽因为兄弟段兰已经战败,不敢再迎战,带领妻子、宗族和当地豪强一千多家,放弃令支,逃奔密云山。临行时拉着慕容翰的手哭泣着说:“没采纳您的建议,自取败亡。我固然是咎由自取,让您丧失安身之处,我为此深感惭愧。”慕容翰向北投奔宇文氏。

辽左右长史刘群、卢谌、崔悦等封府库请降。虎遣将军郭太、麻秋帅轻骑二万追辽,至密云山,获其母妻,斩首三千级。辽单骑走险,遣其子乞特真奉表及献名马于赵,虎受之。

段辽的左右长史刘群、卢谌、崔悦等人封存府库向石虎请降。石虎派将军郭太、麻秋率领二万轻骑兵追袭段辽,在密云山抓获段辽的母亲、妻子,斩首三千级。段辽单骑逃往险要之地,派儿子段乞特真向后赵国奉呈上表,并献上名马,石虎接受了。

虎入令支宫,论功封赏各有差。徙段国民二万余户于司、雍、兖、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皆擢叙之。阳裕诣军门降。虎让之曰:“卿昔为奴虏走,今为士人来,岂识知天命,将逃匿无地邪?”对曰:“臣昔事王公,不能匡济;逃于段氏,复不能全。今陛下天网高张,笼络四海,幽、冀豪杰昔不风从,如臣比肩,无所独愧。生死之命,惟陛下制之!”虎悦,即拜北平太守。

石虎进入令支宫室,对将士们论功封赏各有差等。把段国的二万多户民众迁徙到司州、雍州、兖州、豫州。士大夫中有才能、德行的,都予以提拔。阳裕到军门前请求归降,石虎责问他说:“你过去身为奴虏逃走,今天身为士人前来,难道是知晓了天命,想逃匿而无地藏身吗?”阳裕回答说:“我当初侍奉王浚,不能有所匡助,投奔段氏,又不能保全。如今陛下天网高张,控制四海,幽州、冀州的豪杰无不望风归从,像我这样的人比肩接踵,因此我并不特别惭愧。我的生死,惟听陛下裁决!”石虎喜悦,当即拜授阳裕为北平太守。

[2]夏,四月,癸丑。以慕容为征北大将军、幽州牧,领平州刺史。

[2]夏季,四月,癸丑(初三)晋朝廷任命慕容为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兼领平州刺史。

[3]成主期骄虐日甚,多所诛杀,而籍没其资财、­妇­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汉王寿素贵重,有威名,期及建宁王越等皆忌之。寿惧不免,每当入朝,常诈为边书,辞以警急。

[3]成汉国主李期日益骄纵暴虐,多所诛杀,收被杀者的资财和妻女入宫,因此大臣们大多惶恐不安。汉王李寿素来职高位重,享有盛名,李期和建宁王李越等都忌惮他。李寿害怕自己不能免祸,每逢入宫朝见,常伪作边境告急文书,以警讯紧急为由推辞不来。

初,巴西处士龚壮,父、叔皆为李特所杀。壮欲报仇,积年不除丧。寿数以礼辟之,壮不应;而往见寿,寿密问壮以自安之策。壮曰:“巴、蜀之民本皆晋臣,节下若能发兵西取成都,称藩于晋,谁不争为节下奋臂前驱者!如此则福流子孙,名垂不朽,岂徒脱今日之祸而已!”寿然之。­阴­与长史略阳罗恒、巴西解思明谋攻成都。

当初,巴西处士龚壮的父亲、叔父都被李特所杀,龚壮意欲报仇,多年不除丧服。李寿多次按照礼仪征召他为官,龚壮不应召。此时龚壮前往拜见李寿,李寿悄悄地向龚壮询问自我保全的方法。龚壮说:“巴蜀的民众本来都是晋王室的臣民,您如果能够发兵西取成都,向晋朝称臣,谁不争着做您奋臂而起的前驱呢!这样福泽便可延续到子孙,名垂不朽,哪里只是摆脱今日的祸患而已呢!”李寿颇以为然,与长史、略阳人罗恒,巴西人解思明秘密商议进攻成都。

期颇闻之,数遣许涪至寿所,伺其动静;又鸩杀寿养弟安北将军攸。寿乃诈为妹夫任调书,云期当取寿;其众信之,遂帅步骑万余人自涪袭成都,许赏以城中财物;以其将李奕为前锋。期不意其至,初不设备。寿世子势为翊军校尉,开门纳之,遂克成都,屯兵宫门。期遣侍中劳寿。寿奏建宁王越、景骞、田褒、姚华、许涪及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等怀­奸­乱政,皆收杀之。纵兵大掠,数日乃定。寿矫以太后任氏令废期为邛都县公,幽之别宫。追谥戾太子曰哀皇帝。

李期对此颇有耳闻,多次派许涪到李寿住地观察动静,又毒死李寿的养弟、安北将军李攸。李寿于是伪造妹夫任调来信。说李期将要攻取李寿,李寿的部众信以为真。李寿于是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由涪地出发,偷袭成都,并许愿用城中财物作为对部众的奖赏。让部将李奕充任前锋。李期没料想李寿突然到达,完全没有防备。李寿的世子李势任翊军校尉,打开城门迎接李寿,于是攻克成都,屯兵于宫室门前。李期派侍中犒劳李寿。李寿奏称建宁王李越、景骞、田褒、姚华、许涪以及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等人心怀不轨,扰乱朝政,将他们全部拘捕处决。然后放纵士兵大肆劫掠,数日后才平定。李寿又矫称奉太后任氏令,废黜李期为邛都县公,幽禁在别宫中,追谥戾太子为哀皇帝。

罗恒、解思明、李奕等劝寿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称藩于晋,送邛都公于建康;任调及司马蔡兴、侍中李艳等劝寿自称帝。寿命筮之,占者曰:“可数年天子。”调喜曰:“一日尚足,况数年乎!”思明曰:“数年天子,孰与百世诸侯?”寿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遂即皇帝位。改国号曰汉,大赦,改元汉兴。以安车束帛征龚壮为太师;壮誓不仕,寿所赠遗,一无所受。

罗恒、解思明、李奕等劝李寿自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向晋王室称藩,把邛都公李期送到建康,而任调和司马蔡兴、侍中李艳等劝李寿自己称帝。李寿令人为此占筮,占者说:“可以当几年天子。”任调高兴地说:“能当一天便可满足,何况几年呢!”解思明说:“几年天子,怎么比得上百世诸侯?”李寿说:“早上听到道义,晚上死了也行。”于是即帝位,改国号为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汉兴。李寿用安车、束帛征召龚壮任太师,龚壮誓死不肯出仕,对李寿所馈赠的礼物,一概不接受。

寿改立宗庙,追尊父骧曰献皇帝。母昝氏曰皇太后,立妃阎氏为皇后,世子势为皇太子。更以旧庙为大成庙,凡诸制度,多所更易。以董皎为相国,罗

恒为尚书令,解思明为广汉太守,任调为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李奕为西夷校尉,从子权为宁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僚佐代之;成氏旧臣、近亲及六郡士人,皆见疏斥。

李寿改立宗庙,追尊父亲李骧为献皇帝,母亲昝氏为皇太后。立妃子阎氏为皇后,世子李势为皇太子。又改旧宗庙为大成庙,各种制度,多有更改。任命董皎为相国。罗恒为尚书令,解思明为广汉太守,任调为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李奕为西夷校尉,侄子李权为宁州刺史。凡是公卿大臣、州郡长官,都由自己的僚佐接替,成汉的旧臣、近亲以及六郡士人,都遭疏远和贬黜。

邛都公期叹曰:“天下主乃为小县公,不如死!”五月,缢而卒。寿谥曰幽公,葬以王礼。

邛都公李期叹息说:“天下的人主却成为小小的县公,不如死去!”五月,自缢而死。李寿追赠他谥号为幽公,按诸侯王的礼节入葬。

[4]赵王虎以燕王不会赵兵攻段辽而自专其利,欲伐之。太史令赵揽谏曰:“岁星守燕分,师必无功。”虎怒,鞭之。

[4]后赵王石虎因为前燕王慕容没有会合后赵的军队攻击段辽,却独自占有掳获的民众和畜产,因而打算讨伐他。太史令赵揽劝谏说:“岁星正当燕国的分野,出师必然无功。”石虎发怒,鞭击他。

闻之,严兵设备;罢六卿、纳言、常伯、冗骑常侍官。赵戎卒数十万,燕人震恐。谓内史高诩曰:“将若之何?”对曰:“赵兵虽强,然不足忧,但坚守以拒之,无能为也。”

慕容听说此事,调集军队严加设防。废除了六卿、纳言、常伯、冗骑常侍官职。后赵的军队有数十万人,前燕国民众大为恐慌。慕容对内史高诩说:“我们将怎么办?”高诩回答说:“赵军虽然强大,但不值得忧虑,只要坚固防守来抵御,他们便无所作为。”

虎遣使四出,招诱民夷,燕成周内史崔焘、居就令游泓、武原令常霸、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宋晃等皆应之,凡得三十六城。泓,邃之兄子也。冀阳流寓之士共杀太守宋烛以降于赵。烛,晃之从兄也。营丘内史鲜于屈亦遣使降赵;武宁令广平孙兴晓谕吏民共收屈,数其罪而杀之,闭城拒守。朝鲜令昌黎孙泳帅众拒赵。大姓王清等密谋应赵,泳收斩之;同谋数百人惶怖请罪,泳皆释之,与同拒守。乐浪太守鞠彭以境内皆叛,选乡里壮士二百余人共还棘城。

石虎派遣使者四处出动,招纳、诱降各族民众,前燕国的成周内史崔焘,居就县令游弘、武原县令常霸、东夷校尉封抽、护军宋晃等都应从他,共获得三十六城。游弘即游邃兄长之子。冀阳的侨居士人共同杀死太守宋烛,投降后赵。宋烛即宋晃的堂兄。营丘内史鲜于屈也派使者投降后赵,武宁县令、广平人孙兴晓谕官吏和民众,共同执获鲜于屈,历数他的罪状后处死,然后关上城门防守御敌。朝鲜令、昌黎人孙泳率士众抵抗后赵军,豪强王清等人密谋应从后赵,被孙泳拘捕斩首。同谋的几百人惊惶恐惧,向孙泳请罪,孙泳都不予追究,和他们一块儿防守御敌。乐浪太守鞠彭因境内士民大多背叛投降,选择同乡勇士二百多人共同回返棘城。

戊子,赵兵进逼棘城。燕王欲出亡,帐下将慕舆根谏曰:“赵强我弱,大王一举足则赵之气势遂成,使赵人收略国民,兵强谷足,不可复敌。窃意赵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计中乎!今固守坚城,其势百倍,纵其急攻,犹足枝持,观形察变,间出求利;如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乃止,然犹惧形于­色­。玄菟太守河间刘佩曰:“今强寇在外,众心惧,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此际无所推委,当自强以厉将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请出击之,纵无大捷,足以安众。”乃将敢死数百骑出冲赵兵,所向披靡,斩获而还,于是士气自倍。问计于封奕,对曰:“石虎凶虐已甚,民神共疾,祸败之至,其何日之有!今空国远来,攻守势异,戎马虽强,无能为患;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意乃安。或说降,曰:“孤方取天下,何谓降也!”

戊子(初九),后赵军进逼棘城。前燕王慕容打算离城逃亡,军中将领慕舆根劝谏说:“现在正当敌强我弱,大王一抬脚那么赵军的气势便养成了。如果让赵人拥有并安定了国民,兵强粮足,就无法再与之抗衡了。我私下认为赵人正希望大王这么做,为何中他们的计呢!如今牢牢守住坚固的城堡,气势便增强百倍,纵然赵军猛烈进攻,也还足以支持。再观察形势的变化,伺机出击求取利益。如果事情难以成功,也还可以逃走,为何要望风而逃自己造就必定亡国的局势呢!”慕容这才中止逃亡的计划,但犹豫、恐惧仍然形于颜­色­。玄菟太守、河间人刘佩说:“现在强寇在外,人心恐惧难安,事情的安危,都系于您一人之身。大王在此时无可推委,应当自我勉励以鼓舞将士,不应当显示出怯弱。现在事情很危急了,我请求出击敌军,即使不能大胜,也足以安定人心。”于是带领几百名不怕死的骑兵出城冲击后赵军,所向披靡,各有斩获,然后返回,前燕军士气因此大盛。慕容向封奕询问对策,封奕回答说:“石虎的凶残暴虐早已过头,人神共愤,灾祸、败亡的降临,指日可待!现在倾国远来,但进攻和防守的情势并不一样,攻难守易,敌军兵马虽强,但并不能成为祸患。他们在此滞留多日后,矛盾和隔阂就自然产生,我们只需坚守等待而已。”慕容这才心安。有人劝说慕容投降,慕容说:“孤正要夺取天下,说什么投降!”

赵兵四面蚁附缘城,慕舆根等昼夜力战;凡十余日,赵兵不能克,壬辰,引退。遣其子恪帅二千骑追击之,赵兵大败,斩获三万余级。赵诸军皆弃甲逃溃,惟游击将军石闵一军独全。闵父瞻,内黄人,本姓冉,赵主勒破陈午,获之,命虎养以为子。闵骁勇善战,多策略,虎爱之,比于诸孙。

后赵军从四面如同蚂蚁一样攀登城墙,慕舆根等昼夜力战十几天,后赵军不能取胜。任辰(十三日),后赵军退却。慕容派儿子慕容恪率领二千骑兵追袭,后赵军大败,斩获首级三万多。后赵各路军队都弃甲溃逃,只有游击将军石闵带领的一支军队未遭创伤。石闵的父亲名瞻,是内黄人,本来姓冉。当年后赵国主石勒攻破陈午,掳获石闵,令石虎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收养。石闵骁勇善战,多计谋,石虎宠爱他,如同对自己的孙子们一样。

虎还邺,以刘群为中书令,卢谌为中书侍郎。蒲洪以功拜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封西平郡公。石闵言于虎曰:“蒲洪雄俊,得将士死力,诸子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强兵五万,屯据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虎曰:“吾方倚其父子以取吴、蜀,奈何杀之!”待之愈厚。

石虎回到邺,任命刘群为中书令、卢谌为中书侍郎。蒲洪因功拜授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封为西平郡公。石闵对石虎说:“蒲洪雄武隽迈,得到将士的拼死效力,儿子们又都有非凡的才能,而且拥有强兵五万人,驻屯在都城近处,应当秘密地除掉他们,以安定国家。”石虎说:“我正倚仗他们父子攻取东吴和巴蜀,为何要杀死他们!”给他的待遇愈加优厚。

燕王分兵讨诸叛城,皆下之。拓境至凡城,崔焘、常霸奔邺,封抽、宋晃、游泓奔高句丽。赏鞠彭、慕舆根等而治诸叛者,诛灭其众;功曹刘翔为之申理,多所全活。

前燕王慕容分别派军征讨各个背叛的城镇,都获得了胜利,把疆域拓展至凡城。崔焘、常霸逃奔邺,封抽、宋晃、游泓逃奔高句丽。慕容奖赏鞠彭、慕舆根等人,对背叛者则依法治罪,诛灭了许多人。由于功曹刘翔从中为他们申辩请求,许多人得以保全­性­命。

赵之攻棘城也,燕右司马李洪之弟普以为棘城必败,劝洪出避祸。洪曰:“天道幽远,人事难知,且当委任,勿轻动取悔!”普固请不已。洪曰:“卿意见明审者,当自行之。吾受慕容氏大恩,义无去就,当效死于此耳。”与普流涕而诀。普遂降赵,从赵军南归,死于丧乱。洪由是以忠笃著名。

后赵进攻棘城时,前燕国右司马李洪的兄弟李普认为棘城必定失败,劝李洪出逃避祸。李洪说:“天道幽冥遥远,人事难以预知。况且身负委派的责任,不要轻举妄动,自找悔恨!”但李普却坚持请求,不肯罢休。李洪说:“你认为自己的看法正确、­精­明,就应当自己去做。我蒙受慕容氏的大恩,按道义无从取舍,应当在这里以死效忠。”便与李普洒泪诀别。李普随即投降后赵,随从后赵军队南归,后死于丧乱之中。李洪因此以忠诚笃信著名于世。

赵王虎遣渡辽将军曹伏将青州之众戍海岛,运谷三百万斛以给之;又以船三百艘运谷三十万斛诣高句丽,使典农中郎将王典帅众万余屯田海滨,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以谋击燕。

后赵王石虎派渡辽将军曹伏带领青州的士众戍守海岛,运送谷物三百万斛供给食用,又用三百艘船运送三十万斛谷物到高句丽,让典农中郎将王典率领一万多部众在海滨垦荒屯田,又下令让青州建造战船一千艘,以备进攻前燕国。

[5]赵太子宣帅步骑二万击朔方鲜卑斛摩头,破之,斩首四万余级。

[5]后赵太子石宣率领步、骑兵二万人攻击朔方的鲜卑部斛摩头,打败了他,斩首四万多级。

[6]冀州八郡大蝗,赵司隶请坐守宰。赵王虎曰:“此朕失政所致,而欲委咎守宰,岂罪己之意邪!司隶不进谠言,佐朕不逮,而欲妄陷无辜,可白衣领职!”

[6]冀州八郡发生严重蝗灾,后赵司隶请求将州郡长官治罪。后赵王石虎说:“这是朕朝政有过失所致,却想归罪地方长官,这哪里符合自己知罪的心意呢!司隶不进陈正直的言论,以便辅助我纠正过失,却想随意陷害无辜之人,应当革除爵位品秩,让他以庶民的身份执行司隶的职务。”

虎使襄城公涉归、上庸公日归帅众戍长安。二归告镇西将军石广私树恩泽,潜谋不轨;虎追广至邺,杀之。

石虎让襄城公石涉归、上庸公石日归率领士众戍守长安。二人告发镇西将军石广私自树立恩泽,秘密图谋不轨,石虎把石广召回邺城,杀死石广。

[7]乙未,以司徒导为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郗鉴为太尉,庾亮为司空。六月,以导为丞相,罢司徒官以并丞相府。

[7]乙未(十六日),东晋朝廷任命司徒王导为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任郗鉴为太尉,庚亮为司空。六月,任王导为丞相,取消司徒的官职,并入丞相府。

导­性­宽厚,委任诸将赵胤、贾宁等,多不奉法,大臣患之。庾亮与郗鉴笺 曰:“主上自八九岁以及成|人,入则在宫人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受音句,顾问未尝遇君子。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犹知不可,况欲愚其主哉!人主春秋既盛,宜复子明辟。不稽首归政,甫居师傅之尊,多养无赖之士;公与下官并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扫,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欲共起兵废导,鉴不听。南蛮校尉陶称,侃之子也,以亮谋语导。或劝导密为之备,导曰:“吾与元规休戚是同,悠悠之谈,宜绝智者之口。则如君言,元规若来,吾便角巾还第,复何惧哉!”又与称书,以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征西参军孙盛密谏亮曰:“王公常有世外之怀,岂肯为凡人事邪!此必佞邪之徒欲间内外耳。”亮乃止。盛,楚之孙也。是时亮虽居外镇,而遥执朝廷之权,既据上流,拥强兵,趣势者多归之。导内不能平,常遇西风尘起,举扇自蔽,徐曰:“元规尘污人!”

王导­性­情宽容仁厚,所委任的许多将领,如赵胤、贾宁等,大多不守法令,大臣们为此忧虑。庾亮给郗鉴写信说:“皇上从八九岁以至长大成|人,入内则由宫女守护,外出则只有武官、小人们侍从,读书无从学音句,顾视询问则未曾遇见君子。秦始皇想使百姓愚昧,天下人尚且知道不对,更何况有人想使君主愚昧呢!君主既然正当茂盛的年华,应当还政于贤明的主上。王导不恭敬地归还政权,却开始自居太师太傅的尊位,豢养许多没有才能的士人,您和我都身负先帝托付佐政的重任,这样的大­奸­之人不清除,又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呢!”因而想一起发兵废黜王导,但郗鉴不同意。南蛮校尉陶称是陶侃的儿子,把庾亮的谋议告知王导,有人劝王导秘密地加以防备,王导说:“我和庾亮休戚与共,像这种庸俗的传说,不应当由智慧之人的口中传播。即使如同你所说,庾亮假使到这儿来,我就头带方巾,归隐还乡,又有什么可惧怕的!”王导又给陶称写信,认为:“庾公是皇上的大舅,你应当好好侍奉他。”征西参军孙盛悄悄地劝谏庾亮说:“王公经常有辞绝政事、优游于尘世之外的愿望,怎么会­干­俗人所­干­的事情呢!这一定是­奸­佞邪恶之徒想离间内廷与百官的关系而已。”庾亮这才作罢。孙盛即孙楚的孙子。此时庾亮虽然驻守于外镇,却遥遥控制朝廷大权,权势显赫,又拥有强大的军队,趋炎附势的人大多归附于门下。王导心中不平,每当遇到西风扬起尘埃,便举起扇子遮蔽自己,缓缓地说:“庾亮的尘土沾污人!”

导以江夏李充为丞相掾。充以时俗崇尚浮虚,乃著《学箴》。以为老子云,“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岂仁义之道绝,然后孝慈乃生哉?盖患乎情仁义者寡而利仁义者众,将寄责于圣人而遣累乎陈迹也。凡人见形者众,及道者鲜,逐迹逾笃,离本逾远。故作《学箴》以祛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废;及损所隆,乃崇所替。非仁无以长物,非义无以齐耻,仁义固不可远,去其害仁义者而已。”

王导让江夏人李充任丞相佐吏。李充因为当时风俗崇尚浮华空虚,于是撰著《学箴》。他认为老子所说的“弃绝仁义,百姓返归孝敬慈爱”,哪里是指崇尚仁义的的道路被断绝,然后才能产生孝敬慈爱呢?大概是忧虑真心崇尚仁义的少,假借仁义谋私利的多,因而想将责任归罪于圣人的提倡,把问题归咎以往的事情。平庸之人只看到外表的多,真正达到大道的少,追求圣人的业迹越是虔诚,离开圣人的本质也就越远,所以他作《学箴》,用以祛除流弊。文中说:“声名所彰显,道德之所以废毁,只有减损显赫的虚名,才能提高被弃废的道德。没有仁无法使万物生长,没有义无法统一羞耻观念,仁义原本不可以丢弃,只是要除去违害仁义的东西而已。”

[8]汉李奕从兄广汉太守乾告大臣谋废立。秋,七月,汉主寿使其子广与大臣盟于前殿,徙乾为汉嘉太守;以李闳为荆州刺史,镇巴郡。闳,恭之子也。

[8]成汉国李奕的堂兄、广汉太守李乾告发大臣图谋废黜旧君,更立新主。秋季,七月,成汉国主李寿让儿子李广和大臣们在前殿盟誓,改任李乾为汉嘉太守,让李闳出任荆州刺史,镇守巴郡。李闳即李恭的儿子。

八月,蜀中久雨,百姓饥疫。寿命群臣极言得失。龚壮上封事称:“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众,举国称藩,天应人悦,大功克集;而论者未谕,权宜称制。今­淫­雨百日,饥疫并臻,天其或者将以监示陛下故也。愚谓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爱高爵重位以报大功;虽降阶一等,而子孙无穷,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论者或言二州附晋则荣,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孙述在蜀,羁客用事,刘备在蜀,楚士多贵。及吴、邓西伐,举国屠灭,宁分客主!论者不达安固之基,苟惜名位,以为刘氏守令方仁州郡;曾不知彼乃国亡主易,岂同今日义举,主荣臣显哉!论者又谓臣当为法正。臣蒙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于荣禄,无问汉、晋,臣皆不处,复何为效法正乎!”寿省书内惭,秘而不宣。

八月,蜀地­阴­雨连绵,百姓饥荒,疫病流行。李寿下令让群臣尽情陈述朝政的得失。龚壮呈上的密封章奏说:“陛下当初起兵时,上指星辰,明白地求告天地,歃血与士众盟誓,将举国向晋室称臣,上天感应,人民喜悦,这才大功告成。但议论者不明其理,以至陛下随从事势即位称制。现在­淫­雨连绵百日,饥荒和疫病同时降临,这大概是上天想以此向陛下示戒的缘故。我认为应当遵守原先的盟誓,推重和尊奉在建康的晋王室,他们必定不会吝惜高厚的爵位、重要的职务来报答您的大功。虽然地位降低一等,但子子孙孙可以永久地保住福祚,不也很好吗!论议者中有人说梁州、益州归附晋室可以得到荣宠,其余六郡在人事安排上多有不便。当初公孙述在蜀地,以羁留客居的身份任职;刘备在蜀地,楚国的士人大多显贵。等到吴汉、邓艾向西征伐,蜀汉全国被屠灭,又怎能分别出客与主?论议者不明白安定稳固的根本,吝惜已有的名位,认为刘备的守令均任职于州郡,竟然不知道他们是国家灭亡,君主改易,哪里比得上今天的义举,能使君主荣耀,臣下显赫呢!论议者又认为我应当效法法正。我蒙受陛下的大恩,听任、放纵我安居世外,至于荣耀俸禄,无论是在汉还是在晋,我都不想得到,又为什么要效法法正呢?”李寿看完奏章后内心惭愧,秘密扣下不予宣示。

[9]九月,汉仆­射­任颜谋反,诛。颜,任太后之弟也。汉主寿因尽诛成主雄诸子。

[9]九月,成汉仆­射­任颜谋反,被杀。任颜即任太后的兄弟。成汉国主李寿因此全数诛杀成汉旧主李雄的所有子嗣。

[10]冬,十月,光禄勋颜含以老逊位。论者以“王导帝之师傅,名位隆重,百僚宜为降礼;”太常冯怀以问含。含曰:“王公虽贵重,理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岂有邪德乎!”郭璞尝遇含,欲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致仕二十余年,年九十三而卒。

[10]冬季,十月,光禄勋颜含因年老退位。朝廷论议者认为,“王导是皇帝的师傅,名位高重,百官应当对他行拜礼。”太常冯怀就此询问颜含。颜含说:“王公的名位虽然贵重,但按理不应当特别示敬。行拜礼的说法,或许是你们的事。鄙人已老了,不识时务。”不久,颜含告诉别人说:“我听说攻伐他国不要询问仁人,方才冯怀拿谄佞之事来问我,我怎能有­奸­邪的德行呢!”郭璞曾经遇见颜含,想为他占筮。颜含说:“寿命在天,职位在人。自我修炼而上天不助,这是命;谨守道德而他人不知,这是­性­。人自有­性­命,不需有劳占筮卜龟。”颜含辞职二十多年,至九十三岁时去世。

[11]代王翳槐之弟什翼犍质于赵,翳槐疾病,命诸大人立之。翳槐卒,诸大人梁盖等以新有大故,什翼犍在远,来未可必;比其至,恐有变乱,谋更立君。而翳槐次弟屈,刚猛多诈,不如屈弟孤仁厚,乃相与杀屈而立孤。孤不可,自诣邺迎什翼犍,请身留为质;赵王虎义而俱遣之。十一月,什翼犍即代王位于繁北,改元曰建国;分国之半以与孤。

[11]代王拓跋翳槐的兄弟拓跋什翼犍到后赵做人质,拓跋翳槐病重,命令诸大人立拓跋什翼犍为王。拓跋翳槐死后,诸大人梁盖等人认为国家新有重大丧事,拓跋什翼犍离得远,来不来不可确定,等到他归来,恐怕会有变乱,因此谋议重新立君。而拓跋翳槐的二弟拓跋屈,刚猛多诈,不如拓跋屈的弟弟拓跋孤仁厚,于是共同杀死拓跋屈,立拓跋孤为君。拓跋孤不同意,自己到邺去迎接拓跋什翼犍,请求自己留在后赵为人质。后赵王石虎认为他有道义,把他和拓跋翼犍一同遣返。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以北即代王位,改年号为建国。又分出国土的一半给拓跋孤。

初,代王猗卢既卒,国多内难,部落离散,拓跋氏衰。及什翼犍立,雄勇有智略,能修祖业,国人附之;始置百官,分掌众务。以代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始制反逆、杀人、­奸­盗之法,号令明白,政事清简,无系讯连逮之烦,百姓安之。于是东自秽貊,西及破落那,南距­阴­山,北尽沙漠,率皆归服,有众数十万人。

当初,代王拓跋猗卢死后,国家内乱频仍,部落离散,拓跋氏逐渐衰微。等到拓跋什翼犍即位,雄健勇悍而有智谋,能够发展祖先遗业,国人都归附他。此时开始设置百官,分别掌管政务,任命代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开始制定惩治反逆、杀人、­奸­盗的法律,法令明了,政事清简,没有囚禁株连的烦扰,百姓安居乐业。于是东边起自貊,西边远及破落那,南方到达­阴­山,北方直至沙漠,众人全都归服,拥有士众数十万人。

[12]十二月,段辽自密云山遣使求迎于赵;既而中悔,复遣使求迎于燕。

[12]十二月,段辽从密云山派使者向赵请求允许自己归降;不久又后悔,重新派使者到前燕请求允许自己投降。

赵王虎遣征东将军麻秋帅众三万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敌,不可轻也!”以尚书左丞阳裕,辽之故臣,使为秋司马。

后赵王石虎派征东将军麻秋率领三万士众迎接段辽投降,敕令麻秋说:“受降如同迎敌,不能轻视!”因为尚书左丞阳裕是段辽的旧臣,便让他担任麻秋的司马。

燕王自帅诸将迎辽,辽密与燕谋覆赵军。遣慕容恪伏­精­骑七千于密云山,大败麻秋于三藏口,死者什六七。秋步走得免,阳裕为燕所执。

前燕王慕容亲自率领各将领迎接段辽,段辽秘密和前燕国谋议颠覆后赵军。慕容派慕容恪在密云山埋伏七千­精­锐骑兵,在三藏口大败麻秋的军队,死亡人数达十分之六七。麻秋徒步逃脱,阳裕被前燕人擒获。

赵将军范阳鲜于亮失马,步缘山不能进,因止,端坐;燕兵环之,叱令起。亮曰:“身是贵人,义不为小人所屈;汝曹能杀亟杀,不能则去!”亮仪观丰伟,声气雄厉,燕兵惮之,不敢杀,以白。以马迎之。与语,大悦,用为左常侍,以崔毖之女妻之。

后赵将军范阳人鲜于亮的坐骑丢失,步行登山,难以攀援,随即止步,端正而坐。前燕兵四面包围,叱令他起身。鲜于亮说:“我是贵人之身,按道义决不被小人所屈服。你们能杀就赶紧杀我,不能杀我就离开这里!”鲜于亮仪表堂堂,身材高大魁伟,声气雄壮凌厉,前燕兵畏惧,不敢进前博杀,便禀报慕容。慕容带上马匹相迎,与鲜于亮交谈之后,大为喜悦,任用他为左常侍,并把崔毖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

尽得段辽之众。待辽以上宾之礼,以阳裕为郎中令。

慕容尽数获得段辽的士众,用上宾的礼节对待段辽,任用阳裕为郎中令。

赵王虎闻麻秋败,怒,削其官爵。

后赵王石虎听说麻秋战败,发怒,革除了麻秋的官职和爵位。

五年(己亥、339)

五年(己亥,公元339年)

[1]春,正月,辛丑,大赦。

[1]春季,正月,辛丑(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2]三月,乙丑,广州刺史邓岳将兵击汉宁州,汉建宁太守孟彦执其刺史霍彪以降。

[2]三月,乙丑(疑误),广州刺史邓岳率军进攻成汉国宁州,成汉建宁太

守孟彦执获同州刺史霍彪投降。

[3]征西将军庾亮欲开复中原,表桓宣为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司州刺史,镇襄阳;又表其弟临川太守怿为监梁·雍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魏兴;西阳太守翼为南蛮校尉,领南郡太守,镇江陵;皆假节。又请解豫州,以授征虏将军毛宝。诏以宝监扬州之江西诸军事、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帅­精­兵万人戍邾城。以建威将军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入沔中。称将二百人下见亮,亮素恶称轻狡,数称前后罪恶,收而斩之。后以魏兴险远,命庾怿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陈嚣为梁州刺史,趣汉中。遣参军李松攻汉巴郡、江阳。夏,四月,执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送建康。汉主寿以李奕为镇东将军,代闳守巴郡。

[3]征西将军庾亮想收复中原失地,上表奏请任命桓宣为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守襄阳。又上表奏请任命其弟临川太守庾怿为监察梁州、雍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守魏兴;任西阳太守庾翼为南蛮校尉,兼领南郡太守,镇守江陵,都假节。又请求分出豫州,用来授予征虏将军毛宝。朝廷下诏任毛宝为监察扬州地段长江以西诸军事、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率领­精­兵万人戍守邾城。又任用建威将军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进入沔中。陶称率二百人沿江而下,拜见庾亮,庾亮素来厌恶陶称轻浮狡狯,数落陶称前前后后的罪恶,将他拘捕斩首。后来因为魏兴地处边远,地势险恶,命令庾怿移屯于半洲,改任武昌太守陈嚣为梁州刺史,赶赴汉中。派参军李松攻打成汉国的巴郡、江阳。夏季,四月,执获成汉国的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押送至建康。成汉国主李寿让李奕任镇东将军,替代李闳镇守巴郡。

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强,欲帅大众十万移镇石城,遣诸军罗布江、沔为伐赵之规。”帝下其议。丞相导请许之。太尉鉴议,以为“资用未备,不可大举。”

庾亮上疏说:“蜀地的汉国很弱,而北方胡虏仍然强大,我想率十万大军移徙镇守石头,派遣各军罗列分布在长江、沔水一带,作为北伐赵的准备。”成帝把疏章下交朝廷评论,丞相王导请求允准,太尉郗鉴评议认为:“物资财用不足,不能大举行动。”

太常蔡谟议,以为“时有否泰,道有屈伸,苟不计强弱而轻动,则亡不终日,何功之有!为今之计,莫若养威以俟时。时之可否系胡之强弱,胡之强弱系石虎之能否。自石勒举事,虎常为爪牙,百战百胜,遂定中原,所据之地,同于魏世。勒死之后,虎挟嗣君,诛将相;内难既平,翦削外寇,一举而拔金墉,再战而禽石生,诛石聪如拾遗,取郭权如振槁,四境之内,不失尺土。以是观之,虎为能乎,将不能也?论者以胡前攻襄阳不能拔,谓之无能为。夫百战百胜之强而以不拔一城为劣,譬如­射­者百发百中而一失,可以谓之拙乎?

太常蔡谟议论,认为:“时机有利与不利,道有伸有屈,如果不考虑强弱的形势轻举妄动,那么会迅速败亡,有什么功业!当今之计,不如自蓄威势,等待时机。时机的可否在于胡虏的强弱,而胡虏的强弱又在于石虎的能力。自从石勒起兵,石虎便经常充当武将,百战百胜,于是平定中原,所占据的地域,与当年的魏国相当。石勒死后,石虎挟持继位的君主,诛戮将相。平定内乱之后,又翦灭和削弱外寇,一举攻取金墉,再战便擒获石生,诛杀石聪如同路拾遗物,战胜郭权如同振毁槁木,四周国境之内,不失尺土。由此看来,石虎是有才能呢,还是没有才能呢?论议者因为过去胡虏进攻襄阳不能取胜,便认为他无能为力。然而百战百胜的强敌却因没有攻取一城就以为低劣,好比­射­箭的人百发百中,只有一次失误,能够说他拙劣吗?

且石遇,偏师也,桓平北,边将也,所争者疆易之士,利则进,否则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镇名贤,自将大军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帅一国之众来决胜负,岂得以襄阳为比哉!今征西欲与之战,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苏峻?凡此数者,宜详校之。

“况且,石遇的军队只是赵的偏师,桓宣是位戌边的将领,他们争夺的是疆土的伸缩,有利就进,不利则退,不是紧迫的问题。现在征西将军庾亮,以重镇名贤的地位和身份亲自率领大军试图席卷黄河以南,石虎必定亲自率领全国之众前来一决胜负,哪能与襄阳之战相比呢!现在征西将军想与石虎交战,比起石生如何?如果想据城固守,比起金墉城如何?如果想依仗沔水的天险,比起大江又如何?如果想抗拒石虎,比起抗拒苏峻又如何?凡此种种,应当仔细考校。

石生猛将,关中­精­兵,征西之战殆不能胜也!又当是时,洛阳、关中皆举兵击虎,今此三镇反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势也;石生不能敌其半,而征西欲当其倍,愚所疑也。苏峻之强不及石虎、沔水之险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苏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谯,佃于城北界,胡来攻,豫置军屯以御其外。谷将熟,胡果至,丁夫战于外,老弱获于内,多持炬火,急则烧谷而走。如此数年,竟不得其利。当是时,胡唯据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

“石生是猛将,拥有关中的­精­锐士兵,庾亮若要攻击恐怕难以取胜。再说那时洛阳、关中都起兵攻击石虎,现在这三镇反而被石虎所用。比起从前,石虎现在实力有超出一倍的势头。石生不能抵挡相当现在一半的实力,而征西将军却想抵挡超出当年一倍的力量,这是我所疑惑的。苏峻的强大比不上石虎,沔水的天险比不上大江,大江都不能阻挡苏峻,却想依靠沔水抵挡石虎,这又是令人怀疑的。当初祖逖驻守谯,在城北边垦茺种田,担心胡虏来攻,预先设置军屯在外围阻挡。谷物快要成熟时,胡虏果真前来,壮丁在外围争战,老弱在内收获,许多人手持火炬,战况紧急时来不及收获,就焚毁庄稼逃走。如此多年,最终也没有得到屯田的利益。在那个时候,胡虏只占据了河北,比起现在,只是四分之一而已。祖逖不能抵御当初的一,而征西将军却想抵御现在的四,又是令人疑惑的。

然此但论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论道路之虑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鱼贯溯流,首尾百里。若胡无宋襄之义,及我未阵而击之,将若之何?今王土与胡,水陆异势,便习不同;胡若送死,则敌之有余,若弃江远进,以我所短击彼所长,惧非庙胜之算。“

“然而,这还只是讨论征西将军到达中原以后的情况,还没讨论路途方面的忧虑。沔水以西,水急岸高,舟船只能溯流鱼贯而上,往往首尾相衔百里。如果胡虏没有宋襄公不攻击半渡之人的仁义之举,乘我方军队尚未列阵时攻击,后果将会怎样?现在我们与胡虏,水陆地势不同,熟悉的技能也不同,胡虏如果前来送死,那么我们战胜他们有余力;如果要放弃长江向远方进发,用我们的短处攻击敌人的长处,恐怕这不是胜于庙堂之中的成算。”

朝议多与谟同。乃诏亮不听移镇。

朝廷的评论大多与蔡谟相同,于是成帝下诏不让庾亮转移镇守地。

[4]燕前军师慕容评、广威将军慕容军、折冲将军慕舆根、荡寇将军慕舆袭赵辽西,俘获千余家而去。赵镇远将军石成、积弩将军呼延晃、建威将军张支等追之,评等与战,斩晃、支首。

[4]前燕国前军师慕容评、广威将军慕容军、折冲将军慕舆根、荡寇将军慕舆攻袭赵的辽西,俘获民众一千多家后离去。后赵镇远将军石成、积弩将军呼延晃、建威将军张支等人追击,慕容评等同他们交战,斩杀呼延晃和张支。

[5]段辽谋反于燕,燕人杀辽及其党与数十人,送辽首于赵。

[5]段辽图谋反叛前燕国,前燕人杀死段辽及其门党几十人,把段辽首级送给后赵。

[6]五月,代王什翼犍会诸大人于参合陂,议都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来,以迁徙为业;今国家多难,若城郭而居,一旦寇来,无所避之。”乃止。

[6]五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参合陂会见诸部大人,商议定都于源川。母亲王氏说:“我们从祖先开始,就以迁徙为业,现今国家多难,如果修筑城郭定居,一旦敌寇进犯,就没有躲避之处了。”定都之事便告中止。

代人谓他国之民来附者皆为乌桓,什翼犍分之为二部,各置大人以监之。弟孤监其北,子君监其南。

代国人把别国民众前来归附的都称为乌桓,拓跋什翼犍把他们分成两个部落,各自设置大人监察。兄弟拓跋孤监察北部,儿子拓跋君监察南部。

什翼犍求昏于燕,燕王以其妹妻之。

拓跋什翼犍向前燕求婚,前燕王慕容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7]秋,七月,赵王虎以太子宣为大单于,建天子旌旗。

[7]秋季,七月,后赵王石虎任太子石宣为大单于,树立天子旌旗。

[8]庚申,始兴文献公王导薨,丧葬之礼视汉博陆侯及安平献王故事,参用天子之礼。

[8]庚申(十八日),始兴文献公王导去世,丧葬的礼仪比照汉代博陆侯霍光和安平献王刘孚的旧例,参用天子的礼节。

导简素寡欲,善因事就功,虽无日用之益而岁计有余。辅相三世,仓无储谷,衣不重帛。

王导清简寡欲,善于顺因事势获取成功,治理国家虽然每日用度没什么宽裕,但每年的费用却有节余。他辅佐元帝、明帝、成帝三代君王,担任相职,但自己却仓库无储粮,穿衣不加帛。

初,导与庾亮共荐丹杨尹何充于帝,请以为己副,且曰:“臣死之日,愿引充内侍,则社稷无虞矣。”由是加吏部尚书。及导薨,征庾亮为丞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亮固辞。辛酉,以充为护军将军;亮弟会稽内史冰为中书监、扬州刺史,参录尚书事。

当初,王导和庾亮共同向成帝举荐丹杨尹何充,请求作为自己的副职,并且说:“我死的时候,希望提拔何充到内廷供职,那么国家就无可忧虑了。”因此授予何充吏部尚书。王导去世后,成帝征召庾亮担任丞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庾亮固辞不受。辛酉(十九日),任用何充为护军将军,庾亮的兄弟、会稽内史庾冰任中书监、扬州刺史、参录尚书事。

冰既当重任,经纶时务,不舍昼夜,宾礼朝贤,升擢后进,由是朝野翕然称之,以为贤相。初,王导辅政,每从宽恕;冰颇任威刑,丹杨尹殷融谏之。冰曰:“前相之贤,犹不堪其弘,况如吾者哉!”范汪谓冰曰:“顷天文错度,足下宜尽消御之道。”冰曰:“玄象岂吾所测,正当勤尽人事耳。”又隐实户口,料出无名万余人,以充军实。冰好为纠察,近于繁细,后益矫违,复存宽纵,疏密自由,律令无用矣。

庾冰担当重任后,治理政务不分昼夜,对朝廷贤臣彬彬有礼,提拔后进,因此朝野人士都同声称赞,认为他是贤相。当初,王导辅佐朝政,每每采取宽恕态度。庾冰则时常依靠威严刑令,丹杨尹殷融劝谏他,庾冰说:“凭以前丞相那样的贤良,尚且不能胜任宽弘,何况像我这样人呢!”范汪对庾冰说:“不久前天象错乱失度,足下应当采取消除、防御的对策。”庾冰说:“玄奥的天象岂是我所能测知的,这正应当勤奋地兢尽人事。”庾冰又审度核实户口,清理出没有姓名的人一万多名,用以充实军队。庾冰喜好举发检察,近于繁细,后来矫枉过正,又宽松纵容,更加远离正道。宽松或是严密,均出自己意,因此律令便没有用了。

[9]八月,壬午,复改丞相为司徒。

[9]八月,壬午(初十),晋又改丞相官职为司徒。

[10]南昌文成公郗鉴疾笃,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与田宅,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心。大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谓可以为都督、徐州刺史。”诏以蔡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幸酉,鉴薨,即以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假节。

[10]南昌文成公郗鉴病重,将幕府事务交给长史刘遐,自己上疏乞求卸职,而且说:“我所统领的人员错综杂乱,一般来说北方人居多,有的是受威逼迁来的,有的是新近归附的,百姓心恋故土,都有归本的心愿。我宣扬国家的恩德,晓谕好恶之别,分给他们田地住宅,这才逐渐换得稍稍的平定。听说我病重,众人心情惊骇­骚­动,如果真的向北渡江,必然引动敌人侵犯的心思。太常蔡谟平简贞正,为时望所归,我认为可以出任都督及徐州刺史。”成帝下诏任蔡谟为太尉军司,授予侍中。辛酉(疑误),郗鉴去世,当即任命蔡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州、兖州、青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假节。

时左卫将军陈光请伐赵,诏遣光攻寿阳,谟上疏曰:“寿阳城小而固。自寿阳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见攻,众城必救。又,王师在路五十余日,前驱未至,声息久闻,贼之邮驿,一日千里,河北之骑,足以来赴。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若进攻未拔,胡骑卒至,惧桓子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将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城之下,以国之爪士击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者也。”乃止。

当时左卫将军陈光请求伐后赵,成帝下诏派陈光进攻寿阳,蔡谟上疏说:“寿阳城小但坚固,从寿阳至琅邪,城墙互相可以望见,一城受攻,各城必然来救援。再者,君王的军队在路途上需要五十多天,先驱者还没到达,消息已经传播很久了,敌贼的邮驿,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传递消息,那么黄河以北的骑兵,就完全可以赶来救援。以白起、韩信、项籍那样的勇将,还要挖断桥梁,焚毁舟船,背水而战。现在想把舟船停泊在水渚中备用,领兵前往敌城,前方面对强敌,回头顾望归路,这正是兵法所戒的大忌。如果进攻不能取胜,胡虏的骑兵突然到达,恐怕中行桓子不知所措、士兵争船渡河,以致被砍断的手指双手可捧的局面又将重演。现在陈光统领的都是宫中­精­兵,应该让他们到哪里都是只有出征但不交战。现在却屯兵于坚城之下,用国家的宫中­精­锐攻击敌人的下等城邑,取胜则得利微小不足以给敌人造成多大伤害,失败则损失惨重足以有利于敌寇,这恐怕不是周全的计策。”伐后赵之事这才中止。

[11]初,陶侃在武昌,议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者,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虏入寇。此乃致祸之由,非以御寇也。且吴时戍此城用三万兵,今纵有兵守,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

[11]当初,陶侃镇守武昌,有人论议,认为长江北岸有邾城,应当分兵戍守。陶侃常常不作答复,但总有人提及此事。陶侃于是渡江围猎,召来将佐们告诉他们说:“我之所以设置险阻防御敌寇,正因为有长江而已。邾城隔在长江北岸,自身没有可以依仗的天险,外部与各夷族接壤,对夷人来说利害关系更大。如果我们贪图小利,夷人不能忍受,必定领兵前来侵犯,这正是导致祸乱的根由,不是用以抵御敌寇的好方法。况且吴国当初戍守此城,动用了三万兵众,现在纵然派兵戍守,对江南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如果羯族敌虏有可乘之机,占据邾城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及庾亮镇武昌,卒使毛宝、樊峻戍邾城。赵王虎恶之,以夔安为大都督,帅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将军、兵五万人寇荆、扬北鄙,二万骑攻邾城。毛宝求救于庾亮,亮以城固,不时遣兵。

等到庾亮镇守武昌,最终还是派毛宝、樊峻戍守邾城。后赵王石虎憎恶,任用夔安为大都督,率同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兵众共五万人侵犯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另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毛宝向庾亮求救,庾亮认为邾城城池坚固,没有及时派兵。

九月,石闵败晋兵于沔­阴­,杀将军蔡怀;夔安、李农陷沔南;朱保败晋兵于白石,杀郑豹等五将军;张貉陷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走,赴江溺死。夔安进据胡亭,寇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皆降于赵。安进围石城,竟陵太守李阳拒战,破之,斩首五千余级,安乃退。遂掠汉东,拥七千余户迁于幽、冀。

九月,石闵在沔南打败晋兵,杀死将军蔡怀。夔安、李农攻陷沔南,朱保在白石打败晋兵,杀死郑豹等五位将军。张貉攻下邾城,邾城战死者有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逃,渡江时溺水而死。夔安进据胡亭,侵犯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都投降赵军。夔安前进包围石城,竟陵太守李阳发兵抵抗,战败夔安,斩首五千多级,夔安这才退走,乘势劫掠汉水以东,挟持民众七千多户迁徙到幽州、冀州。

是时庾亮犹上疏欲迁镇石城,闻邾城陷,乃止。上表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复位。以辅国将军庾怿为豫州刺史,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芜湖。

此时庾亮还在上疏想将镇守地移至石城,听说邾城失陷,这才作罢。给成帝上表谢罪,自行乞求贬职三等,行安西将军职位。成帝下诏让他恢复原位,任命辅国将军庾怿为豫州刺史,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守芜湖。

[12]赵王虎患贵戚豪恣,乃擢殿中御史李巨为御史中丞,特加亲任,中外肃然。虎曰:“联闻良臣如猛虎,高步旷野而豺狼避路,信哉!”

[12]后赵王石虎忧虑贵戚们狂放恣肆,于是提升殿中御史李巨为御史中丞,特别加以宠爱和信任,朝廷内外为此肃然。石虎说:“我听说良臣如同猛虎,信步行走于旷野,豺狼因此避开行路,的确如此!”

虎以抚军将军李农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牧,镇令支。农帅众三万与征北大将军张举攻燕凡城。燕王以卢城大悦绾为御难将军,授兵一千,使守凡城。及赵兵至,将吏皆恐,欲弃城走。绾曰:“受命御寇,死生以之。且凭城坚守,一可敌百,敢有妄言惑众者斩!”众然后定。绾身先士卒,亲冒矢石;举等攻之经旬,不能克,乃退。虎以辽西迫近燕境,数遭攻袭,乃悉徙其民于冀州之南。

石虎任命抚军将军李农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牧,镇守令支。李农率领士众三万人,会同征北大将军张举进攻燕国的凡城。前燕王慕容任用卢城主悦绾为御难将军,调拨士兵一千人,让他守卫凡城。等到后赵军队到达凡城,将吏们都十分恐慌,想弃城而逃。悦绾说:“我们受命抵御敌寇,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据城坚守,一人可以抵挡百人,胆敢妄言惑众的人斩首!”大家这才安定,悦绾身先士卒,亲身承受流矢飞石。张举等人进攻十多天,不能取胜,于是退军。石虎因为辽西迫近燕国边境,多次遭到攻袭,于是把民众全部迁徙到冀州以南。

[13]汉主寿疾病,罗恒、解思明复议奉晋;寿不从。李演复上书言之;寿怒,杀演。

[13]成汉国主李寿病重,罗恒、解思明又论议推奉李晋为储君,李寿不同意。李演又上书谈及这件事,李寿发怒,杀死李演。

寿常慕汉武、魏明之为人,耻闻父兄时事,上书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为胜之也。舍人杜袭作诗十篇,托言应璩以讽谏。寿报曰:“省诗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贤哲之话言;若古人所作,则死鬼之常辞耳。”

李寿时常仰慕汉武帝、魏明帝的为人,以听到父兄当时的事迹为耻辱,上书的人都不得提及先世的政教业绩,自认为胜过他们。舍人杜袭写诗十篇,假托是应琚所作,用婉言隐语来劝谏李寿。李寿回复说:“我审读诗篇,已知其意。如果是今人所作,确实是贤哲的善言;如果是古人所作,那么不过是死鬼常说的话。”

[14]燕王自以称王未受晋命,冬,遣长史刘翔、参军鞠运来献捷论功,且言权假之意,并请刻期大举,共平中原。

[14]前燕王慕容自认为称王没有受晋王室的任命,冬季,派长史刘翔、参军鞠运前来进献俘虏和战利品、报告功绩,并且说明假摄称王的意愿。又请求约定日期,大举起兵,共同平定中原。

击高句丽,兵及新城,高句丽王钊乞盟,乃还。又使其子恪、霸击宇文别部。霸年十三,勇冠三军。

慕容攻击高句丽,军队到达新城,高句丽王钊乞求结盟和好,于是前燕军退还。慕容又派儿子慕容恪、慕容霸攻击宇文氏的别部。慕容霸年方十三,勇冠三军。

[15]张骏立辟雍、明堂以行礼。十一月,以世子重华行凉州事。

[15]张骏设立辟雍、明堂以进行宣教礼仪活动。十一月,让世子张重华兼管凉州事务。

[16]十二月,丁丑,赵太保桃豹卒。

[16]十二月,丁丑(初七),后赵太保桃豹故去。

[17]丙戌,以骠骑将军琅邪王岳为侍中、司徒。

[17]丙戌(十六日),东晋朝廷任命骠骑将军、琅邪王司马岳为侍中、司徒。

[18]汉李奕寇巴东,守将劳杨败死。

[18]成汉国李奕侵犯巴东,守将劳杨战败身死。

六年(庚子、340)

六年(庚子,公元340年)

[1]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护军将军、录尚书何充为中书令。庚戌,以南郡太守庾翼为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代亮镇武昌。时人疑翼年少,不能继其兄。翼悉心为治,戎政严明,数年之间,公私充实,人皆称其才。

[1]春季,正月,庚子朔(初一),都亭文康侯庾亮去世。成帝任用护军将军、录尚书何充为中书令。庾戌(十一日),任命南郡太守庾翼为都督江州、荆州、司州、雍州、梁州、益州诸军事及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代替庾亮镇守武昌。当时人怀疑庾翼年轻,不能继承他兄长庾亮的业绩。庾翼尽心治理,军务和政务都很严明,数年之间,官府和私人资用充实,众人都称赞他的才能。

[2]辛亥,以左光禄大夫陆玩为侍中、司空。

[2]辛亥(十二日),东晋朝廷任用左光禄大夫陆玩为侍中、司空。

[3]宇文逸豆归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阳狂酣饮,或卧自便利,或被发歌呼,拜跪乞食。宇文举国贱之,不复省录,以故得行来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记之。燕王以翰初非叛乱,以猜嫌出奔,虽在他国,常潜为燕计;乃遣商人王车通市于宇文部以窥翰。翰见车,无言,抚膺颔之而已。曰:“翰欲来也。”复使车迎之。翰弯弓三石余,矢尤长大,为之造可手弓矢,使车埋于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窃逸豆归名马,携其二子过取弓矢,逃归。逸豆归使骁骑百余追之。翰曰:“吾久客思归,既得上马,无复还理。吾向日阳愚以诳汝,吾之故艺犹在,无为相逼,自取死也!”追骑轻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国久,不欲杀汝;汝去我百步立汝刀,吾­射­之,一发中者汝可还,不中者可来前。”追骑解刀立之,一发,正中其环;追骑散走。闻翰至,大喜,恩愚甚厚。

[3]宇文逸豆归妒忌慕容翰的才能、名望,慕容翰便佯装癫狂,终日酣饮,有时躺着就大、小便,有时又披散头发,大声歌呼,跪拜乞食。宇文部全国都看不起他,对他不再检视省察。慕容翰因此可以来往自由,把宇文部的山川形势,都默记在心。前燕王慕容因为慕容翰当初并非叛乱,是因为心有猜忌才出逃,虽然居住别国,但经常悄悄地为前燕国打算,于是派商人王车到宇文部经商,借此观测慕容翰的心意。慕容翰见到王车,不说话,只是捶击胸部颔首而已。慕容说:“慕容翰想回来了。”又让王车去迎接他归来。慕容翰拉弓的力量达三石多,箭身尤为长大,慕容为他制造了可手的弓箭,让王车埋在道路旁边,悄悄告诉慕容翰。二月,慕容翰偷出宇文逸豆归的名马,携同两个儿子到路边取出弓箭,上马逃归。宇文逸豆归派骁勇骑兵一百多人追赶,慕容翰说:“我长久客居他国,现在想回乡,既然已经上马,就再没有回去的道理。我过去每天佯装痴呆欺蒙你们,其实我以往的技艺并未丢失,你们不要逼迫我,那是自寻死路。”追来的骑兵小看慕容翰,径直奔驰而来。慕容翰说:“我长久居住在你们国家,心存依恋之情,不想杀死你们,你们离开我一百步把刀树立起来,让我用箭­射­击,如果一发便­射­中,你们便可以返回;如果­射­不中,你们便可以前来抓我。”追来的骑兵解下佩刀Сhā在地上,慕容翰­射­出一枝箭,正中刀环,追来的骑兵四散逃走。慕容听说慕容翰到来,大为喜悦,对他的礼遇很优厚。

[4]庚辰,有星孛于太微。

[4]庚辰(十一日),有异星出现在太微星旁。

[5]三月,丁卯,大赦。

[5]三月,丁卯(二十九日),东晋大赦天下。

[6]汉人攻拔丹川,守将孟彦、刘齐、李秋皆死。

[6]成汉人攻占丹川,丹川守将孟彦、刘齐、李秋全都战死。

[7]代王什翼犍始都云中之盛乐宫。

[7]代王拓跋什翼犍开始建都于云中的盛乐宫。

[8]赵王虎遗汉主寿书,欲与之连兵入寇,约中分江南。寿大喜,遣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使于赵。龚壮谏,不听。寿大修舟舰,缮兵聚粮。秋,九月,以尚书令马当为六军都督,征集士卒七万余人为舟师,大阅于成都,鼓噪盈江;寿登城观之,有吞噬江南之志。解思明谏曰:“我国小兵弱,吴、会险远,图之未易。”寿乃命群臣大议利害。龚壮曰:“陛下与胡通,孰若与晋通?胡,豺狼也,既灭晋,不得不北面事之;若与之争天下,则强弱不敌,危亡之势也,虞、虢之事,已然之戒,顾陛下熟虑之!”群臣皆以壮言为然,寿乃止。士卒咸称万岁。

[8]后赵王石虎写信给成汉国主李寿,想和他联军南犯,约定平分江南之地。李寿大为高兴,派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出使赵。龚壮规谏,李寿不听。李寿多造舰船,整修兵器,积蓄军粮。秋季,九月,任命尚书令马当为六军都督,征集士卒七万多人为水军,在成都举行盛大的阅兵式,鼓噪之声充溢江面。李寿登上城楼检阅,大有吞噬江南的志向。解思明劝谏说:“我们国家小,军力弱,东吴、会稽相距遥远,地势险恶,想图谋并不容易。”李寿于是命令群臣们广泛论评其中的利害。龚壮说:“陛下与胡虏结盟,又怎么比得上与晋王室结盟?胡虏是豺狼之辈,灭晋之后,我们非得北面称臣侍奉他,如果和他们争夺天下,那么强弱不相称,处于危亡的境地。春秋时虞国、虢国的往事,就是以往的教训,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这件事。”群臣们都认为龚壮的话有理,李寿于是停止攻伐江南的举动,士卒们都山呼万岁。

龚壮以为人之行莫大于忠孝;既报父、叔之仇,又欲使寿事晋,寿不从。乃诈称耳聋,手不制物,辞归,以文籍自娱,终身不复至成都。

龚壮认为人的品行最重要的是忠孝,已经为父亲、叔父报仇之后,又想让李寿侍奉晋室,李寿不听。龚壮便诈称耳聋,手不能拿东西,辞职归乡,以读书写作自娱,终身不再去成都。

[9]赵尚书令夔安卒。

[9]后赵尚书令夔安去世。

[10]赵王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邺城旧兵,满五十万,具船万艘,自河通海,运谷千一百万斛于乐安城。徙辽西、北平、渔阳万余户于兖、豫、雍、洛四州之地。自幽州以东至白狼,大兴屯田。悉括取民马,有敢私匿者腰斩,凡得四万余匹。大阅于宛阳,欲以击燕。

[10]后赵王石虎下令让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众五个男丁中选取三个,四个中选取两个,连同邺城旧有军队,足足五十万人,准备舟船一万艘,由黄河通往大海,运送谷物一千一百万斛到乐安城。把辽西、北平、渔阳的一万多户民众迁徙到兖州、豫州、雍州、洛州。从幽州以东到白狼,大举屯田。把百姓的马匹全部收缴上来,敢于私自藏匿马匹不交出的人处以腰斩之刑,共得马匹四万多匹。在宛阳举行盛大阅兵式,准备用来进攻前燕国。

燕王谓诸将曰:“石虎自以乐安城防守重复,蓟城南北必不设备,今若诡路出其不意,可尽破也。”冬,十月,帅诸军入自塞袭赵,戍将当道者皆禽之,直抵蓟城。赵幽州刺史石光拥兵数万,闭城不敢出。燕兵进破武遂津,入高阳,所至焚烧积聚,略三万余家而去。石光坐懦弱征还。

前燕王慕容对众将领说:“石虎自以为乐安城的防守力量强大,在蓟城南北必然不加防备,如果现在抄小路出其不意,就可以彻底击败他们。”冬季,十月,慕容率领各路军队从塞攻入,袭击后赵军。后赵军戍守的将领有敢于当道阻挡的全部被擒获,前燕军一直进抵蓟城之下。后赵幽州刺史石光虽然拥有数万兵众,却关闭城门不敢出战,前燕军进而攻破武遂津,进入高阳,所到之处把后赵军积蓄的军资焚毁一空,劫掠民众三万多家离去。石光因临敌懦弱被征召返回。

[11]赵王虎以秦公韬为太尉,与太子宣迭日省可尚书奏事,专决赏刑,不复启白。司徒申钟谏曰:“赏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渐,消逆乱于未然也。太子职在视膳,不当豫政;庶人邃以豫政致败,覆车未远也。且二政分权,鲜不阶祸。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虎不听。

[11]后赵王石虎任用秦公石韬为太尉,石韬和太子石宣两人按日轮换省视、裁决尚书的奏事,可以独自决定赏赐或刑罚,不再向石虎禀报。司徒申钟劝谏石虎说:“赏赐或刑罚,是人君掌握的大权,不能交给别人,这是用以防微杜渐,将逆乱消灭于未然的办法。太子的职责在于侍养父母,不应当参与朝政。庶人石邃因为参与朝政而招致失败,前车之鉴距今不远。而且由二人掌握朝政,权力分散,很少有不发生祸患的。爱他们却不知怎么爱,这正是害了他们的根由。”石虎不听。

中谒者令申扁以慧悟辩给有宠于虎;宣亦昵之,使典机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韬皆好酣饮、畋猎;由是除拜、生杀皆决于扁,自九卿已下率皆望尘而拜。

中谒者令申扁因为聪明慧悟,能言善辩而被石虎宠爱,石宣也与他关系亲昵,让他典掌机密。石虎既然不过问政事,而石宣,石韬又都喜好酣饮和打猎,因此官员的升免、人员的生杀都由申扁决断,从九卿以下对他都望风而拜。

太子詹事孙珍病目,求方于侍中崔约,约戏之曰:“溺中则愈。”珍曰:“目何可溺?”约曰:“卿目,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于兄弟中最胡状目深,闻之怒,诛约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珍侧目。

太子詹事孙珍患眼病,向侍中崔约讨求治病的药方。崔约开玩笑说:“向眼中溺尿便可痊愈。”孙珍说:“眼中怎能溺尿?”崔约说:“你眼窝深陷,正适合溺尿。”孙珍为此怀恨崔约,将此事告知石宣。石宣的面貌在兄弟中最具有胡人的特征,眼窝深陷,听说此事勃然大怒,诛杀崔约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惧孙珍,人人侧目。

燕公斌督边州,亦好畋猎,常悬管而入。征北将军张贺度每裁谏之,斌怒,辱贺度。虎闻之,使主书礼仪持节监之。斌杀仪,又欲杀贺度,贺度严卫驰白之。虎遣尚书张离帅骑追斌,鞭之三百,免官归第,诛其亲信十余人。

燕公石斌督察北边州郡,也喜欢打猎,经常佩挂城门的钥匙出入。征北将军张贺度经常规谏他,石斌发怒,羞辱张贺度。石虎听说后,让主书礼仪持符节监察石斌。石斌杀死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调集护卫人员驰马禀报石虎。石虎派尚书张离率骑兵追赶石斌,打了他三百鞭,解除官职归家,并诛杀他的亲信十多人。

[12]张骏遣别驾马诜入贡于赵,表辞蹇傲;虎怒,欲斩诜。侍中石璞谏曰:“今国家所当先除者,遗晋也;河西僻陋,不足为意。今斩马诜,必征张骏,则兵力分而为二,建康复延数年之命矣。”乃止。璞,苞之曾孙也。

[12]张骏派别驾马诜到赵呈献贡物,上表中言辞冷漠孤傲,石虎发怒,要把马诜斩首。侍中石璞劝谏说:“如今国家应当最先除灭的,是晋。河西地处僻陋,不足介意。现在斩杀马诜,就必定要征伐张骏,那么兵力一分为二,建康就又能延长若­干­年的寿命了。”石虎于是不杀马诜。石璞即石苞的曾孙。

[13]初,汉将李闳为晋所获,逃奔于赵,汉主寿致书于赵王虎以请之,署曰“赵王石君。”虎不悦,付外议之。中书监王波曰:“令李闳以死自誓曰:‘苟得归骨于蜀,当纠帅宗族,混同王化。’若其信也,则不烦一旅,坐定梁、益;若有前却,不过失一亡命之人,于赵何损!李寿既僭大号,今以制诏与之,彼必酬返,不若复为书与之。”会挹娄国献矢石于赵,波因请以遗汉,曰:“使其知我能服远方也。”虎从之,遣李闳归,厚为之礼。闳至成都,寿下诏曰:“羯使来庭,贡其矢。”虎闻之,怒,黜王波,以白衣领职。

[13]当初,成汉国将领李闳被晋军擒获,又出逃到后赵国,成汉国主李寿写信给赵王石虎,请求放他归来,信中题署称:“赵王石君”,石虎不高兴,交付外廷评议。中书监王波说:“让李闳用­性­命发誓说:‘如果能返回蜀地,将统率宗族,接受大王的教化’,将来如果他果真这样做,那么我们没用烦劳一支军队,便可安坐平定梁州和益州;如果他心存犹豫,不实践诺言,我们也不过失去一个亡命之人而已,对赵国有什么损伤!李寿既然僭称皇帝之号,如果我们现在用皇帝诏书的形式给他回复,他必定以同样的形式回报我们,不如再以信件的方式答复他。”适逢挹娄国向后赵国进献矢石弩,王波乘势请求转送成汉国,说:“让他们知道我们能够使远方的国家降服。”石虎听从他的建议,遣送李闳归国,并且用隆重的礼仪对待他。李闳到达成都,李寿颁布诏书说:“羯虏的使者来朝拜,进贡矢。”石虎听说后,发怒,废黜王波的爵位,让他以平民身份任职。

七年(辛丑、341)

七年(辛丑,公元341年)

[1]春,正月燕王使唐国内史阳裕等筑城于柳城之北,龙山之西,立宗庙、宫阙,命曰龙城。

[1]春季,正月,前燕王慕容让唐国内史阳裕等人在柳城以北、龙山的西面修建城郭,设立宗庙和宫阙,命名为龙城。

[2]二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2]二月,甲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3]刘翔至建康,帝引见,问慕容镇军平安。对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

[3]刘翔到达建康,成帝召见,询问慕容平安与否。刘翔回答说:“我接受派遣时,他身穿朝服,向南方拜授章表。”

翔为燕王求大将军、燕王章玺。朝议以为:“故事:大将军不处边;自汉、魏以来,不封异姓为王;所求不可许。”翔曰:“自刘、石构乱,长江以北,翦为戎薮,未闻中华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挥戈,摧破凶逆者也。独慕容镇军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击众,屡殄强敌,使石虎畏惧,悉徙边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国千里,以蓟城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为封邑,何哉?昔汉高祖不爱王爵于韩、彭,故能成其帝业;项羽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苟欲尊其所事,窃惜圣朝疏忠义之国,使四海无所劝慕耳。”

刘翔为前燕王慕容请求大将军及燕王的章玺。朝廷论议认为:“按旧例,大将军不委派到边关。从汉、魏以来,不封异姓为王,所请求的事情不能许可。”刘翔说:“自从刘氏、石氏作乱,长江以北之地,完全成为战乱渊薮,从未听说华夏公卿的后裔中有一人能够捋袖伸臂,挥动兵戈,摧毁凶逆之徒。只有慕容氏父子竭尽心力,心怀本朝,以少击多,多次殄灭强敌,使得石虎畏惧,把边陲的民众全部迁徙,让他们散居在魏郡、阳平、广平一带,国土因而缩小千里,以至蓟城成为他们北方的边境。慕容功绩如此显赫,朝廷却吝惜渤海以北的土地不让给他作封邑,这是为什么?当初汉高祖不吝啬王位,授予韩信、彭越,所以能够成就帝业;项羽把官印藏到棱角都磨损了也不舍得授人,终于导致危亡。我的内心,不只是希望能尊奉所奉事的人,私下还为朝廷疏远忠义的边国、使得四海之人无从劝勉和仰慕深感惋惜。”

尚书诸葛恢,翔之姐夫也,独主异议,以为:“夷狄相攻,中国之利;惟器与名,不可轻许。”乃谓翔曰:“借使慕容镇军能除石虎,乃是复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赖焉!”翔曰:“嫠­妇­犹知恤宗周之陨。今晋室阽危,君位侔元、凯,曾无忧国之心邪?向使靡、鬲之功不立,则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战不捷,则周人皆为左衽矣。慕容镇军枕戈待旦,志殄凶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间忠臣。四海所以未一,良由君辈耳!”翔留建康岁余,众议终不决。

尚书诸葛恢,即刘翔的姐夫,独自持有不同看法,认为:“夷族、狄族互相攻击,这对中原之国有利;只有礼器和名号,不能轻易相许。”于是对刘翔说:“假使慕容能够翦除石虎,这是又出现一个石虎,朝廷又能够仰仗谁呢?”刘翔说:“寡­妇­尚且知道怜悯宗周的陨灭。现在晋室危殆,你职位和高辛氏的八个才子与高阳氏的八个才子相当,难道就没有忧虑国事之心吗?往昔如果靡和有鬲氏的功业不能建立,那儿少康怎能中兴夏朝!齐桓公、晋文公指挥的战争不能取胜的话,那么周朝人都将披发左,沦为异族了。慕容枕戈待旦,立志翦除凶逆,你却又宣扬偏颇和令人迷惑的言论,妒忌、离间忠臣。天下之所以未能统一,实在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刘翔留住建康一年多,众人论议始终没有结果。

翔乃说中常侍弘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带甲百万,志吞江、汉,自索头、宇文暨诸小国,无不臣服;惟慕容镇军翼戴天子,­精­贯白日,而更不获殊礼之命,窃恐天下移心解体,无复南向者矣。公孙渊无尺寸之益于吴,吴主封为燕王,加以九锡。今慕容镇军屡摧贼锋,威震秦、陇,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币,欲授以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慕容镇军恶其非正,却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虚名,沮抑忠顺,岂社稷之长计乎!后虽悔之,恐无及已。”弘为之入言于帝,帝意亦欲许之。会上表,称“庾氏兄弟擅权召乱,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又与庾冰书,责其当国秉权,不能为国雪耻。冰甚惧,以其绝远,非所能制,乃与何充奏从其请。乙卯,以慕容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备物、典策,皆从殊礼。又以其世子俊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赐军资器械以千万计。又封诸功臣百余人,以刘翔为代郡太守,封临泉乡侯,加员外散骑常侍;翔固辞不受。

刘翔便游说中常侍弘说:“石虎包揽八州的地城,有甲兵百万人,立志吞噬长江、汉水,从索头、宇文氏以至各个小国,无不臣服。只有慕容氏辅翼和拥戴晋室天子,­精­诚上通日月,却不能获得异于常礼的任命,我私下恐怕天下人因而改变心意、分崩离析,不再向南方称臣了。公孙渊对东吴没有一点点功绩,吴主封他为燕王,加以九锡的礼遇。现在慕容多次挫败敌军­精­锐,威震秦州、陇上,石虎连续派遣职高位重的使者,言辞动听,币帛厚重,想拜授慕容为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慕容厌恶他不是皇室正统,拒绝不受。现在朝廷却吝惜虚名,排斥和压抑忠顺的臣民,这哪里是国家的长远之计呢!将来即使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弘为他入宫向成帝陈述,成帝心中已准备同意。适逢慕容上表,内称:“庾氏兄弟专权,导致祸乱,应当斥退,用以安定国家。”又写信给庾冰,斥责他占据国家要职,专断权柄,不能够为国家雪耻。庾冰十分恐惧,因为慕容在边远之地,无力钳制,于是和何充上奏同意刘翔的请求。乙卯(疑误),朝廷任命慕容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所用的备物、典策,都以特殊礼节对待。又任命慕容的世子慕容俊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赐给军资器械数千万。又给各有功之臣一百多人加封爵位,任刘翔为代郡太守,封为临泉乡侯,授予员外散骑常侍。刘翔坚持推辞不受。

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纵相尚,尝因朝贵宴集,谓何充等曰:“四海板荡,奄逾三纪,宗社为墟,黎民涂炭,斯乃庙堂焦虑之时,忠臣毕命之秋也。而诸君宴安江沱,肆情纵欲,以奢靡为荣,以傲诞为贤;謇谔之言不闻,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济民乎!”充等甚惭。

刘翔痛恨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饮、放纵互相推崇,曾经趁着朝廷显贵们宴饮集会之机,对何充等人说:“天下反叛、动荡,已超过三十六年,宗庙社稷化为废墟,万民生灵涂炭,这正是朝廷焦虑的时候,忠臣效命的年代。各位君子却在江沱安乐游玩,尽情纵欲,以奢侈靡乱为荣,以桀傲怪诞为贤,忠正耿直的言论不闻于耳,征伐的功绩无从建立,准备靠什么来尊奉主上、救助百姓呢!”何充等人十分惭愧。

诏遣兼大鸿胪郭持节诣棘城册命燕王,与翔等偕北。公卿饯于江上,翔谓诸公曰:“昔少康资一旅以灭有穷,句践凭会稽以报强吴;蔓草犹宜早除,况寇雠乎!今石虎、李寿,志相吞噬,王师纵未能澄清北方,且当从事巴、蜀。一理石虎先人举事,并寿而有之,据形便之地以临东南,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中护军谢广曰:“是吾心也!”

成帝下诏派兼大鸿胪郭持符节到棘城去册封燕王,和刘翔等人偕同北上。公卿大夫们在江边为他们饯别,刘翔对他们说:“往昔少康凭借一支军队除灭有穷氏,勾践靠会稽向强大的吴国报仇。滋蔓的野草尚且应当尽早除去,何况对敌仇呢!现在石虎、李寿,都想互相吞并,王室的军队纵然不能平定北方,斩且应当经营巴、蜀。一旦石虎抢先起事,兼并李寿并占据其地,依仗地形的便利兵临东南,即使有智慧的人出现,也不能妥善处理了。”中护军谢广说:“这正是我的心愿。”

[4]三月,戊戌,皇后杜氏崩。夏,四月,丁卯,葬恭皇后于兴平陵。

[4]三月,戊戌(初五),皇后杜氏驾崩。夏季,四月,丁卯(初五),恭皇后入葬兴平陵。

[5]诏实王公以下至庶人皆正土断、白籍。

[5]成帝下诏,王公以下至于平民,都确定现居的籍贯,著录于户口版籍。

[6]秋,七月,郭、刘翔等至燕,燕王以翔为东夷护军、领大将军长史,以唐国内史阳裕为左司马,典书令李洪为右司马,中尉郑林为军谘祭酒。

[6]秋季,七月,郭、刘翔等人到达前燕国,前燕王慕容任命刘翔为东夷护军、兼领大将军长史,任唐国内史阳裕为左司马,典书令李洪为右司马,中尉郑林为军咨祭酒。

[7]八月,辛酉,东海哀王冲薨。

[7]八月,辛酉(初一),东海哀王司马冲去世。

[8]九月,代王什翼犍筑盛乐城于故城南八里。

[8]九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旧城南面八里外修筑盛乐城。

[9]代王妃慕容氏卒。

[9]代王妃慕容氏去世。

[10]冬,十月,匈奴刘虎寇代西部,代王什翼犍遣军逆击,大破之。虎卒,子务桓立,遣使求和于代,什翼犍以女妻之。务桓又朝贡于赵,赵以务桓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10]冬季,十月,匈奴族刘虎侵犯代国西部,代王拓跋什翼犍发军迎击,大破敌军。刘虎去世,儿子刘务桓继立,派使者向代王求和,拓跋什翼犍把女儿许配给他为妻。刘务桓又向后赵国朝贡,后赵国任命他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11]赵横海将军王华帅舟师自海道袭燕安平,破之。

[11]后赵国横海将军王华帅水军由海路进攻前燕国安平,获胜。

[12]燕王以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平郭。自慕容翰、慕容仁之后,诸将无能继者。及恪至平郭,抚旧怀新,屡破高句丽兵,高句丽畏之,不敢入境。

[12]前燕王慕容任用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守平郭。自从慕容翰、慕容仁之后,众将领中没有人能够接替他们,等慕容恪到达平郭,抚慰旧属,怀柔新附民,多次击败高句丽的军队。高句丽畏惧幕容恪,不敢再来犯境。

[13]十二月,兴平康伯陆玩薨。

[13]十二月,兴平康伯陆玩去世。

[14]汉主寿以其太子势领大将军、录尚书事。初,成主雄以俭约宽惠得蜀人心。及李闳、王嘏还自邺,盛称邺中繁庶,宫殿壮丽;且言赵王虎以刑杀御下,故能控制境内。寿慕之,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实成都,大修宫室,治器玩;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皆坐直谏死。民疲于赋役,吁嗟满道,思乱者众矣。

[14]成汉国主李寿让太子李势兼领大将军职、录尚书事。当初,成汉国主李雄因俭约宽厚仁惠得蜀民之心,等到李闳、王嘏从邺城归来,盛赞邺中富庶,宫殿壮观华丽,并且说后赵王石虎靠刑罚杀戮驾驭臣下,所以能控制境内。李寿为此倾慕,便将邻近州郡的百姓中,凡每家超出三个以上的壮年男丁,都迁徙来充实成都,大修宫室,制造器玩。人有小过失,就处决以建立威仪。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都因直言规谏被杀。百姓因赋税和劳役疲惫不堪,吁嗟叹息声充溢于道路,许多人图谋作乱。

资治通鉴第九十七卷

晋纪十九 显宗成皇帝下咸康八年(壬寅、342)

晋纪十九 晋成帝咸康八年(壬寅,公元342年)

[1]春,正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己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2]乙丑,大赦。

[2]乙丑(初七),东晋大赦天下。

[3]豫州刺史庾怿以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允之觉其毒,饮犬,犬毙,密奏之。帝曰:“大舅已乱天下,小舅复欲尔邪!”二月,怿饮鸩而卒。

[3]豫州刺史庾怿送酒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觉得有毒,用酒喂狗,狗饮酒后死亡,王允之将此事秘密奏报成帝。成帝说:“我大舅庾亮曾经导致国内大乱,小舅庾怿又想这样吗!”二月,庾怿饮毒药自杀。

[4]三月,初以武悼后配食武帝庙。

[4]三月,开始把武悼后的牌位供奉在武帝庙。

[5]庾翼在武昌,数有妖怪,欲移镇乐乡。征虏长史王述与庾冰笺曰:“乐乡去武昌千有余里;数万之众,一旦移徙,兴立城壁,公私劳扰。又江州当溯流数千里供给军府,力役增倍。且武昌实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捍御上流而已;缓急赴告,骏奔不难。若移乐乡,远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重将,固当居要害之地,为内外形势,使窥之心不知所向。昔秦忌亡胡之谶,卒为刘、项之资;周恶弧之谣,而成褒姒之乱。是以达人君子,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长计耳。”朝议亦以为然。翼乃止。

[5]庾翼在武昌,常有妖异的事情发生,便想将镇守地点转移到乐乡。征虏长史王述给庾冰写信说:“乐乡距离武昌有千里之遥,数万士众,一旦真的移徙,又要修筑城郭,对公家、对私人都是烦劳困扰。再说江州需要溯水而上,行进几千里供给军府资用,所费的劳力徭役加倍,此外,武昌处在江东镇戍地至西陲的中点,作用不仅是防御抵抗由上流而下的敌寇,而且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或者有需要快速禀报的事,快马奔驰都不难及时赶到。如果移镇乐乡,远处西陲边远之地,一旦长江沿岸有忧患发生,就来不及相救。驻守地方的重要将领,本来就应当居住在要害的地方,成为对内对外的屏障要冲,使寇贼虽有窥伺之心却无机可乘。以往秦王赢政忌惮胡人将灭亡秦国的谶言,最终被刘邦、项羽所利用;周宣王厌恶弧的童谣,却造成周幽王时的褒姒之乱。所以通达之人、有道君子,直道而行,都不采取禳避妖异的作法,此时正应当决择人事的大道理,考虑国家的长远之计。”朝廷论议都认为很对,庾翼这才打消迁徙的念头。

[6]夏,五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寅,疾笃。或诈为尚书符,敕宫门无得内宰相;众皆失­色­。庾冰曰:“此必诈也。”推问,果然。帝二子丕、奕,皆在襁褓。庾冰自以兄弟秉权日久,恐易世之后,亲属愈疏,为他人所间,每说帝以国有强敌,宜立长君;请以母弟琅邪王岳为嗣,帝许之。中书令何充曰:“父子相传,先王旧典,易之者鲜不致乱。故武王不授圣弟,非不爱也。今琅邪践阼,将如孺子何!”冰不听。下诏,以岳为嗣,并以奕继琅邪哀王。壬辰,冰、充及武陵王、会稽王昱、尚书令诸葛恢并受顾命。癸巳,帝崩。帝幼冲嗣位,不亲庶政;及长,颇有勤俭之德。

[6]夏季,五月,乙卯(疑误),成帝身体不适。六月,庚寅(初五),病情加重。有人伪造尚书符令,敕令皇宫门人不许让宰相入内,众人都大惊失­色­。庾冰说:“这一定有诈。”推究查问,果然如此。成帝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年幼,都在襁褓之中。庾冰因为自己兄弟执掌朝政已久,怕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愈加疏远,因而被他人所乘,常常劝说成帝国家外有强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并请求让成帝的同母兄弟、琅邪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成帝同意了。中书令何充说:“皇位父子相传,这是先王确立的旧制,改变旧制很少有不导致祸乱的。所以周武王不把天子之位传授圣贤的兄弟周公,并不是因为不爱他。现在如果琅邪王即位,拿两子孺子怎么办!”庾冰不听。成帝下诏,让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并让自己的儿子司马奕承袭琅邪哀王司马安国的封号。壬辰(初七),庾冰、何充以及武陵王司马、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诸葛恢同时受任顾命国政。癸己(初八),成帝驾崩。成帝年幼时继位,不亲自处理政务。等到年岁渐大,颇有勤俭的德行。

[7]甲午,琅邪王即皇帝位,大赦。

[7]甲午(初九),琅邪王司马岳即帝位,大赦天下。

[8]己亥,封成帝子丕为琅邪王,奕为东海王。

[8]己亥(十四日),封成帝儿子司马丕为琅邪王,司马奕为东海王。

[9]康帝亮­阴­不言,委政于庾冰、何充。秋,七月,丙辰,葬成帝于兴平陵。帝徒行送丧,至阊阖门,乃升素舆至陵所。既葬,帝临轩,庾冰、何充侍坐。帝曰:“朕嗣鸿业,二君之力也。”充曰:“陛下龙飞,臣冰之力也;若如臣议,不睹升平之世。”帝有渐­色­。己未,以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领徐州刺史,镇京口,避诸庾也。

[9]康帝居丧不言,把朝政委交给庾冰和何充。秋季,七月,丙辰(初一),成帝入葬兴平陵。康帝徒步行走送葬,直至阊阖门,然后登上素白的车舆到达陵墓所在地。葬事结束后,康帝驾临殿前,庾冰、何充侍坐于旁。康帝说:“朕继承国家大业,靠得是你们二人之力。”何充说:“陛下龙飞登宝座,是庾冰出的力。如果像我所说的那样,那么陛下就不能目睹这升平之世了。”康帝面有惭­色­。己未(初四),任命何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的晋陵诸军事、兼领徐州刺史,镇守京口,以避让庾氏家族。

[10]冬,十月,燕王迁都龙城,赦其境内。

[10]冬季,十月,前燕王慕容迁都至龙城,赦其境内罪囚。

建威将军翰言于曰:“宇文强盛日久,屡为国患。今逸豆归篡窃得国,群情不附;加之­性­识庸暗,将帅非才,国无防卫,军无部伍。臣久在其国,悉其地形;虽远附强羯,声势不接,无益救援;今若击之,百举百克。然高句丽去国密迩,常有窥之志;彼知宇文既亡,祸将及己,必乘虚深入,掩吾不备。若少留兵则不足以守,多留兵则不足以行。此心腹之患也,宜先除之;观其势力,一举可克。宇文自守之虏,必不能远来争利。既取高句丽,还取宇文,如返手耳。二国既平,利尽东海。国富兵强,无返顾之忧,然后中原可图也。”曰:“善!”

建威将军慕容翰对慕容说:“宇文部强盛日久,屡次成为国家的忧患,现在宇文逸豆归篡权夺国,群情不肯依附。加上他­性­情见识都平庸昏昧,所用将帅没有才能,国家没有防卫措施,军队没有严密组织。我长久地居住在他们国家,熟知地形。他们虽然依附远方强大的羯人,但声威、力量都远不可及,对救援没什么帮助。现在如果攻击宇文部,定是百战百胜。不过高句丽与我国近在咫尺,对我们常有窥探的心志。他们知道宇文氏灭亡后,祸患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必定会乘虚而入,袭我不备。如果留下少量兵力,不足以守御;多留军队则又不能攻克宇文部,这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应当先行除去。我观察高句丽的力量,我们可以一战而胜。宇文氏是自己保守自己的人,一定不会到远方来与我国争夺利益。攻取高句丽后,回过头来攻取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这两个国家被平定后,我们便可以尽得东海之利,国富兵强,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有可能图谋中原了。”慕容说:“好!”

将击高句丽。高句丽有二道,其北道平阔,南道险狭,众欲从北道,翰曰:“虏以常情料之,必谓大军从北道,当重北而轻南。王宜帅锐兵从南道击之,出其不意,丸都不足取也。别遣偏师从北道;纵有蹉跌,其腹心已溃,四支无能为也。”从之。

前燕军准备进攻高句丽。通住高句丽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北道,地形平阔,一条是南道,地势险要狭窄,大家都想走北道。慕容翰说:“敌虏据常情忖度,必定认为大军会走北道,肯定是重北而轻南。大王应当率领­精­兵由南道攻击,出其不意,其都城丸都唾手可得。另遣偏师由北道进发,即使遭受挫折,但他们的腹心已经溃败,四肢便无能为力了。”慕容听从了他的献策。

十一月,自将劲兵四万出南道,以慕容翰、慕容霸为前锋;别遣长史王等将兵万五千出北道以伐高句丽。高句丽王钊果遣弟武帅­精­兵五万拒北道,自帅赢兵以备南道。慕容翰等先至,与钊合战,以大众继之。左常侍鲜于亮曰:“臣以俘虏蒙王国士之恩,不可以不报;今日,臣死日也。”独与数骑先犯高句丽陈,的向摧陷。高句丽陈动,大众因而乘之,高句丽兵大败。左长史韩寿斩高句丽将阿佛和度加,诸军乘胜追之,遂入丸都。钊单骑走,轻车将军慕舆追获其母周氏及妻而还。会王等战于北道,皆败没,由是不复穷追。遣使招钊,钊不出。

十一月,慕容亲自带领­精­锐士兵四万人循南道进发,让慕容翰、慕容霸为先锋,另派长史王等率兵众一万五千人由北道进发,征伐高句丽。高句丽王钊果然派遣兄弟武率领­精­兵五万人在北道迎敌,自己带领羸弱的士兵防备南道。慕容翰等人最先到达,与钊交战,慕容率领大军陆续赶来。左常侍鲜于亮说:“我以俘虏的身份蒙受燕王以国士之礼相待的恩泽,不能不报答。今天就是我以死报效的日子。”独自同数名骑兵先行冲击高句丽的战阵,所到之处敌军均遭挫败。高句丽的军阵­骚­动,燕国大军乘势攻击,高句丽军队大败。左长史韩寿斩杀高句丽将领阿佛和度加,各路军队乘胜追袭,于是进入丸都。高句丽王钊独自骑马逃跑,轻车将军慕舆追击,抓获高句丽王的母亲周氏和他的妻子后返回。适逢王等人在北道与高句丽的军队作战,均遭败绩,因此慕容不再穷追高句丽王,派使者招安他,他躲藏不肯出来。

将还,韩寿曰:“高句丽之地,不可戍守。今其主亡民散,潜伏山谷;大军既去,必复鸠聚,收其余烬,犹足为患。请载其父尸、囚其生母而归,俟其束身自归,然后返之,抚以恩信,策之上也。”从之。发钊父乙弗利墓,载其尸,收其府库累世之宝,虏男女五万余口,烧其宫室,毁丸都城而还。

慕容准备返回,韩寿说:“高句丽这地方,不能留兵戍守。现在他们君主逃亡,民众流散,潜伏在山谷之中。我方大军离开后,他们必定又会聚集在一起,收拾残余,仍然可以造成祸患。我请求用车载上钊父的尸体、用囚车载上钊母带回国去,等钊自缚来归降,然后再交还给他,以恩信抚慰他,这是上策。”慕容听从,发掘高句丽国王父亲乙弗利的陵墓,用车运载尸体,收缴府库中历代积累的财宝,掳获男女民众五万多人,焚毁高句丽王的宫室,又毁坏丸都城郭,然后返回。

[11]十二月,壬子,立妃褚氏为皇后。征豫章太守褚裒为侍中、尚书。裒自以后父,不愿居中任事,苦求外出,乃除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半洲。

[11]十二月,壬子(二十九日),康帝立妃子褚氏为皇后。征召豫章太守褚裒为侍中、尚书。褚裒因为自己是褚皇后的父亲,不愿意在内廷任职,苦苦乞求外出,于是被任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守半洲。

[12]赵王虎作台观四十余所于邺,又营洛阳、长安二宫,作者四十余万人;又欲自邺起阁道至襄国,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为东征之计,皆三五发卒。诸州军造甲者五十余万人,船夫十七万人,为水所没、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竞营私利,百姓失业愁困。贝丘人李弘因众心之怨,自言姓名应谶,连结党与,署置百寮;事发,诛之,连坐者数千家。

[12]后赵王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贝丘人李弘顺应民心的怨恚,自称姓名与谶言相符,聚集党羽,设置百官,事发后被杀,连坐获罪的有几千家。

虎畋猎无度,晨出夜归,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韦谏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轻行斤斧之间,猝有狂夫之变,虽有智勇,将安所施!又兴役无时,废民耘获,吁嗟盈路,殆非仁圣之所忍为也。”虎赐谷帛,而兴缮滋繁,游察自若。

石虎打猎没有节制,清晨外出,夜间返回,又经常微服出行,亲自检视工地的劳役情况。侍中京兆人韦劝谏说:“陛下轻视天下的重位,轻易地来往于危险之地,倘若突然发生狂人的变乱,即使有智有勇,又将何处施展!况且征发徭役不分时节,荒废民众的农业生产,吁嗟叹息之声充溢于行路。恐怕不是仁圣之人所能忍心­干­的事。”石虎赏赐韦谷物钱帛,但修建工程更加繁多,自己游巡察看泰然自若。

秦公韬有宠于虎,太子宣恶之。右仆­射­张离领五兵尚书,欲求媚于宣,说之曰:“今诸侯吏兵过限,宜渐裁省,以壮本根。”宣使离为奏:“秦、燕、义阳、乐平四公,听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余兵五万,悉配东宫。”于是诸公咸怨,嫌衅益深矣。

秦公石韬得到石虎的宠爱,太子石宣憎恶他。右仆­射­张离兼领五兵尚书职位,想讨好石宣,劝说石宣道:“现在诸侯的属吏、兵众都超出了限度,应当逐渐裁省,以增强朝廷的势力。”石宣让张离写上奏章说:“秦公、燕公、义阳公、乐平公四人,允许设置吏属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士兵二百人。由此而下,依照等位高低按三分之一的比例设置官吏,配备士卒。所余下的五万士卒,全部配备给东宫。”于是各位王公莫不怨恨,矛盾、隔阂越来越深了。

青州上言:“济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于城东南,有狼狐千余迹随之,迹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东南者,天意欲使朕平荡江南也。其敕诸州兵明年悉集,朕当亲董六师,以奉天命。”群臣皆贺,上《皇德颂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供军须,犹不能给,自经于道树者相望。

青州上报说:“济南平陵城北的石雕老虎,一夜间被移到城东南,沿途有一千多只狼狐的足迹,已经踩出了小路。”石虎高兴地说:“所谓石虎,就是朕。自西北迁徙到东南,表明天意想让朕荡平江南。现在敕令各州军队明年全部会齐,朕将亲自统领六师,以遵循天命。”群臣都称贺,一百零七人呈上《皇德颂》。石虎颁发诏令:“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备者斩首。”民众以至于典卖子女供给军需,仍然不能凑齐,在路边树上上吊自尽的远近相望。

康皇帝建元元年(癸卯、343)

晋康帝建元元年(癸卯,公元343年)

[1]春,二月,高句丽王钊遣其弟称臣入朝于燕,贡珍异以千数。燕王乃还其父尸,犹留其母为质。

[1]春季,二月,高句丽王钊派兄弟去前燕国入朝称臣,进贡珍宝异物数以千计。前燕王慕容这才交还其父尸体,但仍然扣留他们的母亲作人质。

[2]宇文逸豆归遣其相莫浅浑将兵击燕;诸将争欲击之,燕王不许。莫浅浑以为畏之,酣饮纵猎,不复设备,使慕容翰出击之,莫浅浑大败,仅以身免,尽俘其众。

[2]宇文逸豆归派丞相莫浅浑率兵进攻前燕,前燕国众将争着迎击,前燕王慕容不允许。莫浅浑以为慕容畏惧自己,酣饮纵猎,不再设防。慕容让慕容翰出击,莫浅浑大败,仅仅独自幸免,士众全部被俘获。

[3]庾翼为人慷慨,喜功名。琅邪内史桓温,彝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风概,翼与之友善,相期以宁济海内。翼尝荐温于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时杜、殷浩并才名冠世,翼独弗之重也,曰:“此辈宜束之高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耳。”浩累辞征辟,屏居墓所,几将十年,时人拟之管、葛。江夏相谢尚、长山令王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曰:“深源不起,当如仓生何!”尚,鲲之子也。翼请浩为司马;诏除侍中、安西军司,浩不应。翼遗浩书曰:“王夷甫立名非真,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浩犹不起。

[3]庾翼为人慷慨,喜好功名。琅邪内史桓温即桓彝的儿子,娶南康公主为妻,为人豪爽而有风范和气慨,庾翼和他关系友善,二人相约共同平定、拯救天下。庾翼曾经向成帝举荐桓温,说:“桓温具备英雄的才能,希望陛下不要用常人的礼节对待他,按寻常的女婿豢养。应当委派给他周宣王时方叔、邵虎那样的重任,他必能建立匡救世事艰难的功勋。”当时杜、殷浩都是才气、声名冠绝当代,唯独庾翼轻视他们,说:“这种人应当束之高阁,等天下太平后,再慢慢商议他们的职务。”殷浩多次拒绝官府的征辟,摒绝世事,隐居于墓地。如此将近十年,当时人把他和管仲、诸葛亮相比。江夏相谢尚、长山县令王经常观察他的出仕与隐居,来推测江南的兴亡。他们曾经共同前往探视,明了殷浩有坚定的志向,回来后相顾而言说:“殷浩不出来为官,百姓们该怎么办!”谢尚即谢鲲的儿子。庾翼请殷浩出任司马,康帝下诏任他为侍中、安西军司,殷浩不从命。庾翼送信给殷浩说:“王导树立的声名并不真切,虽说是在谈论玄道,其实助长了浮华豪奢之风。具有完美德行的君子,遇到机会时难道能这样吗!”殷浩仍然不出仕。

殷羡为长沙相,在郡贪残,庾冰与翼书属之。翼报曰:“殷君骄豪,亦似由有佳儿,弟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较江东之政,以妪豪强,常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头仓米一百万斛,皆是豪将辈,而直杀仓督监以塞责。山遐为余姚长,为官出豪强所藏二千户,而众共驱之,令遐不得安席。虽皆前宰之谬,江东事去,实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拔足于风尘之外,当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统二十余郡,唯长沙最恶;恶而不黜,与杀督监复何异邪!”遐,简之子也。

殷羡任长沙相,在郡中贪婪残暴,庾冰写信给庾翼,托他庇护。庾翼答复说:“殷羡骄纵豪强,恐怕就是因为有好儿子,所以我也从物理人情出发对他稍加宽容。总体考较一下江南的朝政,因为纵容豪强,经常成为危害百姓的蠹虫。当时实行的法令,就在寒门百姓身上施行。比如往年有人偷石头城仓库藏米一百万斛,都是豪强之辈,却只杀死仓库的督监搪塞责任,山遐任余姚的长官,为官府清理出豪强藏匿不报的百姓二千户,于是众豪强共同驱逐他,使他不得安宁。这虽然都是前任宰相王导为官昏昧荒谬所致,但江东的大业日渐衰微,实在由此而生。你我兄弟身遭不幸,枉自陷身政务之中,自己无法拔足于风尘之外,就应当共同睁亮眼睛加以治理。荆州所统辖的二十多个郡,唯有长沙恶迹最为昭著,恶而不遭贬黜,这与只杀督监有什么不同呢!”山遐即山简的儿子。

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遣使东约燕王,西约张骏,刻期大举。朝议多以为难,唯庾冰意与之同,而桓温、谯王无忌皆赞成之。无忌,承之子也。

庾翼以攻灭胡虏、收取蜀地为己任,派使者向东与前燕王慕容相约,向西与张骏相约,商定日期大举行动。朝廷论议大多认为困难,唯有庾冰的意见与庾翼相同,而桓温、谯王司马无忌都赞成。司马无忌即司马承的儿子。

秋,七月,赵汝南太守戴开帅数千人诣翼降。丁巳,下诏议经略中原。翼欲悉所部之众北伐,表桓宣为都督司·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梁州刺史,前趣丹水;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帅众入临淮;并发所统六州奴及车牛驴马,百姓嗟怨。

秋季,七月,后赵汝南太守戴开率领数千人向庾翼投降。丁已(初八),康帝下诏让朝廷论议经略中原的事宜。庾翼想全数出动所统领的士众北伐,表荐桓宣为都督司州、雍州、梁州、荆州的四个郡诸军事及梁州刺史,前赴丹水;任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率士众进入临淮。同时出动自己统领的六州奴仆及车牛驴马,百姓叹息怨恨。

[4]代王什翼犍复求婚于燕,燕王使纳马千匹为礼;什翼犍不与,又倨慢无子婿礼。八月,遣世子俊帅前军师评等击代。什翼犍帅众避去,燕人无所见而还。

[4]代王拓跋什翼犍又向前燕求婚,前燕王慕容让他献出一千匹马作为聘礼,拓跋什翼犍不肯给,又骄傲自大,毫无女婿应有的礼节,八月,慕容派世子慕容俊率前军师慕容评等人进攻代国。拓跋什翼犍率领士众避开,前燕军没有遇见敌人,于是返回。

[5]汉主寿卒,谥曰昭文,庙号中宗;太子势即位,大赦。

[5]成汉国主李寿死,谥号为昭文,庙号为中宗。太子李势即位,大赦境内罪囚。

[6]赵太子宣击鲜卑斛提,大破之,斩首三万级。

[6]后赵太子石宣进攻鲜卑部斛提,重创其军,斩首三万级。

[7]宇文逸豆归执段辽弟兰,送于赵,并献骏马万匹。赵王虎命兰帅所众鲜卑五千人屯令支。

[7]宇文逸豆归执获段辽的兄弟段兰,送到后赵国,并且献上骏马一万匹。后赵王石虎命令段兰率领追从他的鲜卑部五千人屯军令支。

[8]庾翼欲移镇襄阳,恐朝廷不许,乃奏云移镇安陆。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违诏北行;至夏口,复上表请镇襄阳。翼时有众四万,诏加翼都督征讨诸军事。先是车骑将军、扬州刺史庾冰屡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继援。征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豫·徐州之琅邪诸军事,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政。以琅邪内史桓温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褚裒为卫将军,领中书令。

[8]庾翼想转移镇守地到襄阳,怕朝廷不同意,于是上奏说移镇安陆。康帝和朝廷大臣都派使者晓谕制止,庾翼便违背诏令向北行进,到达夏口后,又上表请求镇守襄阳。庾翼当时拥有兵众四万人,康帝下诏加授他都督征讨诸军事。此前,车骑将军、扬州刺吏庾冰多次请求外出任职,辛巳(初二),任命庾冰都督荆州、江州、宁州、益州、梁州、交州、广州及豫州等四郡诸军事,兼领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作为庾翼的后援。征召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州、豫州、徐州的琅邪诸军事,兼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佐朝政。任命琅邪内史桓温为都督青州、徐州、兖州诸军事及徐州刺史,褚裒任卫将军,兼领中书令。

[9]冬十一月,己巳,大赦。

[9]冬季,十一月,己巳(二十二日),东晋大赦天下。

二年(甲辰、344)

二年(甲辰,公元344年)

[1]春,正月,赵王虎享群臣于太武殿,有白雁百余集马道之南,虎命­射­之,皆不获。时诸州兵集者百余万,太史令赵揽密言于虎曰:“白雁集庭,宫室将空之象,不宜南行。”虎信之,乃临宣武观大阅而罢。

[1]春季,正月,后赵王石虎在太武殿宴享群臣,有一百多只白雁停栖在马道的南面,石虎让人­射­雁,都没­射­中。当时各州军队会集起来已有一百多万人,太史令赵揽秘密地对石虎说:“白雁停栖庭院,是宫室将要空寂无人的征兆,不适宜向南进发。”石虎相信他,于是驾临宣武观,举行盛大的阅兵式,然后作罢。

[2]汉主势改元太和;尊母阎氏为皇太后,立妻李氏为皇后。

[2]成汉国主李势改年号为太和,尊奉母亲阎氏为皇太后,册立妻子李氏为皇后。

[3]燕王与左司马高诩谋伐宇文逸豆归,诩曰:“宇文强盛,今不取,必为国患,伐之必克;然不利于将。”出而告人曰:“吾往必不返,然忠臣不避也。”于是自将伐逸豆归。以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副之;分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将兵,三道并进。高诩将发,不见其妻,使人语以家事而行。

[3]前燕王慕容和左司马高翊谋议,准备讨伐宇文逸豆归。高翊说:“宇文氏强盛,现在不攻灭,必然成为国家的祸患。如果攻伐必能取胜,只是对将帅有所不利。”高翊出来后告诉别人说:“我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但是忠臣不避祸。”于是慕容自为统帅,攻伐宇文逸豆归。任命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作他的副手;分别命令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率领军队,分三路同时进发。高翊临行前,不见他的妻子,让人转告家中事务,然后出发。

逸豆归遣南罗大涉夜­干­将­精­兵逆战,遣人驰谓慕容翰曰:“涉夜­干­勇冠三军,宜小避之。”翰曰:“逸豆归扫其国内­精­兵以属涉夜­干­,涉夜­干­素有勇名,一国所赖也;今我克之,其国不攻自溃矣。且吾孰知涉夜­干­之为人,虽有虚名,实易与耳,不宜避之以挫吾兵气。”遂进战。翰自出冲陈,涉夜­干­出应之;慕容霸从傍邀击,遂斩涉夜­干­。宇文士卒见涉夜­干­死,不战而溃;燕军乘胜逐之,遂克其都城。逸豆归走死漠北,宇文氏由是散亡。悉收其畜产、资货,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辟地千余里。更命涉夜­干­所居城曰威德城,使弟彪戍之而还。高诩、刘佩皆中流矢卒。

宇文逸豆归派南罗城主涉夜­干­统率­精­兵迎战,慕容派人急速告诉慕容翰:“涉夜­干­勇冠三军,应当稍稍避让。”慕容翰说:“宇文逸豆归尽数出动国内­精­兵交付给涉夜­干­,涉夜­干­素来有勇悍的名声,被他们全国所仰仗。现在我战败他,他们的国家便会不战自溃。况且我熟知涉夜­干­的为人,虽有虚名,其实容易对付,不应当避让他,这会挫伤我军的士气。”于是前进接战。慕容翰亲自出马冲击敌阵,涉夜­干­出阵应战,慕容霸从侧面截击,于是斩杀了涉夜­干­。宇文氏的士卒见涉夜­干­死亡,不战自溃。燕军乘胜追击,于是攻克宇文氏的都城。宇文逸豆归逃跑,死于大漠以北,宇文氏由此离散灭亡。慕容尽数收缴他们的畜产、物资、钱财,把宇文氏五千多个村落迁徙到昌黎,开辟国土一千多里。把涉夜­干­原先居住的城镇改名为威德城,让兄弟慕容彪戍守,然后班师回国。高翊、刘佩都被流矢­射­中身亡。

诩善天文,尝谓曰:“卿有佳书而不见与,何以为忠尽!”诩曰:“臣闻人君执要,人臣执职。执要者逸,执职者劳。是以后稷播种,尧不预焉。占候、天文,晨夜甚苦,非至尊之所宜亲,殿下将焉用之!”默然。

高翊擅长天文,慕容曾对他说:“你有好书却不见你给我看,怎么能说尽忠!”高翊说:“我听说人君执掌大要,人臣执掌具体事务。执掌大要的人安逸,执掌具体事务的人辛苦。所以后稷播种庄稼,唐尧不参与其事。从事占候、天文,清晨、夜晚十分辛苦,不是至尊之人应当亲自参与的,殿下准备学来­干­什么?”慕容默然不语。

初,逸豆归事赵甚谨,贡献属路。及燕人伐逸豆归,赵王虎使右将军白胜、并州刺史王霸自甘松出救之,比至,宇文氏已亡,因攻威德城,不克而还;慕容彪追击,破之。

当初,宇文逸豆归侍奉后赵国甚为恭敬,贡献物品的人不绝于路。等到前燕人攻伐宇文逸豆归,后赵王石虎派右将军白胜、并州刺史王霸从甘松出发救援,等到达时,宇文氏已经灭亡,顺势进攻威德城,不胜而退。慕容彪追袭,击败后赵军。

慕容翰之与宇文氏战也,为流矢所中,卧病积时不出。后渐差,于其家试聘马。或告翰称病而私习骑乘,疑欲为变,燕王虽藉翰勇略,然中心终忌之,乃赐翰死。翰曰:“吾负罪出奔,既而复还,今日死已晚矣。然羯贼跨据中原,吾不自量,欲为国家荡一区夏;此志不遂,没有遗恨,命矣夫!”饮药而卒。

慕容翰与宇文氏交战时,被流箭­射­中,长期卧床养伤,不出门。后来逐渐痊愈,在家中试着骑马。有人告发慕容翰假称有病却私下练习骑乘,怀疑他想作乱。前燕王慕容虽然仰仗慕容翰的勇悍和谋略,但心中终究有所忌惮,于是赐令慕容翰自裁。慕容翰说:“我当初负罪出逃,后来又返回,今天死亡已算晚了。不过羯族寇贼占据中原,我不自量力,原想为国家荡平、统一宇内。这一志向不能实现,我死了也会遗憾,这就是命运吧!”随即饮毒药身死。

[4]代王什翼犍遣其大人长孙秩迎­妇­于燕。

[4]代王拓跋什翼犍派其大人长孙秩到前燕国迎娶妻子。

[5]夏,四月,凉州将张败赵将王擢于三交城。

[5]夏季,四月,凉州将领张在三交城击败后赵将领王擢。

[6]初,赵领军王朗言于赵王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宫材,引于漳水,役者数万,吁嗟满道,陛下宜因出游罢之。”虎从之。太子宣怒。会荧惑守房,宜使太史令赵揽言于虎曰:“房为天王,今荧惑守之,其殃不细。宜以贵臣王姓者当之。”虎曰:“谁可者?”揽曰:“无贵于王领军。”虎意惜朗,使揽更言其次。揽无以对,因曰:“其次唯中书监王波耳。”虎乃下诏,追罪波前议矢事,腰斩之,及其四子,投尸漳水;既而愍其无罪,追赠司空,封其孙为侯。

[6]当初,后赵领军王朗对后赵王石虎陈言说:“隆冬雪寒的季节,太子却让人砍伐修建宫室的木材,沿漳水运送而来,参与劳役的人有数万,吁嗟叹息之声充溢道路,陛下应当乘出游时加以制止。”石虎听从。太子石宣发怒。适逢火星在房宿,石宣让太史令赵揽对石虎说:“房宿是天王,现在火星停留于此,祸殃不小。应当用显贵大臣中姓王的人承当罚责。”石虎说:“谁能承当?”赵揽说:“没有比领军王朗更显贵的了。”石虎心中怜惜王朗,让赵览再说其次的人选。赵揽无法回答,于是说:“其次只有中书监王波了。”石虎于是下诏,追穷王波从前评议送矢给汉国,自取其辱一事的罪责,处以腰斩之刑,连同四个儿子,将尸体丢入漳水。不久又怜悯王波没有罪过而遭极刑,追赠为司空,封王波孙子为侯。

[7]赵平北将军尹农攻燕凡城,不克而还。

[7]后赵北平将军尹农进攻前燕国凡城,不胜而退。

[8]汉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庙不修之谴。”汉主势命群臣议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以为:“景、武创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疏绝。”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

[8]成汉国太史令韩皓上书说:“火星在心宿,是对不修缮宗庙的谴责。”成汉国主李势令群臣论议此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认为:“景皇帝李特、武皇帝李雄创定国家大业,献皇帝李骧、文皇帝李寿禀承国家政权,至亲的关系并不疏远,不应当疏远绝祀。”于是重新下令祭祀成始祖李特和太宗李雄,都用汉的称谓。

[9]征西将军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击赵将李罴于丹水,为罴所败,翼贬宣为建威将军。宣渐愤成疾,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长子方之为义城太守,代领宣众;又以司马应诞为襄阳太守,参军司马勋为梁州刺史,戍西城。

[9]征西将军庾翼让梁州刺史桓宣进攻在丹水后赵将领李罴,被李罴战败。庾翼贬黜桓宣为建威将军。桓宣为此惭愧、气愤,因而染病。秋季,八月,庚辰(初七),桓宣故去。庾翼让长子庾方之出任义城太守,代为统领桓宣的部众。又让司马应诞出任襄阳太守,参军司马勋任梁州刺史,戍守西城。

[10]中书令褚裒固辞枢要;闰月,丁巳,以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兖州刺史,镇金城。

[10]晋中书令褚裒坚持辞绝枢要的重任,闰月,丁巳(十四日),任褚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和徐州的琅邪诸军事、兖州刺史,镇守金城。

[11]帝疾笃,庾冰、庾翼欲立会稽王昱为嗣;中书监何充建议立皇子聃,帝从之。九月,丙申,立聃为皇太子。戊戌,帝崩于式乾殿。己亥,何充以遗旨奉太子即位,大赦。由是冰、翼深恨充。尊皇后褚氏为皇太后。时穆帝方二岁,太后临朝称制。何充加中书监,录尚书事。充自陈既录尚书,不宜复监中书;许之,复加侍中。

[11]康帝病重,庾冰、庾翼想扶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嗣君,中书监何充建议册立皇子司马聃,康帝听从何充的建议。九月,丙申(二十四日),立司马聃为皇太子。戊戌(二十六日),康帝在式乾殿驾崩。己亥(二十七日),何充按康帝遗诏推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由此庾冰、庾翼深深痛恨何充。穆帝尊奉康帝皇后褚氏为皇太后。当时穆帝刚两岁,太后临朝亲政。何充被加授中书监,录尚书事。何充自己陈述,既任录尚书事,不应再领导中书,获得允许,又加授他为侍中。

充以左将军褚裒,太后之父,宜综朝政,上疏荐裒参录尚书;乃以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惧获讥嫌,上疏固请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尚书奏:“裒见太后,在公庭则如臣礼,私觌则严父;”从之。

何充认为左将军褚裒是褚太后的父亲,应当总揽朝政,便上疏举荐褚裒参录尚书,于是朝廷任命褚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和原先的都督、刺史职位不变。褚裒因为是亲近的外戚身份,惧怕由此遭人讥讽猜忌,便上疏坚持请求出任藩镇长官。于是改授他都督徐州、兖州、青州三州及扬州的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州和兖州刺史,镇守京口。尚书奏议说:“褚裒与太后相见,在朝廷则褚裒执臣子礼节,私下见面则太后尊礼父亲。”太后听从。

[12]冬,十月,乙丑,葬康帝于崇平陵。

[12]冬季,十月,乙丑(二十三日),康帝入葬崇平陵。

[13]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征冰辅政,冰辞,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国情事,留子方之为建武将军,戍襄阳;方之年少,以参军毛穆之为建武司马以辅之。穆之,宝之子也。翼还镇夏口。诏翼复督江州,又领豫州刺史。翼辞豫州,复欲移镇乐乡,诏不许。翼仍缮修军器,大佃积谷,以图后举。

[13]江州刺史庾冰有病,太后征召庾冰入朝辅佐国政,庾冰辞谢不受。十一月,庚辰(初九),庾冰故去。庾翼因为家事国事难以兼顾,留下儿子庾方之任建武将军,戍守襄阳。因庾方之年轻,让参军毛穆之任建武将军司马,辅佐庾方之。毛穆之即毛宝的儿子。庾翼返回,镇守夏口。朝廷下诏让庾翼再督察江州,又兼领豫州刺史。庾翼辞谢豫州刺史职务,仍然想移镇乐乡,朝廷下诏不同意。庾翼仍然修缮兵器,大举屯田,积蓄谷物,以图后举。

[14]赵王虎作河桥于灵昌津,采石为中济,石下,辄随流,用功五百余万而桥不成,虎怒,斩匠而罢。

[14]后赵王石虎在灵昌津建造黄河渡桥,开采石料作为桥墩,但石块投下后,便被水冲走,耗用劳力五百多万,渡桥却未建成。石虎发怒,斩杀工匠,停止建造。

孝宗穆皇帝上之上永和元年(乙巳、345)

晋穆帝永和元年(乙巳,公元345年)

[1]春,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白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

[1]春季,正月,甲戌朔(疑误),皇太后在太极殿设置白纱帷怅,抱着穆帝驾临殿前。

[2]赵义阳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余以给宫人。长史取发白赵王虎,虎征鉴还邺,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宫。

[2]后赵义阳公石鉴镇守关中,徭役繁多,赋税沉重。文武官员头发长的,就拔下来当冠帽的缨绳,剩下的送给宫女。长史拿着头发禀报后赵王石虎,石虎征召石鉴回邺城,让乐平公石苞代为镇守长安。又征发雍州、洛州、秦州、并州的十六万人营建长安未央宫。

虎好猎,晚岁,体重不能跨马,乃造猎车千乘,刻期校猎。自灵昌津南至荥阳东极阳都为猎场,使御史监察其中禽兽,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马,御史求之不得,皆诬以犯兽,论死者百余人。发诸州二十六万人修洛阳宫。发百姓牛二万头配朔州牧官。增置女官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公侯七十余国皆九等,大发民女三万余人,料为三等以配之;太子、诸公私令采发者又将万人。郡县务求美­色­,多强夺人ℚi,杀其夫及夫自杀者三千余人。至邺,虎临轩简第,以使者为能,封侯者十二人。荆楚、扬、徐之民流叛略尽;守令坐不能绥怀,下狱诛者五十余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谏,虎大怒,使龙腾拉杀之。

石虎喜欢打猎,晚年身体沉重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从灵昌津向南到荥阳东境的阳都,都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百姓有美丽女子或上好的牛马,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陷他们伤害禽兽,论罪处死的有一百多人。又征发各州二十六万人修建洛阳宫,征发百姓牛畜二万头调配给朔州的牧官。又增设宫中女官,分置二十四等,东宫十二等,七十多个公侯封国都分九等,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强行夺占百姓的妻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杀的,人数达三千多。美女送到邺后,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使者能­干­,被封侯的有十二人。荆楚、扬州、徐州的民众流失、背叛几乎无存。当地的守令坐罪因不能安绥关切他们,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郎将他摧折而死。

[3]燕王以牛假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税其七。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谏,以为“古者什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晋,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犹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来,海内荡析,武宣王绥之以德,华夷之民,万里辐凑,襁负而归之者,若赤子之归父母,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田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继统,南摧强赵,东兼高句丽,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且以殿下之民用殿下之牛,牛非殿下之有,将何在哉!如此,则戎旗南指之日,民谁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石虎谁与处矣!川渎沟渠有废塞者,皆应通利,旱则灌溉,潦则疏泄。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游食数万,何以得家给人足乎!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苟才不周用,皆宜澄汰。工商末利,宜立常员。学生三年无成,徒塞英俊之路,皆当归之于农。殿下圣德宽明,博察刍荛,参军王宪、大夫刘明并以言事忤旨,主者处以大辟,殿下虽恕其死,犹免官禁锢。夫求谏诤而罪直言,是犹适越而北行,必不获其所志矣。右长史宋该等阿媚苟容,轻劾谏士,已无骨鲠,嫉人有之,掩蔽耳目,不忠之甚者也。”乃下令,称:“览封记室之谏,孤实惧焉。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可悉罢苑囿以给民之无田者。实贫者,官与之牛;力有余愿得官牛者,并依魏、晋旧法。沟渎各有益者,令以时修治。今戎事方兴,勋伐既多,官未可减,俟中原平一,徐更议之。工商、学生皆当裁择。夫人臣关言于人主,至难也,虽有狂妄,当择其善者而从之。王宪、刘明,虽罪应废黜,亦由孤之无大量也,可悉复本官,仍居谏司。封生蹇蹇,深得王臣之体,其赐钱五万。宣示内外,有欲陈孤过者,不拘贵贱,勿有所讳!”雅好文学,常亲临庠序讲授,考校学徒至千余人,颇有妄滥者,故封裕及之。

[3]前燕王慕容把牛借给贫民,让他们在苑囿中佃耕,赋税收取十分之八,自己有牛的收税十分之七。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规谏,认为:“古时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收税,这是天下最公正的税法。延及魏、晋,仁政衰微,借官田、官牛的也不过纳税十分之六,自己有牛的只纳税一半,尚且不采用十分之七八的税制。从永嘉年以来,国内动荡离析,武宣王用仁德安绥民众,汉族和夷族的民众,不远万里前来汇集,背负襁褓来归附的情景,如同幼儿归附父母。所以人口户数比起以往增长十倍,没有田地的人达十分之三四。等到殿下继位,在南方挫败强大的赵国,在东方兼并了高句丽,在北方攻取宇文部,拓展国土三千里,增加民众十万户。此时应当全部放弃苑囿分给新附民众耕种,没牛的官府赐给牛,不应再收取重税。况且以殿下之民的身份使用殿下的牛,牛不为殿不私有,又为何人所有呢!这样,则战旗南指的那一天,百姓们谁不送饭送水,勇跃犒劳,迎接大王的军队呢?石虎又能与谁共处呢!川渎沟渠有毁废堵塞的,都应开通、疏浚,天旱可以灌溉,天涝可以泄洪。一人不耕种,就会有人挨饿,更何况游动民众有数万人,怎能做到家有裕财,人人丰足呢!现在各种官吏众多,白白耗费俸禄,只要才能不堪任用,都应淘汰。从事工商业获利,应当设置固定人数。学员三年无所成就,白白堵塞才的晋升之路,都应当遣返他们重新务农。殿下圣德宽明,广泛地考察征求樵人、渔夫的意见。参军王宪、大夫刘明都因论事违背圣旨,主持的官员判处大辟酷刑,殿下虽然饶恕他们死罪,但仍然免去官职,禁锢不用。寻求谏诤却惩罚直言的人,这如同要去越国却向北行走,必定不能实现志向。右长史宋该等人阿媚奉承,苟且安身,轻率地弹劾直谏之士,自己没有脊骨,嫉妒别人具有,遮掩殿下耳目,这是最严重的不忠。”慕容于是下令,内称:“省览记室封裕的劝谏,孤实在为此恐惧。国以民为根本,民以粮食为命根,可以全部废除苑囿,交给百姓中没有田地的人耕种。实在贫穷的,官府借给耕牛;财力有余却想得到官府耕牛的,都依照魏、晋旧法收税。沟渎对生产有益的,命令按时修治。现在战事刚刚兴起,建立功勋的机会很多,百官不便裁减,等平定、统一中原后,再慢慢论议此事。工商之人、学员人数,都应当裁减选择。人臣向人主陈言,这是很难的事,虽然有狂妄之处,应当择善而从。王宪、刘明,虽然按罪应废黜,也是因为孤没有雅量,可以恢复原来官职,仍然当谏议官。封裕忠正耿直,深知王臣的礼节,特赐钱五万。现在向内外宣示晓谕,如有想指出孤的过失的,不论贵贱,不必有所忌讳!”慕容雅好文学,经常亲临学校讲授,考查录用生徒达一千多人,其中颇有姑妄滥收之人,所以封裕谈到此事。

[4]诏征卫将军褚裒,欲以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说裒曰:“会稽王令德雅望,国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辞,归藩。壬戌,以会稽王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4]朝廷下诏征召卫将军褚裒,想让他任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劝说褚裒道:“会稽王司马昱德行昭著、素负雅望,是国家的周公,足下应把国家大政交给他。”褚裒于是坚决辞谢不受封职,回归藩镇。壬戌(疑误),朝廷任命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昱清虚寡欲,尤善玄言,常以刘、王及颍川韩伯为谈客,又辟郗超为抚军掾,谢万为从事中郎。超,鉴之孙也,少卓荦不羁。父,简默冲退而啬于财,积钱至数千万,尝开库任超所取;超散施亲故,一日都尽。万,安之弟也,清旷秀迈,亦有时名。

司马昱清虚寡欲,特别擅长谈论玄言,经常让刘、王及颍川人韩伯作谈客,又征用郗超为抚军椽吏,谢万为从事中郎。郗超即郗鉴的孙子,少年时便卓绝出众,不受羁绊。父亲郗,简微寡言,­性­情淡泊却吝惜钱财,积蓄钱财无数。曾经打开库房任由郗超取用,郗超发放、施舍给亲朋故旧,一日之内都散发殆尽。谢万即谢安的兄弟,清静旷远,卓尔不群,当时也很有名望。

[5]燕有黑龙、白龙见于龙山,交首游戏,解角而去。燕王亲祀以太牢,赦其境内,命所居新宫曰和龙。

[5]前燕国在龙山出现黑龙和白龙,交首戏游,丢下龙角离开。前燕王慕容亲自用太牢的礼节祭祀,赦免境内罪犯,把自己居住的新宫殿命名为和龙。

[6]都亭肃侯庾翼疽发于背,表子爰之行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委以后任;司马义阳朱焘为南蛮校尉,以千人守巴陵。秋,七月,庚午,卒。

[6]都亭肃侯庾翼的背疽发作,上表乞请儿子庾爰之行辅国将军职、荆州刺史,把后事委托给他。又任司马义阳人朱焘为南蛮校尉,率一千人驻守巴陵。秋季,七月,庚午(初三),庾翼故去。

翼部将­干­瓒等作乱,杀冠军将军曹据。朱焘与安西长史江、建武司马毛穆之、将军袁真共诛之。,统之子也。

庾翼的部将­干­瓒等人作乱,杀害冠军将军曹据。朱焘和安西长史江、建武司马毛穆之、将军袁真共同讨杀他。江即江统的儿子。

[7]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叛奔赵,赵王虎使永屯寿春。

[7]八月,豫州刺史路永背叛晋投奔后赵,后赵王石虎让他屯军寿春。

[8]庾翼既卒,朝议皆以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请,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强胡,西邻劲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以白面少年当之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干­,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耻惧不浅。”充曰:“温足以制之,诸君勿忧。”

[8]庾翼死后,朝廷论议都认为庾氏家族世世代代驻守西部藩镇,为人心所向,应当同意庾翼的请求,让庾爰之接替职位。何充说:“荆楚是国家的西方门户,有民众百万,北边连结强大的胡虏,西边邻近强大的汉国,地势险阻,周边有万里之遥。得到合适的人选那么中原可以平定,所用非人那么国家命运可堪忧虑,这就是陆抗所说的:‘存则吴存,亡则吴亡’。怎能让白脸少年人担当这样的职位呢!桓温英气、谋略过人,有文武两方面的才­干­,西边这个职位,没有比桓温更合适的人了。”论议者又说:“庾爰之肯让给桓温吗?如果他率军抗命,国家所受的耻辱和惊惧都不会小。”何充说:“桓温足以制服他,你们不必担忧。”

丹杨尹刘每奇温才,然后其有不臣之志,谓会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昱不听;又请自行,亦不听。

丹杨尹刘经常为桓温的才­干­惊奇,但知道他有不甘为臣的志向,刘对会稽王司马昱说:“桓温不能让他占据地形便利的地方,对他的地位、封号也应当经常贬抑。”劝司马昱自己镇守长江上游,让自己任军司,司马昱不听。刘又请求自己前往,也不获准许。

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刘监沔中诸军事,领义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

庚辰(疑误),任命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州、司州、雍州、益州、梁州、宁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庾爰之果然不敢与他争位。又任命刘监察沔中诸军事,兼领义成太守,替代庾方之。把庾方之、庾爰之迁徙到豫章。

桓温尝乘雪欲猎,先过刘,见其装束甚严,谓之曰:“老贼欲持此何为?”温笑曰:“我不为此,卿安得坐谈乎!”

桓温曾经想乘下雪外出打猎,先过访刘,刘见他装束十分齐整,对他说:“老贼想这样去­干­什么?”桓温笑着回答:“我不去打猎,你还哪能在家中坐谈呢!”

[9]汉主势之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解思明谏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其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奕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邛侯,广自杀。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谏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无不哀之。

[9]成汉国主李势的兄弟、大将军李广,因为李势没有儿子,请求让自己当皇太弟,李势不同意。马当、解思明劝谏说:“陛下兄弟不多,如果再有所废免,将会更加孤弱危险。”坚决请求答应李广的请求。李势怀疑他们和李广有预谋,拘捕马当、解思明斩首,夷灭三族。又派太保李奕进攻在涪城的李广,贬黜李广为临邛侯,李广自杀。解思明被捕时,叹息说:“国家之所以不灭亡,是因为有我们这几个人在,现在危险了!”谈笑自若赴死。解思明有智慧、谋略,敢于直言谏诤。马当素来得人心,他们死后,士民们无不哀悼。

[10]冬,十月,燕王使慕容恪攻高句丽,拔南苏,置戍而还。

[10]冬季,十月,前燕王慕容派慕容恪进攻高句丽,攻克南苏,设置戍守后返回。

[11]十二月,张骏伐焉耆,降之。是岁,骏分武威等十一郡为凉州,以世子重华为刺史;分兴晋等八郡为河州,以宁戎校尉张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护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始置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官号皆仿天朝而微变其名;车服旌旗拟于王者。

[11]十二月,张骏攻伐焉耆,使之投降。这年,张骏分出武威等十一郡;设置凉州,让世子张重华任刺史;分出兴晋等八郡为河州,让宁戎校尉张任刺史;又分出敦煌等三个郡及西域都护的三营为沙州,让西胡校尉杨宣任刺史。张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开始设置祭酒、郎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员,官号都仿效东晋朝廷,只是稍稍改变名称。车服旌旗都仿效帝王。

[12]赵王虎以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弋仲清俭鲠直,不治威仪,言无畏避,虎甚重之;朝之大议,每与参决,公卿皆惮而下之。武城左尉,虎宠姬之弟也,尝入弋仲营,侵扰其部众。弋仲执而数之曰:“尔为禁尉,迫胁小民;我为大臣,目所亲见,不可纵也。”命左右斩之;尉叩头流血,左右固谏,乃止。

[12]后赵王石虎任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清静俭朴耿直,不修威仪,说话无所畏惧,石虎非常器重他。朝廷的重大决议,姚弋仲时常参与决断,公卿大臣都对他心存忌惮,执礼恭敬。武城左尉是石虎宠姬的兄弟,曾闯入姚弋仲的营地,侵扰部众。姚弋仲将他擒获,数落他说:“你身为制止邪妄行为的校尉,却胁迫小小百姓,我身为大臣,亲眼所见,就不能宽纵你。”令左右侍从推出斩首。左尉谢罪求饶,叩头直至流血,左右侍从极力劝阻,姚弋仲这才饶他­性­命。

[13]燕王以为古者诸侯即位,各称元年,于是始不用晋年号,自称十二年

[13]前燕王慕容认为古代诸侯即位,都各自称为元年,便开始不用晋年号,自称十二年。

[14]赵王虎使征东将军邓恒将兵数万屯乐安,治攻具,为取燕之计。燕王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徒河;恒畏之,不敢犯。

[14]后赵王石虎让征东将军邓恒率数万军队屯兵乐安,修制进攻器械,为攻打前燕国作准备。前燕王慕容任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守徒河。邓恒畏惧,不敢侵犯。

二年(丙午、346)

二年(丙午,公元346年)

[1]春,正月,丙寅,大赦。

[1]春季,正月,丙寅(初一),晋大赦天下。

[2]己卯,都乡文穆公何充卒。充有器局,临朝正­色­,以社稷为己任,所选用皆以功效,不私亲旧。

[2]己卯(十四日),都乡文穆公何充死。何充兼具才识和度量,上朝时面容端肃,以治国为己任,所选用的人都有所成就,不为亲朋故友徇私情。

[3]初,夫余居于鹿山,为百济所侵,部落衰散,西徙近燕,而不设备。燕王遣世子俊帅慕容军、慕容恪、慕舆根三将军、万七千骑袭夫余。俊居中指授,军事皆以任恪,遂拔夫余,虏其王玄及部落五万余口而还。以玄为镇军将军。妻以女。

[3]当初,扶余部居住在鹿山,遭百济的侵拢,部落衰败离散,便向西迁徙靠近前燕国,但不设防备。前燕王慕容派世子慕容俊率慕容军、慕容恪、慕舆根三位将军、骑兵共一万七千人进攻扶余部。慕容俊居中指挥,具体军务都委派给慕容恪,于是攻克扶余,掳获扶余王玄和部落民众五万多人返回。慕容任玄为镇军将军,把女儿许配给他为妻。

[4]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会稽王昱同辅政。

[4]二月,癸丑(十九日),晋任左光禄大夫蔡谟兼领司徒职务,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佐朝政。

[5]褚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和有母丧。固辞不起,谓所亲曰:“古人有释衰从王事者,以其才足­干­时故也;如和者,正足以亏孝道,伤风俗耳。”识者美之。浩亦固辞。会稽王昱与浩书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足下沈识淹长,足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苟遂本怀,吾恐天下之事于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不异,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职。

[5]褚裒向朝廷荐举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十二日),朝廷任命顾和为尚书令,殷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顾和为亡母服丧,坚持辞绝不肯出仕,对自己亲近的人说:“古人中有脱下丧服从事君王事务的,是因为他们的才能足以济世治事。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这么做,就只有使孝道有损,伤风败俗而已。”有见地的人都称赞他。殷浩也坚持辞谢不受职。会稽王司马昱给殷浩写信说:“国家正当困厄的命运,危殆的弊病理当终尽,足下的见识深远、广博、出众,足以经世救国。如果再深存谦抑之心,随随便便满足个人的心愿,我怕天下之事就此无可挽回了。足下的去就,就是时世的废兴,家庭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不可分割,足下还是好好想想!”殷浩这才就职。

[6]夏,四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6]夏季,四月,己酉朔(疑误),出现日食。

[7]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尊嫡母严氏为大王太后,母马氏为王太后。

[7]五月,丙戌(二十三日),西平忠成公张骏去世。前凉的官员属吏表请世子张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罪囚。张重华尊奉父亲的正妻严为氏大王太后,生母马氏为王太后。

[8]赵中黄门严生恶尚书朱轨,会久雨,生谮轨不修道路,又谤讪朝政,赵王虎囚之。蒲洪谏曰:“陛下既有襄国、邺宫,又修长安、洛阳宫殿,将以何用!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以养禽兽,夺人ℚi女十余万口以实后宫,圣帝明王之所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欲杀尚书。陛下德政不修,天降­淫­雨,七旬乃霁。霁方二日,虽有鬼兵百万,亦未能去道路之涂潦,而况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后代何!愿止作徒,罢苑囿,出宫女,赦朱轨,以副众望。”虎虽不悦,亦不之罪,为之罢长安、洛阳作役,而竟诛朱轨。又立私论朝政之法,听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觐以目相顾,不敢复相过从谈语。

[8]后赵国中黄门严生与尚书朱轨交恶,适逢­淫­雨连绵,严生谮毁朱轨不修整道路,又诽谤、讥讽朝政,后赵王石虎将朱轨囚禁。蒲洪劝谏说:“陛下已经拥有襄国、邺宫,又营建长安、洛阳的宫殿,准备用来­干­什么!又制造猎车一千辆,围地几千里用来豢养禽兽,强夺百姓妻子、女儿十多万人充实后宫,贤圣的帝王、明智的君主的所作所为,难道原本就是如此吗!现在又因道路没有修整,就想杀害尚书。陛下的德政不修,上天才降­淫­雨,历经七十天刚放晴,天晴才两天,即使有鬼神之兵一百万人,也不能去除道路上的泥泞和积水,何况人呢!政治和刑法变成这样,对天下人如何交待,对后人如何交待!希望能停止劳作的徒役,废除苑囿,释放宫女,赦免朱轨,用以满足众人的期望。”石虎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降罪蒲洪,为此停止了长安、洛阳两地的劳作徒役,但终究诛杀了朱轨。又制定惩治私下议论朝政的刑法,允许属吏告发君长,奴仆告发主人。自此公卿大臣以下,朝会觐见时以目光互相示意,不再敢互相来往交谈。

[9]赵将军王擢击张重华,袭武街,执护军曹权、胡宣,徙七千余户于雍州。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太守张冲请降,凉州震恐。

[9]后赵将军王擢攻打张重华,袭击武街,抓获了护军曹权、胡宣,将七千多户百姓迁徙到雍州。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打金城,太守张冲请求投降,凉州人十分震惊恐惧。

重华悉发境内兵,使征南将军裴恒将之以御赵;恒壁于广武,久而不战。凉州司马张耽言于重华曰:“国之存亡在兵,兵之胜败在将。今议者举将,多推宿旧。夫韩信之举,非旧德也。盖明主之举,举无常人,才之所堪,则授以大事。今强寇在境,诸将不进,人情危惧。主簿谢艾,兼资文武,可用以御赵。”重华召艾,问以方略;艾愿请兵七千人,必破赵以报。重华拜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张重华出动了境内的全部军队,让征南将军裴恒统率着他们去抵御后赵。裴恒在广武坚壁固守,久不交战。凉州司马张耽向张重华进言说:“国家的存亡取决于军队,军队的胜败取决于将领。如今评议者荐举将领,大多推举故旧。韩信被荐举,并非由于他是过去的功臣,所以贤明君主的荐举,并没有固定不变的人选,只要才能胜任,就授以重任。如今强敌就在境内,众将领都不前进,人心恐惧。主簿谢艾,才兼文武,可以起用他来抵御赵。”张重华召见谢艾,问他用什么办法抵御后赵,谢艾请求给他七千兵众,一定攻破赵以作报答。张重华授予谢艾中坚将军,配给他步兵骑兵五千人,让他去攻打麻秋。谢艾带领军队出了振武,夜里有两只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谢艾说:“玩六博棋时,得到饰有猫头鹰图案棋子的人获胜。如今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这是战胜敌人的征兆。”于是就进军与后赵交战,大败后赵军队,斩首五千多人。张重华封谢艾为福禄伯。

麻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妻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

麻秋攻克金城的时候,县令敦煌人车济不投降,用剑自杀而死。麻秋又攻打大夏,护军梁式拘捕了太守宋晏,举城投降以响应麻秋。麻秋派遣宋晏带着书信去劝诱宛戍都尉敦煌人宋矩前来投降,宋矩说:“作为人主的臣下,既然不能成就功业,只有为气节而死了。”于是他就先把妻儿杀掉,然后自刎而死。麻秋说:“这些人全都是义士。”为他们收尸安葬。

[10]冬,汉太保李奕自晋寿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战,奕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其众皆溃。势大赦境内,改元嘉宁。

[10]冬季,成汉太保李奕在晋寿起兵反叛,蜀人大多都跟从他,兵众多达数万。成汉国主李势登上城墙抵御,李奕单身匹马冲击城门,守卫城门的人向他­射­击,­射­死了他,其兵众全都溃逃。李势在境内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嘉宁。

势骄­淫­,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谄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十余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内,遂至萧条。

李势骄奢­淫­佚,不­操­心国家大事,常常身居宫中,很少与公卿大臣接触,疏远忌惮昔日的臣下,信任跟随在身边的人,谗言媚语并进,刑罚苛刻泛滥,因此宫廷内外的人们全都与他离心。蜀地以前没有獠族人,到这时他们开始从山中出来,从巴西至犍为、梓潼,十多万个部落布满了山谷,无法禁止控制,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祸患。再加上临逢荒年,国境之内,终于变得一片萧条。

[11]安西将军桓温将伐汉,将佐皆以为不可。江夏相袁乔劝之曰:“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户口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国家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缘江诸军足以拒守,必无忧也。”温从之。乔,之子也。

[11]安西将军桓温准备讨伐成汉,将领辅佐全都认为不可行。江夏相袁乔劝谏桓温说:“攻取天下这样的大事,本来就不是按常理所能预测的,智慧高超的人自己在心中决定就可以了,不必非要等众人的意见全都统一。如今作为天下祸患的,只有胡、蜀二敌而已,蜀国虽然地势险固,但力量比胡人软弱,如果准备除掉他们,应该先攻打容易攻取的一方。李势毫无道义,臣僚百姓与他离心,而且他凭借着自己的天险与偏远,没有做交战的准备。应该派一万­精­锐士兵轻装迅速开进,等到他察觉以后,我们已经穿越过了他的险要之地,一次交战就可以擒获他。蜀地物产富饶,人口众多,诸葛亮用它与中原抗衡,如果我们得到而占有了此地,这对国家大有好处。谈论此事的人唯恐大军西进以后,胡人一定会乘虚图谋,这是似是而非的说法。胡人听说我们万里远征。会认为国内设有严密的防备,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纵然有所侵扰,沿长江布防的各路军队也足以抵御防守,肯定没有什么忧患。”桓温听从袁乔的意见。袁乔是袁的儿子。

十一月,辛未,温帅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无忌伐汉,拜表即行;委安西长史范汪以留事,加抚都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使袁乔帅二千人为前锋。

十一月辛未(初五日),桓温率领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讨伐成汉,进上表章后立即行动。将留守事务委托给安西长史范汪,让周抚担任都督梁州的四郡诸军事。让袁乔率领二千人作为前锋。

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惟刘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耳。”

朝廷因为蜀道艰险遥远,桓温的兵力不足而又深入敌后,都为此担忧,只有刘认为一定能取胜。有人问他为什么,刘说:“通过博戏知道的。桓温是善于博戏的人,不能肯定取胜的他就不­干­。只是恐怕攻克蜀地之后,桓温最终要在朝廷专权罢了。”

三年(丁未、347)

三年(丁未,公元347年)

[1]春,二月,桓温军至青衣。汉主势大发兵,遣叔父右卫将军福、从兄镇南将军权、前将军昝坚等将之,自山阳趣合水。诸将欲设伏于江南以待晋兵,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渡向犍为。

[1]春季,二月,桓温的部队抵达青衣。成汉国主李势大举出兵,派叔父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等人率领兵众,从山阳开赴合水。众将领想要在长江以南设下埋伏以等待东晋的军队,昝坚没有听从,带领军队从长江以北的鸳鸯渡过长江,奔赴犍为。

三月,温至彭模;议者欲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之势。袁乔曰:“今悬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可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釜甑,赍三日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温从之。留参军孙盛、周楚将羸兵守辎重,温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楚,抚之子也。

三月,桓温抵达彭模。有人提议应该兵分两路,分头并进,用以削弱成汉军的威势。袁乔说:“如今孤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利可以建立大功,败则尽死无遗,应当聚合威势,齐心协力,以争取一战成功。如果兵分两路,则众心不一,万一一方失败,讨伐蜀汉的大事就完了。不如以完整的军队前进,扔掉釜甑一类的炊具,只带三天的军粮,以显示义无返顾的决心,肯定可以取胜。”桓温听从了他的意见。留下参军孙盛,周楚带领瘦弱的士兵守卫轻重装备,桓温亲自统率步兵直接开赴成都。周楚是周抚的儿子。

李福进攻彭模,孙盛等奋击,走之。温进,遇李权,三战三捷,汉兵散走归成都,镇军将军李位都迎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

李福进军攻打彭模,孙盛等人奋力反击,赶跑了他。桓温进军,遇上了李权,三次交战,三次获胜,成汉的军队溃散逃回了成都,镇军将军李位都迎到桓温那里投降。昝坚到了犍为以后,才知道和桓温走的不是一条路,掉头返回,从沙头津渡过长江,等到抵达成都,桓温已经驻扎在成都的十里陌,昝坚的兵众自己就溃散了。

势悉众出战于成都之笮桥,温前锋不利,参军龚护战死,矢及温马首。众惧,欲退,而彭吏误鸣进鼓;袁乔拔剑督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温,自称“略阳李势叩头死罪,”寻舆榇面缚诣军门。温解缚焚榇,送势及宗室十余人于建康;引汉司空谯献之等以为参佐,举贤旌善,蜀人悦之。

李势把全部兵众都调往成都的笮桥迎战,桓温的前锋部队出师不利,参军龚护战死,流箭­射­中了桓温的马头。兵众见状十分害怕,想要撤退,而负责击鼓的官吏却误击了前进的鼓声。袁乔拔出战剑督促士兵奋力攻战,终于大败李势的军队。桓温乘胜长驱直入抵达成都,放火焚烧了城门。成汉人惊慌恐惧,再没有继续抵抗的斗志了。李势趁夜打开东门逃跑,到了葭萌,让散骑常侍王幼给桓温送去了请求投降的文书,自称“略阳人李势叩头请求死罪。”不久便拉着棺材,双手反绑于身后来到了桓温的军营门前投降。桓温为他松开了双手,焚烧了棺材,把李势及宗室亲属十多人送到了建康。任用汉司空谯献之等作为参佐,举拔贤能奖掖善事,蜀人十分高兴。

[2]日南太守夏侯览贪纵,侵刻胡商,又科调船材,云欲有所讨,由是诸国恚愤,林邑王文攻陷日南,将士死者五六千,杀览,以尸祭天;檄交州刺史朱蕃,请以郡北横山为界。文既去,蕃使督护刘雄戍日南。

[2]日南太守夏侯览贪婪放纵,侵吞掠夺胡族商人,又下令征调造船用的木材,说准备讨伐征战使用,因此各国对他十分愤恨。林邑王范文攻陷了日南,日南的将士有五六千人死亡,杀掉了夏侯览,用他的尸体祭祀上天。给交州刺史朱蕃送去檄文,请求以郡北的横山作为与晋的分界。范文离开以后,朱蕃让督护刘雄戍守日南。

[3]汉故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余。桓温自击定,使袁乔击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斩王誓、王润。温留成都三十日,振旅还江陵。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夏,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入据成都,征虏将军杨谦弃涪城,退保德阳。

[3]成汉过去的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人全都起兵反叛,各自拥有兵众数万。桓温亲自攻打邓定,让袁乔攻打隗文,全都大败了他们。桓温命令益州刺史周抚镇守彭模,斩杀了王誓、王润。桓温在成都逗留了三十天,整顿部队后返回了江陵。李势抵达建康,被封为归义侯。夏季,四月,丁巳(二十九日),邓定、隗文等人进占成都,征虏将军杨谦放弃了涪城,退守德阳。

[4]赵凉州刺史麻秋攻罕。晋昌太守郎坦以城大难守,欲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曰:“弃外城则动众心,大事去矣。”宁戎校尉张璩从悛言,固守大城。秋帅众八万围堑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赵王虎复遣其将刘浑等帅步骑二万会之。郎坦恨言不用,教军士李嘉潜引赵兵千余人登城;璩督诸将力战,杀二百余人,赵兵乃退。璩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

[4]后赵凉州刺史麻秋攻打罕。晋昌太守郎坦因为罕城大难以防守,想放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说:“放弃了外城就会动摇众心,大事也就完了。”宁戎校尉张琚听从了张悛的话,固守城池。麻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团团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强抵抗,麻秋的兵众死伤数万。后赵王石虎又派他的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与麻秋会合。郎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叫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士兵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后赵军队这才后退。张琚焚烧了后赵军队进攻的器械,麻秋退守大夏。

虎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帅并、司州兵二万余人为秋等后继。张重华将宋秦等帅户二万降于赵。重华以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帅步骑三万进军临河。艾乘轺车,戴白,鸣鼓而行。秋望见,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黑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或劝艾宜乘马,艾不从,下车,踞胡床,指麾处分,赵人以为有伏兵,惧不敢进。别将张瑁自间道引兵截赵军后,赵军退,艾乘势进击,大破之,斩其将杜勋、汲鱼,获首虏万三千级,秋单马奔大夏。

石虎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麻秋的后继部队。张重华的部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后赵投降。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谢艾乘着轻车,戴着白­色­便帽,击鼓前进。麻秋远远望见,愤怒地说:“谢艾是年轻书生,如此穿着,这是轻视我。”于是就命令装备黑­色­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人大为惊忧。有人劝谢艾应该骑马,谢艾不听,下车以后,坐在交椅上,指挥部署,后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了。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了后赵军队的后路,后赵军队兵退,谢艾乘势进攻,大破后赵军,斩杀了后赵将领杜勋、汲鱼,斩杀其兵众一万三千多人,麻秋单身匹马逃奔大夏。

五月,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擢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张重华使将军牛旋拒之,退守罕,姑臧大震。重华欲亲出拒之,谢艾固谏。索遐曰:“君者,一国之镇,不可轻动。”乃以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遐为军正将军,帅步骑二万拒之。别将杨康败刘宁于沙阜,宁退屯金城。

五月,麻秋和石宁又率领十二万兵众进军驻扎在黄河以南,刘宁、王擢攻略晋兴、广武、武街,直至曲柳。张重华让将军牛旋抵抗他们,后退固守罕,姑臧城内大为震恐。张重华想亲自出征抵抗,谢艾退切劝谏。索遐说:“君王镇摄一国,不可轻率行动。”张重华于是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率领二万步、骑兵抵抗赵军。别将杨康在沙阜打败刘宁,刘宁后退驻扎在金城。

[5]六月,辛酉,大赦。

[5]六月,辛酉(初五),晋实行大赦。

[6]秋,七月,林邑复陷日南,杀督护刘雄。

[6]秋季,七月,林邑的军队又攻陷日南,杀掉了督护刘雄。

[7]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7]隗文、邓定等人立前国师范长生的儿子范贲为帝,并尊奉他,他们靠妖异之辞迷惑民众,蜀人大多归附。

[8]赵王虎复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帅步骑二万会麻秋军,长驱济河,击张重华,遂城长最。谢艾建牙誓众,有风吹旌旗东南指,索遐曰:“风为号令,今旌旗指敌,天所赞也。”艾军于神鸟,王擢与艾前锋战,败,走还河南。八月,戊午,艾进击秋,大破之,秋遁归金城。虎闻之,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艾还,讨叛虏斯骨真等万余落,皆破平之。

[8]后赵王石虎又派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率领步、骑兵二万人与麻秋的军队会合,长驱直入,渡过黄河,攻打张重华,屯军长最。谢艾在军前竖起大旗与兵众誓师,恰好风吹旌旗指向东南,索遐说:“风向就是号令,现在旌旗指向敌人,这是上天的助。”谢艾屯军于神鸟,王擢与谢艾的前锋部队交战,被打败,逃回黄河以南。八月,戊午(初三),谢艾进军攻打麻秋,大败麻秋,麻秋逃回金城。石虎听说以后,叹息道:“我靠部分军队平定了九州,如今拥有九州的兵力却受困于罕,他们有人才在这里,不可图谋!”谢艾班师返回,讨伐反叛敌虏的斯骨真等一万多个部落,全都打败平定了他们。

[9]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足,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

[9]后赵王石虎占据了十州的地域,聚集收敛金帛,以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府库里的财物,不可胜数,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申钟、石璞、赵揽等上疏陈天文错乱,百姓凋弊。虎大怒曰:“使苑墙朝成,吾夕没,无恨矣。”促张群使然烛夜作;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郡国前后送苍麟十六,白鹿七,虎命司虞张曷柱调之以驾芝盖,大朝会列于殿庭。

僧人吴进向石虎进言说:“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石虎让尚书张群征发附近各郡的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运土到邺城以北,修筑华林苑及漫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乱,百姓凋敝。石虎勃然大怒,说:“即使宫苑和围墙早晨建成,而我晚上就死去,也死无遗憾。”石虎督促张群让人们占燃烛火,夜不停工。天降暴风大雨,死亡的人达数万。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十六只,白鹿七头,石虎命令司虞张曷柱调驯它们,用来驾芝盖车,举行盛大朝会时陈列在殿堂庭院。

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游猎。宣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虎从其后宫升陵霄观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此,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日为乐耳。”

九月,石虎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石虎从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笑着说:“我家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我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吧。”

宣所舍,辄列人为长围,四面各百里,驱禽兽,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皆跪立,重行围守,炬火如昼,命劲骑百余驰­射­其中,宣与姬妾乘辇临观,兽尽而止。或兽有迸逸,当围守者,有爵则夺马,步驱一日,无爵则鞭之一百。士卒饥冻死者万有余人,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

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石宣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虎复命韬继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与己钧敌,愈嫉之。宦者赵生得幸于宣,无宠于韬,微劝宣除之,于是始有杀韬之谋矣。

石虎又命令石韬继石宣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宣一样。石宣对石韬和自己势均力敌很恼怒,对他越发嫉恨。宦官赵生得宠于石宣,在石韬面前不受宠爱,于是就暗地里劝说石宣除掉石韬,从此开始有了杀石韬的图谋。

[10]赵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败之,斩首三千余级。罕护军李逵帅众七千降于赵,自河以南,氐、羌皆附于赵。

[10]后赵的麻秋又攻袭张重华的部将张瑁,打败了他,斩首三千多级。罕护军李逵率领七千兵众投降了后赵,自黄河以南,氐族、羌族全都归附了后赵。

[11]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归至姑臧,重华欲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奕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慕容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军,何以褒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面攻之乎!汉高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迎天子返洛阳,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

[11]冬季,十月,乙丑(十一日),晋派侍御史俞归到凉州,授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俞归抵达姑臧,张重华想称凉王,不肯接受诏命,让亲信沈猛私下里对俞归说:“主公世代都是晋王室的忠臣,如今却竟然不如鲜卑,为什么?朝廷封慕容为燕王,而主公仅仅才是大将军,靠什么褒奖勉励忠臣贤良呢!您应该向黄河以西的民众发布文告,共同劝州主作凉王。臣下出使于外,如果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情,擅自决定也是可以的。”俞归说:“阁下说错了!过去三代称王的时候,尊贵的爵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上公;等到周室衰微,吴国、楚国开始僭越封号称为王,而其他诸侯国不加非难,是因为把他们作为蛮夷来对待,假使齐国、鲁国称王,其他诸侯国岂不四面攻击他们吗!汉高祖封韩信、彭越为王,不久把他们全都诛灭,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不是厚待他们。圣主因为主公忠诚贤明,所以赐爵上公,授以一方重任,恩宠荣耀登峰造极,难道是鲜卑夷狄所能比拟的吗?况且我听说,功有大小,赏有重轻。如今主公刚刚继位就称王,如果率领黄河以西的民众,东进平定胡人、羯人,修复陵庙,迎接天子返回洛阳,将会被加授什么职位呢?”张重华于是放弃了称凉王的打算。

[12]武都氐王杨初遣使来称藩,诏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12]武都氐王杨初派使者前来向晋称藩,朝廷下诏,任命杨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13]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陷之,自称益州牧;遂取巴西,通于汉中。

[13]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掉了征虏将军杨谦,攻打涪城,攻了下来,自称益州牧。占据了巴西,直达汉中。

资治通鉴第九十八卷

晋纪二十 孝宗穆皇帝上之下永和四年(戊申、348)

晋纪二十 晋穆帝永和四年(戊申,公元348年)

[1]夏,四月,林邑寇九真,杀士民什八九。

[1]夏季,四月,林邑国的军队进犯九真郡,当地的士兵百姓十之八九被杀。

[2]赵秦公韬有宠于赵王虎,欲立之,以太子宣长,犹豫未决。宣尝忤旨,虎怒曰:“悔不立韬也!”韬由是益骄,造堂于太尉府,号曰宣光殿,梁长九丈。宣见之,大怒,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增之至十丈。宣闻之,谓所幸杨杯、牟成、赵生曰:“凶竖傲愎乃敢尔!汝能杀之,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杯等许诺。

[2]后赵秦公石韬受到后赵王石虎宠爱,石虎想立他为太子,可是因为已立太子石宣为长,犹豫不决。石宣曾违背后赵王的指令,石虎气愤地说:“真后悔当初没立石韬为太子!”石韬因此而更加傲慢无忌。他在太尉府建造了一座殿堂,命名为宣光殿,横梁长达九丈。石宣看到后认为冒犯了他的姓名,勃然大怒,便杀掉了工匠,截断了横梁,拂袖而去。石韬对此也怒不可遏,又把横梁加长到十丈。石宣听说后,对他的亲信杨杯、牟成、赵生说:“这小子竟敢如此傲慢刚愎!你们如果能把他杀掉,我即位入主西宫后,一定把他现在占据的封国郡邑全都分封给你们。石韬死后,主上一定会亲临哀悼,到时我趁机把他也杀掉,没有不能成功的。”杨杯等人同意了。

秋,八月,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因宿于佛­精­舍。宣使杨杯等缘猕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曰,宣奏之,虎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其丧,司空李农谏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贼在京师,銮舆不宜轻出。”虎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宣往临韬丧,不哭,直言“呵呵”,使举衾观尸,大笑而去。收大将军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将委之以罪。

秋季,八月,石韬因为和他手下的同僚在东明观夜宴,就宿于佛­精­舍。石宣乘机派杨杯等人爬着梯子溜进佛­精­舍,杀死了石韬,扔下杀人刀箭潜逃而去。第二天,石宣禀报了石韬被杀的消息,石虎闻讯后悲惊交加,顿时昏厥过去,许久才苏醒过来。当他正要前往参加丧事活动时,司空李农劝他说:“杀害秦公石韬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凶手尚在京师,国王的车乘不宜轻率出动。”石虎于是取消了亲临丧事的计划,命令士兵严加戒备,只在太武殿进行哀悼。石宣前往参加石韬的丧事活动,不仅不哭,还“呵呵”窃笑,又让人揭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然后大笑离去。他又把大将军记室参军郑清、尹武等人抓了起来,准备委罪于他们。

虎疑宣杀韬,欲召之,恐其不入,乃诈言其母杜后哀过危;宣不谓见疑,入朝中宫,因留之。建兴人史科知其谋,告之;虎使收杨杯、牟成,皆亡去;获赵生,诘之,具服。虎悲怒弥甚,囚宣于席库,以铁环穿其颔而锁之,取杀韬刀箭舐其血,哀号震动宫殿。佛图澄曰:“宣、韬皆陛下之子,今为韬杀宣,是重祸也。陛下若加慈恕,福祚犹长;若必诛之,宣当为彗星下扫邺宫。”虎不从。积柴于邺北,树标其上,标末置鹿卢,穿之以绳,倚梯柴积,送宣其下,使韬所幸宦者郝稚、刘霸拔其发,抽其舌,牵之登梯;郝稚以绳贯其颔,鹿卢绞上。刘霸继其手足,斫眼溃肠,如韬之伤。四面纵火,烟炎际天。虎从昭仪已下数千人登中台以观之。火灭,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杀其妻子九人。宣少子才数岁,虎素爱之,抱之而泣,欲赦之,其大臣不听,就抱中取而杀之;儿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虎因此发病,又废其后杜氏为庶人。诛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车裂节解,弃之漳水。其东宫以养猪牛。东宫卫士十余万人皆谪戍凉州。先是赵揽言于虎曰:“宫中将有变,宜备之。”及宣杀韬,虎疑其知而不告,亦诛之。

石虎怀疑石宣杀害了石韬,想召见他,又怕他不来,于是便谎称他母亲杜后因悲哀过度而病危。石宣没有察觉已怀疑到了自己头上,入朝来到中宫,便被扣留了起来。建兴人史科知道石宣策划杀害石韬的计谋,告发了他们,石虎便派人去抓杨杯、牟成,但他们都逃跑了,只抓到了赵生。经过追问,他全部招供。石虎听完后更加悲痛愤怒,于是便把石宣囚禁在贮藏坐具的仓库中,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颏并上了锁,拿来杀害石韬的刀箭让他舔上面的血,石宣的哀鸣嚎叫声震动宫殿。佛图澄对石虎说:“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今天如果为了石韬被杀而再杀了石宣,这便是祸上加祸了。陛下如果能对他施以仁慈宽恕,福祚的气运尚可延长;如果一定要杀了他,石宣当化为彗星而横扫邺宫。”石虎没有听从劝说。他命令在邺城之北堆上柴草,上面架设横杆,横杆的末端安置辘轳,绕上绳子,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将石宣押解到下边,又让石韬所宠爱的宦官郝稚、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拽着石宣的舌头,拉他登上梯子;郝稚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用辘轳绞上去。刘霸砍断他的手脚,挖出他的眼睛,刺穿他的肠子,使他被伤害的程度和石韬一样。然后又在柴堆四周点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石虎则跟随昭仪官以下数千人登上中台观看。火灭以后,又取来灰烬分别放在通向各个城门的十字大路当中。还杀掉了石宣的妻儿九人。石宣的小儿子刚刚几岁,石虎平素非常喜爱他,因此临杀前抱着他哭泣,意欲赦免,但手下的大臣们却不同意,从怀抱中要过来就给杀掉了。当时小孩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叫大闹,以至于连腰带都拽断了,石虎也因此得了大病。石虎还黜废了石宣的母后杜氏,贬其为庶人。又杀掉了石宣周围的三百人,宦官五十人,全都是车裂肢解以后,抛尸于漳水河中。石宣居住的太子东宫被改作饲养猪牛的地方。东宫卫士十多万人全都被贬谪戍卫凉州。谋杀石韬事发之前,赵揽曾对石虎说:“宫中将有变故,宜加防备。”等到石宣谋杀石韬以后,石虎怀疑他早知此事而不禀告,把他也杀了。

[3]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书左丞荀蕤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乃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无忌前将军;袁乔龙骧将军,封湘西伯。蕤,菘之子也。

[3]东晋朝廷讨论平定蜀汉的功劳,想把豫章郡赐封给桓温。尚书左丞荀蕤说:“桓温如果再平定了黄河、洛水一带,那将用什么赏赐他呢?”于是朝廷让桓温担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为临贺郡公,让谯王司马无忌担任前将军,让袁乔出任龙骧将军,并封为湘西伯。荀蕤是荀菘的儿子。

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是与温相疑贰。

桓温平定了蜀地以后,权威日盛,名声大振,连朝廷对他也惧怕三分。会稽王司马昱认为扬州刺史殷浩素有盛名,朝野对他都很推崇佩服,便以他作为心腹骨­干­,让他参与总揽朝廷权力,想以此来和桓温抗衡。从此殷浩和桓温便逐渐开始互相猜忌,进而彼此产生了异心。

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羲之为护军将军,以为羽翼。羡,蕤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以为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不宜与温构隙;浩不从。

殷浩认为征北长史荀羡和前任江州刺史王羲之历来名声不错,便提升荀羡为吴国内史,提升王羲之为护军将军,作为自己的辅佐。荀羡是荀蕤的弟弟,王羲之是王导的侄子。王羲之认为只有朝廷内外融洽团结、和谐相处,然后国家才能安定,于是就劝说殷浩不要和桓温制造隔阂,但殷浩却没有听从。

[4]燕王有疾,召世子俊属之曰:“今中原未平,方资贤杰以经世务。恪智勇兼济,才堪任重,汝其委之,以成吾志!”又曰:“阳士秋士行高洁,忠­干­贞固,可托大事,汝善待之!”九月,丙申,薨。

[4]前燕王慕容身患疾病,他召来太子慕容俊嘱咐说:“如今中原尚未平定,正是需要依靠贤良杰出人士掌管朝政的时候。慕容恪智勇双全,才能出众,你应当委他以重任,以实现我入主中原的远大志向!”又说:阳鹜具有高尚的士大夫品行,忠诚不二,坚贞不屈,可以委托他掌管大事,一定要很好地对待他!“九月,丙申(十七日),前燕王慕容去世。

[5]赵王虎议立太子;太尉张举曰:“燕公斌有武略,彭城公遵有文德,惟陛下所择。”虎曰:“卿言正起吾意。”戎昭将军张豺曰:“燕公母贱,又尝有过;彭城公母前以太子事废,今立之,臣恐不能无微恨,陛下宜审思之!”初,虎之拔上也,张豺获前赵主曜幼女安定公主,有殊­色­,纳于虎,虎嬖之,生齐公世。豺以虎老病,欲立世为嗣,冀刘氏为太后,己得辅政,乃说虎曰:“陛下再立太子,其母皆出于倡贱,故祸乱相寻;今宜择母贵子孝者立之。”虎曰:“卿勿言,吾知太子处矣。”虎再与群臣议于东堂,虎曰:“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何为专生恶子,年逾二十辄欲杀父!今世方十岁,比其二十,吾已老矣。”乃与张举、李农定议,令公卿上书请立世为太子。大司农曹莫不肯署名,虎使张豺问其故,莫顿首曰:“天下重器,不宜立少,故不敢署。”虎曰:“莫,忠臣也,然未达朕意;张举、李农知朕意矣,可令谕之。”遂立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后。

[5]后赵王石虎与群臣商议立太子。太尉张举说:“燕公石斌长于军事统治,彭城公石遵长于礼乐教化,只看陛下选择。”石虎说:“你的意见正合我意。”戎昭将军张豺则说:“燕公石斌,其母亲出身低贱,本人又曾经有过过错;彭城公石遵,其母亲以前因为太子石邃的事情被黜废,如今再立石遵为太子,我担心他对您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忌恨,愿陛下慎重考虑!”当初,石虎攻克上的时候,张豺虏获了前赵主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因姿­色­出众,被石虎纳为妾,并深得宠爱,生下了齐公石世。眼下张豺考虑到石虎年老有病,想立石世为继承人,希望刘氏为太后,这样自己便能得以辅佐朝政。基于这种考虑,张豺劝石虎说:“陛下以前两次立太子,他们的母亲全都出身低贱,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如今应该选择母贵子孝者立为太子了。”石虎回答:“你不必说了,我知道太子该是谁了。”此后,石虎又一次和群臣在东堂商议。石虎说:“我要用三斛纯净的灰洗涮我内脏的秽恶,否则为什么我专生凶恶无赖的儿子,年龄一过二十就要杀害他的父亲!如今石世年方十岁,等到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于是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命令公卿大臣们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大司农曹莫不肯在上书上签名,石虎派张豺去询问原因,曹莫叩头拜首回答道:“治理天下这样的重任,不应该选择年少者,所以我不敢签名。”石虎说:“曹莫确实是忠臣,然而却没有领会朕的用意;张举、李农深知朕意,可以让他们去说明一下。”于是便确立石世为太子,以刘昭仪为后。

[6]冬,十一月,甲辰,葬燕文明王;世子俊即位,赦境内;遣使诣建康告丧。以弟交为左贤王,左长史阳骛为郎中令。

[6]冬季,十一月,甲辰(二十六日),安葬前燕王慕容。太子慕容俊即位,境内实行大赦。慕容俊派遣使臣到建康向东晋朝廷报告了丧事。他还任命弟弟慕容交为左贤王,任命左长史阳鹜为郎中令。

[7]十二月,以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谟上疏固让,谓所亲曰:“我若为司徒,将为后代所哂,义不敢拜也。”

[7]十二月,东晋朝廷任命左光禄大夫、领司徒、录尚书事蔡谟为侍中、司徒。蔡谟上疏,执意推辞。他对周围比较亲近的人说:“如果我当了司徒,必将为后人所耻笑,所以按照道义我不敢接受任命。”

五年(己酉、349)

五年(己酉,公元349年)

[1]春,正月,辛未朔,大赦。

[1]春季,正月,辛未朔(疑误)。晋穆帝实行大赦。

[2]赵王虎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宁;诸子皆进爵为王。

[2]后赵王石虎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宁,并将儿子们的爵位全都晋升为王。

故东宫高力等万余人谪戍凉州,行达雍城,既不在赦例,又敕雍州刺史张茂送之,茂皆夺其马,使之步推鹿车,至粮戍所。高力督定阳梁犊因众心之怨,谋作乱东归,众闻之,皆踊大呼。犊乃自称晋征东大将军,帅众攻拔下辨;安西将军刘宁自安定击之,为犊所败。高力皆多力善­射­,一当十余人,虽无兵甲,掠民斧,施一丈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戍卒皆随之,攻陷郡县,杀长吏、二千石,长驱而东,比至长安,众已十万。乐平王苞尽锐拒之,一战而败。犊遂东出潼关,进趣洛阳。赵主虎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十万讨之,战于新安,农等大败;战于洛阳,又败,退壁成皋。

原来守卫石宣东宫号称“高力”的一万多人被贬戍凉州,此时已行至雍城,因为他们不在赦免的范围内,石虎又命令雍州刺史张茂继续遣送他们。张茂却乘机扣留了他们所有的马匹,让他们推着运粮的小车徒步前往凉州。高力督定阳人梁犊利用众人内心的怨恨,策划造反作乱,返回家园。众人听说后,全都跳跃欢呼。于是梁犊便自称晋朝征东大将军,率领众卫士攻克了下辨。安西将军刘宁率兵从安定出发攻打梁犊,却被梁犊打败。这些号称“高力”的卫士们全都身强力壮,善于­射­箭,一人足以抵挡十余人。他们虽然没有武器盔甲,但抢来老百姓的斧头,再安上一丈来长的斧柄,交战时用起来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卫士们跟随着梁犊,攻克郡县,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长驱直入,向东而来。等到抵达长安时,参加的人已达十万。乐平王石苞率领全部­精­锐士兵阻挡他们,但一交战就被打败。梁犊于是东出潼关,向洛阳进发。后赵国主石虎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领卫军将军张贺度等人的步兵、骑兵十万人前来讨伐,在新安交战,李农等大败;在洛阳交战,又被打败,只好退至成皋,坚壁防守。

犊遂东掠荥阳、陈留诸郡,虎大惧,以燕王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讨之。弋仲将其众八千余人至邺,求见虎。虎病,未之见,引入领军省,赐以己所御食。弋仲怒,不食,曰:“主上召我来击贼,当面见授方略,我岂为食来邪!且主上不见我,我何以知其存亡邪?”虎力疾见之,弋仲让虎曰:“儿死,愁邪,何为而病?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使至于为逆;既为逆而诛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儿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乱,当先忧此,勿忧贼也!犊等穷困思归,相聚为盗,所过残暴,何所能至!老羌为汝一举了之!”弋仲­性­狷直,人无贵贱皆汝之,虎亦不之责。于坐授使持节、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弋仲曰:“汝看老羌堪破贼否?”乃被铠跨马于庭中,因策马南驰,不辞而出。遂与斌等击犊于荥阳,大破之,斩犊首而还,讨其余党,尽灭之。虎命弋仲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进封西平郡公;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进封略阳郡公。

梁犊于是继续东进,攻取荥阳、陈留等郡。石虎十分害怕,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掌管内外各种军事事务,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人的部队前来讨伐。姚弋仲率领他的士兵八千多人来到了邺城,求见石虎。石虎正在患病,没有见他,而是派人把他带到领军省,用专供自己所吃的御食赏赐他。姚弋仲勃然大怒,不仅不吃,还说:“主上召唤我前来讨伐乱贼,理当向我面授计谋,难道我是为了吃一顿饭才来的吗!再说如果主上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呢?”石虎勉强支撑着病体会见了他。姚弋仲责怪石虎说:“儿子死了,很忧愁吧,要不然为什么病了呢?儿子小的时候你不选择好人教育他,这才使他长大后­干­出了叛逆之事;既然是因为­干­了叛逆之事才杀了他,又有什么可忧愁的呢?再说你已经病了很久,立为太子的儿子年龄幼小,如果你病情不见好转,天下必将大乱,这才是首先应该忧虑的,不必忧虑那些乱贼!梁犊等人因为穷困无路,思家心切才相聚成为强盗,他们在所经过的地方烧杀抢掠,能成什么事!老夫为你一举消灭他们!”姚弋仲­性­情耿直暴躁,对人不论贵贱高下都直呼为“你”,因此石虎也不责怪他,当即坐在座位上任命他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并赏赐给他铠甲、战马。姚弋仲说:“你看老夫能打败乱贼吗?”说着在庭院里就披挂盔甲,跨上战马,然后扬鞭策马,连告辞的话也没说便南驰而去。于是,姚弋仲和石斌等率部在荥阳攻打梁犊,大获全胜,斩掉梁犊的头颅返回。接着又讨伐其残余士卒,把他们也­干­净彻底地消灭了。石虎因此给予姚弋仲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允许他大步入朝晋见国君的特殊礼遇,并晋封他为西平郡公。任命蒲洪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并晋封为略阳郡公。

[3]始平人马勖聚兵,自称将军,赵乐平王苞讨灭之,诛三千余家。

[3]始平人马勖纠集兵卒,自称将军。后赵乐平王石苞率兵讨伐消灭了他们,杀掉三千多家。

[4]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击范贲,斩之,益州平。

[4]夏季,四月,益州刺史周抚、龙骧将军朱焘率兵攻打范贲,将其斩杀,益州得以平定。

[5]诏遣谒者陈沈如燕,拜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

[5]东晋穆帝下诏书派遣使者陈沈前往前燕,授予慕容俊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以及,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等官职。

[6]桓温遣督护滕帅交、广之兵击林邑王文于卢容,为文所败,退屯九真。

[6]桓温派督护滕率领交、广二州的士兵在卢容攻击林邑王范文,反被范文打败,只好撤退驻扎在九真郡。

[7]乙卯,赵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

[7]乙卯(初九),后赵国主石虎病情恶化,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总领尚书职事;任命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他们还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刘后恶斌辅政,恐不利于太子,与张豺谋去之。斌时在襄国,遣使诈谓斌曰:“主上疾已渐愈,王须猎者,可少停也。”斌素好猎、嗜酒,遂留猎,且纵酒。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孝之心,免官归第,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

刘皇后讨厌石斌辅佐朝政,怕这样对太子不利,因此和张豺一起谋划想除掉他。当时石斌在襄国,她派遣使者前往欺骗石斌说:“主上的病情已逐渐好转,您可以稍迟些再前来。”石斌历来喜好打猎喝酒,听到这消息后,便又开始打猎纵酒。刘氏和张豺于是就假传诏令,称石斌毫无忠孝之心,将他免官归家,派张豺的弟弟张雄率宫中的龙腾卫士五百人看守他。

乙丑,遵自幽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万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问:“遵至未?”左右对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见之!”

乙丑(十九日),石遵从幽州来到邺城,传诏让他在朝堂接受任命,给他配备了三万宫中的亲兵,便让他回去,石遵流着眼泪走了。这天,石虎的病情稍有好转,问道:“石遵来了没有?”左右的人回答说:“已经离开很久了。”石虎说:“真痛心没有见到他!”

虎临西阁,龙腾中郎二百余人列拜于前,虎问:“何求?”皆曰:“圣体不安,宜令燕王入宿卫,典兵马,”或言:“乞以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来!”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辇迎之,当付玺绶。”亦竟无行者。寻眩而入。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

石虎来到太武殿的西阁,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中郎二百多人上前列队拜见。石虎问:“你们有什么请求?”众卫士回答说:“主上圣体欠安,应该让燕王石斌入宫主管警卫,典掌兵马。”有的人还说:“请求以他为皇太子。”石虎说:“燕王不在宫内吗?把他召来!”左右的人回答:“燕王因纵酒而病,不能入宫了。”石虎说:“赶快用我乘坐的车子把他接来,应当把玺印交给他。”但左右竟然始终无人行动。不一会儿,石虎因头昏目眩,只好回去了。张豺派张雄假传诏令杀掉了石斌。

戊辰,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仰药而死。

戊辰(二十二日),刘氏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就像西汉霍光辅政专权一样。侍中徐统叹息道:“祸乱将要来临了,我不必参与它。”随即服毒自杀身亡。

己已,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刘氏为皇太后。刘氏临朝称制,以张豺为丞相;豺辞不受,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刘氏从之。

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奉刘氏为皇太后。刘氏当朝行使皇帝的权力,任命张豺为丞相。张豺辞让不肯接受,请求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他们,刘氏听从了。

豺与太尉张举谋诛司空李农,举素与农善,密告之;农奔广宗,帅乞活数万家保上白,刘氏使张举统宿卫诸军围之。豺以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中外诸军事,以为己副。

张豺找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司空李农,然而张举和李农历来关系密切,就把此事悄悄地告诉了李农。李农闻讯后逃到广宗,率领乞活等残余部众数万家固守上白,刘氏派张举统领多路朝廷禁卫军队包围了他们。张豺任命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督朝廷内外的各项军务,以作为自己的副手。

彭城王遵至河内,闻丧;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讨梁犊还,遇遵于李城,共说遵曰:“殿下长且贤,先帝亦有意以殿下为嗣;正以末年惑,为张豺所误。今女主临朝,­奸­臣用事,上白相持未下,京师宿卫空虚,殿下若声张豺之罪,鼓行而讨之,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遵从之。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内时,听到了父亲病故的丧讯。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在讨伐梁犊后的归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他们一起劝石遵说:“殿下年长而且德才兼备,先帝也曾有意让殿下当继承人。正是因为他晚年昏然迷惑,才被张豺所欺误。如今女主当朝,­奸­臣独揽朝政,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殿下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击鼓进军对他进行讨伐,有谁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石遵听从了劝说。

遵自李城举兵,还趣邺,洛州刺史刘国帅洛阳之众往会之。檄至邺,张豺大惧,驰召上白之军。丙戌,遵军于荡­阴­,戎卒九万,石闵为前锋。耆旧、羯士皆曰:“彭城王来奔丧,吾当出迎之,不能为张豺守城也!”逾城而出,豺斩之,不能止。张离亦帅龙腾二千,斩关迎遵。刘氏惧,召张豺入,对之悲哭曰:“先帝梓宫未殡,而祸难至此!今嗣子冲幼,托之将军;将军将若之何?欲加遵重位,能弭之乎?”豺惶怖不知所出,但云“唯唯”。乃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诸事,加黄钺、九锡。己丑,遵至安阳亭,张豺惧而出迎,遵命执之。庚寅,遵擐甲曜兵,入自凤阳门,升太武前殿,擗踊尽哀,退如东阁。斩张豺于平乐市,夷其三族。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于是遵即位,大赦,罢上白之围。辛卯,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寻皆杀之。

石遵自李城发兵,掉头直奔邺城。洛州刺史刘国率领洛阳的部众前来与他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围上白的军队返回。丙戌(十一日),石遵的部队驻扎在荡­阴­,士兵达九万人,石闵为前锋。张豺打算出去拦截,但邺城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和羯族士兵都说:“彭城王前来奔丧,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再也不能为张豺守城了!”于是纷纷翻越城墙跑了出来,张豺虽然以杀头来制止,但也不能奏效。就连张离也率领龙腾卫士二千人,冲破关卡,准备迎接石遵。刘氏十分恐惧,召张豺来到宫中,裴痛地对他边哭边说:“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而祸乱就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太子年幼,只能依靠将军您了。将军您打算怎么办呢?我想给石遵加封显赫的官位,这样能安抚住他吗?”张豺这时也十分惊慌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说:“是的是的。”于是刘氏便发下诏令,任命石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总管尚书职事,并给予他以持黄钺、加九锡等特殊权力和礼遇。己丑(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张豺十分害怕,出来迎接,石遵命令拘捕了他。庚寅(十五日),石遵身穿铠甲,炫耀武力,从凤阳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顿足,宣泄悲哀,然后退至东阁。在平乐市杀了张豺,还灭了他的三族。石遵借刘氏之令说:“太子年幼,之所以立他为太子,那是先帝个人的情义所致。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位人。”于是石遵便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并解除了对上白的包围。辛卯(十六日),封石世为谯王,废黜刘氏为太妃。过了不久,便把他们全都杀了。

李农来归罪,使复其位。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乐平公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李农前来归附谢罪,石遵让他官复原位。尊奉石遵的母亲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原来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被立为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任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甲午,邺中暴风拔树,震电,雨雹大如盂升。太武晖华殿灾,及诸门观阁荡然无余,乘舆服御,烧者太半,金石皆尽,火月余乃灭。

甲午(十九日),邺城内狂风拔树,雷电交加,下的冰雹像盂钵和粮升一样大。太武殿、晖华殿发生火灾,波及到许多门观亭阁,烧得荡然无存,皇宫的车乘服饰,也被烧了大半,金银玉石之类,全都损失殆尽。大火一直烧了一个多月才灭。

时沛王冲镇蓟,闻遵杀世自立,谓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沭坚戍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传檄燕、赵,所在云集;比至常山,众十余万,军于苑乡;遇遵赦书,冲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复追,何为复相残乎!吾将归矣。”其将陈暹曰:“彭城篡弑自尊,为罪大矣!王虽北旆,臣将南辕,俟平京师,擒彭城,然后奉迎大驾。”冲乃复进。遵驰遣王擢以书喻冲,冲弗听。遵使武兴公闵及李农帅­精­卒十万讨之,战于平棘,冲兵大败;获冲于元氏,赐死;坑其士卒三万余人。

当时沛王石冲正在镇守蓟城,当听说石遵杀掉了石世自立以后,就对辅佐他的同僚们说:“石世是秉承先帝的旨意继位的,石遵专横地把他废黜并杀掉,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命令内外严加戒备,我要亲自出征去讨伐他!”于是石冲留下宁北将军沭坚守卫幽州,自己率领五万士兵自蓟城南下,并将讨伐檄文传递到燕、赵之地。他每到一地,人们都云集而来,等到抵达常山,兵众已有十多万。驻扎在苑乡时,石冲见到了石遵实行大赦的诏书,他说:“石世、石遵都是我的弟弟,死去的已无法复生,为什么还要再互相残杀呢!我要返回去了。”石冲手下的将领陈暹却说:“彭城王石遵杀君夺位,自立为帝,罪大恶极!虽然君主您要挥旗北返,但我还将继续南进,等到平定了京师,擒获了彭城王,然后再来恭迎您的大驾。”听到这话,石冲又改变了主意,于是继续前进。石遵急速派王擢送信劝说石冲,但石冲没有听从。石遵便派武兴公石闵及李农率领­精­锐士卒十万人讨伐石冲。双方在平棘交战,石冲的军队大败。他本人在元氏县被擒。石遵赐他自杀,并活埋了石冲手下的士卒三万多人。

武兴公闵言于遵曰:“蒲洪,人杰也;今以洪镇关中,臣恐秦、雍之地非国家之有。此虽先帝临终之命,然陛下践阼,自宜改图。”遵从之,罢洪都督,余如前制。洪怒,归枋头,遣使来降。

武兴公石闵对石遵进言说:“蒲洪是杰出的人才,如今让他镇守关中,我恐怕秦州、雍州之地就不再会归赵国所有了。让蒲洪镇守关中虽然是先帝临终前的指令,然而如今陛下登位,自然应当改变谋略。”石遵听从了进言,罢免了蒲洪的都督官职,其他的官职待遇则一如从前。蒲洪对此感到愤怒,回到枋头后,便派使者前来向东晋投降。

燕平狄将军慕容霸上书于燕王俊曰:“石虎究凶极暴,天之所弃,余烬仅存,自相鱼­肉­。今中国倒悬,企望仁恤,若大军一振,势必投戈。”北平太守孙兴亦表言:“石氏大乱,宜以时进取中原。”俊以亲遭大丧,弗许。霸驰诣龙城,言于俊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万一石氏衰而复兴,或有英雄据其成资,岂惟失此大利,亦恐更为后患。”俊曰:“邺中虽乱,邓恒据安乐,兵强粮足,今若伐赵,东道不可由也,当由卢龙;卢龙山径险狭,虏乘高断要,首尾为患,将若之何?”霸曰:“恒虽欲为石氏拒守,其将士顾家,人怀归志,若大军临之,自然瓦解。臣请为殿下前驱,东山徒河,潜趣令支,出其不意,彼闻之,势必震骇,上不过闭门自守,下不免弃城逃溃,何暇御我哉!然则殿下可以安步而前,无复留难矣。”俊犹豫未决,以问五材将军封奕,对曰:“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是故以大吞小,犹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乱,犹日之消雪也。大王自上世以来,积德累仁,兵强士练。石虎极其残暴,死未瞑目,子孙争国,上下乖乱。中国之民,坠于涂炭,延颈企踵以待振拔。大王若扬兵南迈,先取蓟城,次指邺都,宣耀威德,怀抚遗民,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凶党将望旗冰碎,安能为害乎!”从事中郎黄泓曰:“今太白经天,岁集毕北,­阴­国受命,此必然之验也,宜速出师,以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曰:“中国之民困于石氏之乱,咸思易主以救汤火之急,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来,招贤养民,务农训兵,正俟今日。今时至不取,更复顾虑,岂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将大王不欲取天下也?”俊笑而从之。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余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前燕平狄将军慕容霸给前燕王慕容俊上书说:“石虎穷凶极恶,残暴无比,已被上天所抛弃。其仅存的一点残余,还自相鱼­肉­残食。如今中原之国危难至极,人们急切盼望以仁爱安恤,如果您统率大军奋起,石氏的士兵势必会放下武器。”北平太守孙兴也上表说:“眼下石氏内部大乱,应当不失时机地进取中原。”慕容俊考虑到先帝大丧刚刚过去,没有答应。慕容霸急忙来到龙城,对慕容俊进言说:“难以得到而容易失去的东西,是时机。万一石氏由衰败转而复兴,抑或出现英雄之辈占据了他们已有的积聚,这岂止是痛失大利,更恐怕是给我们留下了后患。”慕容俊说:“邺城中虽已大乱,但邓桓占据着安乐,兵力强大粮草充足,如今若要讨伐赵国,东面的道路无法通过,只能经由卢龙。然而卢龙的山路险峻狭隘,敌人如果居高山之势把我们的部队拦腰截断,则首尾受敌,那将怎么办呢?”慕容霸说:“邓桓虽然想为石氏抵抗坚守,但其将士念家,人怀归心,如果我们的大军一到,他们自然就会土崩瓦解。我请求率部作为殿下的前锋,东出徒河,暗赴令支,出其不意。等到他们闻讯后,势必感到震惊,这时,其上策不过是闭门固守而已,下策就不免要弃城溃逃了,哪有功夫抵抗我呢!然而殿下却可以慢慢前进,这样就不会出现被截留围困的灾难了。”慕容俊仍然犹豫不决,以此去询问五材将军封奕,封奕对他说:“用兵之道,在于碰到强大的敌人就用智取,碰到软弱的敌人就用势夺。所以以大吞小,就像狼吃小猪一样;拨乱反正,就像太阳融化积雪一样。大王自先帝在世以来,积累道德仁义,士兵强悍武器­精­良。石虎则因残暴至极,死未瞑目,其子孙便 争夺天下,上下一片混乱。中原地区的百姓,落入水深火热的深渊,翘首盼望起兵拯救。大王如果率兵南进,先攻取蓟城,再直指邺城,炫耀威力,弘扬道德,关怀安抚亡国之民,有谁能不扶老携幼迎接大王呢?石氏那些凶残的党羽必将是一望见大王的旗帜就像冰块破碎一样倾刻崩溃,怎么还能继续为害呢?”从事中郎黄泓说:“如今太白星中天可见,木星停留在毕宿之北,这正是北方之国必然接受天命的应验。大王应尽快出师,以禀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说:“中原地区的百姓久困于石氏的祸乱,全都想改换君主以摆脱水深火热的危急苦难,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不能丧失。我国自武宣王慕容以来,广招贤士,养育百姓,致力农耕,训练士兵,等待的正是今天。如今时机已到,如果弃而不用,顾虑再三,难道是天意不想使海内安定,还是大王不想夺取天下呢?”慕容俊笑着听从了他们的劝告。任命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称之为“三辅”。任命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择­精­兵二十多万,讲习武艺,进入临战状态,为进攻石氏做准备。

[8]六月,葬赵王虎于显原陵,庙号太祖。

[8]六月,后赵国主石虎被安葬在显原陵,上庙号为太祖。

[9]桓温闻赵乱,出屯安陆,遣诸将经营北方。赵扬州刺史王浃举寿春降;西中郎将陈逵进据寿春。征北大将军褚裒上表请伐赵,即日戒严,直指泗口。朝议以裒事任贵重,宜先遣偏师。裒奏言:前已遣督护王颐之等径造彭城,后遣督护麋嶷进据下邳,今宜速发,以成声势。“秋,七月,加裒征讨大都督,督徐、兖、青、扬、豫五州诸军事。裒帅众三万,径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计。

[9]桓温听说后赵国大乱,便出兵驻扎安陆,派遣手下几员大将去开创北方。后赵的扬州刺史王浃拱手让出寿春投降。桓温手下的西中郎将陈逵占据了寿春。征北大将军褚裒向晋朝廷上表,请求讨伐后赵,并从当天开始进入临战的戒备状态,目标直指泗口。朝廷商议考虑到褚裒肩负着镇守京口的重大责任,不应过于深入,而应当先派遣其他部分的军队出征。褚裒上书奏言:“前已派前锋督护王颐之等人直接前往彭城,后又派督护麋嶷进据下邳,如今应该迅速发兵,以造成强大的声势。”秋季,七月,朝廷授予褚裒征讨大都督,监督徐、兖、青、扬、豫五州的各种军务。褚裒率领三万兵众,直接开赴彭城,北方地区投降归附的士人百姓日以千计。

朝野皆以为中原指期可复,光禄大夫蔡谟独谓所亲曰:“胡灭诚为大庆,然恐更贻朝廷之忧。”其人曰:“何谓也?”谟曰:“夫能顺天乘时济群生于艰难者,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自余则莫若度德量力。观今日之事,殆非时贤所及,必将经营分表,疲民以逞;既而才略疏短,不能副心,财殚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忧及朝廷乎!”

东晋朝野上下都认为光复中原指日可待,只有光禄大夫蔡谟对和他亲近的人说:“胡人被消灭确实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然而恐怕这更给朝廷带来了忧患。”听的人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蔡谟答道:“能够顺应天意、掌握时机把百姓从艰难困苦中拯救出来的事业,如果不是最杰出的圣人和英雄是不能承担的。不如老老实实地衡量一下自己的德行与力量。反观如今讨伐赵国之事,恐怕不是当今的贤达之辈就能办成的。结果只能步步为营,分兵攻守,这是以劳民伤财为代价,来炫耀个人的志向。最后会因为才能和见识粗陋平庸,难以遂心,财力耗尽,智慧和勇气全都变得窘困,怎么能不给朝廷带来忧患呢!”

鲁郡民五百余家相与起兵附晋,求援于褚裒,裒遣部将王龛、李迈将锐卒三千迎之。赵南讨大都督李农帅骑二万与龛等战于代陂,龛等大败,皆没于赵。八月,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寿春积聚,毁城遁还。裒上疏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余万口渡河欲来归附,会裒已还,威势不接,皆不能自拔,死亡略尽。

鲁郡的五百多家百姓相聚起兵,归附东晋,他们向褚裒求援,褚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领­精­锐士兵三千人去迎接他们。后赵的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和王龛等在代陂交战,王龛等大败,都被后赵俘获。八月,褚裒后退驻扎在广陵。陈逵听说后,把寿春城里贮存的粮草武器付之一炬,破坏了城池,然后逃了回去。褚裒主动上疏请求贬职处分,穆帝下诏不予同意,命令褚裒回去继续镇守京口,解除了他征讨都督的职务。这时黄河以北大乱,二十多万晋朝遗民渡过黄河,要来归附东晋。但褚裒正好在这时已回到了京口,声威气势已去,不能接应,结果遗民们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不能自救,几乎全部死亡。

[10]赵乐平王苞谋帅关右之众攻邺,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固谏,苞怒,杀光等百余人。苞­性­贪而无谋,雍州豪杰知其无成,并遣使告晋,梁州刺史司马勋帅众赴之。

[10]后赵乐平王石苞谋划率领关右的兵众攻打邺城,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等人竭力劝谏,石苞大怒,杀掉了石光等一百多人。石苞生­性­贪婪但无谋略,雍州的豪杰之士都知道他一事无成,于是就一起派人把他想攻打邺城的事情报告了东晋朝廷,梁州刺史司马勋便率领兵众开赴雍州。

[11]杨初袭赵西城;破之。

[11]杨初袭击并攻破了后赵国的西城。

[12]九月,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为丞相、凉王、雍·秦·凉州三牧。重华屡以钱帛赐左右宠臣;又喜博弈,颇废政事。征事索振谏曰:“先王夙夜勤俭以实府库,正以雠耻未雪,志平海内故也。殿下嗣位之初,强寇侵逼,赖重饵之故,得战士死力,仅保社稷。今蓄积已虚而寇雠尚在,岂可轻有耗散,以与无功之人乎!昔汉光武躬亲万机,章奏诣阙,报不终日,故能隆中兴之业。今章奏停滞,动经时月,下情不得上通,沈冤困于囹圄,殆非明主之事也。”重华谢之。

[12]九月,凉州的官吏们共同拥戴张重华为丞相、凉王及雍、秦、凉三州的州牧。张重华经常用钱帛赏赐周围所宠信的大臣们,又喜欢玩六博和围棋,很耽误政事。征事索振劝他说:“先王昼夜勤于政务,生活简朴,以使国家府库充实,正是由于仇恨未报,耻辱未雪,立志要平定海内的缘故。殿下刚刚即位的时候,强敌前来进犯,依赖重赏,才得到战士们的拼死效力,勉强保住江山。如今积蓄已经空虚,而敌人与仇恨依然存在,怎么能轻易地耗费,把它送给无功之辈呢?过去汉光武帝日理万机,奏章文书送到朝廷后,复诏不出当天就发下,所以他才能使中兴大业兴隆昌盛。如今奏章文书滞留积压,往返传递动辄数月,下情不能上达,沉冤困在牢狱,这大概不是英明的君主所­干­的事情。”张重华对索振表示谢罪。

[13]司马勋出骆谷,破赵长城戍,壁于悬钩,去长安二百里,使治中刘焕攻长安,斩京兆太守刘秀离,又拔贺城;三辅豪杰多杀守令以应勋,凡三十余壁,众五万人。赵乐平王苞乃辍攻邺之谋,使其将麻秋、姚国等将兵拒勋。赵主遵遣车骑将军王朗帅­精­骑二万以讨勋为名,因劫苞送邺。勋兵少,畏朗不敢进;冬,十月,释悬钩,拔宛城,杀赵南阳太守袁景,复还梁州。

[13]司马勋率兵出骆谷,攻克了后赵的长城戍,在悬钩设置营垒,离长安二百里。他派治中刘焕攻打长安,杀掉了京兆太守刘秀离。又攻克了贺城。三辅地区的豪杰之士大多都杀掉郡守县令等官吏,以响应司马勋。此时,司马勋共有三十多座营垒,五万兵众。后赵乐平王石苞于是也就放弃了攻打邺城的图谋,派他的部将麻秋、姚国等统领士兵抵抗司马勋。后赵国主石遵派车骑将军王朗率领二万­精­锐骑兵,以讨伐司马勋为名,顺势劫持了石苞送到邺城。司马勋这时手下兵力不足,由于害怕王朗的­精­锐骑兵,不敢继续前进。冬季,十月,司马勋放弃了悬钩,攻克宛城,杀掉了后赵南阳太守袁景,又回到了梁州。

[14]初,赵主遵之发李城也,谓武兴公闵曰:“努力!重成,以尔为太子。”既而立太子衍。闵恃功,欲专朝政,遵不听。闵素骁勇,屡立战功,夷、夏宿将皆惮之。既为都督,总内外兵权,乃抚循殿中将士,皆奏为殿中员外将军,爵关外侯。遵弗之疑,而更题名善恶以挫抑之,众咸怨怒。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遵稍夺闵兵权,闵益恨望,准等咸劝诛之。

[14]当初,后赵国主石遵在李城起兵时,曾经对武兴公石闵说:“努力­干­吧!事成以后,让你当太子。”但后来却立石衍为太子。石闵自恃有功,想要专擅朝政,但石遵不听他的。石闵历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四夷和中原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害怕他。眼下他既然做了都督,总揽内外兵权,便安抚手下的将士,奏请让他们全都出任殿中员外将军,封爵关外侯。石遵对于石闵的所做所为不加怀疑,反而对这些人题记姓名,品评善恶,加以贬抑,于是众将士都怨恨愤怒。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石遵应该逐渐剥夺石闵的兵权,石闵越发心怀不满。孟准等人全都劝说石遵把石闵杀掉。

十一月,遵召义阳王鉴、乐平王苞、汝­阴­王琨、淮南王昭等入议于郑太后 前,曰:“闵不臣之迹渐著,今欲诛之,如何?”鉴等皆曰:“宜然!”郑氏曰:“李城还兵,无棘奴,岂有今日;小骄纵之,何可遽杀!”鉴出,遣宦者杨环驰以告闵。闵遂劫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遵,使将军苏彦、周成帅甲士三千人执遵于南台。遵方与­妇­人弹棋,问成曰:“反者谁也?”成曰:“义阳王鉴当立。”遵曰:“我尚如是,鉴能几时!”遂杀之于琨华殿,并杀郑太后、张后、太子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

十一月,石遵召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入宫,来到郑太后面前进行商议。石遵说:“石闵不忠于君主的迹象已逐渐明显,如今我想把他杀掉,怎么样?”石鉴等人都说:“应当如此!”郑氏说:“当初在李城起兵时,如果没有石闵,岂能有今天?石闵有点居功自傲,应当对他有所宽纵,怎么能急急忙忙把他杀掉呢?”这时石鉴借故外出,派宦官杨环迅速去把这一消息告诉石闵。石闵闻讯后就胁迫了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黜石遵,派将军苏彦、周成率领披甲士兵三千人在南台把石遵捉拿起来。士兵们来到石遵的住处时,他正和­妇­人玩弹。他问周成说:“造反的是谁?”周成说:“义阳王石鉴应当立为继承人。”石遵说:“我尚且如此,石鉴又能支撑多长时间!”于是,在琨华殿把石遵杀掉了,同时杀了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以及上光禄张斐。

鉴即位,大赦,以武兴公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石鉴即位,实行大赦。任命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封为武德王。任命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同时统管尚书职事。任命郎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15]秦、雍流民相帅西归,路由枋头,共推蒲洪为主,众至十余万。洪子健在邺,斩关出奔枋头。鉴惧洪之逼,欲以计遣之,乃以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秦州刺史。洪会官属,议应受与不;主簿程朴请且与赵连和,如列国分境而治。洪怒曰:“吾不堪为天子邪,而云列国乎!”引朴斩之。

[15]秦州、雍州的流民结伴西归,路经枋头时,共同推举蒲洪为首领,部众多达十余万。蒲洪的儿子蒲健在邺城,这时也冲破关卡投奔枋头。石鉴害怕蒲洪过于靠近自己,想用计谋把他调开,于是就任命蒲洪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牧、领秦州刺史。蒲洪召集手下的官吏,商量是否接受任命。主簿程朴请求暂且和赵讲和,就像诸侯列国一样分地而治。蒲洪大怒,说道:“我不配做天子吗?要不为什么说列国分地而治的话呢!”因此把程朴拉出去杀了。

[16]都乡元侯褚裒还至京口,闻哭声甚多,以问左右,对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惭愤发疾;十二月,己酉,卒。以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时年二十八,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

[16]都乡元侯褚裒回到京口,听见到处是哭声,他问周围的人,人们对他说:“全是代陂之战中阵亡者的家属。”褚裒既惭愧又愤恨,因此就病倒了。十二月,己酉(初七),去世。东晋朝廷任命吴国内使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兖二州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荀羡时年二十八岁,晋朝中兴以来的地方长官中,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年轻的。

[17]赵主鉴使乐平王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攻石闵、李农于琨华殿,不克,禁中扰乱。鉴惧,伪若不知者,夜斩松、才于西中华门,并杀苞。

[17]后赵国主石鉴派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里去琨华殿攻打石闵、李农,没有成功,引起了宫中的混乱。石鉴很害怕,装作不知其事的样子,当夜就在西中华门杀掉了李松、张才,并杀了石苞。

新兴王祗,虎之子也,时镇襄国,与姚弋仲、蒲洪等连兵,移檄中外,欲共诛闵、农;闵、农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与张举及侍中呼延盛帅步骑七万分讨祗等。

新兴王石祗,是石虎的儿子,这时镇守襄国。他与姚弋仲、蒲洪等人联合兵力,四处传递檄文,想一起杀掉石闵、李农。石闵、李农闻讯后,任命汝­阴­王石琨为大都督,和张举以及侍中呼延盛 率领七万步兵、骑兵,分路出发讨伐石祗等人。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谋诛闵、农;闵、农皆杀之。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帅羯士三千伏于胡天,亦欲诛闵、农。鉴在中台,伏都帅三十余人将升台挟鉴以攻之。鉴见伏都毁阁道,临问其故。伏都曰:“李农等反,已在东掖门,臣欲帅卫士讨之,谨先启知。”鉴曰:“卿是功臣,好为官陈力,朕从台上观,卿勿虑无报也。”于是伏都、铢帅众攻闵、农,不克,屯于凤阳门。闵、农帅众数千毁金明门而入。鉴惧闵之杀己,驰招闵、农,开门内之,谓曰:“孙伏都反,卿宜速讨之。”闵、农攻斩伏都等。自凤阳至琨华,横尸相枕,流血成渠。宣令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不可胜数。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以前的河东太守石晖谋划诛杀石闵、李农。石闵、李农把他们都杀掉。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领羯族士兵三千人埋伏在宫中叫做胡天的地方,也想诛杀石闵、李农。当时石鉴正在中台,孙伏都率领三十多人想进入中台挟持石鉴一起攻打石闵、李农。石鉴看见孙伏都捣毁了楼阁通道,便上前询问原因。孙伏都说:“李农等人造反,眼下已在东掖门,我想率领卫士讨伐他,特地先来禀告您。”石鉴说:“你是朝廷的功臣,好好为朕出力讨伐。朕在中台上观看,你不必顾虑事成之后没有丰厚的赏赐。”于是孙伏都、刘铢率领兵众攻打石闵、李农,但没有成功,只好屯兵于凤阳门。石闵、李农率领数千兵众捣毁金明门,进入中台。石鉴害怕石闵杀掉自己,急忙招来石闵、李农,开门接纳,对他们说:“孙伏都造反,你们应该迅速去讨伐他。”于是石闵、李农前去攻打,斩杀了孙伏都等一大批人,以至于从凤阳门至琨华殿,横尸遍地,血流成渠。石闵还向内外宣布命令:六夷如果有胆敢拿起武器的,一律斩首!胡人中有的冲破关卡,有的翻越城墙,逃出来的不计其数。

闵使尚书王简,少府王郁帅众数千守鉴于御龙观,悬食以给之。下令城中曰:“近日孙、刘构逆,支党伏诛,良善一无预也。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于是赵人百里内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门。闵知胡之不为己用,班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一日之中,斩首数万。闵亲帅赵人以诛胡、羯,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余万,尸诸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其屯戍四方者,闵皆以书命赵人为将帅者诛之,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

石闵派尚书王简、少府王郁率领数千兵众把石鉴看押在御龙观,用绳子把食品悬吊进去让石鉴吃。石闵还在邺城中颁布命令说:“近日孙伏都、刘铢制造叛逆,他们的亲信党羽已经全都被杀掉,好人没有一个参与其事。从今天以后,凡是和我同心一致的人留下,不同心的人想去哪里悉尊其便。我命令城门不再关闭。”于是方圆百里之内的汉族人全都蜂拥进城,而胡人、羯人则争相离去,以致挤满了城门。石闵知道胡人不会为自己所用,便又在宫廷内外颁布命令:“凡是斩掉一个胡人的脑袋并送到凤阳门的汉人,文官晋升官位三等,武官全都升为牙门将。”命令发布后,一天之中,被斩首的胡人多达数万。石闵亲自率领汉人诛杀胡人、羯人,不论贵贱、男女、老幼,全都斩首,被杀掉的人有二十多万,尸体堆在城外,全让野狗豺狼吃掉了。对于屯戍边疆的胡人、羯人,石闵以书信下达命令,让军队中汉人当将帅的把属下胡人、羯人统统杀掉。以至于长得鼻子高一点、胡须多一点的人,大半都被滥杀而死。

[18]燕王俊遣使至凉州,约张重华共击赵。

[18]前燕王慕容俊派遣使者到凉州,与张重华相约共同攻打后赵。

[19]高句丽王钊送前东夷护军宋晃于燕、燕王俊赦之,更名曰活,拜为中尉。

[19]高句丽王钊遣送以前的东夷护军宋晃到达前燕国,前燕王慕容俊赦免了他,将其名改为宋活,授官中尉。

六年(庚戌、350)

六年(庚戌,公元350年)

[1]春,正月,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托以谶文有“继赵李”,更国号曰卫,易姓李氏,大赦,改元青龙。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余人,出奔襄国,汝­阴­王琨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滠头,蒲洪据枋头,众各数万,皆不附于闵。勤,末之子;龛,兰之子也。

[1]春季,正月,后赵大将军石闵想消除石氏的痕迹,以谶文中有“继赵李”的字样为托辞,便更改国号叫卫,改姓李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青龙。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武卫将军张季,以及公侯、卿、校、龙腾卫士等一万多人,全都投奔襄国。汝­阴­王石琨投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占据着滏口,张贺度占据着石渎,建义将军段勤占据着黎阳,宁南将军杨群占据着桑壁,刘国占据着阳城,段龛占据着陈留,姚弋仲占据着滠头,蒲洪占据着枋头,各有兵众数万,全都不归附石闵。段勤是段末的儿子;段龛是段兰的儿子。

王朗、麻秋自长安赴洛阳。秋承闵书,诛朗部胡千余人。朗奔襄国。秋帅众归邺,蒲洪使其子龙骧将军雄迎击,获之,以为军师将军。

王朗、麻秋从长安奔赴洛阳。麻秋按照石闵书信中的命令,杀掉了王朗部队中的数千名胡人。王朗投奔襄国。麻秋率领兵众要返回邺城,蒲洪派他的儿子龙骧将军蒲雄迎头攻击,俘获了麻秋,任命他为军师将军。

汝­阴­王琨及张举、王朗帅众七万伐邺,大将军闵帅骑千余与战于城北;闵­操­两刃矛,驰骑击之,所向摧陷,斩首三千级,琨等大败而去。闵与李农帅骑三万讨张贺度于石渎。

汝­阴­王石琨以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大将军石闵率领千余骑兵和他们在城北交战。石闵手持双刃矛,策马攻击,所向披靡,斩首三千级,石琨等大败而逃。石闵与李农率领三万骑兵在石渎讨伐张贺度。

闰月,卫主鉴密遣宦者赍书召张沈等,使乘虚袭邺。宦者以告闵、农,闵、农驰还,废鉴,杀之,并杀赵主虎二十八孙,尽灭石氏。姚弋仲子曜武将军益、武卫将军若帅禁兵数千斩关奔滠头。弋仲帅众讨闵军于混桥。

闰二月,卫国主石鉴秘密派遣宦官给张沈等人送去书信,让他们乘石闵率兵外出后方空虚前来袭击邺城。送信的宦官却把消息告诉了石闵、李农。石闵、李农急忙返回,废黜石鉴,并把他杀掉,一起被杀的还有后赵国主石虎的二十八个孙子,石氏家族的人全被消灭。姚弋仲的儿子曜武将军姚益、武卫将军姚若率领宫廷卫兵数千人冲破关卡,投奔滠头。姚弋仲率领兵众讨伐石闵,驻扎在混桥。

司徒申钟等上尊号于闵,闵以让李农,农固辞。闵曰:“吾属故晋人也,今晋室犹存,请与诸君分割州郡,各称牧、守、公、侯,奉表迎晋天子还都洛阳。”尚书胡睦进曰:“陛下圣德应天,宜登大位,晋氏衰微,远窜江表,岂能总驭英雄,混一四海乎!”闵曰:“胡尚书之言,可谓识机知命矣。”乃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国号大魏。

司徒申钟等人向石闵进献尊号,石闵要谦让给李农,李农执意推辞,不肯接受。石闵说:“我们原是晋朝的人士,如今晋皇室尚在,我希望和诸君一起分割州郡而治,各自称为牧、守、公、侯,然后上表迎接晋朝天子返回故都洛阳。”尚书胡睦进言说:“陛下的圣德顺应天意,理应登上天子之位。如今晋氏衰败,远逃江南,怎么能驾驭各路英雄,统一四海江山呢!”石闵说:“胡尚书之言,真可谓识时务知天命啊。”于是石闵便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立国号为大魏。

[2]朝廷闻中原大乱,复谋进取。己丑,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2]东晋朝廷听到中原大乱的消息,再次谋划进取收复。己丑(十八日),任命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和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任命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任命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黄河以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3]姚弋仲、蒲洪各有据关右之志。弋仲遣其子襄帅众五万击洪,洪迎击,破之,斩获三万余级。洪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氏。以南安雷弱儿为辅国将军;安定梁楞为前将军。领左长史;冯翊鱼遵为右将军,领右长史;京兆段陵为左将军,领左司马;天水赵俱、陇西牛夷、北地辛牢皆为从事中郎,氐酋毛贵为单于辅相。

[3]姚弋仲、蒲洪都怀有占据关右的志向。姚弋仲派他的儿子姚襄率领五万兵众攻击蒲洪,蒲洪迎头反击,打败了姚襄,斩杀三万多人。蒲洪自称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为苻。任命南安人雷弱儿为辅国将军,安定人梁楞为前将军,并兼任左长史。任命冯翊人鱼遵为后将军,并兼任右长史。任命京兆人段陵为左将军,并兼任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兼任右司马。天水人赵俱、陇西人牛夷、北地人辛牢全都被任命为从事中郎,氐族酋长毛贵则被任命为单于辅相。

[4]二月,燕王俊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慕舆于自西道出塞,俊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驱,命慕舆槎山通道。留世子晔守龙城,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

[4]二月,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霸统率兵卒二万人由东路出徒河,慕舆于由西路出塞,慕容俊自己则由中路出卢龙塞,前去讨伐赵。他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锋,命令慕舆开通山路。留下世子慕容晔镇守龙城,任命内史刘斌为大司农,和典书令皇甫真一起留下统管后方事务。

霸军至三陉,赵征东将军邓恒惶怖,焚仓库,弃安乐遁去,与幽州刺史王午共保蓟。徒河南部都尉孙泳急入安乐,扑灭余火,籍其谷帛。霸收安乐、北平兵粮,与俊会临渠。

慕容霸的军队抵达三陉,后赵国征东将军邓恒惊慌恐怖,焚烧了储备粮饷武器的仓库后,弃安乐城逃走,去和幽州刺史王午一起保卫蓟城。徒河南部都尉孙泳迅速开进安乐城,扑灭余火,没收了粮食、布匹。慕容霸收取了安乐、北平的武器粮饷后,与慕容俊会师于临渠。

三月,燕兵至无终,王午留其将王佗以数千人守蓟,与邓恒走保鲁口。乙巳,俊拔蓟,执王佗,斩之。俊欲悉坑其士卒千余人,慕容霸谏曰:“赵为暴虐,王兴师伐之,将以拯民于涂炭而抚有中州也;今始得蓟而坑其士卒,恐不可以为王师之先声也。”俊入都于蓟,中州士女降者相继。

三月,前燕国的军队抵达无终,王午留下部将王佗带领数千人守卫蓟城,自己与邓恒一起前去保卫鲁口。乙巳(初五),慕容俊攻下了蓟城,抓到王佗把他杀掉。慕容俊还想把王佗手下的一千多士兵全部活埋,慕容霸劝道:“赵国施行暴虐,大王您才兴师讨伐,目的是想把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进而安抚占据整个中原地区。如今刚刚攻下蓟城,就要坑杀赵国的士兵,恐怕不能以此作为国王军队的先声。”慕容俊于是释放了这些兵士,把都城定在蓟城,中原地区的士人百姓相继来归降。

燕兵至范阳,范阳太守李产欲为石氏拒燕,众莫为用,乃帅八城令长出降;俊复以产为太守。

前燕国的军队抵达范阳,范阳太守李产想替石氏抵抗后燕军,但手下的兵众却拒不听命上阵,李产只好率领所辖八县的县令出来投降。慕容俊又任命李产为太守。

产子绩为幽州别驾,弃其家从王午在鲁口。邓恒谓午曰:“绩乡里在北,父已降燕,今虽在此,恐终难相保,徒为人累,不如去之。”午曰:“此何言也!夫以当今丧乱,而绩乃能立义捐家,情节之重,虽古烈士无以过;乃欲以猜嫌害之,燕、赵之士闻之,谓我直相聚为贼,了无意识。众情一散,不可复集,此为坐自屠溃也。”恒乃止。午犹虑诸将不与己同心,或致非意,乃遣绩归。绩始辞午往见燕王俊,俊让之曰:“卿不识天命,弃父邀名,今日乃始来邪!”对曰:“臣眷恋旧主,志存微节,官身所在,何事非君。殿下方以义取天下,臣未谓得见之晚也。”俊悦,善待之。

李产的儿子李绩任幽州别驾,他远离家乡跟随王午守卫鲁口。邓恒对王午说:“李绩的家乡在鲁口之北,他的父亲已经投降了前燕国,眼下他虽然身在此地,但恐怕最终也难与我们相互保全,徒然成为我们的忧患。不如趁早把他灭掉。”王午说:“这叫什么话呢?面对当今这样的丧乱局势,李绩仍然能够坚持大义,置家园于不顾,这种高尚的情­操­,即使是古代的刚烈之士也难以超越,而你却想以毫无根据的猜忌谋害他。如果让燕、赵的将士们知道后,只能说我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毫无见识。大家的心情一离散,就再也难以凝聚了,这是坐以自毙。”邓恒放弃了杀害李绩的念头。王午仍然担心手下的将领们持有异见,或许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擅自杀害李绩,于是就打发李绩返回家乡。李绩辞别了王午就去拜见前燕王慕容俊,慕容俊责备他说:“你不识天命,背弃了父亲而去沽名钓誉,直到今天才迷途知返呀!”李绩回答说:“我一直眷恋旧主,心存小小的气节,但我的身子是官家的,什么事不由君主做主呢!如今正是殿下以道义夺取天下的时候,我不认为投奔您为时已晚。”慕容俊听后很高兴,便很好地对待他。

俊以弟宜为代郡城郎,孙泳为广宁太守,悉置幽州郡县守宰。

慕容俊任命弟弟慕容宜为代郡城郎,孙泳为广宁太守,并且全部安置了幽州郡县的地方官。

甲子,俊使中部俟厘慕舆句督蓟中留事,自将击邓恒于鲁口。军至清梁,恒将鹿勃早将数千人夜袭燕营,半已得入,先犯前锋都督慕容霸,突入幕下,霸起奋击,手杀十余人,早不能进,由是燕军得严。俊谓慕舆根曰:“贼锋甚锐,宜且避之。”根正­色­曰:“我众彼寡,力不相敌,故乘夜来战,冀万一获利。今求贼得贼,正当击之,复何所疑!王但安卧,臣等自为王破之!”俊不能自安,内史李洪从俊出营外,屯高冢上。根帅左右­精­勇数百人从中牙直前击早,李洪徐整骑队还助之,早乃退走。众军追击四十余里,早仅以身免,所从士卒死亡略尽。俊引兵还蓟。

甲子(二十四日),慕容俊派中部俟厘慕舆句监督蓟城中的留守事务,自己将率兵前往鲁口攻打邓恒。部队行进到清梁时,邓恒的将领鹿勃早统领数千人乘夜偷袭前燕军的营地,当半数士兵潜入营地后,先去捉拿前锋都督慕容霸。士兵们突然冲进慕容霸的军帐中,慕容霸起而反击,亲手杀死了十多人。鹿勃早无法继续进击,前燕军因此得以严加戒备。慕容俊对慕舆根说:“敌人的先锋部队很­精­锐,应该暂且躲避一下。”慕舆根严肃地说:“我众敌寡,力量悬殊,所以他们才乘夜偷袭,寄希望于万一取胜。如今正想消灭他们,他们却送上门来,理当给以打击,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大王您只管安睡,我等自己去为您消灭他们!”慕容俊当然无法自己安睡,内史李洪跟随他走出营外,在一个高土堆上停了下来。慕舆根率领左右­精­悍勇敢的士兵数百人从中牙军帐出发,一往直前,攻打鹿勃早,稍后,李洪也返回去整理好骑兵队伍前往助战,鹿勃早败退逃走。众士兵穷追猛打四十多里,鹿勃早仅仅得以逃生,其他随从士卒死亡殆尽。慕容俊带领士兵返回蓟城。

[5]魏主闵复姓冉氏,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胤、明、裕皆为王。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其子皆封县公。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皆不从。

[5]魏国主石闵恢复冉姓,尊奉母亲王氏为皇太后,立妻子董氏为皇后,立儿子冉智为皇太子,冉胤、冉明、冉裕三个儿子全都被封为王。任命李农为太宰、兼太尉、录尚书事,并封为齐王,李农的儿子们全都被封为县公。冉闵派遣使者带着作为凭证的符节向驻扎在各地的将领通报任命,他们都不服从。

[6]麻秋说苻洪曰:“冉闵、石祗方相持,中原之乱未可平也。不如先取关中,基业已固,然后东争天下,谁敢敌之。”洪深然之。既而秋因宴鸩洪,欲并其众;世子健收秋斩之。洪谓健曰:“吾所以未入关者,以为中州可定;今不幸为竖子所困。中州非汝兄弟所能办,我死,汝急入关!”言终而卒。健代统其众,乃去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之号,称晋官爵,遣其叔父安来告丧,且请朝命。

[6]麻秋劝苻洪说:“冉闵、石祗正在相持对峙,中原之乱难以平定。您不如先攻取关中,等到大业的根基稳固以后,再东进争夺天下,到那时谁敢与您为敌。”苻洪深以为然。此后不久,麻秋利用宴请的机会让苻洪喝下了有毒药的酒,想要吞并苻洪的兵众。太子苻健捉拿了麻秋,并把他杀掉。苻洪对苻健说:“我以前之所以没有入关的原因,是以为中州可以安定。如今我不幸被麻秋这小子困在这里。平定中州不是你们兄弟所能办到的事情,我死了,你要迅速入关!”说完这话,苻洪便死了。苻健代替父亲统领兵众,因此也就除去了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的称号,改称晋朝的官职爵位。派他的叔父苻安前往东晋朝廷报告丧讯,并且请求朝廷的旨意。

[7]赵新兴王祗即皇帝位于襄国,改元永宁。以汝­阴­王琨为相国,六夷据州郡者皆应之。祗以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待以殊礼。弋仲子襄,雄勇多才略,士民多爱之,请弋仲以为嗣,弋仲以襄非长子,不许;请者日以千数,弋仲乃使之将兵。祗以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又以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

[7]后赵国新兴王石祗在襄国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永宁。任命汝­阴­王石琨为相国,占据州郡的六夷将领们全都响应他。石祗任命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以特殊的礼遇对待他。姚弋仲的儿子姚襄,英勇过人,多才多谋,士人百姓大都喜爱他,就请求姚戈仲以他作为继承人。姚弋仲以姚襄不是长子为由,没有同意,但继续前来请求的人日以千计,姚弋仲于是就让他统领军队。石祗任命姚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又任命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兖州牧、略阳郡公。

[8]夏,四月,赵主祗遣汝­阴­王琨将兵十万伐魏。

[8]夏季,四月,后赵国主石祗派汝­阴­王石琨统领,十万士兵讨伐魏国。

[9]魏主闵杀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闵遣使临江告晋曰:“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朝廷不应。

[9]魏国主冉闵杀掉了李农及他的三个儿子,一起被杀的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侍严震、赵。冉闵派遣使者前往长江畔向东晋朝廷报告说:“叛逆胡人使中原大乱,如今已经诛杀了他们。如果能共同讨伐乱军的话,可以派遣部队来。”东晋朝廷不作回应。

[10]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虏其居民而还。

[10]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克魏国的合肥,掳劫那里的民众返回。

[11]六月,赵汝­阴­王琨进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会之。魏卫将军王泰击琨,大破之,死者万余人。刘国还繁阳。

[11]六月,后赵国汝­阴­王石琨进攻占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从繁阳来与他会师。魏国卫将军王泰攻击石琨,把石琨打得大败,死亡的将士达一万多人。刘国只好返回了繁阳。

[12]初,段兰卒于令支,段龛代领其众,因石氏之乱,拥部落南徙。秋,七月,龛引兵东据广固,自称齐王。

[12]当初,段兰死于令支,段龛代替他率领兵众,乘着石氏大乱的机会,率领着部落南迁。秋季,七月,段龛带领士兵东进,占据了广固,自称齐王。

[13]八月,代郡人赵帅三百余家叛燕归赵并州刺史张平。燕王俊徙广宁、上谷二郡民于徐无,代郡民于凡城。

[13]八月,代郡人赵率领三百多家的兵众背叛前燕国而归附后赵国的并州刺史张平。前燕王慕容俊将广宁、上谷二郡的百姓迁徙到徐无,将代郡的百姓迁徙到凡城。

[14]王朗之去长安也,朗司马杜洪据长安,自称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以冯翊张琚为司马;关西夷、夏皆应之。苻健欲取之,恐洪知之,乃受赵官爵。以赵俱为河内太守,戍温;牛夷为安集将军,戍怀;治宫室于枋头,课民种麦,示无西意,有知而不种者,健杀之以徇。既而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以武威贾玄硕为左长史,洛阳梁安为右长史,段纯为左司马,辛牢为右司马,京兆王鱼、安定程肱、胡文等为军谘祭酒,悉众而西。以鱼遵为前锋,行至盟津,为浮梁以济。遣弟辅国将军雄帅众五千自潼关入,兄子扬武将军菁帅众七千自轵关入。临别,执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复相见。”既济,焚桥,自帅大众随雄而进。

[14]王朗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的司马杜洪占据了这里,自称为晋朝的征北将军、雍州刺史,任命冯翊人张琚为司马,关西的夷人、汉人全都响应他。苻健想要夺取长安,又怕杜洪知道,就接受了后赵国授予的官职爵位。他任命赵俱为河内太守,戍卫温县;任命牛夷为安集将军。戍卫怀县;在枋头修建了宫室,督促百姓种上麦子,以表示没有西进的意图。如果有知道底细而不愿种麦的人,苻健便将其斩杀示众。此后苻健自称晋朝的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任命武威人贾玄硕为左长史,洛阳人梁安为右长史,段纯为左司马,辛牢为右司马,京兆人王鱼、安定人程肱、胡文等为军谘祭酒,命令他们向西进发。他以鱼遵为前锋,当行进到盟津时,架设浮桥渡过了黄河。派遣弟弟辅国将军苻雄率领五千兵众从潼关进入,派遣哥哥的儿子杨武将军苻菁率领七千兵众从轵关进入。临别的时候,苻健拉着苻菁的手说:“如果事情不能成功,你死在黄河之北,我死在黄河以南,就不再见面了。”渡过黄河以后,烧毁了浮桥,苻健亲自率领大批兵众跟随着苻雄前进。

杜洪闻之,与健书,侮之。以张琚弟先为征虏将军,帅众万三千逆战于潼关之北。先兵大败,走还长安。洪悉如关中之众以拒健。洪弟郁劝洪迎健,洪不从;郁帅所部降于健。

杜洪听到消息以后,给苻健写了一封信,对他表示轻蔑。杜洪任命张琚的弟弟张先为征虏将军,率领兵众一万三千人在潼关以北迎战苻健。结果张先的兵众大败,逃回到长安。杜洪征召了关中的全部兵众以抵抗苻健。他的弟弟杜郁劝说他去迎接苻健,他没有听从。杜郁便率领他的部队投降苻健。

健遣苻雄徇渭北。氐酋毛受屯高陵,徐磋屯好,羌酋白犊屯黄白,众各数万,皆斩洪使,遣子降于健。苻菁、鱼遵所过城邑,无不降附。洪惧,固守长安。

苻健派苻雄带兵巡行渭水以北地区。当时,氐人首领毛受驻扎在高陵,徐磋驻扎地在,羌人首领白犊驻扎在黄白,各有兵众数万。他们全都杀死杜洪的使者,派儿子为代表去向苻健投降。苻菁、鱼遵所经过的城乡,也无不投降归附。杜洪十分害怕,固守长安。

[15]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会于昌城,将功邺。魏主闵自将击之,战于苍亭,贺度等大败,死者二万八千人,追斩靳豚于­阴­安,尽俘其众而归。闵戎卒三十余万,旌旗、钲鼓绵亘百余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也。

[15]张驾度、段勤、刘国、靳豚会师于昌城,准备进攻邺城。魏国主冉闵亲自统领军队反击,在苍亭交战,张贺度等大败,死亡二万八千人。冉闵追到­阴­安,杀了靳豚,将其兵众全部俘虏后返回。冉闵的士兵达三十多万,旌旗、战鼓绵延一百多里,就是石氏最兴盛的时候,也无法与之相比。

故晋散骑常侍陇西辛谧,有高名,历刘、石之世,征辟皆不就;闵备礼徵为太常。谧遗闵书,以为“物极则反,致至则危。君王功已成矣,宜因兹大捷,归身晋朝,必有由、夷之廉,享松、乔之寿矣。”因不食而卒。

过去晋朝的散骑常侍、陇西人辛谧,名声高尚,虽然经历了刘氏、石氏时代,征召授官全都不接受。冉闵以完备的礼遇征召他出任太常。辛谧致信冉闵,认为“物极必反,到了极点就危险了。如今君王大功已成,应该就此辉煌战果,归身于晋朝,必定会有许由、伯夷那样的正直名声,享受赤松子、王子乔那样的天年高寿。”接着他便绝食而死。

[16]九月,燕王俊南徇冀州,取章武、河间。初,勃海贾坚,少尚气节,仕赵为殿中督。赵亡,坚弃魏主闵还乡里,拥部曲数千家。燕慕容评徇勃海,遣使招之,坚终不降;评与战,擒之。俊以评为章武太守,封裕为河间太守。俊与慕容恪皆爱贾坚之材,坚时年六十余,恪闻其善­射­,置牛百步上以试之。坚曰:“少之时能令不中,今老矣,往往中之。”乃­射­再发,一矢拂脊,一矢磨腹,皆附肤落毛,下下如一,观者咸服其妙。俊以坚为乐陵太守,治高城。

[16]九月,前燕王慕容俊带兵南巡冀州,攻取了章武、河间。当初,勃海人贾坚从小崇尚气节,效力于赵国,任殿中督。赵灭亡后,贾坚抛弃了魏国主冉闵回到家乡,拥有家兵数千家。前燕国慕容评带兵巡行勃海,派遣使者去招纳他,但他始终不投降。慕容评与他交战,擒获了他。慕容俊任命慕容评为章武太守,任命封裕为河间太守。慕容俊和慕容恪全都欣赏贾坚的才能。贾坚时年六十多岁,慕容恪听说他善长­射­箭,便把一头牛放在百步以远的地方以试验他的箭法。贾坚说:“年轻时能让箭不­射­中牛,如今老了,往往要­射­中牛了。”于是就­射­了两箭,一箭擦着牛的脊梁而过,一箭擦着牛的肚皮而过,上下两箭都是紧擦牛皮,­射­落牛毛,上、下全一样,围观的人地不佩服他箭法的神妙。慕容俊任命贾坚为乐陵太守,治所为高城。

[17]苻菁与张先战于渭北,擒之,三辅郡县堡壁皆降。冬,十月,苻健长驱至长安,杜洪、张琚奔司竹。

[17]苻菁与张先在渭水以北交战。擒获了张先,周围的三个郡、县以及营垒、营寨全都投降。冬季,十月,苻健长驱直入到达长安,杜洪、张琚逃奔到司竹。

[18]燕王俊还蓟,留诸将守之;俊还至龙城,谒陵庙。

[18]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蓟城,留下了一些将领镇守该地。他自己又回到龙城,拜谒陵庙。

[19]十一月,魏主闵帅步骑十万攻襄国。署其子太原王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降胡一千配之为麾下。光禄大夫韦谏曰:“胡、羯皆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苟存­性­命耳;万一为变,悔之何及。请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闵方欲抚纳群胡,大怒,诛及其子伯阳。

[19]十一月,魏国主冉闵率领步兵、骑兵十万人攻打襄国。委任他的儿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并给他手下配备了一千名投降的胡族士兵。光禄大夫韦劝谏冉闵说:“胡族、羯族都是我们的仇敌,如今他们归附投降,只是为了苟全­性­命罢了,万一他们哗变,后悔怎么来得及?请求您斩尽杀绝那些投降的胡兵!去掉单于的称号,以防微杜渐。”冉闵正想要安抚招纳群胡,听了此话,勃然大怒,杀掉了韦以及他的儿子韦伯阳。

[20]甲午,苻健入长安,以民心思晋,乃遣参军杜山伯诣建康献捷,并修好于桓温。于是秦、雍夷夏皆附之,赵凉州刺史石宁独据上不下,十二月,苻雄击斩之。

[20]甲午(疑误),苻健进入长安,考虑到民心都思念晋朝,就派参军杜山伯到建康去进献俘虏和战利品,并要与桓温重归于好。因此秦州、雍州的夷人、汉人全都归附了他。后赵国凉州刺史石宁独自占据着上,暂时没有被攻下。十二月,苻雄率兵攻击,斩杀了石宁。

[21]蔡谟除司徒,三年不就职;诏书屡下,太后遣使谕意,谟终不受。于是帝临轩,遣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征谟;谟陈疾笃,使主簿谢攸陈让。自旦至申,使者十余返,而谟不至。时帝方八岁,甚倦,问左右曰:“所召人何以至今不来?临轩何时当竟?”太后以君臣俱疲,乃诏:“必不来者,宜罢朝。”中军将军殷浩奏免吏部尚书江官。会稽王昱令曹曰:“蔡公傲违上命,无人臣之礼。若人主卑屈于上,大义不行于下,亦不知所以为政矣。”公卿乃奏“谟悖慢傲上,罪同不臣,请送廷尉以正刑书。”谟惧,帅子弟诣阙颡,自到廷尉待罪。殷浩欲加谟大辟;会徐州刺史荀羡入朝,浩以问羡,羡曰:“蔡公今日事危,明日必有桓、文之举,”浩乃止。下诏免谟为庶人。

[21]蔡谟被东晋朝廷任命为司徒后,三年没去就职。诏令多次下达,太后也派人去说明意图,蔡谟最终还是不接受任命。于是穆帝亲自临朝,派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去征召蔡谟。蔡谟向他们陈说自己身患重病,并派主簿谢攸陈述自己愿意辞让的意见。从早到晚,朝廷派来征召蔡谟的使者往返十多次,然而蔡谟就是不去任职。当时穆帝年仅八岁,临朝一天,非常疲倦。他问周围的人说:“所征召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临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太后考虑到穆帝和臣下们都很疲劳,就下诏说:“一定不来的话,就结束临朝吧。”中军将军殷浩奏请免除吏部尚书江的官职。会稽王司马昱给尚书曹下令说:“蔡谟傲慢地违抗皇上的命令,这是没有臣下之礼的行为。如果皇上在上卑躬屈膝,臣子在下又不履行君臣大义,那么也就不知道靠什么来处理朝政了。”于是公卿们便进上奏书说:“蔡谟狂妄傲慢地对待皇上的命令,罪同叛逆,请求将他送交廷尉依法论处。”蔡谟十分害怕,率领他的子弟们到朝廷去叩头谢罪,并自己到廷尉处等待治罪。殷浩想处以蔡谟死刑,恰巧这时徐州刺史荀羡来到朝廷,殷浩就此询问荀羡,荀羡回答说:“如果蔡公今天被处死,明天就一定会出现齐桓公、晋文公那样举兵问罪的行动。”于是殷浩放弃了处死蔡谟的打算,下达诏书将其免官并贬为庶人。

资治通鉴第九十九卷

晋纪二十一 孝宗穆皇帝中之上永和七年(辛亥、351)

晋纪二十一 晋穆帝永和七年(辛亥,公元351年)

[1]春,正月,丁酉,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丁酉(初一),出现日食。

[2]苻健左长史贾玄硕等请依刘备称汉中王故事,表健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秦王。健怒曰:“吾岂堪为秦王邪?且晋使未返,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也。”既而密使梁安讽玄硕等上尊号,健辞让再三,然后许之。丙辰,健即天王、大单于位,国号大秦,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为武惠皇帝,庙号太祖;立妻强氏为天王后,子苌为太子,靓为平原公,生为淮南公,觌为长乐公,方为高阳公,硕为北平公,腾为淮阳公,柳为晋公,桐为汝南公,为魏公,武为燕公,幼为赵公。以苻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雍州牧、东海公;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宿卫二宫;雷弱儿为太尉,毛贵为司空,略阳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强平为太傅,段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伯周,健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楼,本略阳氐酋也。

[2]苻健的左长史贾玄硕等人想要向东晋朝廷上表,请求依据刘备号称汉中王的做法,任命苻健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秦王。苻健愤怒地说:“我怎么能胜任秦王呢!况且晋朝的使臣尚未返回,我的官职爵位,不是你们所知道的。”然而紧接着他却悄悄地让梁安暗示贾玄硕等人向他进献尊号,经过表面上的再三推辞,然后就接受了。丙辰(二十日),苻健即天王位、大单于位,立国号为大秦,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皇始。追尊父亲苻洪为武惠皇帝,庙号为太祖。立妻子强氏为天王后,儿子苻苌为太子。封儿子苻靓为平原公,苻生为淮南公,苻觌为长乐公,苻方为高阳公,苻硕为北平公,苻腾为淮阳公,苻柳为晋公,苻桐为汝南公,苻为魏公,苻武为燕公,苻幼为赵公。任命苻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兼任车骑大将军、雍州牧、东海公。任命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负责警卫苻健及苻苌所居住的两座宫殿。任命雷弱儿为太尉,毛贵为司空,略阳人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强平为太傅,段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姜伯周是苻健的舅舅;强平是王后的弟弟;吕婆楼本来是略阳氐族的酋长。

[3]段龛请以青州内附;二月,戊寅,以龛为镇北将军。封齐公。

[3]段龛请求以所据的青州归附东晋。二月,戊寅(十三日),东晋朝廷任命段龛为镇北将军,封为齐公。

[4]魏主闵攻围襄国百余日。赵主祗危急,乃去皇帝之号,称赵王,遣太尉张举乞师于燕,许送传国玺;中军将军张春乞师于姚弋仲。弋仲遣其子襄帅骑二万八千救赵,诫之曰:“冉闵弃仁背义,屠灭石氏。我受人厚遇,当为复雠,老病不能自行;汝才十倍于闵,若不枭擒以来,不必复见我也!”弋仲亦遣使告于燕;燕主俊遣御难将军悦绾将兵三万往会之。

[4]魏国主冉闵攻打包围襄国一百多天。后赵主石祗境况危急,便去掉了皇帝的称号,改称为赵王,派遣太尉张举到前燕国请求援军,并承诺送去传国印玺。派遣中军将军张春向姚弋仲请求援军。姚弋仲派他的儿子姚襄率领骑兵二万八千人援救后赵。他告诫姚襄说:“冉闵抛弃仁爱,背离道义,屠杀消灭了石氏。我受到过石虎宽厚的待遇,应当为他复仇,但因为既老且病,不能亲自出征。你的才能高出冉闵十倍,如果不能把他的头颅带回来,就不必再来见我了!”姚弋仲也派使者到前燕报告。前燕王慕容俊派御难将军悦绾统领三万士兵前去与姚襄会师。

冉闵闻俊欲救赵,遣大司马从事中郎广宁常炜使于燕。俊使封裕诘之曰:“冉闵,石氏养息,负恩作逆,何敢辄称大号?”炜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德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裕曰:“人言冉闵初立,铸金为己像以卜成败,而像不成,信乎?”炜曰:“不闻。”裕曰:“南来者皆云如是,何故隐之?”炜曰:“­奸­伪之人欲矫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龟以自重。魏主握符玺,据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为伪,取决于金像乎!”裕曰:“传国玺果安在?”炜曰:“在邺。”裕曰:“张举言在襄国。”炜曰:“杀胡之日,在邺者殆无孑遗;时有迸漏者,皆潜伏沟渎中耳,彼安和玺之所在乎!彼求救者,为妄诞之辞,无所不可,况一玺乎!”

冉闵听说慕容俊想要救援后赵,便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广宁人常炜出使前燕国。慕容俊派封裕责问常炜说:“冉闵是石氏的养子,他背弃养育之恩而为叛逆之举,怎么胆敢狂妄地自称国王大号呢?”常炜说:“商汤放逐夏桀,周武王讨伐商纣,以此而振兴了商、周的大业;曹­操­被宦官养育,没有谁知道他的出身,最终奠定了魏氏的基础。如果不是顺应了上天之命,他们怎么能够成功!由此推理,何必还要来责问我呢!”封裕说:“听人说冉闵初立的时候,曾经用金子铸造自己的形像来占卜成败,然而像却没有铸成,这是真事吗?”常炜说:“没有听说过。”封裕说:“从南方来的人都说确实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隐瞒呢?”常炜说:“­奸­伪之人凡是想假传天命以迷惑人心的,就要假借祥瑞的征兆,伪托占卜的结果,用来显示自己所说的份量。魏国主握有传国印玺,占据中州,受之于天命,这还有什么疑问?难道还要改变事实,变真为伪,取决于金像吗!”封裕说:“传国印玺在哪里呢?”常炜说:“在邺城。”封裕说:“张举说在襄国。”常炜说:“诛杀胡人的时候,在邺城的人几乎一网打尽,当时有逃脱漏网的,也全都是潜伏在水渠水沟中的,他们怎么知道传国印玺在什么地方!他们那些求救的人,说起荒诞谎言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编织进去的,何况一个传国印玺呢!”

俊犹以张举之言为信,乃积柴其旁,使裕以其私诱之,曰:“君更熟思,无为徒取灰灭!”炜正­色­曰:“石氏贪暴,亲帅大兵攻燕国都;虽不克而返,然志在必取。故运资粮、聚器械于东北者,非以相资,乃欲相灭也。魏主诛翦石氏,虽不为燕;臣子之心,闻仇雠之灭,义当如何?而更为彼责我,不亦异乎!吾闻死者骨­肉­下于土,­精­魂升于天。蒙君之惠,速益薪纵火,使仆得上诉于帝足矣!”左右请杀之。俊曰:“彼不惮杀身以徇其主,忠臣也。且冉闵有罪,使臣何预焉!”使出就馆。夜,使其乡人赵瞻往劳之,且曰:“君何不以实言?王怒,欲处君于辽、碣之表,柰何?”炜曰:“吾结发以来,尚不欺布衣,况人主乎!曲意苟合,­性­所不能;直情尽言,虽沈东海,不敢避也!”遂卧向壁,不复与瞻言。瞻具以白俊,俊乃囚炜于龙城。

慕容俊依然认为张举所说的是真话,于是就在常炜身边堆上木柴,派封裕用关系他个人生命的话劝诱道:“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没必要白白地化为灰烬!”常炜厉言正­色­地说:“石氏贪婪残暴,曾经亲自率领大军进攻燕国的国都,虽然没有攻克而返回,但其志在必取。所以他们此后往东北地区运送钱财粮饷,聚集武器装备的目的,并不是要拿这些东西帮助你们,而是想消灭你们。魏国主讨伐镇压石氏,虽然不是为了燕国,但作为臣子之心,听到仇敌被消灭的消息,从道义上说又该如何呢?如今你反而替石氏来责问我,岂不是怪事!我听说死去的人虽然骨­肉­埋在土下,而灵魂却升到天上。蒙您惠赐,请赶快加柴点火,使我能到上帝那里去诉说冤屈就满足了!”周围的人都请求焚杀常炜。幕容俊说:“他不怕牺牲生命来为他的君主殉葬,确实是忠臣。况且冉闵有罪,与他的使臣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就让常炜离开此地,住进了馆舍。入夜,幕容俊派常炜的同乡赵瞻去慰劳常炜,并且对他说:“您为什么不以真话相告呢!如果大王发怒,要把您流放到辽海、碣石山以外,您有什么办法呢?”常炜说:“我自从结发成年以来,连布衣百姓都不曾欺骗,何况是君主呢!违心地苟且迎合,这是我本­性­所不能做的事;尽情直言,就是被沉于东海,也不敢逃避!”说完就面朝墙一躺,不再和赵瞻搭括了,赵瞻把这些情况全都告诉了慕容俊,慕容俊便把常炜囚禁在龙城。

[5]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降秦,秦王以平为大将军、冀州牧。

[5]后赵国并州刺史张平派使者去向前秦投降,前秦王任命张平为大将军、冀州牧。

[6]燕王俊还蓟。

[6]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蓟城。

[7]三月,姚襄及赵汝­阴­王琨各引兵救襄国。冉闵遣车骑将军胡睦拒襄于长芦,将军孙威拒琨于黄丘,皆败还,士卒略尽。

[7]三月,姚襄及后赵汝­阴­王石琨分别率兵救援襄国。冉闵派车骑将军胡睦在长芦阻击姚襄,派将军孙威在黄丘阻击石琨,但全都失败而返,士兵死亡殆尽。

闵欲自出击之,卫将军王泰谏曰:“今襄国未下,外救云集,若我出战,必覆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固垒以挫其锐,徐观其衅而击之。且陛下亲临行陈,如失万全,则大事去矣。”闵将止,道士法饶进曰:“陛下围襄国经年,无尺寸之功;今贼至,又避不击,将何以使将士乎!且太白入昴,当杀胡王,百战百克,不可失也!”闵攘袂大言曰:“吾战决矣,敢沮众者斩!”乃悉众出,与襄、琨战。悦绾适以燕兵至,去魏兵数里,疏布骑卒,柴扬尘,魏人望之惧,襄、琨、绾三面击之,赵王祗自后冲之,魏兵大败,闵与十余骑直还邺。降胡栗特康等执大单于胤及左仆­射­刘琦以降赵,赵王祗杀之。胡睦及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等并将士死者凡十余万人。闵潜还,人无知者。邺中震恐,讹言闵已没。­射­声校尉张艾请闵亲郊以安众心,闵从之,讹言乃息。闵支解法饶父子,赠韦大司徒。姚襄还滠头,姚弋仲怒其不擒闵,杖之一百。

冉闵想要亲自出马攻打姚襄及石琨,卫将军王泰劝谏说:“如今襄国城尚未攻下,外边援救的部队云集而至,如果我们再外出征战,一定会腹背受敌,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不如坚固堡垒以挫伤他们的锐气,慢慢地看着他们之间出现裂痕后再去攻击。况且陛下亲自上阵,如果一旦出危险,宏图大业就全完了。”冉闵听了劝谏后正想不再出征,而道士法饶却进言说:“陛下包围襄国已有一年之久,然而没有取得丝毫的胜利。如今敌人来了,却避而不攻,今后将怎样调动将士呢!况且启明星进入昂宿,正是诛杀胡王的征兆,一定会百战百胜,绝不可错失良机!”听了这话,冉闵挽起袖子大声说:“我决定要出发征战了。胆敢出言使兵众士气沮丧者杀头!”于是就率领全部兵众出发,与姚襄、石琨决战。这时悦绾恰好率领燕兵来到,离魏兵约有几里地的距离,他将骑兵稀疏地布开,拖着树枝扬起漫天尘土,魏国兵众一看见这阵势便­骚­动不安、惊恐万状。姚襄、石琨、悦绾三面夹击,后赵王石祗则从后面发起冲锋,魏兵大败,冉闵和十多个骑兵逃回邺城。以前投降冉闵的胡人栗特康等人挟持着大单于石冉及左仆­射­刘琦投降了后赵,后赵王石祗把石冉、刘琦杀掉了。冉闵的众将士再加上胡睦及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等,死亡的人总共达十多万。冉闵偷偷地回到邺城,无人知晓。邺城里的人都感到震惊害怕,讹传冉闵已死。­射­声校尉张艾请求冉闵露面去参加一次郊祀祭天活动,以安定民心,冉闵听从了,讹传才平息下来。冉闵肢解了法饶父子,追封韦为大司徒。姚襄回到滠头,姚弋仲对他没能擒获冉闵十分气愤,打了他一百杖。

初,闵之为赵相也,悉散仓库以树私恩,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赵所徙青、雍、幽、荆四州之民及氐、羌、胡、蛮数百万口,以赵法禁不行,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其能达者什有二、三。中原大乱,因以饥疫,人相食,无复耕者。

当初,冉闵任后赵国丞相的时候,把国家仓库里的粮食财物全都散发给人们,以此树立个人的恩誉,和羌族、胡族没有一个月不进行战争。后赵国所迁徙来的青、雍、幽、荆四州的百姓,以及氐、羌、胡、蛮的数百万人,都因为后赵国不能执行法令,分别返归本土。但这些人归途交错,又互相掠夺残杀,最终能回到目的地的仅十之二、三。中原地区大乱,因此导致了饥荒遍野,瘟疫流行,人相残食,再也没有人耕田种地了。

赵王祗使其将刘显帅众七万攻邺,军于明光宫,去邺二十三里。魏主闵恐,召王泰,欲与之谋;泰恚前言之不从,辞以疮甚。闵亲临问之,泰固称疾笃。闵怒,还宫,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乃悉众出战,大破显军,追奔至阳平,斩首三万余级。显惧,密使请降,求杀祗以自效,闵乃引归。有告王泰欲叛入秦者,闵杀之,夷其三族。

后赵王石祗派他的将领刘显率领七万兵众攻打邺城,驻扎在明光宫,距离邺城二十三里远。魏国主冉闵十分恐惧,征召王泰来和他商量对策。王泰对冉闵以前不听从他的劝告十分气愤,便以伤势严重为由加以拒绝。冉闵亲自前往询问,王泰仍然坚持说伤势严重。冉闵十分愤怒,返回王宫,对周围的人说:“巴蛮奴才,我难道还要靠你活命吗!我要先消灭掉群胡,然后杀王泰。”于是就率领全部兵众出战,重创刘显的军队,一直追击到阳平,斩杀三万多人。刘显十分害怕,秘密地派人去向冉闵请求投降,并请求杀掉石祗以表示自己的效忠,冉闵这才带领兵众撤回。有人报告说王泰想背叛归附前秦,冉闵便杀掉王泰,还灭掉了他的三族。

[8]秦王健分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隽异,宽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8]前秦王苻健分别派遣使者访问百姓的疾苦,搜罗杰出人才,放宽了横征暴敛的赋税,开放了为修建离宫划定的禁区,撤掉了没有用处的事务和器具,更换了华丽奢侈的服装,凡是后赵国制定的不利于百姓的繁琐苛刻的政令,全都予以废除。

[9]杜洪、张琚遣使召梁州刺史司马勋;夏,四月,勋帅步骑三万赴之,秦王健御之于五丈原。勋屡战皆败,退归南郑。健以中书令贾玄硕始者不上尊号,衔之,使人告玄硕与司马勋通,并其诸子皆杀之。

[9]杜洪、张琚派遣使者征召梁州刺史司马勋。夏季,四月,司马勋率领步、骑兵三万人前往,在五丈原遇上了前秦王苻健的阻击。司马勋多次战斗都失败了,只好退回南郑。苻健因为中书令贾玄硕在当初没有主动进上尊号,对他耿耿于怀,便指使人诬告他与司马勋相勾结,借此把他和他的几个儿子一起杀掉了。

[10]渤海人逄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太守。故太守刘准,隗之兄子也;土豪封放,奕之从弟也;别聚众自守。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燕王俊使封奕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开,瞻之子也。

[10]渤海人逄约乘后赵国大乱之机,带领数千家民众,归附魏国。魏国任命逄约为勃海太守。原来的太守刘准,是刘隗哥哥的儿子;地方豪强封放,是封奕的族弟。他们则另外聚集部众自守。冉闵任命刘准为幽州刺史,把渤海一分为二,让逄约和刘准分地而治。前燕王慕容俊派封奕讨伐逄约,派昌黎太守高开讨伐刘准、封放。高开是高瞻的儿子。

奕引兵直抵约垒,遣人谓约曰:“相与乡里,隔绝日久,会遇甚难。时事利害,人皆有心,非所论也。愿单出一相见,以写结之情。”约素信重奕,即出,见奕于门外;各屏骑卒,单马交语。奕与论叙平生毕,因说之曰:“与君累世同乡,情相爱重,诚欲君享祚无穷;今既获展奉,不可不尽所怀。冉闵乘石氏之敌,奄有成资,是宜天下服其强矣,而祸乱方始,固知天命不可力争也。燕王奕世载德,奉义讨乱,所征无敌。今已都蓟,南临赵、魏,远近之民,襁负归之。民厌荼毒,咸思有道。冉闵之亡,匪朝伊夕,成败之形,昭然易见。且燕王肇开王业,虚心贤隽;君能翻然改图,则功参绛、灌,庆流苗裔,孰与为亡国将,守孤城以待必至之祸哉!”约闻之,怅然不言。奕给使张安,有勇力;奕豫戒之,俟约气下,安突前持其马,因挟之而驰。至营,奕与坐,谓曰:“君计不能自决,胡相为决之,非欲取君以邀功,乃欲全君以安民也。”

封奕率兵直接抵达逄约的营垒,派人告诉逄约说:“你我本是乡里乡亲,离别日久,很难见面。眼下事情的利害得失,人人心里都有数,不必多说。希望你自己单独出来见见面,以倾诉聚集于心头的思念之情。”逄约历来信任敬重封奕,随即出来,在营垒门外与封奕见面。他们各自都没带骑兵卫士,只是单独骑着马交谈。封奕和他叙说完各自经历后,接着劝他说:“我和你几代同乡,情义深重,确实希望你永远享受魏国的国土。如今既然得以见面承教,我就不能不尽吐肺腑之言了。冉闵乘石氏大乱之机,囊括了其已有的成果,是应该让天下人佩服其强大的力量,然而战祸动乱也从此开始,这就知道天命本来不是靠力量强大争夺来的。燕王几代人都具有德行,崇奉道义,讨伐祸乱,所向无敌。如今已经定都蓟城,南视赵、魏,远近的百姓,纷纷拖儿带女,前来归附。百姓厌恶茶毒之苦,都思念有道德的人。冉闵的灭亡,非早即晚,成败的形势,显而易见。况且燕王刚刚开创帝王大业,虚心对待俊贤之士,如果您能翻然悔悟,改变图谋,则功劳可与周勃、灌婴相比,福祉可流传子孙后代,何必做亡国之将,困守孤城,等待必然要到来的灾祸呢!”逄约听了这番话,心情悲怅,默不作声。封奕左右的使者张安,勇气与力量俱佳,封奕事先对他作了布置,等到逄约气势低落时,张安突然冲上前去,抓住他的马缰,顺势挟持着他急驰而返。回到营地,封奕与他坐在一起,对他说:“您不能自己决定大计,所以我帮您一起决定,不是想要拿您去邀功请赏,而是想保全您以安抚百姓。”

高开至渤海,准、放迎降。俊以放为渤海太守,准为左司马,约参军事。以约诱于人而遇获,更其旬曰钓。

高开抵达渤海,刘准、封放出来迎接并投降。慕容俊任命封放为渤海太守,刘准为左司马,逄约为参军事,因为逄约是受人劝诱才归附投降的,所以慕容俊把他的名字改为逄钓。

[11]刘显弑赵王祗及其丞相乐安王炳、太宰赵庶等十余人,传首于邺。骠骑将军石宁奔柏人。魏主闵焚祗首于通衢,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11]刘显杀掉了后赵王石祗及其丞相乐安王石炳、太宰赵庶等十多人,并将首级传送到邺城。骠骑将军石宁逃奔到柏人县。魏国主冉闵在邺城的通衢大道上焚烧了石祗的首级,授予刘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的官职。

[12]五月,赵兖州刺史刘启自鄄城来奔。

[12]五月,后赵国兖州刺史刘启从鄄城来投奔东晋。

[13]秋,七月,刘显复引兵攻邺,魏主闵击败之。显还,称帝于襄国。

[13]秋季,七月,刘显再次率兵攻打邺城,被魏国主冉闵击败。刘显返回,在襄国称帝。

[14]八月,魏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荆州刺史乐弘、豫州牧张遇以廪丘、许昌等诸城来降;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执洛州刺史郑系,以其地来降。

[14]八月,魏国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荆州刺史乐弘、豫州刺史张遇前来向东晋投降,献出了他们所占据的廪丘、许昌等城邑。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挟持着洛州刺史郑系也前来向东晋投降,献出了他们所占据的地方。

[15]燕王俊遣慕容恪攻中山,慕容评攻王午于鲁口,魏中山太守上谷侯龛闭城拒守。恪南徇常山,军于九门,魏赵郡太守辽西李举郡降,恪厚抚之,将还围中山,侯龛乃降。恪入中山,迁其将帅、土豪数十家诣蓟,余皆安堵,军令严明,秋豪不犯。慕容评至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拒战,评击斩之。

[15]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攻打中山,派慕容评在鲁口攻打王午,魏国中山太守上谷人侯龛紧闭城门,抵抗固守。慕容恪率兵南巡常山,驻扎在九门,魏国赵郡太守辽西人李带领全郡投降,慕容恪给他以丰厚的抚慰,统领李的军队返回去包围中山,于是侯龛投降。慕容烙进入中山,将侯龛手下的数十家将帅、地方豪强迁徙到蓟城,其余的则让他们全都就地安居。部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慕容评抵达南安,王午派他的部将郑生抵抗,慕容评发起攻击,斩杀了郑生。

悦绾还自襄国,俊乃知张举之妄而杀之。常炜有四男二女在中山,俊释炜之囚,使诸子就见之,炜上疏谢恩,俊手令答曰:“卿本不为生计,孤以州里相存耳。今大乱之中,诸子尽至,岂非天所念邪!天且念卿,况于孤乎!”赐妾一人,谷三百斛,使居凡城。以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兴善于绥抚,中山遂安。

悦绾从襄国返回,慕容俊才知道张举所说的送传国印玺是荒诞之辞,于是就杀了他。常炜有四男二女在中山,慕容俊解除了对他的囚禁,让他的儿子们前来见他。常炜上疏谢恩,慕容俊亲手复信回答说:“你的行动本来不是为了活命谋生考虑,但我与你是大同乡,所以加以保全。在当今大乱的形势下,你的儿子们全都来到了这里,这难道不是上天对你的关怀吗?上天都关怀你,何况我呢!”慕容俊赐给常炜妾一人,粮食三百斛,让他居住在凡城。任命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孙兴长于安抚之道,于是中山就安定下来了。

[16]厍官伟帅部众自上党降燕。

[16]库官伟率领他的部众从上党来投降前燕。

[17]姚弋仲遣使来请降。冬,十月,以弋仲为使持节、六夷大都督、督江北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单于、高陵郡公;又以其子襄为持节、平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则史、平乡县公。

[17]姚弋仲派遣使者前来向东晋请求投降。冬季,十一月,东晋朝廷任命姚弋仲为使持节、六夷大都督、督淮北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天府仪同三司、大单于、高陵郡公。又任命他的儿子姚襄为持节、平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平乡县公。

[18]逄钓亡归渤海,招集旧众以叛燕。乐陵太守贾坚使人告谕乡人,示以成败,钓部众稍散,遂来奔。

[18]逄钓逃亡回渤海,召集起过去的旧部兵众背叛了前燕。乐陵太守贾坚派人劝谕百姓,给他们分析成败大势,逄钓的旧部逐渐离散,于是逄钓来投奔东晋。

[19]吐谷浑叶延卒,子碎奚立。

[19]吐谷浑的首领叶延去世,儿子碎奚继位。

[20]初,桓温闻石氏乱,上疏请出师经略中原;事久不报。温知朝廷杖殷浩以抗己,甚忿之;然素知浩之为人,亦不之惮也。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弥年,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屡求北伐,诏书不听。十二月,辛未,温拜表辄行,帅众四五万顺流而下,军于武昌,朝廷大惧。

[20]当初,桓温听说石氏大乱,便向朝廷上疏,请求出兵整治中原地区,但过了许久也没有回音。桓温知道朝廷倚仗殷浩来对抗自己,对此十分愤怒。然而他也一向知道殷浩的为人,所以对此也不惧怕。因为国家没有什么其他灾祸变故,也就得以相持共处了一年多,但不过是一般­性­的联系、应付而已。桓温管辖的八州之内民众的资财赋税,几乎不给朝廷使用。桓温多次请求北伐,朝廷下达诏书不予同意。十二月,辛未(十一日),桓温上奏章后就立即行动,率领四五万人顺江而下,驻扎在武昌。朝廷十分恐惧。

殷浩欲去位以避温,又欲以驺虞幡驻温军。吏部尚书王彪之言于会稽王昱曰:“此属皆自为计,非能保社稷,为殿下计也。若殷浩去职,人情离骇,天子独坐,当此之际,必有任其责者,非殿下而谁乎!”又谓浩曰:“彼若抗表问罪,卿为之首。事任如此,猜衅已成,欲作匹夫,岂有全地邪!且当静以待之。令相王与手书,示以款诚,为陈成败,彼必旋师;若不从,则遣中诏;又不从,乃当以正义相裁。柰何无故匆匆,先自猖獗乎!”浩曰:“决大事正自难,顷日来欲使人闷。闻卿此谋,意始得了。”彪之,彬之子也。

殷浩想用辞职来躲避桓温,又想用出示标有驺虞的旗帜的办法,使桓温的部队不再继续前进。吏部尚书王彪之对会稽王司马昱进言说:“这些举动全都是为自己考虑,并不能保全江山,不是替殿下考虑。如果殷浩辞职,必将导致人心分离混乱,天子独坐天下,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人不是殿下还能是谁呢!”王彪之又对殷浩说:“如果桓温上表直言,兴师问罪,首当其冲的是您。您在朝廷任此职务,猜忌隔阂已经形成,这时想成为一般百姓,难道还能保全自己吗!应该暂且静观不动地等待桓温。可以先让宰相给他写一封亲笔信,向他表示恳切的诚意,为他分析成败趋势,他就一定会率兵返回了;如果不听,那就由皇上亲自下达手诏;再不听,就应当用正义之师去制裁他。为什么您要平白无故地匆匆行事,先自我倾覆呢!”殷浩说:“面临大事的我正难以决策,近日一直使我感到烦闷,听到你这个计谋,主意才得以决定了。”王彪之是王彬的儿子。

抚军司马高崧言于昱曰:“王宜致书,谕以祸福,自当返旆。如其不尔,便六军整驾,逆顺于兹判矣!”乃于坐为昱草书曰:“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远图,经略大算,能弘斯会,非足下而谁!但以比兴师动众,要当以资实为本;运转之艰,古人所难,不可易之于始而不熟虑。顷所以深用为疑,惟在此耳。然异常之举,众之所骇,游声,想足下亦少闻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或能望风振扰,一时崩散。如此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呈暗弱,德信不著,不能镇静群庶,保固维城,所以内愧于心,外惭良友。吾与足下,虽职有内外,安社稷,保国家,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之明德;当先思宁国而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所望于足下。区区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谢,回军还镇。

抚军司马高崧对司马昱说:“您应该致信桓温,向他说明利害得失,他自己就应当率兵返回了。如果他不这样做,就整理六军人马出征,正义叛逆从此判明!”于是他就坐下来替司马昱起草书信说:“寇贼发难,应该平定,时运到来,应该应接。这确实是为国家着想的长谋远虑、夺取天下的宏图大略,能够弘扬光大这种时运的人,除了足下还能有谁!但兴师动众,重要的是应该以雄厚的财力物力为基础,辗转运输的艰难,正是古人最头疼的事,不能从一开始就认为它容易而不加以认真地考虑。近来我之所以对你的举动深以为疑,原因就在这里。对于出乎寻常的举动,人们都感到惊骇,所以近来各种议论说法,纷至沓来,想足下也稍有耳闻。假若生怕得到的东西再失去,就会无所不用其极,也许有些人就会震恐惊忧,甚至会顷刻崩溃逃散。如此则宏大的愿望和已有的成果全都会丧失,国家的大业也就完了。全都是由于我昏庸懦弱,没有表现出崇高的道德和信誉,才没能使众百姓沉着安定,凭借险势连城固守,以保卫国家。这就是我于内问心有愧,于外对不起好友的原因。我与足下,虽然任职有内外之分,但安定国家,保卫皇帝,这个目标是一致的。天下的安危,与完美的德行相联系,应当先考虑使国家安宁,然后再图谋向外扩展,以使帝王的基业兴隆昌盛,道义弘扬彰著,这就是我对阁下的期望。区区一点心意,难道还能再顾虑疑忌而不坦诚尽言吗!”桓温见信后立即上书,诚惶诚恐地表示谢罪,率军返回了原来镇守的地方。

[21]朝廷将行郊祀。会稽王昱问于王彪之曰:“郊祀应有赦否?”彪之曰:“自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谓非宜;凶愚之人,以为郊必有赦,将生心于侥幸矣!”昱从之。

[21]东晋朝廷将要在郊外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会稽王司马昱问王彪之说:“举行郊祀是否应该有大赦?”王彪之回答:“自从朝廷中兴以来,举行郊祀时往往实行大赦。我的意见是,如果经常这样做,是不合适的。凶残愚顽之人,以为一举行郊祀必定会实行大赦,那他们必将产生侥幸心理!”司马昱听从了他的意见。

[22]燕王俊如龙城。

[22]前燕王慕容俊到了龙城。

[23]丁零翟鼠帅所部降燕,封为归义王。

[23]丁零人翟鼠率领兵众投降了前燕,被封为归义王。

八年(壬子、352)

八年(壬子,公元352年)

[1]春,正月,辛卯,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辛卯(初一),出现日食。

[2]秦丞相雄等请秦王健正尊号,依汉、晋之旧,不必效石氏之初。健从之,即皇帝位,大赦。诸公皆进爵为王。且言单于所以统一百蛮,非天子所宜领,以授太子苌。

[2]前秦丞相苻雄等人请求秦王苻健正式称皇帝的尊号,依从汉朝、晋朝的旧制,而不必效法石氏最初先称天王的做法。苻健听从了这一请求,即皇帝位,实行大赦。诸公全都晋升爵位为王。苻雄等人还说,单于用来统治百蛮的种种措施、办法,不宜由天子亲自掌管。所以苻健把这方面的权力授予太子苻苌。

[3]司马勋既还汉中,杜洪、张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轻琚,琚遂杀洪,自立为秦王,改元建昌。

[3]司马勋已经回到汉中,杜洪、张琚驻扎在宜秋。杜洪自以为出身名门望族而轻视张琚,张琚于是就杀掉了杜洪,自立为秦王,改年号为建昌。

[4]刘显攻常山,魏主闵留大将军蒋使辅太子智守邺,自将八千骑救之。显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魏。闵击显,败之,追奔至襄国。显大将军曹伏驹开门纳闵,闵杀显及其公卿已下百余人,焚襄国宫室,迁其民于邺。赵汝­阴­王琨以其妻妾来奔,斩于建康市,石氏遂绝。

[4]刘显进攻常山,魏国主冉闵留下大将军蒋辅佐太子冉智守卫邺城,自己统率八千骑兵前去救援。刘显的大司马清河人王宁投降了魏国,将枣强县拱手交出。冉闵攻击刘显,打败了他,追击到襄国。刘显的大将军曹伏驹打开城门让石闵进入,石闵杀掉了刘显及其公卿以下的官吏一百多人,焚烧了襄国的宫室,将襄国的百姓迁徙到邺城。后赵汝­阴­王石琨带着他的妻妾前来东晋投降,被斩杀在建康街头,于是石氏被彻底根绝了。

[5]尚书左丞孔严言于殷浩曰:“比来众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当何以镇之。愚谓宜明受任之方,韩、彭专征伐,萧、曹守管,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蔺屈身之义,平、勃交欢之谋,令穆然无间,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观近日降附之徒,皆人面兽心,贪而无亲,恐难以义感也。”浩不从。严,愉之从子也。

[5]尚书左丞孔严向殷浩进言说:“近来人们的情绪,真令人心寒,不知您将用什么办法使其安定。我认为应该明确官吏的职责,韩信、彭越专事征伐,萧何、曹参留守理财,对内对外的职责,各有所司;还应该深思廉颇、蔺相如为国家利益而捐弃前嫌的道理,陈平、周勃为制止吕氏专权而结为至交的谋略,让人们和睦无间,然后就可以保有天下,成就功业了。看看近来投降归附的那些人,全都是人面兽心,贪婪之极而且六亲不认,恐怕难以用道义感化他们。”殷浩没有听从孔严的意见。孔严是孔愉的侄子。

浩上疏请北出许、洛,诏许之,以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屯寿春。谢尚不能抚尉张遇,遇怒,据许昌叛,使其将上官恩据洛阳,乐弘攻督护戴施于仓垣,浩军不能进。三月,命荀羡镇淮­阴­,寻加监青州诸军事,又领兖州刺史,镇下邳。

殷浩上疏请求北上许昌、洛阳,穆帝复诏同意,于是任命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军驻扎于寿春。谢尚没能抚慰张遇,张遇非常愤怒,便占据许昌反叛,并派他的将领上官恩占据洛阳,乐弘在仓垣攻打督护戴施,殷浩的军队无法前进。三月,命令荀羡镇守淮­阴­,不久加任监青州诸军事,又兼任兖州刺史,镇守下邳。

[6]乙巳,燕王俊还蓟,稍徙军中文武兵民家属于蓟。

[6]乙巳(十六日),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蓟城,并将少量的军队文武官员、士兵的家属迁徙到蓟城。

[7]姚弋仲有子四十二人,及病,谓诸子曰:“石氏待吾厚,吾本欲为之尽力。今石氏已灭,中原无主;我死,汝亟自归于晋,当固执臣节,无为不义也!”弋仲卒,子襄秘不发丧,帅户六万南攻阳平、元城、发­干­,破之,屯于嗷津;以太原王亮为长史,天水尹赤为司马,太原薛瓒、略阳权翼为参军。

[7]姚弋仲有儿子四十二人,等到他病重时,对儿子们说:“石氏对待我很优厚,我本想为他们尽力。如今石氏已被消灭,中原混战无主,我死了以后,你们赶快自己归附晋朝,应当固守作为臣下的气节,不要­干­不义的事情!”姚弋仲去世,其子姚襄隐瞒消息,不告诉别人,率领六万家的兵众南进,攻打阳平、元城、发­干­,全部攻克,兵众驻扎在津。任命太原人王亮为长史,天水人尹赤为司马,太原人薛瓒、略阳人权翼为参军。

襄与秦兵战,败,亡三万余户,南至荥阳,始发丧。又与秦将高昌、李历战于麻田,马中流矢而毙。弟苌以马授襄,襄曰:“汝何以自免?”苌曰:“但令兄济,竖子必不敢害苌!”会救至,俱免。尹赤奔秦,秦以赤为并州刺史,镇蒲阪。

姚襄与前秦的军队交战,被打败,死亡、溃散了三万多家的兵众。南进抵达荥阳,才公开了父亲死亡的消息。又与前秦将领高昌、李历在麻田交战,他的战马因中了流箭而死。姚襄的弟弟姚苌给了他一匹马,姚襄说:“你自己如何脱身?”姚苌说:“只要哥哥平安,那帮小子就不敢伤害我!”恰好这时援兵到达,他们全都幸免于难。尹赤投奔前秦,前秦任命尹赤为并州刺史,镇守蒲阪。

襄遂帅众归晋,送其五弟为质。诏襄屯谯成。襄单骑渡淮,见谢尚于寿春。尚闻其名,命去仗卫,幅巾待之,欢若平生。襄博学,善谈论,江东人士皆重之。

姚襄于是率领兵众归附东晋,并把他的五个弟弟送去作为人质。东晋朝廷诏令姚襄屯戍谯城。姚襄单人匹马渡过淮河,在寿春见到了谢尚。谢尚久闻其名,命令撤掉仪仗侍卫,自己摘掉帽子,只以绢丝束发,热情地招待他,就像见故友一样。姚襄很博学,善于言谈,江东的人士都很推重他。

[8]魏主闵既克襄国,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赵立义将军段勤聚胡、羯万余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夏,四月,甲子,燕王俊遣慕容恪等击魏,慕容霸等击勤。

[8]魏国主冉闵既已攻克襄国,因此就在常山、中山等地周游吃喝。后赵国立义将军段勤聚集了胡族、羯族一万多人保卫据守绎幕,自称为赵帝。夏季,四月,甲子(初五),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等人率兵攻击魏国,派慕容霸等人率兵攻击段勤。

魏主闵将与燕战,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谏曰:“鲜卑乘胜锋锐,且彼众我寡,宜且避之;俟其骄惰,然后益兵以击之。”闵怒曰:“吾欲以此众平幽州,斩慕容俊;今遇恪而避之,人谓我何!”司徒刘茂、特进郎相谓曰:“吾君此行,必不还矣,吾等何为坐待戮辱!”皆自杀。

魏国主冉闵准备与前燕交战,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劝谏他说:“鲜卑人乘胜利之势,锋芒锐利,而且敌众我寡,应该暂且躲避。等他们骄傲懈怠以后,再增加兵力,加以攻击。”冉闵愤怒地说:“我要用这些兵众平定幽州,斩杀慕容俊。如今遇上了慕容恪而躲避他,人们该说我什么呢!”司徒刘茂、特进郎互相说:“我们的国君此次出征,一定是有去无回,我们为什么要坐等被杀戮的耻辱!”于是他们俩都自杀了。

闵军于安喜,慕容烙引兵从之。闵趣常山,恪追之,及于魏昌之廉台。闵与燕兵十战,燕兵皆不胜。闵素有勇名,所将兵­精­锐,燕人惮之。慕容恪巡陈,谓将士曰:“冉闵勇而无谋,一夫敌耳!其士卒饥疲,甲兵虽­精­,其实难用,不足破也!”闵以所将多步卒,而燕皆骑兵,引兵将趣林中。恪参军高开曰:“吾骑兵利平地,若闵得入林,不可复制。宜亟遣轻骑邀之,既合而阳走,诱致平地,然后可击也。”恪从之。魏兵还就平地,恪分军为三部,谓诸将曰:“闵­性­轻锐,又自以众少,必致死于我。我厚集中军之陈以待之,俟其合战,卿等从旁击之,无不克矣。”乃择鲜卑善­射­者五千人,以铁锁连其马,为方陈而前。闵所乘骏马曰朱龙,日行千里。闵左­操­两刃矛,右执钩戟,以击燕兵,斩首三百余级。望见大幢,知其为中军,直冲之;燕两军从旁夹击,大破之。围闵数重,闵溃围东走二十余里,朱龙忽毙,为燕兵所执。燕人杀魏仆­射­刘群,执董闵、张温及闵,皆送于蓟。闵子­操­奔鲁口。高开被创而卒。慕容恪进屯常山,俊命恪镇中山。

冉闵驻军于安喜,慕容恪率兵跟随。冉闵向常山开进,慕容恪紧追不舍,一直追到魏昌县的廉台。冉闵与前燕兵交战十次,前燕兵全都没有获胜。冉闵历来有勇猛的名声,所统领的士兵­精­良,前燕人很惧怕他。慕容恪巡视兵阵,对他的将士们说:“冉闵有勇无谋,只能以一当一而已!他的士兵饥饿疲惫,武器装备虽然­精­良,但实际上难以为用,不难打败他们!”冉闵认为自己所统领的多是步兵,而前燕全是骑兵,于是就率领兵众向丛林开进。慕容恪的参军高开说:“我们骑兵在平坦地域作战有利,如果冉闵得以进入丛森,就无法再控制他了。应该火速派轻装的骑兵去拦截他,等到交战以后再假装逃跑,诱使他来到平坦地域,然后便能进行攻击了。”慕容恪听从了这一意见。魏兵回师追到平坦的地域,慕容恪把军队分为三部分,对将领们说:“冉闵生­性­轻敌,锐气十足,又自认为兵众较少,一定会拼死与我们作战。我要在中军的阵地上集中优势兵力等着他,等到交战以后,你们从两翼发起攻击,攻无不克。”于是他就选择五千名善于­射­箭的鲜卑人,用铁链把他们的马匹联结起来,形成方阵,布置在前面。冉闵所骑的骏马名叫朱龙,日行千里。只见他左手持有两刃矛,右手拿着钩戟,用来攻击前燕兵,杀掉了三百多人。当他望见宽大的仪仗旗帜后,知道这便是中军,就径直发起冲击。这时,前燕军的其他两部分从两翼夹击,彻底攻破了冉闵的部队。他们把冉闵团团围住,冉闵突破重围向东逃窜了二十多里,不巧骏马朱龙突然死亡,冉闵被前燕兵俘获。前燕兵杀掉了魏国仆­射­刘群,抓到了董闵、张温及冉闵,把他们全都送往蓟城。冉闵的儿子冉­操­逃到鲁口。高开负伤而死。慕容恪进军驻扎于常山,慕容俊命令他镇守中山。

己卯,冉闵至蓟。俊大赦。立闵而责之曰:“汝奴仆下才,何得妄称帝?”闵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得不称帝邪!”俊怒,鞭之三百,送于龙城。

己卯(二十日),冉闵被押送到蓟城。慕容俊实行大赦。慕容俊让冉闵站在那里斥责他说:“你不过是才能低下的奴仆,怎么能妄自称帝?”冉闵说:“天下大乱,你们夷狄禽兽之类尚可称帝,何况我中原英雄,为什么不能称帝呢!”慕容俊大怒,打了他三百鞭,把他送到龙城。

慕容霸军至绎幕,段勤与弟思聪举城降。

慕容霸的军队抵达绎幕,段勤和他的弟弟段思聪投降,举城投降。

甲申,俊遣慕容评及中尉侯龛帅­精­骑万人攻邺。癸巳,至邺,魏蒋及太子智闭城拒守,城外皆降于燕,刘宁及弟崇帅胡骑三千奔晋阳。

甲申(二十五日),慕容俊派慕容评及中尉侯龛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人进攻邺城。癸已(疑误),抵达邺城,魏国的蒋及太子冉智紧闭城门抵抗固守,城外的兵众全都投降了前燕军。刘宁及他的弟弟刘崇率领三千胡人骑兵逃奔晋阳。

[9]秦以张遇为征东大将军、豫州牧。

[9]前秦任命张遇为征东大将军、豫州牧。

[10]五月,秦主健攻张琚于宜秋,斩之。

[10]五月,前秦国主苻健在宜秋攻打张琚,将其斩杀。

[11]邺中大饥,人相食,故赵时宫人被食略尽。蒋使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奉表请降,且求救于谢尚。庚寅,燕王俊遣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帅步骑二万助慕容评攻邺。

[11]邺中地区发生严重饥荒,人们互相残食,过去后赵的宫人被残食殆尽。蒋派侍中缪嵩、詹事刘猗向东晋朝廷进奉降表,请求投降,并且向谢尚求救。庚寅(初二),前燕王慕容俊派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舆根、右司马皇甫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协助慕容评攻打邺城。

[12]辛卯,燕人斩冉闵于龙城。会大旱、蝗,燕王俊谓闵为祟,遣使祀之,谥曰悼武大王。

[12]辛卯(初三),前燕人在龙城斩杀了冉闵。恰好这时发生了严重的旱灾、蝗灾,前燕王慕容俊说这是冉闵在作祟,便派使臣去祭祀他,给他追封谥号为悼武天王。

[13]初,谢尚使戴施据枋头,施闻蒋求救,乃自仓垣徙屯棘津,止使者求传国玺。刘猗使缪嵩还邺白,疑尚不能救,沈吟未决。六月,施帅壮士百余人入邺,助守三台,绐之曰:“今燕寇在外,道路不通,玺未敢送也。卿且出以付我,我当驰白天子。天子闻玺在吾所,信卿至诚,必多发兵粮以相救饷。”以为然,出玺付之。施宣言使督护何融迎粮,­阴­令怀玺送于枋头。甲子,蒋帅锐卒五千及晋兵出战,慕容评大破之,斩首四千级,脱走入城。

[13]当初,谢尚派戴施据守枋头,戴施听说蒋派人前来求救,就从仓垣移师到棘津驻扎,阻拦了蒋派出的使者,索要传国印玺。刘猗让缪嵩返回邺城禀报蒋。蒋怀疑谢尚不能前来援救。犹豫不决。六月,戴施率领一百多名勇士进入邺城,帮助守卫三台,并哄骗蒋说:“如今燕寇陈兵城外,道路不通,传国印玺还不敢送走。你姑且把它拿出来交给我,我将策马迅速禀报天子。天子听到传国印玺在我们这里,会真诚地相信你,一定会多多地下发兵粮以救助你的困难。”蒋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就拿出传国印玺交给了他。戴施公开宣称派督护何融去迎接兵粮,暗地里却怀揣传国印玺送到了枋头。甲子(初六),蒋率领­精­锐部卒五千人及东晋的士兵出城战斗,被慕容评彻底打败,四千多人被斩首,蒋逃回邺城。

[14]甲申,秦主健还长安。

[14]甲申(二十六日),前秦国主苻健返回长安。

[15]谢尚、姚襄共攻张遇于许昌。秦主健遣丞相东海王雄、卫大将军平昌王菁略地关东,帅步骑二万救之。丁亥,战于颍水之诫桥,尚等大败,死者万五千人。尚奔还淮南,襄弃辎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后事付襄。殷浩闻尚败,退屯寿春。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张遇及陈、颍、许、洛之民五万余户于关中,以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许昌。谢尚降号建威将军。

[15]谢尚、姚襄一起在许昌攻打张遇。前秦国主苻健派丞相东海王苻雄、卫大将军平昌王苻菁攻占关东地区,率领二万步、骑兵去援救张遇。丁亥(二十九日),双方在颍水的诫桥交战,谢尚等大败,死亡一万五千人。谢尚逃回淮南,姚襄扔掉了军用物资,护送谢尚到了芍陂。谢尚 把自己的后事全托付给了姚襄。殷浩听到谢尚失败的消息,退到寿春驻扎。秋季,七月,前秦丞相苻雄把张遇及陈郡、颍川、许昌、洛阳的百姓五万多户迁徙到关中,任命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镇守许昌。谢尚贬降名号为建威将军。

[16]赵故西中郎将王擢遣使请降,拜擢秦州刺史。

[16]后赵国过去的西中郎将王擢派遣使者向东晋请求投降,朝廷授予王擢秦州刺史职务。

[17]丁酉,以武陵王为太宰。

[17]丁酉(初十),东晋朝廷任命武陵王司马为太宰。

[18]丙辰,燕王俊如中山。

[18]丙辰(二十九日),前燕王慕容俊到中山。

[19]王午闻魏败,时邓恒已死,午自称安国王。八月,戊辰,燕王俊遣慕容恪、封奕、阳骛攻之,午闭城自守,送冉­操­诣燕军,燕人掠其禾稼而还。

[19]王午听说了魏国失败的消息,当时邓恒已经死去,王午自称安国王。八月,戊辰(十一日),前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封奕、阳鹜攻打他,王午紧闭城门自守,把冉­操­送给燕军,燕人把他们的庄稼砍掠一空后返回去了。

[20]庚午,魏长水校尉马愿等开邺城纳燕兵,戴施、蒋悬缒而下,奔于仓垣。慕容评送魏后董氏、太子智、太尉申钟、司空条枚等及乘舆服御于蓟。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肃皆自杀。燕王俊诈云董氏得传国玺献之,赐号奉玺君,赐冉智爵海宾侯。以申钟为大将军右长史;命慕容评镇邺。[20]庚午(十三日),魏国长水校尉马愿等人打开邺城城门,让前燕军队进入,戴施、蒋系着绳子从城墙上滑下来,逃奔到仓垣。慕容评把魏后董氏、太子冉智、太尉申钟、司空条攸以及王宫车乘服饰送至蓟城。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萧全都自杀。前燕王慕容俊谎称董氏得到了传国印玺,并献给了他,因此赐董后号为奉玺君,赐封冉智以海宾侯爵位。任命申钟为大将军右长史。命令慕容评镇守邺城。

[21]桓温使司马勋助周抚讨萧敬文于涪城,斩之。

[21]桓温派司马勋帮助周抚在涪城讨伐萧敬文,杀掉了他。

[22]谢尚自枋头迎传国玺至建康,百僚毕贺。

[22]谢尚从枋头迎接传国印玺抵达建康,朝廷百官,一同庆贺。

[23]秦以雷弱儿为大司马,毛贵为太尉,张遇为司空。

[23]前秦任命雷弱儿为大司马,毛贵为太尉,张遇为司空。

[24]殷浩之北伐也,中军将军王羲之以书止之,不听。既而无功,复谋再举。羲之遗浩书曰:“今以区区江左,天下寒心,固已久矣,力争武功,非所当作。自顷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而疲竭根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遂令天下将有土崩之势;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哉!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引咎责躬,更为善治,省其赋役,与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悬之急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当董统之任,而败丧至此,恐阖朝群贤未有与人分其谤者。若犹以前事为未工,故复求之分外,宇宙虽广,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

[24]殷浩北伐的时候,中军将军王羲之写信劝他不要去,他没有听从。此后无功而返,他便图谋再一次出征。王羲之给殷浩写信说:“如今我们占据着区区江左之地,天下人为之心寒,本来已经很久了。力争战功,不是现在该­干­的事情。近来在朝廷内外任职的官员们,没有深谋远虑,却任意挥霍摧残国家的根基,每个人都追求实现自己的志向,最终却没有一桩战功可言,于是使天下大有土崩瓦解的趋势。­干­这种事情的人,岂能让他推卸掉天下人的责怪!如今在外边军队被攻破,在国内资财被耗尽,保全淮南的志向,已经不再是力所能及的了,不如回来确保长江,督将们再各自镇守旧地,长江以远的地区,保持着联系就可以了。官员们引咎自责,重新实施良好的治理方法,减免赋税徭役,与百姓一起从头奋斗,或许还可以解救千钧一发的危急局势。您出身于布衣百姓,承担着天下的重任,掌管着督察统管之责,然而却失败落魄到如此地步,恐怕满朝廷的那些贤士没有一个会愿意为别人分担责任。如果您还觉得以前的事情考虑得不周到、细致,所以应该再去追求分外之功,那么虽说宇宙广大,恐怕也容不下您!这就是我愚钝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

又与会稽王昱笺曰:“为人臣谁不愿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难得之运哉!顾力有所不及,岂可不权轻重而处之也!今虽有可喜之会,内求诸己,而所忧乃重于所喜。功未可期,遗黎歼尽,劳役无时,征求日重,以区区吴、越经纬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内所痛心叹悼而莫敢吐诚者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愿殿下更垂三思,先为不可胜之基,须根立势举,谋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将不止林薮而已!愿殿下暂废虚远之怀,以救倒悬之急,可谓以亡为存,转祸为福也。”不从。

王羲之又给会稽王司马昱去信说:“作为臣下,谁不愿意尊奉自己的君主,希望他的事业和前代一样兴隆昌盛呢?况且是在遇到了难得的时运的时候。只不过在力量有所不及的情况下,难道能不权衡轻重而随意行事吗!如今虽然有令人可喜的机会,但看看自身的情况,令人担忧的事情仍然多于令人可喜的事情。成功未可预期,遗民损失殆尽,劳役毫无时限,征敛日益繁重,以区区吴、越之地去征服统治天下十分之九的广阔地区,不灭亡又会怎样呢!不权衡自己的德行与力量,不彻底失败就不善罢某休,这就是国内人士所痛心疾首而又不敢直说的话。‘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的还可以补救。’希望殿下再度三思,先奠定不可战胜的根基,等到根基牢固、势力强大时再作图谋,那也为时不晚。如果不这样做,恐怕危险就会降临到我们江南!希望殿下能暂时放弃虚华高远的想法,以挽救眼前千钧一发的危急局势,这才可以说是以亡图存,转祸为福。”司马昱没有听从王羲之的劝告。

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遁据仓垣。浩以军兴,罢遣太学生徒,学校由此遂废。

九月,殷浩驻扎在泗口,派河南太守戴施占据石门,荥阳太守刘遁占据仓垣。殷浩以征集财物供军用为由,停止了太学学生的学习,并将他们遣散回去,学校从此也就关闭了。

冬,十月,谢尚遣冠军将军王侠攻许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杨群退屯弘农。征尚为给事中,戍石头。

冬季,十月,谢尚派冠军将军王侠攻克了许昌。前秦的豫州刺史杨群撤退驻扎在弘农。东晋朝廷征召谢尚为给事中,戍卫石头。

[25]丁卯,燕王俊还蓟。

[25]丁卯(十一日),前燕王慕容俊回到蓟城。

[26]故赵将拥兵据州郡者,各遣使降燕;燕王俊以王擢为益州刺史,夔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兖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

[26]过去后赵国的将领中带领士兵占据州郡的人,各自都派使者向前燕投降,前燕王慕容俊任命王擢为益州刺史,夔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兖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

[27]慕容恪屯安平,积粮,治攻具,将讨王午。丙戌,中山苏林起兵于无极,自称天子;恪自鲁口还讨林。闰月,戊子,燕王俊遣广威将军慕舆根助恪攻林,斩之。王午为其将秦兴所杀。吕护杀兴,复自称安国王。

[27]慕容恪驻扎在安平,储备粮食,准备进攻的武器装备,将要讨伐王午。丙戌(疑误),中山人苏林在无极起兵,自称天子。慕容恪从鲁口返回讨伐苏林。闰十月,戊子(初三),前燕王慕容俊派广威将军慕舆根帮助慕容恪攻打苏林,把他杀掉了。王午被他的将领秦兴杀掉,吕护杀了秦兴,又自称安国王。

燕群僚共上尊号于燕王俊,俊许之。十一月,丁卯,始置百官,以国相封奕为太尉,左长史阳骛为尚书令,右司马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典书令张为右仆­射­;其余文武,拜授有差。戊辰,俊即皇帝位,大赦;自谓获传国玺,改元元玺。追尊武宣王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为太祖文明皇帝。时晋使适至燕,俊谓曰:“汝还白汝天子,我承人乏,为中国所推,已为帝矣!”改司州为中州;建留台于龙都。以玄菟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

前燕国的官员们共同给前燕王慕容俊进上皇帝尊号,慕容俊同意了。十一月,丁卯(十二日),开始设置百官,任命国相封奕为太尉,左长史阳鹜为尚 书令,右司马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典书令张为右仆­射­。其余的文武官员,授予的官职各有等差。戊辰(十三日),慕容俊即皇帝位,实行大赦。自称获 得了传国印玺,改年号为元玺。追尊武宣王慕容为高祖武宣皇帝,文明王慕容为太祖文明皇帝。这时东晋的使者恰好抵达前燕,慕容俊对他说:“你回去禀报你的天子,我趁着天下无人才的时机,被中原地区推举,已经成为皇帝了!”慕容俊将司州改为中州,在当初的国都龙城建立了留台。任命玄菟太守乙逸为尚书,专门委任他掌管留台事务。

[28]秦丞相雄攻王擢于陇西,擢奔凉州,雄还屯陇东。张重华以擢为征虏将军、秦州刺史,特宠待之。

[28]前秦丞相苻雄在陇西攻打王擢,王擢逃奔到凉州,苻雄返回,驻扎在陇东。张重华任命王擢为征虏将军、秦州刺史,特别宠待他。

九年(癸丑、353)

九年(癸丑,公元353年)

[1]春,正月,乙卯朔,大赦。

[1]春季,正月,乙卯朔(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2]二月,庚子,燕主俊立其妃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晔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蓟宫。

[2]二月,庚子(十七日),前燕国主慕容俊立他的后妃可足浑氏为皇后,立长子慕容晔为皇太子,他们全都从龙城迁至蓟城王宫。

[3]张重华遣将军张弘、宋修会王擢帅步骑万五千伐秦;秦丞相雄、卫将军菁拒之,大败凉兵于龙黎,斩首万二千级,虏张弘、宋修;王擢弃秦州,奔姑臧。秦主健以领军将军苻愿为秦州刺史,镇上。

[3]张重华派将军张弘、宋修会合王擢率领步、骑兵一万五千人讨伐前秦,前秦丞相苻雄、卫将军苻菁率兵抵抗,凉兵在龙黎被彻底打败,一万二千人被斩首,张弘、宋修被俘。王擢放弃了秦州,逃到姑臧。前秦国主苻健任命领军将军苻愿为秦州刺史,镇守上。

[4]三月,交州刺史阮敷讨林邑,破五十余垒。

[4]三月,东晋交州刺史阮敷讨伐林邑国,攻破了五十多座营垒。

[5]赵故卫尉常山李犊聚众数千人叛燕。

[5]后赵国原来的卫尉常山人李犊聚集兵众数千人背叛了前燕。

[6]西域胡刘康诈称刘曜子,聚众于平阳,自称晋王;夏,四月,秦左卫将军苻飞讨擒之。

[6]西域胡人刘康谎称自己是刘曜的儿子,在平阳聚集兵众,自称晋王。夏季,四月,前秦左卫将军苻飞讨伐并擒获了他。

[7]以安西将军谢尚为尚书仆­射­。

[7]东晋朝廷任命安西将军谢尚为尚书仆­射­。

[8]五月,张重华复使王擢帅众二万伐上,秦州郡县多应之;苻愿战败,奔长安。重华因上疏请伐秦,诏进重华凉州牧。

[8]五月,张重华再次派王擢率领兵众二万人讨伐上,秦州的郡县大多都响应他们。苻愿被打败,逃至长安。张重华于是就向东晋朝廷上疏,请求讨伐前秦。朝廷下诏,晋升张重华为凉州牧。

[9]燕主俊遣卫将军恪讨李犊,犊降,遂东击吕护于鲁口。

[9]前燕国主慕容俊派卫将军慕容恪讨伐李犊,李犊投降。于是慕容恪东进,到鲁口攻打吕护。

[10]六月,秦苻飞攻氐王杨初于仇池,为初所败。丞相雄、平昌王菁帅步骑四万屯于陇东。

[10]六月,前秦苻飞在仇池攻打氐王杨初,但被杨初打败。丞相苻雄、平昌王苻菁率领四万步、骑兵驻扎在陇东。

秦主健纳张遇继母韩氏为昭仪,数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假子也。”遇耻之,因雄等­精­兵在外,­阴­结关中豪杰,欲灭苻氏,以其地来降。秋,七月,遇与黄门刘晃谋夜袭健,晃约开门以待之。会健使晃出外,晃固辞,不得已而行。遇不知,引兵至门,门不开;事觉,伏诛。于是孔持起池阳,刘珍、夏侯显起,乔秉起雍,胡阳赤起司竹,呼延毒起灞城,众数万人,各遣使来请兵。

前秦国主苻健纳娶张遇的继母韩氏为昭仪,他多次在人们当中对张遇说:“你是我的养子!”张遇对此感到耻辱,便趁着苻雄等­精­兵在外征战的机会,暗中联络关中的豪杰,想灭掉苻氏,把他所占据的地方降附东晋。秋季,七月,张遇和黄门刘晃密谋夜袭苻健,刘晃约定到时开门等待。恰巧苻健派刘晃外出,他再三推辞,不得已只好去了。而张遇不知道此事,当他带领士兵来到门前时,门没有打开。事情败露,张遇被杀。这时,孔持在池阳起事,刘珍、夏侯显在县起事,乔秉在雍县起事,胡阳赤在司竹起事,呼延毒在灞城起事,参加者达数万人,他们各自都派遣使者来向东晋请求援兵。

[11]秦以左仆­射­鱼遵为司空。

[11]前秦任命左仆­射­鱼遵为司空。

[12]九月,秦丞相雄帅众二万还长安,遣平昌王菁略定上洛,置荆州于丰阳川,以步兵校尉金城郭敬为刺史。雄与清河王法、苻飞分讨孔持等。

[12]九月,前秦丞相苻雄率领兵众二万人回到长安,派平昌王苻菁平定治理上洛,在丰阳川设置荆州,任命步兵校尉金城人郭敬为刺史。苻雄与清河王苻法、苻飞分别讨伐孔持等人。

[13]姚襄屯历阳,以燕、秦方强,未有北伐之志,乃夹淮广兴屯田,训厉将士。殷浩在寿春,恶其强盛,囚襄诸弟,屡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将军魏统卒,弟憬代领部曲。浩潜遣憬帅众五千袭之,襄斩憬,并其众。浩愈恶之,使龙骧将军刘启守谯,迁襄于梁国蠡台,表授梁国内史。

[13]姚襄驻扎在历阳,考虑到前燕、前秦势力正强,所以没有北伐的念头,就沿淮河两岸广泛开垦屯田,训练勉励将士。殷浩在寿春,讨厌姚襄的日益强盛,于是就囚禁了他的弟弟们,并多次派遣刺客刺杀他。然而刺客们却全都把实情告诉了姚襄。安北将军魏统去世,弟弟魏憬代替他统领部曲家兵。殷浩偷偷地派魏憬率领五千兵众袭击姚襄,但姚襄杀掉了魏憬,其兵众也被兼并。殷浩因此越发讨厌姚襄,派龙骧将军刘启守卫谯郡,把姚襄调到梁国的蠡台,上表请求授予姚襄梁国内史职务。

魏憬子弟数往来寿春,襄益惧疑,遣参军权翼使于浩,浩曰:“身与姚平北共为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举动自专,甚失辅车之理,岂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绝世,拥兵数万远归晋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辅明哲故也。今将军轻信谗慝之言,与平北有隙,愚谓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也。”浩曰:“平北姿­性­豪迈,生杀自由,又纵小人掠夺吾马;王臣之体,固若是乎?”翼曰:“平北归命圣朝,岂肯妄杀无辜!­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也,杀之何害!”浩曰:“然则掠马何也?”翼曰:“将军谓平北雄武难制,终将讨之,故取马欲以自卫耳。”浩笑曰:“何至是也!”

魏憬的子弟们多次往来寿春,姚襄越发怀疑、担心,就派参军权翼出使殷浩处。殷浩对他说:“我本人与姚襄同是君主的臣下,休戚与共。然而姚襄经常独断专行,有失辅车相依的道理,这难道是我所希望的事情吗!”权翼说:“姚襄英俊的风姿堪称绝世,他之所以带领数万兵将不辞遥远归附晋朝王室,是因为朝廷具有道义,大臣们贤明智慧的缘故。如今将军轻信谗言匿语,与姚襄有了隔阂,我认为产生猜忌的根源,在您这里而不在姚襄那里。”殷浩说:“姚襄生­性­豪放不羁,随意生杀,又纵容小人抢夺我的马匹,君王臣下的行为,原本是这样的吗!”权翼说:“姚襄归附听命于圣哲王朝,怎么肯滥杀无辜!邪恶作乱之徒,就是帝王的法律也不能容忍,杀了他们有什么害处!”殷浩说:“那么,为什么抢夺我的马匹呢?”权翼说:“将军您认为姚襄雄勇刚健,难以控制,最终也要讨伐他,所以他才夺取您的马匹想用来自卫呵。”殷浩笑着说:“哪里到这种地步呢!”

初,浩­阴­遣人诱梁安、雷弱儿,使杀秦主健,许以关右之任;弱儿伪许之,且请兵应接。浩闻张遇作乱,健兄子辅国将军黄眉自洛阳西奔,以为安等事已成。冬,十月,浩自寿春帅众七万北伐,欲进据洛阳,修复园陵。吏部尚书王彪之上会稽王昱笺,以为:“弱儿等容有诈伪,浩未应轻进。”不从。

当初,殷浩暗地里派人劝诱梁安、雷弱儿,让他们去刺杀前秦国主苻健,许诺把关右地区的官职封给他们。雷弱儿表面上答应了,而且请求派兵接应。殷浩听说张遇夜袭苻健,苻健哥哥的儿子辅国将军苻黄眉从洛阳向西逃奔,以为梁安等人的事情已经大功告成。冬季,十月,殷浩从寿春出发,率领兵众七万人北伐,想进攻占据洛阳,以修复帝王的陵墓。吏部尚书王彪之给会稽王司马昱上书认为:“雷弱儿等人会有诈伪,殷浩不应该轻举妄动。”司马昱对此未加理会。

浩以姚襄为前驱。襄引兵北行,度浩将至,诈令部众夜遁,­阴­伏甲以邀之。浩闻而追襄至山桑;襄纵兵击之,浩大败,弃辎重,走保谯城。襄俘斩万余,悉收其资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复如淮南。会稽王昱谓王彪之曰:“君言无不中,张、陈无以过也!”

殷浩以姚襄作为北伐的前驱。姚襄率兵北进,当预计殷浩将要抵达时,假装让士兵趁夜逃散,实际上却悄悄地埋伏起来等候阻击殷浩。殷浩听说姚襄的士兵逃散,追赶姚襄来到山桑。这时,姚襄突然发兵攻击,殷浩大败,丢弃了轻重装备,逃回去固守谯城。姚襄俘虏斩杀了一万多人,全部收缴了他们的资财武器,派他的哥哥姚益镇守山桑,姚襄又回到了淮南。会稽王司马昱对王彪之说:“你言无不中,张良、陈平也无法超过你呵!”

[14]西平敬烈公张重华有疾,子曜灵才十岁,立为世子,赦其境内。重华庶兄长宁侯祚,有勇力、吏­干­,而倾巧善事内外,与重华嬖臣赵长、尉缉等结异姓兄弟。都尉常据请出之,重华曰:“吾方以祚为周公,使辅幼子,君是何言也!”

[14]西平敬烈公张重华患病,儿子张曜灵才十岁,被立为太子,在境内实行大赦。张重华的庶兄长宁侯张祚,力气很大,具有果敢勇猛的禀­性­和当官的才­干­,然而为人狡诈,善于看风行事,左右逢源,和张重华的宠臣赵长、尉缉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都尉常据请求把他调离,张重华说:“我正要把张祚当作周公,让他辅佐幼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

谢艾以罕之功有宠于重华,左右疾之,谮艾,出为酒泉太守。艾上疏言:“权幸用事,公室将危,乞听臣入侍。”且言“长宁侯祚及赵长等将为乱,宜尽逐之。”十一月,己未,重华疾甚,手令征艾为卫将军,监中外诸军事,辅政;祚、长等匿而不宣。

谢艾因为罕之战的功劳,在张重华面前很受宠,周围的人对此很妒忌,就说坏话诬陷他。张重华因此把他调离出去,任酒泉太守。谢艾上疏说:“有权势而得宠的人当政,君王的政权将有危险,请求您接受我入宫侍奉。”而且还说:“长宁侯张祚及赵长等人将要作乱,应该把他们全都赶走。”十一月,己未(初十),张重华病重,亲手写下命令征召谢艾任卫将军,监察中外诸军事,辅佐朝政。张祚、赵长等人将手令隐藏起来而不加以公布。

丁卯,重华卒,世子曜灵立,称大司马、凉州刺史、西平公。赵长等矫重华遗令,以长宁侯祚为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政。

丁卯(十八日),张重华去世,太子张曜灵即位,称为大司马、凉州刺史、西平公。赵长等人假传张重华的遗令,让长宁侯张祚出任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佐朝政。

[15]殷浩使部将刘启、王彬之攻姚益于山桑,姚襄自淮南击之,启、彬之皆败死。襄进据芍陂。

[15]殷浩派部将刘启、王彬之在山桑攻打姚益,姚襄从淮南出兵反击,刘启、王彬之全都战败死亡。姚襄继续前进,占据了芍陂。

[16]赵末,乐陵朱秃、平原杜能、清河丁娆、阳平孙元各拥兵分据城邑,至是皆请降于燕;燕主俊以秃为青州刺史,能为平原太守,娆为立节将军,元为兖州刺史,各留抚其营。

[16]后赵末年,乐陵人朱秃、平原人杜能、清河人丁娆、阳平人孙元各自拥兵,分别占据了所在的城邑,到这时,他们全都向前燕国请求投降。前燕国主慕容俊任命朱秃为青州刺史,杜能为平原太守,丁娆为立节将军,孙元为兖州刺史,各自都留下来镇抚他们的营地。

[17]秦丞相雄克池阳,斩孔持。十二月,清河王法、苻飞克,斩刘珍、夏侯显。

[17]前秦苻雄攻克池阳,斩杀了孔持。十二月,清河王苻法、苻飞攻克县,斩杀了刘珍、夏侯显。

[18]姚襄济淮,屯盱眙,招掠流民,众至七万,分置守宰,劝课农桑;遣使诣建康罪状殷浩,并自陈谢。诏以谢尚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历阳。

[18]姚襄渡过淮河,驻所在盱眙,招募掳掠流民,人数多达七万,分别设置地方长官,勉励督促他们从事农耕蚕桑。姚襄还派遣使者到建康报告殷浩的罪行,并且陈述自己的谢意。东晋朝廷下诏,任命谢尚为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守历阳。

[19]凉右长史赵长等建议,以为“时难未夷,宜立长君,曜灵冲幼,请立长宁侯祚。”张祚先得幸于重华之母马氏,马氏许之,乃废张曜灵为凉宁侯,立祚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祚既得志,恣为­淫­虐,杀重华妃裴氏及谢艾。

[19]前凉右长史赵长等人提出建议,认为“目前的灾难尚未平定,应该立年长者为君王。张曜灵年龄幼小,请求立长宁侯张祚。”张祚原先很得张重华的母亲马氏的宠幸,马氏同意了,于是就将张曜灵废黜为凉宁侯,立张祚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张祚达到目的以后,肆无忌惮地施展­淫­威暴虐,杀掉了张重华的妃裴氏及谢艾。

[20]燕卫将军恪、抚军将军军、左将军彪等屡荐给事黄门侍郎霸有命世之才,宜总大任。是岁,燕主俊以霸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北冀州刺史,镇常山。

[20]前燕卫将军慕容恪、抚军将军慕容军、左将军慕容彪等人曾经屡次荐举给事黄门侍郎慕容霸,说他有显赫于世的才能,应该总揽重任。这一年,前燕国主慕容俊任命慕容霸为使持节、安东将军、北冀州刺史、镇守常山。

十年(甲寅、354)

十年(甲寅,公元354年)

[1]春,正月,张祚自称凉王,改建兴四十二年为和平元年;立妻辛氏为王后,子太和为太子;封弟天锡为长宁侯,子庭坚为建康侯,曜灵弟玄靓为凉武侯;置百官,效祀天地,用天子礼乐。尚书马岌切谏,坐免官。郎中丁琪复谏曰:“我自武公以来,世守臣节,抱忠履谦五十余年,故能以一州之众,抗举世之虏,师徒岁起,民不告疲,殿下勋德未高于先公,而亟谋革命,臣未见其可也。彼士民所以用命,四远所以归向者,以吾能奉晋室故也。今而自尊,则中外离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强敌乎!”祚大怒,斩之于阙下。

[1]春季,正月,张祚自称凉王,改建兴四十二年为和平元年。立妻子辛氏为王后,儿子张太和为太子。封弟弟张天锡为长宁侯,儿子张庭坚为建康侯,张曜灵的弟弟张玄靓为凉武侯。设置了百官,在郊外祭祀天地,使用天子的礼节器乐。尚书马岌恳切地加以劝谏,被加罪免官。郎中丁琪又劝谏他说:“我们自从武公张轨以来,历代谨守臣下的节义,胸怀忠诚,行事谦恭五十多年,所以才能用区区一州的兵众抵抗整个天下的敌人,虽然士兵连年征战,但百姓并不诉说困倦。殿下的功勋与德行并没有高出先公,然而却迫不及待地谋求改变命运,臣下没见过这样做能行得通的。那些士兵百姓之所以能够听命,远方的部族之所以能归附向往,就是因为我们能尊奉晋皇室的缘故。如今您自尊为帝,则会内外离心,还怎么能够靠一隅之地抗拒天下的强敌呢!”张祚勃然大怒,在宫殿前把丁琪杀掉了。

[2]故魏降将周成反,自宛袭洛阳。辛酉,河南太守戴施奔鲔渚。

[2]过去魏国投降过来的将领周成造反,从宛县出发袭击洛阳。辛酉(十三日),河南太守戴施逃奔到鲔渚。

[3]秦丞相雄克司竹;胡阳赤奔霸城,依呼延毒。

[3]前秦丞相苻雄攻克司竹。胡阳赤逃奔到霸城,依附了呼延毒。

[4]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连年北伐,师徒屡败,粮械都尽;征西将军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数浩之罪,请废之。朝廷不得已,免浩为庶人,徙东阳之 信安。自此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

[4]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连年北伐,士兵屡屡被打败,粮饷武器全都消耗殆尽。征西将军桓温借朝野上下对殷浩的怨愤,上书列举殷浩的罪行,请求将他黜免。朝廷不得已,将殷浩免官,贬为庶人,流放到东阳郡的信安县。从此,朝廷内外的大权统统集中在桓温手里了。

浩少与温齐名,而心竞不相下,温常轻之。浩既废黜,虽愁怨不形辞­色­,常书空作“咄咄怪事”字。久之,温谓掾郗超曰:“浩有德有言,向为令仆,足以刑百揆,朝廷用违其才耳。”将以浩为尚书令,以书告之。浩欣然许焉,将答书,虑有谬误,开闭者十数,竟达空函。温大怒,由是遂绝,卒于徙所。以前会稽内史王述为扬州刺史。

殷浩年轻时就和桓温齐名,双方暗自争胜,不相上下,但桓温经常轻视他。殷浩被废黜以后,虽然忧愁怨愤之情不形于­色­,但常常用手在空中书写“咄咄怪事”四个字。过了很久,桓温对手下的属官郗超说:“殷浩有德行,善言辞,假如以前让他出任尚书令或仆­射­,足以成为百官的楷模,朝廷对他的任用,配不上他本身的才能。”桓温准备任命殷浩为尚书令,写信告诉了他。殷浩对此欣然应允,在准备送出复信时,担心信中还有不妥之处,便拆开封检查了十多次,最后忙中出错,送达桓温手里的竟然只是一个空信封。桓温勃然大怒,从此断绝了启用殷浩的想法,殷浩死于流放之地。任命以前的会稽内史王述为扬州刺史。

[5]二月,乙丑,桓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阳入均口,至南乡;步兵自淅川趣武关;命司马勋出子午道以伐秦。

[5]二月,乙丑(疑误),桓温统领步兵和骑兵四万人从江陵出发。水军从襄阳进入均口,抵达南乡;步兵从淅川直奔武关。命令司马勋出子午道去讨伐前秦。

[6]燕卫将军恪围鲁口,三月,拔之。吕护奔野王,遣弟奉表谢罪于燕,燕以护为河内太守。

[6]前燕国卫将军慕容恪包围了鲁口。三月,攻下了该地。吕护逃奔到野王,派弟弟上表向前燕谢罪,前燕任命吕护为河内太守。

[7]姚襄遣使降燕。

[7]姚襄派遣使者向前燕投降。

[8]燕王俊以慕容评为镇南将军,都督秦、雍、益、梁、江、扬、荆、徐、兖、豫十州诸军事,权镇洛水;以慕容强为前锋都督,督荆、徐二州、缘淮诸军事,进据河南。

[8]前燕国主慕容俊任命慕容评为镇南将军,都督秦、雍、益、梁、江、扬、荆、徐、兖、豫十州诸军事,权且镇守洛水。任命慕容强为前锋都督,督察荆、徐二州,缘淮诸军事,他率兵前进,占据了黄河以南。

[9]桓温别将攻上洛,获秦荆州刺史郭敬;进击青泥,破之。司马勋掠秦西鄙,凉秦州刺史王擢攻陈仓以应温。秦主健遣太子苌、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硕帅众五万军于柳以拒温。夏,四月,己亥,温与秦兵战于蓝田。秦淮南王生单骑突陈,出入以十数,杀伤晋将士甚众。温督众力战,秦兵大败;将军桓冲又败秦丞相雄于白鹿原。冲,温之弟也。温转战而前,壬寅,进至灞上。秦太子苌等退屯城南,秦主健与老弱六千固守长安小城,悉发­精­兵三万,遣大司马雷弱儿等与苌合兵以拒温。三辅郡县皆来降。温抚谕居民,使安堵复业。民争持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观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9]桓温的另一位将领攻打上洛,俘获了前秦荆州刺史郭敬,继续前进,又攻破了青泥。司马勋夺取了前秦的西部边陲地带,前凉秦州刺史王擢攻打陈仓以接应桓温。前秦国主苻健派太子苻苌、丞相苻雄、淮南王苻生、平昌王苻菁、北平王苻硕率领五万兵众驻扎在柳,以阻击桓温。夏季,四月,己亥(二十二日),桓温与前秦军队在蓝田交战。前秦淮南王苻生单枪匹马冲入敌阵,往返十多次,杀死杀伤了众多的东晋将士。桓温督促兵众奋力拼搏,前秦军队终于被打得大败。将军桓冲又在白鹿原打败了前秦丞相苻雄。桓冲是桓温的弟弟。桓温转战前进,壬寅(二十五日),到达灞上。前秦太子苻苌等退守驻扎在城南,前秦国主苻健与六千老弱民众固守长安小城,把三万­精­锐兵士全部派出,让大司马雷弱儿等人与苻苌会合兵力,以抵抗桓温。三辅地区的郡县全都投降。桓温安抚告谕当地居民,让他们安居复业,当地的百姓争先恐后地带着酒­肉­迎接慰劳桓温的部队,男男女女夹道围观,有些老年人还激动地流下了眼泪,说:“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朝廷的军队!”

秦丞相雄帅骑七千袭司马勋于子午谷,破之,勋退屯女娲堡。

前秦丞相苻雄率领骑兵七千人在子午谷袭击司马勋,司马勋的部队被攻破,退守女娲堡。

[10]戊申,燕主俊封抚军将军军为襄阳王,左将军彭为武昌王;以卫将军恪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事,封太原王;镇南将军评为司徒、骠骑将军,封上庸王;封安东将军霸为吴王;左贤王友为范阳王,散骑常侍厉为下邳王,散骑常侍宜为庐江王,宁北将军度为乐浪王;又封弟桓为宜都王,逮为临贺王,徽为河间王,龙为历阳王,纳为北海王,秀为兰陵王,岳为安丰王,德为梁公,默为始安公,偻为南康公;子咸为乐安王,亮为勃海王,温为带方王,涉为渔阳王,为中山王;以尚书令阳骛为司空,仍守尚书令。

[10]戊申(疑误),前燕国主慕容俊封抚军将军慕容军为襄阳王,左将军慕容彭为武昌王。任命卫将军慕容恪为大司马、侍中、大都督、录尚书事,并封为太原王。任命镇南将军慕容评为司徒、骠骑将军,并封为上庸王。封安东将军慕容霸为吴王,左贤王慕容友为范阳王,散骑常侍慕容厉为下邳王,散骑常侍慕容宜为庐江王,宁北将军慕容度为乐浪王。还对他的弟弟们进行了赐封:慕容桓为宜都王,慕容逮为临贺王,慕容徽为河间王,慕容龙为历阳王,慕容纳为北海王,慕容秀为兰陵王,慕容岳为安丰王,慕容德为梁公,慕容默为始安公,慕容偻为南康公。封儿子慕容臧为乐安王,慕容亮为勃海王,慕容温为带方王,慕容涉为渔阳王,慕容为中山王。任命尚书令阳鹜为司空,仍旧职守尚书令。

命冀州刺史吴王霸徙治信都。初,燕王奇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将以为世子;群臣谏而止,然宠遇犹逾于世子。由是俊恶之,以其尝坠马为折齿,更名曰;寻以其应谶文,更名曰垂;迁侍中,录留台事,徙镇龙城。垂大得东北之和,俊愈恶之,复召还。

慕容俊命令冀州刺史、吴王慕容霸把治所迁到信都。当初,前燕王慕容认为慕容霸才能卓越,所以给他起名叫“霸”,准备以他作为太子。因为群臣的劝谏,最终没这样做,然而对他的宠爱程度仍然超过了太子。因此慕容俊很嫉妒,便以慕容霸曾经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坏了牙齿为由,把他的名字改为“”。不久又以他应验了谶文中的谶语为由,改其名为“垂”。慕容垂升迁为侍中,总领留台事务,被调动去镇守龙城。慕容垂深得东北民众的拥戴,慕容俊对他越发嫉妒,又召他返回。

[11]五月,江西流民郭敞等执陈留内史刘仕,降于姚襄。建康震骇,以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屯中堂,豫州刺史谢尚自历阳还卫京师,固江备守。

[11]五月,江西的流民郭敞等一千多人挟持着陈留内史刘仕投降了姚襄。东晋朝廷十分震惊,任命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驻扎宫中,豫州刺史谢尚从历阳返回,戍卫京师,加固长江防线,严密守备。

[12]王擢拔陈仓,杀秦扶风内史毛难。

[12]王擢攻克陈仓,杀掉了前秦的扶风内史毛难。

[13]北海王猛,少好学,倜傥有大志,不屑细务,人皆轻之。猛悠然自得,隐居华­阴­。闻桓温入关,披褐诣之,扪虱而谈当世之务,旁若无人。温异之,问曰:“吾奉天子之命,将锐兵十万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入敌境,今长安咫尺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无以应,徐曰:“江东无卿比也!”乃署猛军谋祭酒。

[13]北海人王猛,从小好学,才能卓越,胸怀大志,不屑于琐碎事务,人们都轻视他。王猛却悠然自得,隐居于华­阴­。当他听说桓温入关后,便披着粗布衣服去拜访他,边摸着虱子边谈论当时的大事,旁若无人。桓温觉得他与众不同,便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帅十万­精­兵为百姓消灭残存的寇贼,然而三秦的豪杰之士至今没有人前来归附,这是为什么呢?”王猛说:“您不远数千里,深入敌土,如今长安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横渡灞水,百姓们不知道您的意图,所以不来。”桓温沉默不语,无以应答,过了一会儿说:“长江以南没有人能和你相比!”于是就安排王猛暂任军谋祭酒。

温与秦丞相雄等战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万余人。初,温指秦麦以为粮,既而秦人悉芟麦,清野以待之,温军乏食。六月,丁丑,徙关中三千余户而归。以王猛为高官督护,欲与俱还,猛辞不就。

桓温与前秦丞相苻雄等在白鹿原交战,桓温的军队失利,死亡一万多人。当初,桓温指望以前秦地区的麦子来作军粮,后来前秦人把麦子全都收割了,等待桓温的只有经过清理的空旷农田,所以桓温的军队军粮匮乏,六月,丁丑(初一),桓温裹挟关中的三千多户人家开始撤返。任命王猛为高官督护,想让他和自己一同返回,王猛坚决推辞,不予接受。

呼延毒帅众一万从温还。秦太子苌等随温击之,比至潼关,温军屡败,失亡以万数。

呼延毒率领兵众一万人跟随桓温撤返。前秦太子苻苌等人则紧紧追击桓温,一路上桓温的军队屡战屡败,等到抵达潼关时,兵士损失死亡已数以万计。

温之屯灞上也,顺阳太守薛珍劝温径进逼长安;温弗从。珍以偏师独济,颇有所获。及温退,乃还,显言于众,自矜其勇而咎温之持重;温杀之。

桓温驻扎在灞上的时候,顺阳太守薛珍劝说桓温直接进逼长安,桓温没有听从。薛珍就带领一部分军队独自渡过灞水,很有收获。等到桓温撤退时,他返了回来,向兵众大肆炫耀,自夸他的勇敢果断而责怪桓温的谨小慎微。桓温把他杀掉了。

[14]秦丞相雄击司马勋、王擢于陈仓,勋奔汉中,擢奔略阳。

[14]前秦丞相苻雄在陈仓攻击司马勋、王擢,司马勋逃奔汉中,王擢逃奔略阳。

[15]秦以光禄大夫赵俱为洛阳刺史,镇宜阳。

[15]前秦任命光禄大夫赵俱为洛州刺史,镇守宜阳。

[16]秦东海敬武王雄攻乔秉于雍;丙申,卒。秦主健哭之呕血,曰:“天不欲吾平四海邪!何夺吾元才之速也?”赠魏王,葬礼依晋安平献王故事。雄以佐命元勋,权侔人主,而谦恭泛爱,遵奉法度,故健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周公也。”

[16]前秦东海敬武王苻雄在雍县攻打乔秉。丙申(二十日),苻雄去世。前秦国主苻健哭他哭得吐了血,说:“上天不想让我平定四海呀!要不为什么这么快就夺去了我的苻雄呢?”追赠苻雄为魏王,葬礼依据过去晋朝安平献王的遗规。苻雄虽然具有辅国元勋的身份,权力近于君主,然而却态度谦恭,泛爱民众,遵奉法度,所以苻健非常看重他,经常说:“苻雄是我的周公。”

子坚袭爵。坚­性­至孝,幼有志度,博学多能,交结英豪,吕婆楼、强汪及略阳梁平老皆与之善。

苻雄的儿子苻坚继承了爵位。苻坚生­性­极其孝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和不凡的气度,博学多能,结交英豪,吕婆楼、强汪及略阳人梁平老全都和他关系很好。

[17]燕乐陵太守慕容钩,翰之子也,与青州刺史朱秃共治厌次。钩自恃宗室,每陵侮秃,秃不胜忿,秋,七月,袭钩,杀之,南奔段龛。

[17]前燕乐陵太守慕容钩,是慕容翰的儿子,和青州刺史朱秃共同治理厌次。慕容钩自恃是宗室嫡传,经常欺负侮辱朱秃。朱秃按捺不住愤怒,秋季,七月,袭击慕容钩,并杀掉了他,然后南逃,投奔段龛。

[18]秦太子苌攻乔秉于雍,八月,斩之,关中悉平。秦主健赏拒桓温之功,以雷弱儿为丞相,毛贵为太傅,鱼遵为太尉,淮南王生为中军大将军,平昌王菁为司空。健勤于政事,数延公卿咨讲治道;承赵人苛虐奢侈之后,易以宽简、节俭,崇礼儒士,由是秦人悦之。

[18]前秦太子苻苌在雍县攻打乔秉,八月,将他斩杀,关中全部平定。前秦国主苻健封赏抵御桓温的功臣,任命雷弱儿为丞相,毛贵为太傅,鱼遵为太尉,淮南王苻生为中军大将军,平昌王苻菁为司空。苻健勤于政事,经常邀请手下大臣,询问讨论治国之道。继后赵人的苛刻残暴、奢侈浪费之后,他改行宽容简略、节约勤俭、尊重懦士的政策,因此前秦人非常喜欢他。

[19]燕大调兵众,因发诏之日,号曰“丙戌举”。

[19]前燕大规模地征调兵众,根据发布诏令的日期,这次征调称为“丙戌举”。

[20]九月,桓温还自伐秦,帝遣侍中、黄门劳温于襄阳。

[20]九月,桓温从伐秦前线返回,东晋穆帝派侍中、黄门侍郎在襄阳慰劳桓温。

[21]或告燕黄门侍郎宋斌等谋奉冉智为主而反,皆伏诛。斌,烛之子也。

[21]有人向东晋朝廷报告,说前燕的黄门侍郎宋斌等人谋划尊奉冉智为主造反。他们全都被杀。宋斌是宋烛的儿子。

[22]秦太子苌之拒桓温也,为流矢所中,冬,十月,卒,谥曰献哀。

[22]前秦太子苻苌抵御桓温进攻的时候,被流箭­射­中,冬季,十月,去世,追封谥号为献哀。

[23]燕王俊如龙城。

[23]前燕国主慕容俊到龙城。

[24]桓温之入关也,王擢遣使告凉王祚,言温善用兵,其志难测。祚惧,且畏擢之叛己,遣人刺之。事泄,祚益惧,大发兵,声言东伐,实欲西保敦煌,会温还而止。既而遣秦州刺史牛霸等帅兵三千击擢,破之。十一月,擢帅众降秦,秦以擢为尚书,以上将军啖铁为秦州刺史。

[24]桓温入关的时候,王擢派遣使者向前凉王张祚报告,说桓温善于用兵,他的志向难以猜测。张祚十分害怕,而且担心王擢背叛自己,于是就派人去刺杀王擢。事情败露,张祚更加害怕,于是大举出兵,声称要去东伐,实则想西退保全敦煌,恰好这时桓温撤兵返回,他才停止了行动。接着又派秦州刺史牛霸等人率领三千士兵攻打王擢,王擢被打败。十一月,王擢率领兵众投降了前秦,前秦任命他为尚书,任命上将军啖铁为秦州刺史。

[25]秦王健叔父武都王安自晋还,为姚襄所虏,以为洛州刺史。十二月,安亡归秦,健以安为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镇蒲阪。

[25]前秦国主苻健的叔父武都王苻安从东晋返回时,被姚襄俘虏,任命他为洛州刺史。十二月,苻安逃回到了前秦,苻健任命他为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并州刺史,镇守蒲阪。

[26]是岁,秦大饥,米一升直布一匹。

[26]这一年,前秦发生严重饥荒,一升米价值一匹布。

资治通鉴第一百卷

晋纪二十二 孝宗穆皇帝中之下永和十一年(乙卯、355)

晋纪二十二 晋穆帝永和十一年(乙卯,公元355年)

[1]春,正月,故仇池公杨毅弟宋奴使其姑子梁式王刺杀杨初;初子国诛式王及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

[1]春季,正月,从前仇池公杨毅的弟弟杨宋奴派他姑姑的儿子梁式王刺杀杨初。杨初的儿子杨国杀掉了梁式王的杨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桓温上表请求任命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

[2]二月,秦大蝗,百草无遗,牛马相啖毛。

[2]二月,前秦发生严重蝗灾,百草无遗,牛马互相啃食身上的毛。

[3]夏,四月,燕主俊自和龙还蓟。先是,幽、冀之人以俊为东迁,互相惊扰,所在屯结。群臣请讨之,俊曰:“群小以朕东巡,故相惑为乱耳;今朕既至,寻当自定,不足讨也。”

[3]夏季,四月,前燕主慕容俊从和龙返回蓟城。在此之前,幽州、冀州的百姓以为慕容俊已经东迁和龙,因此互相侵扰,据地结集。慕容俊返回后,群臣请求讨伐他们,慕容俊说:“这帮小人因为朕去东部地区巡视,所以才互相猜忌作乱。如今朕已返回,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安定,不值得去讨伐。”

[4]兰陵太守孙黑、济北太守高柱、建兴太守高及秦河内太守王会、黎阳太守韩高皆以郡降燕。

[4]兰陵太守孙黑、济北太守高柱、建兴太守高,以及前秦河内太守王会、黎阳太守韩高全都投降了前燕,将所据之郡拱手相让。

[5]秦淮南王生幼无一目,­性­粗暴。其祖父洪尝戏之曰:“吾闻瞎儿一泪,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泪也。”洪大惊,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谓其父健曰:“此儿狂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健将杀之,健弟雄止之曰:“儿长自应改,何可遽尔!”及长,力举千钧,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献哀太子卒,强后欲立少子晋王柳;秦主健以谶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为太子。以司空、平昌王菁为太尉,尚书令王堕为司空,司隶校尉梁楞为尚书令。

[5]前秦淮南王苻生小时丧失了一只眼睛,­性­情暴烈。他的祖父苻洪曾经和他开玩笑说:“我听说瞎儿只有一只眼流泪,真的吗?”苻生听后发怒了,拔出佩刀就刺向自己的瞎眼,鲜血直流,说:“这也是一只眼的眼泪!”苻洪见状十分震惊,用鞭子打他。苻生说:“我生­性­能够忍耐刀矛,但不堪忍受鞭打!”苻洪对苻生父亲苻健说:“这个儿子狂暴悖逆,应该尽早除掉他,不然,一定会导致家破人亡。”苻健正准备杀掉苻生,苻健的弟弟苻雄劝阻说:“儿子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改变,怎么能这样急不可耐呢!”等到苻生长大以后,能够力举千钧,徒手与猛兽搏斗,跑起来赶得上奔驰的骏马,击刺骑­射­各种武艺,全都冠绝一时。太子苻苌死后,强太后想立小儿子晋王苻柳,前秦国主苻健认为谶文中有“三羊五眼”的字样,于是就立苻生为太子。任命司空、平昌王苻菁为太尉,尚书令王堕为司空,司隶校尉梁楞为尚书令。

[6] 姚襄所部多劝襄北还,襄从之。五月,襄攻冠军将军高季于外黄,会季卒,襄进据许昌。

[6]姚襄的部下大多都劝他北返,姚襄听从了。五月,姚襄在外黄攻打晋朝冠军将军高季,恰好这时高季去世了,姚襄便进军占据了许昌。

[7]六月,丙子,秦主健寝疾。庚辰,平昌公菁勒兵入东宫,将杀太子生而自立。时生侍疾西宫,菁以为健已卒,攻东掖门。健闻变,登端门,陈兵自卫。众见健惶惧,皆舍仗逃散。健执菁,数而杀之,余无所问。

[7]六月,丙子(初六),前秦国主苻健患病,卧床不起。庚辰(初十),平昌王苻菁率兵进入东宫,准备杀掉太子苻生而自立。这时苻生正在西宫服侍患病的苻健,苻菁以为苻健已经死了,便攻打东掖门。苻健听到变故的消息后,登上端门,布署兵力自卫。苻菁的兵众看见苻健后十分惶恐害怕,全都丢下武器四处逃散。苻健抓到了苻菁,数说了他的罪行后把他杀死,其余的人不加以追究。

壬午,以大司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诸军事。甲申,健引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等受遗诏辅政。健谓太子生曰:“六夷酋帅及大臣执权者,若不从汝命,宜渐除之。”

壬午(十二日),前秦任命大司马、武都王苻安为都督中外诸军事。甲申(十四日),苻健召唤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等人前来接受遗诏辅佐朝政。苻健对太子苻生说:“六夷酋长将帅以及大臣中握有权力的人,如果不听从你的命令,就应该逐渐把他除掉。”

臣光曰:顾命大臣,所以辅导嗣子,为之羽翼也。为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无毙乎!知其不忠,则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从而猜之,鲜有不召乱者也。

臣司马光曰:天子临终前之所以要嘱托大臣辅政,是要靠他们来辅佐教导太子,以作为太子的羽翼。既然是羽翼却又告诉太子翦杀他们,能不自取灭亡吗!如果知道他不忠诚,不加以任用就可以了;既然委之以重任,而又横加猜忌,没有不招来祸乱的。

[8]乙酉,健卒;谥曰景明皇帝,庙号高祖。丙戌,太子生即位,大赦,改元寿光。群臣奏曰:“未逾年而改元,非礼也。”生怒,穷推议主,得右仆­射­段纯,杀之。

[8]乙酉(十五日),苻健去世。谥号为景明皇帝,庙号为高祖。丙戌(十六日),太子苻生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寿光。群臣上奏说:“即位不满一年就改年号,不合乎古礼。”苻生很愤怒,于是就深入追查提议的主谋,查到了右仆­射­段纯,杀掉了他。

[9]秋,七月,以吏部尚书周闵为左仆­射­。

[9]秋季,七月,东晋朝廷任命吏部尚书周闵为左仆­射­。

[10]或告会稽王昱曰:“武陵王第中大修器仗,将谋非常。”昱以告太常王彪之,彪之曰:“武陵王之志,尽于驰骋畋猎而已耳,深愿静之,以安异同之论,勿复以为言!”昱善之。

[10]有人向会稽王司马昱报告说:“武陵王司马的宫中大量准备武器,看来将要图谋政变。”司马昱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太常王彪之,王彪之说:“武陵王的志向,全都在驰骋狩猎方面而已,愿您安静下来,以平息各种议论,不要再提这事了!”司马昱觉得此话有理。

[11]秦主生尊母强氏曰皇太后,立妃梁氏为皇后。梁氏,安之女也。以其嬖臣太子门大夫南安赵韶为右仆­射­,太子舍人赵诲为中护军,著作郎董荣为尚书。

[11]前秦国主苻生尊奉母亲强氏为皇太后,立妃子梁氏为皇后。梁氏是梁安的女儿。任命他的宠臣太子门大夫、南安人赵韶为右仆­射­,太子舍人赵诲为中护军,著作郎董荣为尚书。

[12]凉王祚­淫­虐无道,上下怨愤。祚恶河州刺史张之强,遣张掖太守索孚代守罕,使讨叛胡,又遣其将易揣、张玲帅步骑万三千以袭。张掖人王鸾知术数,言于祚曰:“此军出,必不还,凉国将危;”并陈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鸾为言,斩以徇。鸾临刑曰:“我死,军败于外,王死于内,必矣!”祚族灭之。闻之,斩孚,起兵击祚,传檄州郡,废祚,以侯还第,复立凉宁侯曜灵。易揣、张玲军始济河,击破之。揣等单骑奔还,军蹑之,姑臧振恐。骁骑将军敦煌宋混兄,与祚有隙;惧祸。八月,混与弟澄西走,合众万余人以应,还向姑臧。祚遣杨秋胡将曜灵于东苑,拉其腰而杀之,埋于沙坑,谥曰哀公。

[12]前凉王张祚­淫­虐无道,上上下下对他都非常怨恨愤怒。张祚憎恨河州刺史张的强大,便派张掖太守索孚代替张镇守罕,派张去讨伐反叛的胡人,又叛手下的将领易揣、张玲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三千人去袭击张。张掖人王鸾懂得­阴­阳占卜之术,对张祚说:“这支部队一定是有出无还,凉国将要危险了。”同时还历数了张祚三方面的不义之举。张祚听后勃然大怒。便以王鸾宣扬妖言为罪名,将他斩首示众。王鸾临刑前说:“我死了以后,军队败于外,国王死于内,必定如此!”张祚把他整个家族的人全都杀死。张听说这一消息后,杀掉了索孚,起兵攻打张祚。他将讨伐檄文传递到各州郡,宣称废除张祚,让他以侯爵的身份回家,重新立凉宁侯张曜灵为王。易揣、张玲的军队刚刚渡过黄河,张就击败了他们。易揣等人单身匹马往回逃奔,张的军队紧追不舍,姑臧城里的人都感到震惊害怕。骁骑将军、敦煌人宋混的哥哥宋和张祚有矛盾,宋混害怕张祚加祸于己。八月,宋混和他的弟弟宋澄向西逃走,聚集了数万人以后又掉头开向姑臧,以策应张。张祚派杨秋胡把张曜灵带到东苑,扳断他的腰肢后把他斩杀了,尸体埋在沙坑当中,定谥号为哀公。

[13]秦主生封卫大将军黄眉为广平王,前将军飞为新兴王,皆素所善也。征大司马武都王安领太尉。以晋王柳为征东大将军、并州牧,镇蒲阪;魏王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陕城。

[13]前秦国主苻生封卫大将军苻黄眉为广平王,封前将军苻飞为新兴王,这两人都是他平常所喜欢的。征召大司马武都王苻安兼太尉。任命晋王苻柳为征东大将军、并州牧,镇守蒲阪,任命魏王苻为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守陕城。

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言于生曰:“比有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帝坐;东井,秦分;于占不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戮死;愿陛下修德以禳之!”生曰:“皇后与朕对临天下,可以应大丧矣。毛太傅、梁车骑、梁仆­射­受遗辅政,可以应大臣矣。”九月,生杀梁后及毛贵、梁楞、梁安。贵,后之舅也。

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对苻生进言说:“近来异星划过大角星座,火星进入井宿。大角,是帝王的星座;井宿,则是前秦国分野。经过占卜,不出三年国家就会出现帝王、皇后死亡,大臣被杀的事情。愿陛下修行德­性­以避免丧乱的出现!”苻生说:“皇后和朕一起统治天下,可以应验大丧的出现。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左仆­射­梁安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可以应验大臣的结局。”九月,苻生便杀掉了皇后梁氏以及毛贵、梁楞、梁安。毛贵是皇后的舅舅。

右仆­射­赵韶、中护军赵诲,皆洛州刺史俱之从弟也,有宠于生,乃以俱为尚书令。俱固辞以疾,谓韶、诲曰:“汝等不复顾祖宗,欲为灭门之事!毛、梁何罪,而诛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为,吾其死矣!”遂以忧卒。

右仆­射­赵韶、中护军赵诲,都是洛州刺史赵俱的堂弟,得宠于苻生,于是苻生便任命赵俱为尚书令。赵俱以患病为由坚决推辞,并对赵韶、赵诲说:“你们不顾及祖宗了,想要­干­灭门之事啊!毛、梁等人何罪之有,而杀了他们?我何功之有,而取代他们?你们可以自以为是,我大概快要死了!”于是赵俱忧郁而死。

[14]凉宋混军于武始大泽,为曜灵发哀。闰月,混军至姑臧,凉王祚收张弟琚及子嵩,将杀之。琚、嵩闻之,募市人数百,扬言:“张祚无道,我兄大军已至城东,敢举手者诛三族!”遂开西门纳混兵。领军将军赵长等惧罪,入阁呼张重华母马氏出殿,立凉武侯玄靓为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长等,杀之。祚按剑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战。祚素失众心,莫肯为之斗者,遂为兵人所杀。混等枭其首,宣示中外,暴尸道左,城内咸称万岁。以庶人礼葬之,并杀其二子。混、琚上玄靓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赦境内,复称建兴四十三年。时玄靓始七岁。

[14]前凉宋混的部队驻扎在武始的大湖边,哀悼张曜录。闰六月,宋混的部队抵达姑臧,前凉王张祚拘捕了张的弟弟张琚及儿子张嵩,准备要杀掉他们。张琚、张嵩听说后,招募了城里的数百人,公开宣称:“张祚无道,我哥哥的大军已抵达城东,敢动手杀我们的人诛灭三族!”于是打开西城门让宋混的军队进城。领军将军赵长等人因有请立张祚的罪行,十分害怕,他们入宫请张重华的母亲马氏登堂升殿,立凉武侯张玄靓为国主。易揣等人率兵进入殿堂,拘捕了赵长等人,杀掉了他们。张祚在殿堂上扶剑大喊,命令左右的人奋力战斗。张祚平时失掉了民心,这时没有人肯为他去战斗,于是被士兵杀掉。宋混等人砍下了他的首级示众,公告宫廷内外,张祚暴尸于路旁,城里的人们都高呼万岁。宋混等人把张祚以普通百姓的规格埋葬,并且杀了他的两个儿子。宋混、张琚上书东晋朝廷请立张玄靓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在境内实行大赦,纪年恢复为建兴四十三年。这时张玄靓刚七岁。

张至姑臧,推玄靓为凉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以宋混为尚书仆­射­。陇西人李俨据郡,不受命,用江东年号,众多归之。遣其将牛霸讨之。未至,西平人卫亦据郡叛,霸兵溃,奔还。遣弟琚击,败之。酒泉太守马基起兵以应,遣司马张姚、王国击斩之。

张抵达姑臧,推戴张玄靓为前凉王,自己则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凉州牧、张掖郡公,任命宋混为尚书仆­射­。陇西人李俨据守自己所在的郡,不授受张的命令,仍然用东晋的年号,归附他的民众很多。张派他的将领牛霸讨伐李俨,还没有到达,西平人卫也占据自己的郡反叛,牛霸的兵众溃散,掉头逃奔。张派弟弟张琚攻击卫,打败了他。酒泉太守马基起兵响应卫,张派司马张姚、王国前去攻打,杀掉了马基。

[15]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谢尚督并、冀、幽三州,镇寿春。

[15]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任命豫州刺史谢尚总督并、冀、幽三州,镇守寿春。

[16]镇北将军段龛与燕主俊书,抗中表之仪,非其称帝。俊怒,十一月,以太原王恪为大都督、抚军将军,阳鹜副之,以击龛。

[16]镇北将军段龛给前燕国主慕容俊写信,使用中表亲戚的仪礼,对他称帝加以非难。慕容俊见信后大怒。十一月,任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大都督、抚军将军,以阳鹜作为他的副手,去攻打段龛。

[17]秦以辛牢守尚书令,赵韶为左仆­射­,尚书董荣为右仆­射­,中护军赵诲为司隶校尉。

[17]前秦任命辛牢代理尚书令,任命赵韶为左仆­射­,尚书董荣为右仆­射­,中护军赵诲为司隶校尉。

[18]十二月,高句丽王钊遣使诣燕纳质修贡,以请其母。燕主俊许之,遣殿中将军刁龛送钊母周氏归其国;以钊为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封乐浪公,王如故。

[18]十二月,高句丽国王钊派遣使者来到前燕进献贡奉,以此请求准许他的母亲返回。前燕国主慕容同意了,派殿中将军刁龛送钊的母亲周氏回国。任命钊为征东大将军、营州刺史,并封为乐浪公,高句丽王的称号则仍旧保留。

[19]上党人冯鸯逐燕太守段刚,据安民城,自称太守,遣使来降。

[19]上党人冯鸯赶走了前燕太守段刚,占据了安民城,自称太守,派遣使者来向东晋投降。

[20]秦丞相雷弱儿­性­刚直,以赵韶、董荣乱政,每公言于朝,见之常切齿。韶、荣谮之于秦主生,生杀弱儿及其九子、二十七孙。于是诸羌皆有离心。

[20]前秦丞相雷弱儿­性­格刚烈耿直,因为赵韶、董荣败坏朝政,他经常在朝廷公开议论,看见这两人就咬牙切齿。赵韶、董荣便向前秦国主苻生进谗言诬陷雷弱儿。苻生于是杀掉了雷弱儿及其九个儿子、二十七个孙子。各羌族部落因此对前秦产生了离心。

生虽谅­阴­,游饮自若,弯弓露刃,以见朝臣,锤钳锯凿,可以害人之具,备置左右。即位未几,后妃、公卿已下至于仆隶,凡杀五百余人,截胫、拉胁、锯项、刳胎者,比比有之。

苻生虽然在为苻健居表,但游玩酣饮如常,在朝接见大臣们时,总是佩刀带箭,锤、钳、锯、凿等可以残害人的刑具,全都放在周围。即位没多久,后妃、公卿以下至于奴仆,被杀掉的总共有五百多人;被截下小腿、折断胸肋、锯断脖子、剖开孕腹的人,比比皆是。

[21]燕主俊以段龛方强,谓太原王恪曰:“若龛遣军拒河,不得渡者,可直取吕护而还。”恪分遣轻军先至河上,具舟楫以观龛志趣。龛弟罴,骁勇有智谋,言于龛曰:“慕容恪善用兵,加之众盛,若听其济河,进至城下,恐虽乞降,不可得也。请兄固守,罴帅­精­锐拒之于河,幸而战捷,兄帅大众继之,必有大功。若其不捷,不若早降,犹不失为千户侯也。”龛不从。罴固请不已,龛怒,杀之。

[21]前燕国主慕容俊考虑到段龛势力正强,对太原王慕容恪说:“如果段龛派军队在黄河抵御,你们无法渡河的话,可以直接去捉拿吕护后返回。”慕容恪分别派遣轻装部队先到达黄河岸边,准备渡河舟船,用以观察段龛的动向,段龛的弟弟段罴,勇猛善战而且多智多谋,他对段龛进言说:“慕容恪善于用兵,再加上他兵力众多,如果听任他渡过黄河,进军城下,恐怕我们想请求投降,也不能被允许了。请哥哥你固守城池,让段罴我率领­精­锐部队在黄河抵御,如果战斗有幸获胜,哥哥再率领大部队跟进,一定会大举成功。如果战斗没有获胜,不如及早投降,大约还可以保住千户侯的地位。”段龛没有听从。段罴依然坚持请求,激怒了段龛,把段罴杀掉了。

十二年(丙辰、356)

十二年(丙辰,公元356年)

[1]春,正月,燕太原王恪引兵济河,未至广固百余里,段龛帅众三万逆战。丙申,恪大破龛于淄水,执其弟钦,斩右长史袁范等。齐王友辟闾蔚被创,恪闻其贤,遣人求之,蔚已死,士卒降者数千人。龛脱走,还城固守,恪进军围之。

[1]春季,正月,前燕太原王慕容恪率兵渡过了黄河,离广固只有一百多里,段龛率领兵众三万人迎战。丙申(三十日),慕容恪在淄水大破段龛的部队,抓获段龛的弟弟段钦,杀死右长史袁范等人。齐国的王友辟闾蔚负伤,慕容恪听说过他的贤明,便派人去寻找他,但辟闾蔚已经死了,段龛士卒中投降的有数千人。段龛逃脱,返回广固城中固守,慕容恪进军将他包围。

[2]秦司空王堕­性­刚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皆以佞幸进,随疾之如雠,每朝,见荣未尝与之言。或谓堕曰:“董君贵幸无比,公宜小降意接之。”堕曰:“董龙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之言乎!”会有天变,荣与强国言于秦主生曰:“今天谴甚重,宜以贵臣应之。”生曰:“贵臣惟有大司马及司空耳。”荣曰:“大司马国之懿亲,不可杀也。”乃杀王堕。将刑,荣谓之曰:“今日复敢比董龙于­鸡­狗乎?”堕目叱之。洛州刺史杜郁,堕之甥也,左仆­射­赵韶恶之,谮于生,以为贰于晋而杀之。

[2]前秦司空王堕­性­格刚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都是靠着谄媚得宠而得到提升重用,王堕恨之如仇,每次上朝,见到董荣都不和他搭话。有人对王堕说:“董君显贵宠幸,无与伦比,您应该稍微抑制一点心意,和他接触。”王堕说:“董荣是什么样的­鸡­狗之徒,而让国中的贤杰人士和他搭话呢!”恰巧这时天象有变故,董荣与强国便向前秦国主苻生进言说:“如今上天的谴责非常严重,应该以显贵的大臣去应接谴责。”苻生说:“显贵的大臣只有大司马和司空而已。”董荣说:“大司马苻安是王室的至亲,不能杀。”于是就杀了王堕。在将要行刑的时候,董荣对王堕说:“今天还敢把董荣我比作­鸡­狗吗?”王堕怒目痛斥董荣。洛州刺史杜郁,是王堕的外甥,左仆­射­赵韶厌恶他,就向苻生进谗言,说他和东晋来往,有二心,把他杀死。

壬戌,生宴群臣于太极殿,以尚书令辛牢为酒监,酒酣,生怒曰:“何不强人酒而犹有坐者!”引弓­射­牢,杀之。群臣惧,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悦。

壬戌(疑误),苻生在太极殿宴请群臣,让尚书令辛牢做掌酒官,正喝到尽兴时,苻生愤怒地说:“为什么不让人们尽力去喝而还有坐着的!”说着就拉开弓箭­射­死了辛牢。群臣十分害怕,再也没有人敢不喝醉,全都横躺竖卧,衣冠不整,苻生这才高兴了。

[3]匈奴大人刘务桓卒,弟阏头立,将贰于代。二月,代王什翼犍引兵西巡临河,阏头惧,请降。

[3]匈奴首领刘务桓去世,他的弟弟刘阏头即位,准备要背叛代国。二月,代王拓跋什翼犍率兵西巡到达黄河岸边,刘阏头害怕,便请求投降。

[4]燕太原王恪招抚段龛诸城。己丑,龛所署徐州刺史阳都公王腾举众降,恪命腾以故职还屯阳都。

[4]前燕太原王慕容恪招纳安抚段龛辖境内的各座城邑。己丑(疑误),段龛所设置的徐州刺史、阳都公王腾率领民众投降,慕容恪让王腾以旧有官职的身份回去屯守阳都。

[5]秦征东大将军晋王柳遣参军阎负、梁殊使于凉,以书说凉王玄靓。负、殊至姑臧,张见之曰:“我,晋臣也;臣无境外之交,二君何以来辱?”负、殊曰:“晋王与君邻藩,虽山河阻绝,风通道会,故来修好,君何怪焉!”曰:“吾尽忠事晋,于今六世矣。若与苻征东通使,是上违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节,其可乎!”负、殊曰:“晋室衰微,坠失天命,固已久矣;是以凉之二王北面二赵,唯知机也。今大秦威德方盛,凉王若欲自帝河右,则非秦之敌;欲以小事大,则曷若舍晋事秦,长保福禄乎!”曰:“中州好食言,向者石氏使车适返,而戎骑已至,吾不敢信也。”负、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赵为­奸­诈,秦敦信义,岂得一概待之乎!张先、杨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讨而擒之,赦其罪戾,宠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也。”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无敌,何不先取江南,则天下尽为秦有,征东何辱命焉!”负、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后服。主上以为江南必须兵服,河右可以义怀,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达天命,则江南得延数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曰:“我跨据三州,带甲十万,西苞葱岭,东距大河,伐人有余,况于自守,何畏于秦!”负、殊曰:“贵州山河之固,孰若、函?民物之饶,孰若秦、雍?杜洪、张琚,因赵氏成资,兵强财富,有囊括关中、席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云散,旬月之间,不觉易主。主上若以贵州不服,赫然奋怒,控弦百万,鼓行而西,未知贵州将何以待之?”笑曰:“兹事当决之于王,非身所了。”负、殊曰:“凉王虽英睿夙成,然年在幼冲;君居伊、霍之任,国家安危,系君一举耳。”惧,乃以玄靓之命遣使称藩于秦,秦因玄靓所称官爵而授之。

[5]前秦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派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带去书信游说前凉王张玄靓。阎负、梁殊抵达姑臧,张见到他们说:“我是晋王朝的臣下。臣下不能有国外的交情,二位何以前来辱见?”阎负、梁殊说:“晋王苻柳和您是邻国,虽然山河阻隔,但风俗相通,道路交接,所以前来和您修好,对此您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张说:“我竭尽忠诚事奉晋王朝,至今已有六代人了。如果与苻柳互通使节,这就是上违先辈的志向,下毁士人百姓的气节,怎么可以呢!”阎负、梁殊说:“晋王室衰微,丧失天命,已经很久了。所以凉国的两位先王向赵国称臣,这是识时务的。如今大秦正值威力德­性­强盛之时,凉王如果想在黄河以西自称为帝,那不是秦国的对手;如果想以小事大,那何不抛弃晋王室而事奉秦国,以求福禄长存呢!”张说:“中原人爱自食其言。过去赵国石氏使臣的车辆刚刚返回,而进攻的骑兵已经到达,我不敢相信你们。”阎负、梁殊说:“自古以来身居中原的帝王,政事与教化各不相同,赵国施行­奸­诈,秦国则奉行信义,怎么能一概而论呢!张先、杨初全都是因为顽抗抵御,拒不降服,所以秦国的先帝才讨伐并擒获了他们,然而又赦免了他们的罪行,用官爵俸禄宠待他们,这本来就不是石氏可比的。”张说:“如果一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秦国的威力德行所向无敌,为什么不先去夺取长江以南,那样天下就全归秦国所有了,征东将军为什么要辱赐恩命于我们呢!”阎负、梁殊说:“长江以南现在还是断发文身之俗盛行,朝廷道义衰落,就首先叛乱,教化隆盛,也最后才归服。主上认为长江以南必须靠武力征服,而黄河以西可以靠道义安抚,所以派我们来先申明大义。如果您不洞察天命,那么长江以南尚有残喘数年的命运,而黄河以西恐怕就不是您的领土了。”张说:“我有跨越三州的领土,全副武装的十万军队,西有葱岭作依托,东有黄河作屏障,攻击别人尚且有余,何况是自我守卫,为什么要惧怕秦国呢!”阎负、梁殊说:“阁下领土内山河的险固程度,哪一个能比得上崤山和函谷关?百姓赖以生存的物产的富饶程度,哪一样能比得上秦州和雍州?杜洪、张琚虽然占据了赵国的基业,兵强财丰,大有囊括关中、席卷四海的志向,然而先帝战旗西指,顷刻间便冰消云散,一月之内,不知不觉就改换了君主。主上如果认为您不顺服,赫然发怒,出兵百万,击鼓西行,不知道您怎样对付。”“张笑着说:”此事应当由凉王决定,不是我所能做主的。“阎负、梁殊说:”凉王虽然从小就有英明智慧的风采,然而年龄幼小。阁下身负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国家的安危,全都维系在您的决断上了。“张害怕了,于是就以张玄靓的名义派遣使者,去向前秦称臣,前秦也就将张玄靓自称的官爵正式授予了他。

[6]将军刘度攻秦青州刺史王朗于卢氏;燕将军慕舆长卿入轵关,攻秦幽州刺史强哲于裴有氏堡。秦主生遣前将军新兴王飞拒度,建节将军邓羌拒长卿。飞未至而度退。羌与长卿战,大破之,获长卿及甲首二千余级。

[6]东晋将军刘度在卢氏攻打前秦青州刺史王朗。前燕将军慕舆长卿进入轵关,在裴氏堡攻打前秦幽州刺史强哲。前秦国主苻生派前将军新兴王苻飞抵抗刘度,派建节将军邓羌抵抗慕舆长卿。苻飞还未到达,刘度就已撤退。邓羌与慕舆长卿交战,打败了他,擒获慕舆长卿,并将二千多披甲士兵斩首。

[7]桓温请移都洛阳,修复园陵,章十余上;不许。拜温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以讨姚襄。

[7]桓温请求东晋朝廷将国都迁移到洛阳,修复帝王的陵墓,奏章递上去十多次,都未获许可。只授予桓温征讨大都督的官职,督察司、冀二州各种军务,用以讨伐姚襄。

[8]三月,秦主生发三辅民治渭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谏,以为妨农;生杀之。

[8]三月,前秦国主苻生调集三辅的百姓去修建渭水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对此加以劝谏,认为这样做妨碍农耕,苻生把他杀死。

[9]夏,四月,长安大风,发屋拔木。秦宫中惊扰,或称贼至,宫门昼闭,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贼者,刳出其心。左光禄大夫强平谏曰:“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德以应之,乃可弭也。”生怒,凿其顶而杀之。卫将军广平王黄眉、前将军新兴王飞、建节将军邓羌,以平,太后之弟,叩头固谏;生弗听,出黄眉为左冯翊、飞为右扶风、羌行咸阳太守,犹惜其骁勇,故皆弗杀。五月,太后强氏以忧恨卒,谥曰明德。

[9]夏季,四月,长安刮起一场大风,掀掉屋瓦,拔起树木。前秦王宫中一片惊恐混乱,有人说寇贼来了,因此宫门在大白天也紧紧关闭,一直持续了五天。前秦国主苻生追查谎称寇贼来了的人,要挖出他的心。左光禄大夫强平劝谏说:“天降灾祸,陛下应该关怀民众,奉事神灵,缓施刑罚,崇尚德­性­,以此来应接天意,才能消除灾祸。”苻生听后大怒,凿开他的头顶后把他杀死。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都因为强平是强太后弟弟,叩头恳切地劝谏。但苻生没有听从,并且将苻黄眉贬任到左冯翊,将苻飞贬任到右扶风,贬邓羌代理咸阳太守。只是念及他们作战勇猛,所以没有把他们全杀掉。五月,太后强氏终因忧愤而死,谥号为明德。

[10]姚襄自许昌攻周成于洛阳。

[10]姚襄自许昌进发到洛阳,攻打周成。

[11]六月,秦主生下诏曰:“联受皇天之命,君临万邦;嗣统以来,有何不善,而谤之音,扇满天下!杀不过千,而谓之残虐!行者比肩,未足为希。方当峻刑极罚,复如朕何!”

[11]六月,前秦国主苻生下达诏书说:“朕禀承上天之命,统治万邦,继承先统以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诽谤之言竟横行天下!杀人还没过千,就说这是残酷暴虐!现在行人还比肩摩踵,不能说稀少,正应当严明重刑,施以极罚,谁又能把朕如何!”

自去春以来,潼关之西,至于长安,虎狼为暴,昼则继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务食人,凡杀七百余人。民废耕桑,相聚邑居,而为害不息。秋,七月,秦群臣奏请禳灾,生曰:“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杀之耳!”

自从春天过去以后,从潼关以西一直到长安一带,虎狼肆行无忌。大白天相继出现在道路上,到了夜晚则毁屋入室,不食六畜,专门吃人,被吃掉的人总共已达七百多。百姓们荒废了农耕桑蚕,只能聚集到一块居住,但虎狼仍然不停地为害。秋季,七月,前秦群臣上奏请求设祭禳除虎狼之害,苻生说:“野兽饿了就要吃人,吃饱了自己就会停止,有什么值得设祭禳除的呢!况且上天难道能不爱护民众吗?正是因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才帮助朕消灭他们!”

[12]丙子,燕献怀太子晔卒。

[12]丙子(十二日),前燕国献怀太子慕容晔去世。

[13]姚襄攻洛阳,逾月不克。长史王亮谏曰:“明公英名盖世,兵强民附。今顿兵坚城之下,力屈威挫,或为他寇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从。

[13]姚襄攻打洛阳,一个多月也没有攻克。长史王亮劝谏姚襄说:“您英名盖世,兵力强盛,民众都来归附。如今屯兵于坚固的城池之下,力量受阻,威势受挫,其他敌人或许会利用这个机会,这是走向危险灭亡的道路!”姚襄没有听从。

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屯河上,自帅大兵继进。与寮属登平乘楼望中原,叹曰:“遂使神州陆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诸 人不得不任其责!”记室陈郡袁宏曰:“运有兴废,岂必诸人之过!”温作­色­曰:“昔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魏武入荆州,杀以享军。”

东晋桓温自江陵出发北伐,派督护高武占据鲁阳,派辅国将军戴施驻扎在大河岸边,自己则率领大军随后进发。他与同僚们登上大船的高楼,遥望中原,深有感慨地说:“使神州大地沉沦,百年基业变为废墟,王衍等人不能不承担责任!”记室、陈郡人袁宏说:“时运有兴有废,难道一定是这几个人的过错!”桓温脸­色­一变说:“过去刘表有一头千斤重的大牛,吃进去的草料豆饼比一般的牛多十倍,然而拉车赶路时,竟不如一头瘦弱有病的母牛。魏武帝曹­操­进入荆州后,就把它杀掉让士兵吃了。”

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围拒之,匿­精­锐于水北林中,遣使谓温曰:“承亲帅王师以来,襄今奉身归命,愿敕三军小却,当拜伏道左。”温曰:“我自开复中原,展敬山陵,无豫君事。欲来者便前,相见在近,无烦使人。”襄拒水而战,温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襄众大败,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千骑奔于洛阳北山,其夜,民弃妻子随襄者五千余人。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襄所在,辄扶老携幼,奔驰而赴之。温军中传言襄病创已死,许、洛士女为温所得者,无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不及。弘农杨亮自襄所来奔,温问襄之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孙策之俦,而雄武过之。”

八月,己亥(初六),桓温抵达伊水,姚襄把包围洛阳的部队撤下来抵抗桓温。他将­精­锐部队隐藏在伊水以北的树林中,派使者去对桓温说:“承蒙 您亲自率领帝王的军队前来,姚襄如今以身归附天命,愿您敕令三军稍微退后,我们当夹道拜迎。”桓温说:“我来开辟光复中原,察看拜谒皇陵,和你们无关。想来见面的随便前来,近在咫尺,无须麻烦使者。”姚襄凭借伊水和桓温交战,桓温将部队列阵前进,亲自披甲督战,姚襄的兵众被打败,死亡数千人。姚襄率领手下数千骑兵逃奔到洛阳北山。当晚,百姓抛弃妻子儿女追随姚襄的有五千多人。姚襄勇猛而又爱护百姓,虽然他屡战屡败,但百姓一得知姚襄在哪里,就扶老携幼,急忙追赶投奔他。桓温的军队中传说姚襄因受伤已死,被桓温抓获的许昌、洛阳的男女民众,无不面向北方哭泣。姚襄向西逃走,桓温没有追上。弘农人杨亮从姚襄那里来投奔桓温,桓温问他姚襄的为人,杨亮说:“姚襄英明如神,胸怀宽广,如同孙策一样,而雄才武略却超过了孙策。”

周成帅众出降,温屯故太极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谒诸陵,有毁坏者修复之,各置陵令。表镇西将军谢尚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以尚未至,留颍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阳,卫山陵,徙降民三千余家于江、汉之间,执周成以归。

周成率领兵众出来投降,桓温把部队屯驻在过去的太极殿前,紧接着又转移到金墉城。己丑(疑误),桓温拜谒各个陵墓,有被毁坏的就加以修复,并分别设置了看守陵园的陵令。上表请求任命镇西将军谢尚为都督司州诸军事,镇守洛阳。因为谢尚还未到达,就留下颍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的兵力戍守洛阳,保卫皇陵。桓温把三千多家投降的百姓迁徙到长江、汉水之间,押解着周成返回。

姚襄奔平阳,秦并州刺史尹赤复以众降襄,襄遂据襄陵。秦大将军张平击之,襄为平所败,乃与平约为兄弟,各罢兵。

姚襄逃奔到平阳,前秦并州刺史尹赤又率众投降了姚襄,姚襄于是占据襄陵。前秦大将军张平攻击姚襄。姚襄被张平打败,于是与他结为兄弟,各自罢兵休战。

[14]段龛遣其属段来求救,诏徐州刺史荀羡将兵随救之。羡至琅邪,惮燕兵之强不敢进。王腾寇鄄城,羡进攻阳都,会霖雨,城坏,获腾,斩之。

[14]段龛派他的属下段来东晋求救,朝廷诏令徐州刺史荀羡统领军队跟随段前去救援。荀羡到达琅邪后,由于害怕前燕兵力的强大而不敢继续前进。王腾进犯鄄城,荀羡便进攻阳都,这时恰巧碰上连绵大雨,城墙被淋坏,荀羡擒获了王腾,把他杀掉了。

[15]冬,十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15]冬季,十月,癸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16]秦主生夜食枣多,旦而有疾,召太医令程延,使诊之,延曰:“陛下无他疾,食枣多耳。”生怒曰:“汝非圣人,安知吾食枣!”遂斩之。

[16]前秦国主苻生晚上吃枣过多,第二天早晨不舒服,就召来太医令程延,让他号脉诊断。程延说:“陛下没有别的病,就是枣吃多了。”苻生大怒,说:“你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枣了!”随后就把程延杀了。

[17]燕大司马恪围段龛于广固,诸将请急攻之,恪曰:“用兵之势,有宜缓者,有宜急者,不可不察。若彼我势敌,外有强援,恐有腹背之患,则攻之不可不急。若我强彼弱,无援于外,力足制之者,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兵法十围五攻,正谓此也。龛兵尚众,未有离心;济南之战,非不锐也,但龛用之无术,以取败耳。今凭阻坚城,上下戮力,我尽锐攻之,计数日可拔,然杀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暂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柰何轻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诸将皆曰:“非所及也。”军中闻之,人人感悦。于是为高墙深堑以守之。齐人争运粮以馈燕军。

[17]前燕大司马慕容恪在广固包围了段龛,众将领请求马上攻打,慕容 恪说:“用兵的方法,有应该缓慢的时候,也有应该急速的时候,不能不仔细审度。如果敌我力量相当,而敌人又在外边有强大的援军,这时恐怕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则攻打不能不急。如果我强敌弱,敌人在外边又无援军,我们的力量足以制服他的时候,就应该包围并守住他,等待着敌人坐以自毙。兵法中的十围五攻,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眼下段龛的兵力尚多,还没有出现离心倾向。济南之战时,段龛的军队不是不­精­锐,只是因为他用兵无术,所以才自取失败。如今他凭借险阻坚守城池,上上下下,齐心合力,我动用全部­精­锐部队去攻打他,大约有几天也可以攻下来,然而我们士兵的伤亡也一定很多。自从中原发生战争以来,士卒们连短暂的休整也没有,每念及此,我便夜不能寐,怎么能轻易地使用让士卒们献身的战术呢!重要的在于把城池攻下来,不必要求迅速成功!”众将领都说:“这些不是我们所能想到的。”军中士兵听说后,人人感动喜悦,于是他们就筑高墙,挖深壕,用来坚守包围圈。齐地的人争先恐后地运来粮食送给前燕的军队。

龛婴城自守,樵采路绝,城中人相食。龛悉众出战,恪破之于围里,先分骑屯诸门,龛身自卫荡,仅而得入,余兵皆没。于是城中气沮,莫有固志。十一月,丙子,龛面缚出降,并执朱秃送蓟。恪抚安新民,悉定齐地,徙鲜卑、胡、羯三千余户于蓟。燕王俊具朱秃五刑,以段龛为伏顺将军。恪留慕容尘镇广固,以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乃还。

段龛环城自守,连砍柴的小路也被切断,城里人相残食。段龛调动全部兵力出城战斗,被慕容恪在包围圈里打败。慕容恪事先就分派骑兵控制了各个城门,段龛经过只身拼搏,仅得以逃回城内,其余的士兵全部覆没。从此城里的兵众情绪沮丧,没人再有固守的斗志了。十一月,丙子(十四日),段龛将两手反绑于身后出城投降,他和朱秃一起被押解送往蓟城。慕容恪抚慰安定新近归附的民众,全部平定齐地,将三千多户鲜卑族、胡族、羯族人迁徙到蓟城。前燕国主慕容俊用墨、劓、、宫、大辟五刑处死朱秃,任命段龛为伏顺将军。慕容恪留下慕容尘镇守广固,任命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任命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然后返回。

殷,彭之子也。彭时为燕大长秋,以书戒殷曰:“王弥、曹嶷,必有子孙,汝善招抚,勿寻旧怨,以长乱源!”殷推求,得弥从子立、嶷孙岩于山中,请与相见,深结意分,彭复遣使遗以车马衣服,郡民由是大和。

鞠殷是鞠彭的儿子。鞠彭当时任前燕的大长秋官职,他写信告诫鞠殷说:“王弥、曹嶷,肯定有子孙后代,你一定要很好地招纳抚慰他们,不要计较过去的怨恨,以防扩大祸乱的根源。”鞠殷经过推问访察,在山中找到了王弥的侄子王立、曹嶷的孙子曹岩,便邀请他们前来相见,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鞠彭又派使者给他们送去车马衣服,东莱郡的百姓从此太平了。

荀羡闻龛已败,退还下邳,留将军诸葛攸、高平太守刘庄将三千人守琅邪,参军谯国戴等将二千人守泰山。燕将慕容兰屯汴城,羡击斩之。

荀羡听说段龛已经失败,便退回到下邳,留下将军诸葛攸、高平太守刘庄统率三千兵众守卫琅邪,参军谯国人戴等统率二千兵众守卫泰山。前燕将领慕容兰驻扎在汴城,荀羡攻打并杀掉他。

[18]诏遣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持节如洛阳,修五陵。十二月,庚戌,帝及群臣皆服缌,临于太极殿三日。

[18]东晋穆帝下诏,派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人带着符节前往洛阳,修整先帝的五座陵墓。十二月,庚戍(十九日),穆帝和群臣全都身穿细麻布衣服,到太极殿哭泣谒拜三天。

[19]司州都督谢尚以疾不行,以丹阳尹王胡之代之。胡之,之子也。

[19]司州都督谢尚因为有病无法料理政事,东晋朝廷以丹阳尹王胡之代替他。王胡之是王的儿子。

[20]是岁,仇池公杨国从父俊杀国自立;以俊为仇池公。国子安奔秦。

[20]这一年,仇池公杨国的叔父杨俊杀掉杨国而自立。东晋朝廷任命杨俊为仇池公。杨国的儿子杨安投奔前秦。

升平元年(丁巳、357)

升平元年(丁巳,公元357年)

[1]春,正月,壬戌朔,帝加元服;太后诏归政,大赦,改元,太后徙居崇德宫。

[1]春季,正月,壬戌朔(初一),东晋穆帝行加冠礼,太后下诏,让他开始主持朝政,实行大赦,改年号,太后迁居崇德宫。

[2]燕主俊征幽州刺史乙逸为左光禄大夫。逸夫­妇­共载鹿车;子璋从数十骑,服饰甚丽,奉迎于道。逸大怒,闭车不与言,到城,深责之。璋犹不悛。逸常忧其败,而璋更被擢任,历中书令、御史中丞。逸乃叹曰:“吾少自修立,克己守道,仅能免罪。璋不治节检,专为奢纵,而更居清显,此岂惟璋之忝幸,实时世之陵夷也。”

[2]前燕国主慕容俊征召幽州刺史乙逸为左光禄大夫。乙逸夫­妇­共坐一辆小车前往就任,而他的儿子乙璋却带着随从数十骑,衣着华丽,在路上迎候。乙逸十分愤怒,紧闭车门,不和他说话,到了蓟城后,乙逸深深地责备他,乙璋还不认错。乙逸常常忧虑他要衰败下去,而乙璋却屡被提升,历任中书令、御史中丞。乙逸于是便叹息道:“我从小修身养­性­,克己守礼,到头来也只能是得以免罪。乙璋不检点品行,专­干­放纵奢侈的事情,反而屡任政事清简地位显赫的官职,这难道仅仅是乙璋有愧于宠幸吗?实在是世道的衰落。”

[3]二月,癸丑,燕主俊立其子中山王为太子,大赦,改元光寿。

[3]二月,癸丑(二十三日),前燕国主慕容俊立他的儿子中山王慕容为太子,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光寿。

[4]太白入东井,秦有司奏:“太白罚星,东井秦分,必有暴兵起京师。”秦主生曰:“太白入井,自为渴耳,何所怪乎!”

[4]金星进入井宿。前秦的有关官署上奏章说:“金星是主惩罚之星,井宿则是原秦国分野,京师一定要出现暴动了。”前秦国主苻生说:“金星入井宿,是它自己渴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5]姚襄将图关中,夏,四月,自北屈进屯杏城,遣辅国将军姚兰略地敷城,曜武将军姚益生、左将军王钦卢各将兵招纳诸羌、胡。兰,襄之从兄;益生,襄之兄也。羌、胡及秦民归之者五万余户。秦将苻飞龙击兰,擒之。襄引兵进据黄落;秦主生遣卫大将军广平王黄眉、平北将军苻道、龙骧将军东海王坚、建节将军邓羌将步骑万五千以御之。襄坚壁不战。羌谓黄眉曰:“襄为桓温、张平所败,锐气丧矣。然其为人强狠,若鼓噪扬旗,直压其垒,彼必忿恚而出,可一战擒也。”五月,羌帅骑三千压其垒门而陈,襄怒,悉众出战。羌阳不胜而走,襄追之至于三原,羌回骑击之,黄眉等以大众继至,襄兵大败。襄所乘骏马曰黧眉,马倒,秦兵擒而斩之,弟苌帅其众降。襄载其父弋仲之柩在军中,秦主生以王礼葬弋仲于孤磐,亦以公礼葬襄。黄眉等还长安,生不之赏,数众辱黄眉。黄眉怒,谋弑生;发觉,伏诛;事连王公亲戚,死者甚众。

[5]姚襄准备图谋关中,夏季,四月,从北屈出发进据杏城,派辅国将军姚兰攻占敷城,曜武将军姚益生、左将军王钦卢分别统率士兵去招纳羌、胡各部族。姚兰是姚襄的堂兄;姚益生是姚襄的哥哥。羌、胡部族及汉族的民众归附他们的有五万多户。前秦将领苻飞龙攻击姚兰,擒获了他。姚襄率兵进据黄落,前秦国主苻生派卫大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北平将军苻道,龙骧将军东海王苻坚,建节将军邓羌统率步、骑兵一万五千人前去抵御。姚襄坚壁固守不交战。邓羌对苻黄眉说:“姚襄被桓温、张平打败,锐气已丧。然而他为人争强好胜,如果我们敲响战鼓,挥舞战旗,大兵直接压向他的营垒,他一定会愤而出战,这样就可以一战擒获他。”五月,邓羌率领三千骑兵压到姚襄的营垒门前,摆开了战阵,姚襄大怒,调动全部兵力出来迎战。邓羌表面上装作不能取胜而逃跑,姚襄追到了三原,这时邓羌掉转骑兵攻击姚襄,苻黄眉等人则率领大部队随后赶到,姚襄的部队被彻底打败。姚襄所骑的骏马叫黧眉,失蹄摔倒,前秦的士兵擒获了姚襄,然后把他杀死。姚襄的弟弟姚苌率领部众投降。姚襄 把他父亲姚弋仲的棺材停放在军营中,前秦国主苻生以诸侯王的礼仪把姚鞍弋仲埋葬在孤磐,也以公爵的礼仪埋葬了姚襄。苻黄眉等人返回长安,苻生没有奖赏他们,反而还多次当众侮辱苻黄眉。苻黄眉非常愤怒,谋划要杀掉苻生,但被苻生发现,苻黄眉反而被杀。事情牵连到王公亲戚,被杀死的人很多。

[6]戊寅,燕主俊遣抚军将军垂、中军将军虔、护军将军平熙帅步骑八万攻敕勒于塞北,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获马十三万匹,牛羊亿万头。

[6]戊寅(十九日),前燕国主慕容俊派抚军将军慕容垂、中军将军慕容虔、护军将军慕容平熙率领八万步、骑兵在边境以北攻打敕勒部族,彻底攻破了他们,俘获斩首十多万人,缴获马十三万匹,牛羊亿万头。

[7]匈奴单于贺赖头帅部落三万五千口降燕,燕人处之代郡平舒城。

[7]匈奴单于贺赖头率领本部落的三万五千人投降了前燕,前燕人把他们安置在代郡的平舒城。

[8]秦主生梦大鱼食蒲,又长安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生乃诛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并其七子、十孙。金紫光禄大夫牛夷惧祸,求为荆州;生不许,以为中军将军,引见,调之曰:“牛­性­迟重,善持辕轭;虽无骥足,动负百石。”夷曰:“虽服大车,未经峻壁;愿试重载,乃知勋绩。”生笑曰:“何其快也!公嫌所载轻乎?朕将以鱼公爵位处公。”夷惧,归而自杀。

[8]前秦国主苻生梦见大鱼吃蒲草,另外长安城里也有谣谚说:“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苻生于是就杀掉了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公鱼遵以及他的七个儿子、十个孙子。金紫光禄大夫牛夷害怕祸及自己,请求到荆州任职,苻生不答应,任命他为中军将军,召见时戏弄说:“老牛生­性­迟缓稳重,善驾车辕,虽然没长骏马的蹄子,但走起路来能负重百石。”牛夷说:“虽然驾着大车,但没有走过险峻的道路。愿意试拉重车,便可知道我的功用了。”苻生笑着说:“多么痛快啊!你嫌所负载的轻吗?朕将用鱼遵的爵位安置你。”牛夷十分害怕,回去后就自杀了。

生饮酒无昼夜,或连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准。或至申酉乃出视朝,乘醉多所杀戮。自以眇目,讳言“残、缺、偏、只、少、无、不具”之类,误犯而死者,不可胜数。好生剥牛、羊、驴、马,­鸡­、豚、鹅、鸭,纵之殿前,数十为群。或剥人面皮,使之歌舞,临观以为乐。尝问左右曰:“自吾临天下,汝外间何所闻?”或对曰:“圣明宰世,赏罚明当,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也!”引而斩之。他日又问,或对曰:“陛下刑罚微过。”又怒曰:“汝谤我也!”亦斩之。勋旧亲戚,诛之殆尽,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苻生喝酒不分昼夜,有时一连数月不临朝处理政事。进上的奏章不审阅,常常搁置不理,有时在醉酒后处理政事。周围的人因此就常­干­­奸­诈之事,赏罚失去标准。有时到申时酉时才出来临朝视政,乘着醉意杀了许多人。他自己由于少了一只眼睛,就忌讳说:“残、缺、偏、只、少、无、不全”一类词,因误说了这些字眼而被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喜欢活着剥掉牛、羊、驴、马的皮,用热水退活­鸡­、活猪、活鹅、活鸭的毛,把它们放到大殿前面,几十个为一群。有时则剥掉人的脸皮,让他们唱歌跳舞,他来观看,以此作乐。他曾经问周围的人说:“自从我统治天下以来,你们在外边听到些什么?”有人对他说:“圣明君主主宰天下,赏赐得当,刑罚严明,天下人只有歌颂太平盛世了。”苻生愤怒地说:“你向我献媚!”于是就把他拉出去杀了。改天他又问这个问题,有人对他说:“陛下的刑罚稍微过分了一点。”苻生又愤怒地说:“你诽谤我!”这人也被杀了。有功的旧臣和亲戚,被诛杀殆尽,群臣们能保全一天,如同度过十年。

东海王坚,素有时誉,与故姚襄参军薛赞、权翼善。赞、翼密说坚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离心,方今宜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谁!愿早为计,勿使他姓得之!”坚以问尚书吕婆楼,婆楼曰:“仆,刀环上人耳,不足以办大事。仆里舍有王猛,其人谋略不世出,殿下宜请而咨之。”坚因婆楼以招猛,一见如旧友;语及时事,坚大悦,自谓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

东海王苻坚,一直被时人称誉,和过去姚襄的参军薛、权翼关系很好。薛、权翼秘密地劝苻坚说:“主上猜忌残忍,行为暴虐,宫廷内外对他已经离心,如今适宜于主持秦国祭祀的人,不是殿下是谁!愿您及早谋划,不要让大权落入他姓人手中!”苻坚去问尚书吕婆楼,吕婆楼说:“我,已经是屠刀下的人了,不足以办成大事。我的私宅里有一位叫王猛的人,他的谋略世间少见,殿下应该请他出来,并向他请教。”苻坚根据吕婆楼的意见召来王猛,二人一见如故。谈论到国家当前的大事,苻坚十分高兴,自认为如同刘备遇到了诸葛亮。

六月,太史令康权言于秦主生曰:“昨夜三月并出,孛星入太微,连东井,自去月上旬,沈­阴­不雨,以至于今,将有下人谋上之祸。”生怒,以为妖言,扑杀之。

六月,太史令康权对前秦国主苻生进言说:“昨天晚上同时出现了三个月亮,彗星进入太微星座,又连着井宿。自从五月上旬以来,天气沉­阴­密布,又不下雨,一直到今天。将要出现臣下图谋主上的灾祸了。”苻生十分愤怒,认为这是妖言,把他摔死。

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谓坚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怀异志,燕、晋二方,伺隙而动,恐祸发之日,家国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图之!”坚心然之,畏生勇,未敢发。

特进兼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人对苻坚说:“主上丧失道德,上下怨声载道,人心各异,燕、晋二朝,伺机而动,恐怕灾祸出现之日,宗族、国家都要灭亡。这是殿下的大事。应该及早图谋!”苻坚内心同意,但又畏惧苻生的勇捷凶猛,没敢作声。

生夜对侍婢言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当除之。”婢以告坚及坚兄清河王法。法与梁平老及特进光禄大夫强汪帅壮士数百潜入云龙门,坚与吕婆楼帅麾下三百人鼓噪继进,宿卫将士皆舍仗归坚。生犹醉寐,坚兵至,生惊问左右曰:“此辈何人?”左右曰:“贼也!”生曰:“何不拜之!”坚兵皆笑。生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斩之!”坚兵引生置别室,废为越王,寻杀之,谥曰厉王。

苻生夜里对服侍他的婢女说:“苻坚、苻法兄弟也不可信赖,明天就应当把他们除掉。”婢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苻坚以及他的哥哥清河王苻法。苻法和梁平老以及特进光禄大夫强汪率领勇士数百人潜入云龙门,苻坚和吕婆楼率领手下三百人击鼓跟进,守卫王宫的将士们全都丢掉武器归顺了苻坚。苻生这时还醉倒大睡,苻坚的士兵来到后,苻生惊慌地问周围人说:“这是些什么人?”周围的人回答:“强盗!”苻生说:“为什么不叩拜!”苻坚的士兵全都笑了。苻生又大声说:“为什么不赶快叩拜,不拜者杀头!”苻坚的士兵把苻生带到别的房间,黜废他为越王,不久就把他杀了,定谥号为厉王。

坚以位让法,法曰:“汝嫡嗣,且贤,宜立。”坚曰:“兄年长,宜立。”坚母苟氏泣谓群臣曰:“社稷事重,小儿自知不能,他日有悔,失在诸君。”群臣皆顿首请立坚。坚乃去皇帝之号,称大秦天王,即位于太极殿;诛生幸臣中书监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余人。大赦,改元永兴。追尊父雄为文桓皇帝,母苟氏为皇太后,妃苟氏为皇后,世子宏为皇太子。以清河王法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诸王皆降爵为公。以从祖右光禄大夫、永安公侯为太尉,晋公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融为阳平公,双为河南公,子丕为长乐公,晖为平原公,熙为广平公,睿为钜鹿公。以汉阳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为中书侍郎。

坚苻把王位让给苻法,苻法说:“你是嫡传嗣子,而且贤明,应该立为王。”苻坚说:“哥哥年长,应该立为王。”苻坚的母亲苟氏哭泣着对群臣说:“朝政事关重大,我儿子自知不能胜任。以后大家如有悔恨,过失在诸君身上。”群臣全都叩头请求立苻坚为王。苻坚于是就去掉了皇帝的称号,称为大秦天王,在太极殿即位。杀掉了苻生的宠臣中书监董荣、左仆­射­赵韶等二十多人。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追尊父亲苻雄为文桓皇帝,尊母亲苟氏为皇太后,立妃苟氏为皇后,立长子苻宏为太子,任命清河王苻法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诸王全都降为公。任命从祖右光禄大夫、永安公苻侯为太尉,晋公苻柳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封弟弟苻融为阳平公,苻双为河南公,儿子苻丕为长乐公,苻晖为平原公,苻熙为广平公,苻睿为钜鹿公。任命汉阳人李威为左仆­射­,梁平老为右仆­射­,强汪为领军将军,吕婆楼为司隶校尉,王猛为中书侍郎。

融好文学,明辨过人,耳闻则诵,过目不忘;力敌百夫,善骑­射­击刺,少有令誉;坚爱重之,常与共议国事。融经综内外,刑政修明,荐才扬滞,补益弘多。丕亦有文武才­干­,治民断狱,皆亚于融。

苻融爱好文献经典,分辨能力过人,耳闻成诵,过目不忘。力量之大,能敌百人,善于骑马­射­箭刺击,从小就有美好的声誉。苻坚非常喜欢并看重他,经常和他共商国家大事。苻融谋划治理天下,刑罚政令,规范清明,荐举贤才,拔擢沉沦之士,对苻坚有很大帮助。苻丕也有文才武略,但治理民众、决断刑狱,全都逊于苻融。

威,苟太后之姑子也,素与魏王雄友善,生屡欲杀坚,赖威营救得免。威得幸于苟太后,坚事之如父。威知王猛之贤,常劝坚以国事任之;坚谓猛曰:“李公知君,犹鲍叔牙之知管仲也。”猛以兄事之。

李威是苟太后姑姑的儿子,和魏王苻雄一直关系很好,苻生多次想杀掉苻坚,全靠李威设法救助才得以幸免。李威很得苟太后的宠爱,苻坚对待像父亲一样。李威深知王猛的贤明,经常劝苻坚把国家重任交给他。苻坚对王猛说:“李公了解你,就像鲍叔牙了解管仲一样。”王猛像对待哥哥一样对待李威。

[9]燕主俊杀段龛,坑其徒三千余人。

[9]前燕国主慕容俊杀掉了段龛,把他的兵众三千多人活埋。

[10]秋,七月,秦大将军冀州牧张平遣使请降,拜并州刺史。

[10]秋季,七月,前秦大将军冀州牧张平派遣使者到东晋请求投降,朝廷授予他并州刺史官职。

[11]八月,丁未,立皇后何氏。后,故散骑侍郎庐江何准之女也。礼如咸康而不贺。

[11]八月,丁未(十九日),东晋穆帝立何氏为皇后。何氏皇后,是过去散骑常侍郎庐江人何准的女儿。立后礼仪像威康二年那次一样,不加以庆贺。

[12]秦王坚以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薛赞为中书侍郎,与王猛并掌机密。九月,追复太师鱼遵等官,以礼改葬,子孙存者皆随才擢叙。

[12]前秦王苻坚任命权翼为给事黄门侍郎,薛为中书侍郎,和王猛一起掌管机要事务。九月,追认恢复了太师鱼遵等人的官位,按照礼仪对他们重新加以安葬,对他们在世的子孙,全都根据才能加以提拔任用。

[13]张平据新兴、雁门、西河、太原、上党、上郡之地,壁垒三百余,夷、夏十余万户,拜置征镇,欲与燕、秦为敌国。冬,十月,平寇略秦境,秦王坚以晋公柳都督并、冀州诸军事,加并州牧,镇蒲阪以御之。

[13]张平占据了新兴、雁门、西河、太原、上党、上郡等地,修筑了三百多座坚营垒,有夷、汉的十万多户人家,设置了征镇官吏,要与前燕、前秦相对抗。冬季,十月,张平进犯秦地,前秦王苻坚让晋公苻柳总领并、冀二州各种军务,授予并州牧,镇守蒲阪,以抵御张平。

[14]十一月,癸酉,燕主俊自蓟徙都邺。

[14]十一月,癸酉(十七日),前燕国主慕容俊将都城由蓟城迁往邺城。

[15]秦太后苟氏游宣明台,见东海公法之第门车马辐凑,恐终不利于秦王坚,乃与李威谋,赐法死。坚与法诀于东堂,恸哭欧血,谥曰献哀公,封其子阳为东海公,敷为清河公。

[15]前秦太后苟氏游览宣明台,看见东海公苻法的宅门前车水马龙,她恐怕这最终会对前秦王苻坚不利,于是就与李威商量,赐苻法死。苻坚和苻法在东堂诀别,二人失声痛哭,以致口吐鲜血。苻法死后,谥号定为献哀公,其儿子苻阳被封为东海公,苻敷被封为清河公。

[16]十二月,乙巳,燕主俊入邺宫,大赦。复作铜雀台。

[16]十二月,乙巳(十九日),前燕国主慕容俊进入邺城宫殿,实行大赦。修复了铜雀台。

[17]以太常王彪之为左仆­射­。

[17]东晋任命太常王彪立为左仆­射­。

[18]秦王坚行至尚书,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官,以王猛代之。坚举异材,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旌节义,继绝世;秦民大悦。

[18]前秦王苻坚巡视到了尚书省,看见文牍案卷凌乱,便罢免了尚书左丞程卓的官职,任命王猛取代他。苻坚任用贤才,整治废弛的政事,劝勉农桑,抚恤贫困,礼敬百神,设立学校,表彰节义,恢复已经断绝的世祀,前秦的百姓十分高兴。

二年(戊午、358)

二年(戊午,公元358年)

[1]春,正月,司徒昱稽首归政;帝不许。

[1]春季,正月,司徒司马昱叩头请求归还朝政,晋穆帝不同意。

[2]初,冯鸯既以上党来降,又附于张平,又自归于燕,既而复叛燕。二月,燕司徒上庸王评讨之,不克。

[2]当初,冯鸯已将上党献给东晋,但又归附张平,不久又归附前燕,紧接着又背叛了前燕。二月,前燕司徒上庸王慕容评前往讨伐冯鸯,但没有攻克。

[3]秦王坚自将讨张平,以邓羌为前锋督护,帅骑五千,军于汾上;平使养子蚝御之。蚝多力捷,能曳牛却走;城无高下,皆可超越。与羌相持旬余,莫能相胜。三月,坚至铜壁,平尽众出战,蚝单马大呼,出入秦陈者四、五。坚募人生致之,鹰扬将军吕光刺蚝,中之,邓羌擒蚝以献,平众大溃。平惧,请降。坚拜平右将军,以蚝为虎贲中郎将。蚝,本姓弓,上党人也;坚宠待甚厚,常置左右。秦人称邓羌、张蚝皆万人敌。光,婆楼之子也。坚徙张平部民三千余户于长安。

[3]前秦王苻坚准备亲自出征,讨伐张平。他任命邓羌为前锋督护,率领五千骑兵,驻扎于汾水岸边。张平派养子张蚝抵御。张蚝身强力壮又很矫捷,能够拽着牛倒退行走,城墙不论高低,都可以翻越而过。他和邓羌相持了十多天,互不能胜。三月,苻坚抵达铜壁,张平用全部兵力出来迎战,张蚝只身匹马,大声呼喊,出入冲杀前秦的兵阵有四、五次。苻坚悬赏兵将活捉张蚝,鹰扬将军吕光刺击张蚝,击中了他,邓羌将他擒获,献给了苻坚,张平的兵众彻底溃散。张平十分害怕,便请求投降。苻坚授他为右将军,任命张蚝为虎贲中郎将。张蚝本姓弓,上党人。苻坚对待他非常宠厚,经常让他跟随在左右。前秦人称邓羌、张蚝都可力敌万人。吕光是吕婆楼的儿子。苻坚将张平的部众三千多户迁徙到了长安。

[4]甲戌,燕主俊遣领军将军慕舆根将兵助司徒评攻冯鸯。根欲急攻之,评曰:“鸯壁坚,不如缓之。”根曰:“不然。公至城下经月,未尝交锋。贼谓国家力止于此,遂相固结,冀幸万一。今根兵初至,形势方振,贼众恐惧,皆有离心,计虑未定,从而攻之,无不克者。”遂急攻之。鸯与其党果相猜忌,鸯奔野王依吕护,其众尽降。

[4]甲戌(二十日),前燕国主慕容俊派领军将军慕舆根带领军队协助司徒慕容评攻打冯鸯。慕舆根想展开急攻,慕容评说:“冯鸯营垒坚固,不如缓攻。”慕舆根说:“不对 .您抵达城下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未曾交锋。寇贼认为燕国的力量不过如此而已,于是就互相聚集固守,寄希望于万一侥幸取胜。眼下我慕舆根的军队刚刚抵达,形势正好,众寇贼惶恐害怕,都产生了离心,应对之策还未确定,如果乘势而攻,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于是就对冯鸯展开了急攻。冯鸯和他的同党们果然互相猜忌,冯鸯逃奔到野王依附了吕护,他的部众则全部投降。

[5]夏,四月,秦王坚如雍,祠五;六月,如河东,祠后土。

[5]夏季,四月,前秦王苻坚到了雍州,祭祀五。六月,到河东,祭祀了土地神。

[6]秋,八月,豫州刺史谢奕卒。奕,安之兄也。司徒昱以建武将军桓云代之。云,温之弟也。访于仆­射­王彪之,彪之曰:“云非不才,然温居上流,已割天下之半,其弟复处西藩;兵权萃于一门,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非可豫量,但当令不与殿下作异者耳。”昱颔之曰:“君言是也。”壬申,以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监司·豫·冀·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6]秋季,八月,东晋豫州刺史谢奕去世。谢奕是谢安的哥哥。司徒司马昱任命建武将军桓云替代他的职位。桓云是桓温的弟弟。司马昱就此去向王彪之询问意见,王彪之说:“桓云不是无能的人,然而桓温已经居守长江上游,管辖着天下的一半,他的弟弟再要掌握朝廷西部藩屏的重要军职,兵权集于一家之手,这不宜于使国家根基牢固。人才不是可以预料的,只应当让他不与殿下怀有二心而已。”司马昱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壬申(二十一日),任命吴兴太守谢万为西中郎将,监司、豫、冀、并四州诸军事及豫州刺史。

王羲之与桓温笺曰:“谢万才流经通,使之处廊庙,固是后来之秀;今以之俯顺荒余,近是违才易务矣。”又遗万书曰:“以君迈往不屑之韵,而俯同群碎,诚难为意也。然所谓通识,正当随事行藏耳。愿君每与士卒之下者同甘苦,则尽善矣。”万不能用。

王羲之给桓温写信说:“谢万的才能足以经世治国,在时人中堪称通达,如果让他身居朝廷,肯定是后起之秀;如今让他屈身去治理兵荒马乱之后的边境,这就有些违背他的才能而任用了。”又给谢万写信说:“以阁下超越前贤、不屑于琐碎事务的风韵,而去屈身治理群民,主持军中琐细杂务,确实是难以称心。然而所谓通达的见识,正是应当适应环境的变化而决定如何行动。希望您经常与下层士兵同甘共苦,这就是完美的品行了。”但谢万却没能照此去办。

徐、兖二州刺史荀羡有疾,以御史中丞郗昙为军司。昙,鉴之子也。

徐、兖二州刺史荀羡患病,任命御史中丞郗昙为军司。郗昙是郗鉴的儿子。

[7]九月,庚辰,秦王坚还长安,以太尉侯守尚书令。于是秦大旱;坚减膳彻乐,命后妃以下悉去罗纨;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息兵养民;旱不为灾。

[7]九月,庚辰(疑误),前秦王苻坚返回长安,任命太尉苻侯暂任尚书令。这时前秦发生大旱。苻坚减少了膳食,取消了歌乐,命令后妃以下的人全都换掉绢丝服装。开发山林湖泽,国家与百姓共同享用,停止战争,休养生息。所以虽遇大旱,但并没有引起灾荒。

王猛日亲幸用事,宗亲勋旧多疾之,特进、姑臧侯樊世,本氐豪,佐秦主健定关中,谓猛曰:“吾辈耕之,君食之邪?”猛曰:“非徒使君耕之,又将使君炊之!”世大怒曰:“要当悬汝头于长安城门;不然,吾不处世!”猛以白坚,坚曰:“必杀此老氐,然后百寮可肃。”会世入言事,与猛争论于坚前,世欲起击猛;坚怒,斩之。于是群臣见猛皆屏息。

王猛日益受到任用,王室亲属以及有功的旧臣对他都十分厌恶。特进、姑臧侯樊世,本是氏族的豪强,辅佐前秦国主苻健平定关中,他对王猛说:“我们耕种,你坐享其成吗?”王猛说:“不仅让你耕种,还要让你做成熟食!”樊世勃然大怒,说:“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悬挂在长安城门上,不这样,我就不活在人世!”王猛把这些告诉了苻坚,苻坚说:“一定得杀掉这个氐族老夫,然后群臣百官才能恭敬从命。”恰好这时樊世进宫商讨事情,和王猛在苻坚面前争论起来,樊世想起身打王猛,苻坚大怒,把樊世杀了。从此,群臣百官见到王猛都连大气也不敢出。

[8]赵之亡也,其将张平、李历、高昌皆遣使降燕,已而降晋,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俊使司徒评讨张平于并州,司空阳鹜讨高昌于东燕,乐安王臧讨李历于濮。阳骛攻昌别将于黎阳,不拔。历奔荥阳,其众皆降。并州壁垒百余降于燕,俊以右仆­射­悦绾为并州刺史以抚之。平所署征西将军诸葛骧等帅壁垒百三十八降于燕,俊皆复其官爵。平帅众三千奔平阳,复请降于燕。

[8]后赵灭亡的时候,其将领张平、李历、高昌都派遣使者投降了前燕,后来又投降了东晋,不久又投降了前秦,从各国分别接受了爵位,想以中立的方式自我保全。前燕国主慕容俊派司徒慕容评在并州讨伐张平,派司空阳鹜在东燕讨伐高昌,派乐安王慕容臧在濮城讨伐李历。阳鹜在黎阳攻打高昌另一部将的军队,没有攻破。李历逃奔荥阳,其兵众全部投降。并州一百多座营垒都投降了前燕,慕容俊任命右仆­射­悦绾为并州刺史安抚他们。张平统辖的征西将军诸葛骧等人率领一百三十八座营垒投降了前燕,慕容俊都恢复了他们的官职爵位。张平率领三千兵众逃奔到平阳,又一次向前燕请求投降。

[9]冬,十月,泰山太守诸葛攸攻燕东郡,入武阳,燕主俊遣大司马恪统阳鹜及乐安王臧之兵以击之。攸败走,还泰山,恪遂渡河,略地河南,分置守宰。

[9]冬季,十月,泰山太守诸葛攸攻打前燕的东郡,进入武阳后,前燕国主慕容俊派大司马慕容恪统领阳鹜及乐安王慕容臧的部队迎击。诸葛攸被打败逃跑,回到了泰山。慕容恪渡过黄河,占据河南,分别设置了地方官史。

[10]燕主俊欲经营泰、晋,十二月,令州郡校实见丁,户留一丁,余悉发为兵,欲使步卒满一百五十万,期来春大集洛阳。武邑刘贵上书,极陈“百姓凋弊,发兵非法,必致土崩之变。”俊善之,乃更令三五发兵,宽其期日,以来冬集邺。

[10]前燕国主慕容俊想要图谋前秦、东晋。十二月,他命令各州郡核实现有的成年男子,每户留下一名,其余的全部征召充军,想使兵员达到一百五十万,以期明年春天汇集洛阳。武邑人刘贵上书,有力陈述“民力衰败,征兵的办法违反古法,必定会导致军队士崩瓦解。”慕容俊认为此话有理,便更改了命令,改为三丁抽二,五丁抽三的办法,而且放宽征调的期限,把汇集邺城的时间改为明年冬天。

时燕调发繁数,官司各遣使者,道路旁午,郡县苦之。太尉、领中书监封奕请“自今非军期严急,不得遣使,自余赋发皆责成州郡,其群司所遣弹督在外者,一切摄还。”俊从之。

当时前燕征赋调兵频繁,各官府派遣使者,穿梭往返,郡县苦不堪言。太尉、兼中书监封奕请求:“从今开始,如果不是军令期限紧迫,不得再派使者。其余征赋调兵事宜全都由州郡督促完成,州郡以下的部门派出在外催促监督的人,一律返回。”慕容俊听从了这一请求。

[11]燕泰山太守贾坚屯山茌,荀羡引兵击之;坚所将才七百余人,羡兵十倍于坚。坚将出战,诸将皆曰:“众少,不如固守。”坚曰:“固守亦不能免,不如战也。”遂出战,身先士卒,杀羡兵千余人,复还入城。羡进攻之,坚叹曰:“吾自结发,志立功名,而每值穷厄,岂非命乎!与其屈辱而生,不若守节而死。”乃谓将士曰:“今危困,计无所设,卿等可去,吾将止死。”将士皆泣曰:“府君不出,众亦俱死耳。”乃扶坚上马,坚曰:“我如欲逃,必不相遣。今当为卿曹决斗,若势不能支,卿等可趣去,勿复顾我也!”乃开门直出。羡兵四集,坚立马桥上,左右­射­之,皆应弦而倒。羡兵众多,从堑下斫桥,坚人马俱陷,生擒之,遂拔山茌。羡谓坚曰:“君父、祖世为晋臣,奈何背本不降?”坚曰:“晋自弃中华,非吾叛也。民既无主,强则托命。既已事人,安可改节!吾束自立,涉赵历燕,未尝易志,君何匆匆相谓降乎!”羡复责之,坚怒曰:“竖子,儿女御乃公!”羡怒,执置雨中;数日,坚愤惋而卒。

[11]前燕秦山太守贾坚驻扎在山茌,东晋荀羡带领兵众攻击他。贾坚统领的兵士才七百多人,荀羡的兵力十倍于贾坚。贾坚准备出城迎战,众将领都说:“士兵数量少,不如固守。”贾坚说:“固守也不能幸免,不如迎战。”于是出城迎战。贾坚身先士卒,率兵斩杀了荀羡的士兵一千多人,又返回了城中。荀羡向他发起进攻,贾坚叹息说道:“我自结发成年以来,立志要建立功名,然而每每陷于穷途险境,这岂不是命中注定吗!与其遭受屈辱而苟且偷生,不如保持气节而慨然赴死。”于是对将士们说:“如今处于危险的困境,无计可施,你们可以离去,我将只有一死。”将士们都哭泣着说:“府君您不出城,大家也一起死。”于是他们就扶持贾坚上马,贾坚说:“我如果想要逃走,一定不会丢开你们。现在应当为你们去决死一战,如果力量不支,你们可以赶快离去,不要再顾及我了!”说完便打开城门,径直出去。荀羡的兵众四面云集,贾坚把马停在护城河的桥上,左右开弓,荀羡的士兵应声倒下。然而荀羡的兵力众多,一部分士兵从河下砍断桥梁,贾坚连人带马陷落下去,被活捉。山茌于是被攻克。荀羡对贾坚说:“你的父亲、祖父世代都是晋朝的臣子,你为什么要背叛先祖而不肯投降?”贾坚说:“是晋王朝自己抛弃了中华大地,不是我背叛了它。百姓既然已经没有了君主,只有把命运托付给力量强大的人。我既然已经事奉了别人,怎么可以改变气节!我从师就学自立于世以来,历经赵、燕,未曾改变志向,你怎么能一下子就劝我投降呢!”荀羡又一次责备贾坚,贾坚愤怒地说:“小子!做儿女的竟想管教父亲!”荀羡大怒,把他押到院子里淋雨。过了几天,贾坚满怀悲愤遗憾而死。

燕青州刺史慕容尘遣司马悦明救泰山,羡兵大败,燕复取山茌。燕主俊以贾坚子活为任城太守。

前燕青州刺史慕容尘派司马悦明去救援秦山,荀羡的军队被打败,前燕又夺取了山茌。前燕国主慕容俊任命贾坚的儿子贾活为任城太守。

荀羡疾笃,征还,以郗昙为北中郎将、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诸 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

荀羡病重,被东晋朝廷召回。任命郗昙为北中郎将,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守下邳。

[12]燕吴王垂娶段末女,生子令、宝。段氏才高­性­烈,自以贵姓,不尊事可足浑后,可足浑氏衔之。燕主俊素不快于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吴国典书令辽东高弼为巫蛊,欲以连污垂,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长秋、廷尉考验,段氏及弼志气确然,终无挠辞。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谓段氏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段氏叹曰:“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辩答益明;故垂得免祸,而段氏竟死于狱中。出垂为平州刺史,镇辽东。垂以段氏女弟为继室;可足浑氏黜之,以其妹长安君妻垂;垂不悦,由是益恶之。

[12]前燕吴王慕容垂娶了段末的女儿,生下儿子慕容令、慕容宝。段氏才能颇高但­性­格刚烈,自以为出身于名门贵姓,不恭敬侍奉可足浑王后,可足浑氏对她怀恨在心。前燕国主慕容俊历来不喜欢慕容垂,中常侍涅浩便迎合他的心意,诬告段氏及吴国典书令辽东人高弼使用巫蛊邪术加祸于人,想以此株连慕容垂。慕容俊拘捕了段氏和高弼,分别送交大长秋、廷尉审问。段氏及高弼意志坚定,始终没有屈招。严刑拷打日甚一日,慕容垂怜悯他们,就私下派人告诉段氏说:“人生固有一死,何必忍受如此荼毒!不如屈招服罪。”段氏叹息道:“我难道是喜欢死的人吗!如果诬蔑自己而去迎合邪恶,上辱没祖宗,下连累大王,坚决不能­干­!”此后她辩驳答对越发明确。慕容垂因此得以免遭祸害,而段氏最终死于狱中。慕容俊将慕容垂调出,任平州刺史,镇守辽东。慕容垂娶段氏的妹妹作为继室。然而可足浑氏却废黜了她,把自己的妹妹长安君嫁给慕容垂。慕容垂很不高兴,从此慕容俊更加讨厌他。

[13]匈奴刘阏头部落多叛,惧而东走,乘冰渡河,半渡而冰解,后众悉归刘悉勿祈,阏头奔代。悉勿祈,务桓之子也。

[13]匈奴人刘阏头的部落大多都反叛,他由于害怕而东逃。到达黄河后,他踩着冰过河,走到一半,冰面破裂。落在后面的兵众全都归附了刘悉勿祈,刘阏头逃奔到代国。刘悉勿祈是刘务桓的儿子。

[1]春,二月,燕主俊立子泓为济北王,冲为中山王。

[1]春季,二月,前燕国主慕容俊立儿子慕容泓为济北王,慕容冲为中山王。

[2]燕人杀段勤,勤弟思来奔。

[2]前燕人杀了段勤,段勤的弟弟段思来投奔东晋。

[3]燕主俊宴群臣于蒲池,语及周太子晋,潸然流涕曰:“才子难得。自景先之亡,吾鬓发中白。卿等谓景先何如?”司徒左长史李绩对曰:“献怀太子之在东宫,臣为中庶子,太子志业,敢不知之!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聪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谀喜直,四也;好学,五也;多艺,六也;谦恭,七也;好施,八也。”俊曰:“卿誉之虽过,然此儿在,吾死无忧矣。景茂何如?”时太子侍侧,绩曰:“皇太子天资岐嶷,虽八德已闻,而二阙未补,好游畋而乐丝竹,此其所以损也。”俊顾谓曰:“伯阳之言,药石之惠也,汝宜诫之!”甚不平。

[3]前燕国主慕容俊在蒲池宴请群臣,谈到周朝太子姬晋的时候,他潸然泪下,说:“有才华的儿子难得。自从慕容晔死去以后,我鬓发已经半白。你们说慕容晔怎样?”司徒左长史李绩回答说:“献怀太子慕容晔在东宫的时候,我为中庶子,太子的志向业绩,我怎敢说不清楚呢!太子的大德表现在八个方面:其一,至孝;其二,聪明敏锐;其三,沉着坚毅;其四,痛恨阿谀喜欢刚直;其五,好学;其六,多才多艺;其七,谦恭;其八,喜欢施惠于人。”慕容俊说:“你的赞誉虽说有点过分,但如果此儿健在,我便死而无忧了。慕容怎么样?”当时慕容正陪从在旁边,李绩说:“皇太子天资聪慧,虽然已有具备八德的声誉,但尚有两方面的缺憾未能弥补,喜欢游玩打猎和丝竹器乐,这就是导致他有所不如的原因。”慕容俊看着慕容说:“李绩的话,是苦口良药,你应该引以为诫。”慕容却忿忿不平。

俊梦赵王虎啮其臂,乃发虎墓,求尸不获,购以百金;邺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东明观下,僵而不腐。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及秦灭燕,王猛为之诛李菟,收而葬之。

慕容俊梦见后赵王石虎咬他的臂膀,便掘开石虎的坟墓,寻找他的尸体,但没有找到,于是悬赏百金搜求。邺城的女子李菟知道下落,告诉了慕容俊,在东明观下找到尸体。尸体僵而不腐。慕容俊踩着尸体骂道:“死胡人,竟敢吓唬活天子!”接着历数石虎的残暴罪行,又用鞭子抽打尸体,最后投进漳水之中,但尸体却倚靠在桥柱边而不漂走。等到前秦灭掉了前燕,王猛为此杀掉李菟,将石虎的遗骸收拾起来安葬了。

[4]秦平羌护军高离据略阳叛,永安威公侯讨之,未克而卒。夏,四月,骁骑将军邓羌、秦州刺史啖铁讨平之。

[4]前秦平羌护军高离据守略阳反叛,永安威公苻侯前往讨伐,没有攻克苻侯就死了。夏季,四月,骁骑将军邓羌、秦州刺史啖铁讨伐并平定了反叛。

[5]匈奴刘悉勿祈卒,弟卫辰杀其子而代之。

[5]匈奴刘悉勿祈去世,弟弟刘卫辰杀掉了他的儿子,取而代之。

[6]五月,秦王坚如河东;六月,大赦,改元甘露。

[6]五月,前秦王苻坚到河东。六月,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甘露。

[7]凉州牧张,猜忌苛虐,专以爱憎为赏罚。郎中殷郇谏之,曰:“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须人教也。”由是人情不附。辅国将军宋混,­性­忠鲠,惮之,欲杀混及弟澄,因废凉王玄靓而代之;征兵数万,集姑臧。混知之,与澄帅壮士杨和等四十余骑奄入南城,宣告诸营曰:“张谋逆,被太后令诛之。”俄而众至二千,帅众出战,混击破之。麾下玄胪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众悉降。与弟琚皆自杀,混夷其宗族。玄靓以混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酒泉郡侯,代辅政。混乃请玄靓去凉王之号,复称凉州牧。混谓玄胪曰:“卿刺我,幸而不伤,今我辅政,卿其惧乎?”胪曰:“胪受恩,唯恨刺节下不深耳,窃无所惧!”混义之,任为心膂。

[7]凉州牧张,猜忌成­性­,苛刻暴虐,专断地以自己的爱憎进行赏罚。郎中殷郇劝他,张说:“老虎生下来三天,自己就会吃­肉­,不需要别人教导。”因此人心都和他疏远。辅国将军宋混,生­性­忠诚耿直,张害怕他,想杀掉宋混以及他的弟弟宋澄,乘势将凉王张玄靓废黜,取而代之。张征兵数万人,集结于姑臧,宋混知道后,和宋澄一起率领杨和等四十多名勇士骑着马潜入城南,向各个军营宣布:“张­阴­谋叛逆,奉太后令来杀他。”不一会儿,聚集起来的兵众就达二千。张率领兵众出来迎战,被宋混击败。张手下的玄胪刺击宋混,未能刺透盔甲,宋混擒获了他,张的兵众全部投降。张和他的弟弟张琚自杀,宋混将其宗族灭绝。张玄靓任命宋混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酒泉郡侯,取代张辅佐政事。宋混于是就请求张玄靓去掉凉王的称号,恢复凉州牧的称呼。宋混对玄胪说:“你刺我,我幸运而未伤,如今我辅佐朝政,你大概害怕吧?”玄胪说:“我承受了张的恩慧,只恨刺你刺得不够深,内心无所畏惧!”宋混认为他具有大义,把他当作心腹。

[8]高昌不能拒燕,秋,七月,自白马奔荥阳。

[8]高昌抵抗不住前燕的攻击,秋季,七月,从白马逃奔到荥阳。

[9]秦王坚自河东还,以骁骑将军邓羌为御史中丞。八月,以咸阳内史王猛为侍中、中书令、领京兆尹。特进、光禄大夫强德,太后之弟也,酗酒,豪横,掠人财货、子女,为百姓患。猛下车收德,奏未及报,已陈尸于市;坚驰使赦之,不及。与邓羌同志,疾恶纠案,无所顾忌,数旬之间,权豪、贵戚,杀戮、刑免者二十余人,朝廷震栗,­奸­猾屏气,路不拾遗。坚叹曰:“吾始今知天下之有法也!”

[9]前秦王苻坚从河东返回,任命骁骑将军邓羌为御史中丞。八月,任命咸阳内史王猛为侍中、中书令,兼领京兆尹。特进、光禄大夫强德是强太后的弟弟,他借酒逞凶,骄纵蛮横,抢人财物子女,是百姓的祸害。王猛一上任就拘捕了他,进上奏章请求处理,没等回复,强德就已经陈尸街市。苻坚见到奏章后迅速派使者来要将强德赦免,但为时已晚。王猛与邓羌志同道合,斩除邪恶,纪正冤案,无所顾忌,几十天时间,被处死和依法黜免的权贵、豪强、王公贵戚有二十多人,震动了朝廷上下,­奸­猾之辈屏声敛气,境内路不拾遗。苻坚感叹地说:“我到如今才知道天下有法律了!”

[10]泰山太守诸葛攸将水陆二万击燕,入自石门,屯于河渚。燕上庸王评、长乐太守傅颜帅步骑五万与攸战于东阿,攸兵大败。

[10]东晋泰山太守诸葛攸统率二万水兵、步兵攻击前燕,从石门进入,驻扎在黄河的小岛上。前燕上庸王慕容评、长乐太守傅颜率领五万步兵、骑兵和诸葛攸在东阿交战,诸葛攸的军队大败。

冬,十月,诏谢万军下蔡、郗昙军高平以击燕。万矜豪傲物,但以啸咏自高,未尝抚众。兄安深忧之,谓万曰:“汝为元帅,宜数接对诸将以悦其心,岂有傲诞如此而能济事也!”万乃召集诸将,一无所言,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诸将皆劲卒。”诸将益恨之。安虑万不免,乃自队帅以下,无不亲造,厚相亲托。既而万帅众入涡、颍以援洛阳。郗昙以病退屯彭城。万以为燕兵大盛,故昙退,即引兵还,众遂惊溃。万狼狈单归,军士欲因其败而图之,以安故而止。既至,诏废万为庶人,降昙号建武将军。于是许昌、颍川、谯、沛诸城相次皆没于燕。

冬季,十月,东晋诏令谢万率军驻扎下蔡,郗昙率军驻扎高平,以攻打前燕。谢万豪放自负,对人傲慢,整天只是以啸吟自命清高,不曾抚慰兵众。他的哥哥谢安对此深感忧虑,对谢万说:“你作为统兵主将,应该经常接触众将领以使他们内心高兴愉快,岂有如此傲慢而能成大事的!”于是谢万就召集众将领,二话没说,直接用如意指着坐在四周的将领们说:“众将领都是­精­壮的兵卒。”将领们听后越发痛恨他。谢安担心谢万难免遭受不测,就亲自深入到各队主将以下的人中,一一亲访,用深厚的情谊拜托他们。此后谢万率兵进入涡水、颍水之间去支援洛阳。郗昙因病后退,驻扎在彭城。谢万以为郗昙后退是因为前燕的兵势强盛,随即也率兵撤还,于是兵众惊慌溃散。谢万自己狼狈地逃回,军中将士想乘着他的失败谋算他,考虑到谢安的缘故,才没这样­干­。逃回建康以后,穆帝下诏黜废谢万为庶人,把郗昙的封号降为建武将军。从此许昌、颍川、谯、沛等城邑都相继覆没于前燕。

[11]秦王坚以王猛为吏部尚书,寻迁太子詹事,十一月,为左仆­射­,余官如故。

[11]前秦王苻坚任命王猛为吏部尚书,不久又升迁为太子詹事,十一月,任左仆­射­,其他官职依旧如前。

[12]十二月,封武陵王子为梁王。

[12]十二月,东晋穆帝封武陵王司马的儿子司马为梁王。

[13]大旱。

[13]发生严重旱灾。

[14]辛酉,燕主俊寝疾,谓大司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济。今二方未平,景茂冲幼,国家多难,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幼,胜残致治之主也。臣实何人,敢­干­正统!”俊怒曰:“兄弟之间,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俊喜曰:“汝能为周公,吾复何忧!李绩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吴王垂还邺。

[14]辛酉(十七日),前燕国主慕容俊患病,卧床不起,他对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说:“我的病肯定难以好转了。如今晋、秦二国尚未平定,慕容年幼,国家多有磨难,我想效仿宋宣公,把天下嘱托给你,如何?”慕容恪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却是能遏制顽凶实现大治的君主。我其实是什么人,怎么敢当正统的君主呢!”慕容俊愤怒地说:“兄弟之间,岂能虚伪掩饰!”慕容恪说:“陛下如果认为我是能够承担天下重任的人,我怎么就不能辅佐少主呢!”慕容俊高兴地说:“你能做周公,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李绩行为清廉,忠诚闻名,你要很好地对待他。”慕容俊召吴王慕容垂返回邺城。

[15]秦王坚以王猛为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居中宿卫,仆­射­、詹事、侍中、中书令、领选如故。猛上疏辞让,因荐散骑常侍阳平公融、光禄·散骑西河任群、处士京兆朱彤自代。坚不许,而以融为侍中、中书监、左仆­射­,任群为光禄大夫、领太子家令,朱彤为尚书侍郎、领太子庶子。猛时年三十六,岁中五迁,权倾内外;人有毁之者,坚辄罪之,于是群臣莫敢复言。以左仆­射­李威领护军;右仆­射­梁平老为使持节、都督北垂诸军事、镇北大将军,戍朔方之西;丞相司马贾雍为云中护军,戍云中之南。

[15]前秦国王苻坚任命王猛为辅国将军、司录校尉,在宫中值宿警卫,仆­射­、詹事、侍中、中书令以及兼任的其他职务一如从前。王猛上疏请求辞让,并荐举散骑常侍阳平公苻融,光禄、散骑西河人任群,处士京兆人朱彤来分别替代自己的这些兼职,苻坚没有同意,而是任命苻融为侍中、中书监、左仆­射­,任命任群为光禄大夫,兼领太子家令,任命朱彤为尚书侍郎,兼领太子庶子。王猛时年三十六岁,一年中五次升迁,权势显赫压倒朝廷内外。有诋毁他的人,苻坚就以罪处置,于是群臣没有谁再敢说三道四。苻坚任命左仆­射­李威兼任护军,右仆­射­梁平老为使持节、都督北垂诸军事、镇北大将军,戍守朔方以西地区,丞相司马贾雍为云中护军,戍守云中以南地区。

[16]燕所征郡国兵悉集邺城。

[16] 前燕从各郡国征调的士兵全部汇集于邺城。

资治通鉴一百零一卷

晋纪二十三 孝宗穆皇帝下升平四年(庚甲、360)

晋纪二十三 晋穆帝升平四年(庚甲,公元360年)

[1]春,正月,癸巳,燕主俊大阅于邺,欲使大司马恪、司空阳鹜将之入寇;会疾笃,乃召恪、鹜及司徒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受遗诏辅政。甲午,卒。戊子,太子即皇帝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熙。

[1]春季,正月,癸巳(二十日),前燕国主慕容俊在邺城对军队进行大检阅,想让大司马慕容恪、司空阳鹜统领军队进犯东晋。恰好这时病情加重,于是就召来慕容恪、阳鹜以及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接受遗诏辅佐朝政。甲午(二十一日),慕容俊去世。戊子(疑误),太子慕容即皇帝位,时年十一岁。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熙。

[2]秦王坚分司、隶置雍州,以河南公双为都督雍·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剌史,改封赵公,镇安定。封弟忠为河南公。

[2]前秦王苻坚分司隶之地设置雍州,任命河南公苻双为都督雍、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并将他改封为赵公,镇守安定。封弟弟苻忠为河南公。

[3]仇池公杨俊卒,子世立。

[3]仇池公杨俊去世,儿子杨世继位。

[4]二月,燕人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 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

[4]二月,前燕人尊可足浑后为皇太后。任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总揽朝政;任命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阳鹜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与辅佐朝政。

根­性­木强,自恃先朝勋旧,心不服恪,举动倨傲。时太后可足浑氏颇预外事,根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俟毕山陵,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以为大燕无穷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先帝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秘书监皇甫真言于恪曰:“根本庸竖,过蒙先帝厚恩,引参顾命。而小人无识,自国哀已来,骄很日甚,将成祸乱。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当为社稷深谋,早为之所。”恪不听。

慕舆根­性­格质朴倔强,自恃是先朝的有功旧臣,心里不服慕容恪,因此行为举止傲慢。当时太后可足浑氏经常­干­预朝政,慕舆根想要作乱,就对慕容恪进言说:“如今主上年幼,母后­干­预政事,殿下应该防范意外的变故,考虑用来自我保全的方法。况且平定天下,是殿下的功劳。兄亡弟及,这是古今的既成之规,等到先帝的陵墓峻工后,就应该将主上黜废为王,殿下自己登上尊位,从而为大燕带来无穷之福。”慕容恪说:“你喝醉了吗?怎么说这样的悖逆之言!我和你接受先帝的遗诏,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慕舆根面有愧­色­地谢罪退下去了。慕容恪把此事告诉了吴王慕容垂,慕容垂劝慕容恪杀掉他。慕容恪说:“如今刚刚遭受先帝大丧,晋、秦两个邻国都在坐观灾祸,而我们辅政大臣如果自相残杀,恐怕有悖于远近民众的期望,暂且可以容忍他。”秘书监皇甫真向慕容恪进言说:“慕舆根本来就是庸人竖子,过去蒙受先帝厚重的恩宠,被引用参与辅佐朝政。然而小人没有见识,自从先帝驾崩以来,骄横日益严重,最终将要制造祸乱。您今天处于周公的地位,应当为国家深谋远,及早将他处置。”慕容恪没有听从。

根又言于可足浑氏及燕主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帅禁兵以诛之。”可足浑氏将从亡,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选之,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东土,言于可足浑氏及曰:“今天下萧条,外寇非一,国大忧深,不如还东。”恪闻之,乃与太傅评谋,密奏根罪状;使右卫将军傅颜就内省诛根,并其妻子、党与。大赦。是时新遭大丧,诛夷狼籍,内外惧,太宰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出入,一人步从。或说以宜自严备,恪曰:“人情方惧,当安重以镇之,奈何复自惊扰,众将何仰!”由是人心稍定。

慕舆根又向可足浑氏及前燕国主慕容进言说:“太宰慕容恪、太傅慕容评将要图谋不轨,我请求率领宫中卫兵去消灭他们。”可足浑氏正要同意他的请求,慕容说:“太宰、太傅二公,是国家亲近而又贤明的人,先帝选择了他们,将孤儿寡母相托,他们一定不会­干­那样的事情。怎么知道不是太师你想作乱呢!”于是就没有同意慕舆根的请求。慕舆根又思念东土龙城,向可足浑氏及慕容进言就:“如今天下衰败凋零,外敌不止一家,国家越大,忧患越深,不如东返龙城。”慕容恪听说后,便与太傅慕容评商量,秘密地奏上慕舆根的罪行。让右卫将军傅颜在宫内杀掉慕舆根,连他的妻子、儿子、同党也一并杀掉。实行大赦。这时前燕刚刚遭受了大丧,又诛杀了一大批人,宫廷内外都感到震动恐惧。太宰慕容恪则举止如常,人们看不到他有忧虑的神­色­,每当出入宫廷时,只有一个人随从。有人劝他应该自己严加防备,慕容恪说:“人心正值恐惧,应当泰然自若以使他们镇定,为什么还要自我惊扰,那样民众将仰仗什么!”从此人心逐渐稳定了下来。

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虚心待士,谘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官属、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不令失伦,唯以此为贬;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朝廷初闻燕主俊卒,皆以为中原可图。桓温曰:“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

慕容恪虽然总揽大权,然而对于朝廷的礼法,小心谨慎,严加遵守,每件事情都要和司徒慕容评商议,从来不独断专行。虚心对待读书人,向他们征求治国良策,根据才能授以官职,使人们各居其位。官属、朝臣如果出现过失,也不公开宣布,只是根据情况加以调动,并且不让他们失去原来的等级次第,仅以此表示贬责。当时的人都以受到这样的处置为大愧,没有人敢轻易触犯。有人出现小过失,也都自己互相责备说:“你又想让宰公慕容恪调动你的官职啦!”东晋朝廷开始听说前燕国主慕容俊去世,都认为中原可以收复。桓温说:“慕容恪尚在,忧患正大着呢!”

三月,己卯,葬燕主俊于龙陵,谥曰景昭皇帝,庙号烈祖。所征郡国兵,以燕朝多难,互相惊动,往往擅自散归,自邺以南,道路断塞。太宰恪以吴王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兖州牧、荆州刺史,镇梁国之蠡台,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帅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境内乃安。希,泳之弟也。

三月,己卯(初六),把前燕国主慕容俊安葬在龙陵,谥号为景昭皇帝,庙号为烈祖。从各郡国征调的士兵,因为燕朝多灾多难,互相惊扰­骚­动,往往擅自逃散归乡,以至于从邺城向南,道路堵塞。太宰慕容恪任命吴王慕容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兖州牧、荆州刺史,镇守梁国的蠡台。任命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率领二万骑兵,在河南炫耀了一番,到了淮水才返回。于是境内安定了下来。孙希是孙泳的弟弟。

[5]匈奴刘卫辰遣使降秦,请田内地,春来秋返;秦王坚许之。夏,四月,云中护军贾雍遣司马徐帅骑袭之,大获而还。坚怒曰:“朕方以恩信怀戎狄,而汝贪小利以败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领职,遣使还其所获,慰抚之。卫辰于是入居塞内,贡献相寻。

[5]匈奴刘卫辰派使者向前秦投降,请求在内地划给他们农田耕种,春天来秋天走,前秦王苻坚同意了。夏季,四月,云中护军贾雍派司马徐率领骑兵袭击刘卫辰,满载而返。苻坚愤怒地说:“朕正在以恩信安抚戎狄,而你却贪图小利而败坏了事情,为什么呢!”于是废黜贾雍,让他以布衣百姓的身分兼领职务,派使者将他所掠获的财物送还了刘卫辰,并对他加以抚慰。刘卫辰从此进入关内定居,经常向前秦进献贡奉。

夏,六月,代王什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刘卫辰如代会葬,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

夏季,六月,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妃子慕容氏去世。秋季,七月,刘卫辰来到代国参加葬礼,顺便求婚,拓跋什翼犍把女儿嫁给了他。

[6]八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既。

[6]八月,辛丑朔(初一),出现日全食。

[7]谢安少有重名,前后征辟,皆不就;寓居会稽,以山水、文籍自娱。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安每游东山,常以妓汝自随。司徒昱闻之,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安妻,刘之妹也,见家门贵盛而安独静退,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万废黜,安始有仕进之志,时已年四十余。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安乃赴召,温大喜,深礼重之。

[7]谢安从小就名重一时,朝廷前后多次征召,他都不就任。闲居在会稽,以山水、文献典籍自以为乐。虽然身为布衣百姓,但时人都对他寄予三公和相辅的期望,士大夫们在一起议论说:“谢安不出山,叫百姓该怎么办!”谢安每次游览东山,总是让歌舞女伎跟随。司徒司马昱听说后说:“谢安既然能够与人同乐,就一定不会不与人同忧,征召他一定会就任。”谢安的妻子,是刘的妹妹。她看到谢家门庭显盛,而谢安却自甘寂寞不思进取,就对谢安说:“大丈夫不应该如此。”谢安手掩鼻子回答说:“我怕难以逃脱兄弟们的命运。”等到弟弟谢万被废黜以后,谢安才有了进身仕途的志向,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征西大将军桓温向朝廷请求让他做司马,谢安就应招就任,桓温十分高兴,以礼相待,十分看重他。

[8]冬,十月,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奕­干­各帅众数万降秦,秦王坚处之塞南。阳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兽心,不知仁义。其稽颡内附,实贪地利,非怀德也;不敢犯边,实惮兵威,非感恩也。今处之塞内,与民杂居,彼窥郡县虚实,必为边患,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坚从之。

[8]冬季,十月,乌桓的独孤部、鲜卑的没奕­干­各自率领数万部众投降了前秦,前秦王苻坚把他们安置在塞南地区。阳平公苻融劝苻坚说:“戎狄人面兽心,不懂仁义。他们叩首归附,实际上是贪图地利,并不是向往仁德;他们不敢侵犯边境,实际上是害怕军队的威势,并不是感激恩情。如今把他们安排在塞内地区与我们的百姓混住杂居,等窥探清郡县的虚实后,一定会成为边境之地的祸患,不如把他们迁徙到塞外,以防患于未然。”苻坚听从了这一劝告。

[9]十一月,封桓温为南郡公,温弟冲为丰城县公,子济为临贺县公。

[9]十一月,东晋封桓温为南郡公,封桓温的弟弟桓冲为丰城县公,桓温的儿子桓济为临贺县公。

[10]燕太宰恪欲以李绩为右仆­射­,燕主不许。恪屡以为请,曰:“万机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阳一人,请独载。”出为章武太守,以忧卒。

[10]前燕太宰慕容恪想任命李绩为右仆­射­,前燕国主慕容不同意。慕容恪多次请求,慕容说:“国家各种事务,全都交给叔父处理,只有李绩一人的事情,我请求独自裁断。”于是把李绩调出朝廷,任章武太守,李绩忧郁而死。

五年(辛酉、361)

五年(辛酉,公元361年)

[1]春,正月,戊戌,大赦。

[1]春季,正月,戊戌(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2]刘卫辰掠秦边民五十余口为奴婢以献于秦;秦王坚责之,使归所掠。卫辰由是叛秦,专附于代。

[2]刘卫辰掳掠了前秦的边境居民五十多人作为奴婢,进献给了前秦,前秦王苻坚责备他,让他把掳掠的百姓放回去。刘卫辰因此而背叛了前秦,一心依附于代国。

[3]东安简伯郗昙卒。二月,以东阳太守范汪都督徐、兖、冀、青、幽五州诸军事,兼徐、兖二州刺史。

[3]东安简伯郗昙去世。二月,东晋任命东阳太守范汪都督徐、兖、冀、青、幽五州诸军事,兼任徐、兖二州刺史。

[4]平阳人举郡降燕;燕以建威将军段刚为太守,遣督护韩苞将兵共守平阳。

[4]平阳全郡的人都投降了前燕。前燕任命建威将军段刚为太守,派督护韩苞统率军队共同守卫平阳。

[5]方士丁进有宠于燕主,欲求媚于太宰恪,说恪令杀太傅评;恪大怒,奏收斩之。

[5]方术之士丁进在前燕国主慕容面前很得宠,他想向太宰慕容恪献媚,劝说慕容恪杀掉太傅慕容评。慕容恪勃然大怒,奏请拘捕并斩杀他。

[6]高昌卒,燕河内太守吕护并其众,遣使来降;拜护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邺。三月,燕太宰恪将兵五万,冠军将军皇甫真将兵万人,共讨之。燕兵至野王,护婴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请急攻之,以省大费。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而多杀士卒。顷攻黎阳,多杀­精­锐,卒不能拔,自取困辱。护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

[6]高昌去世,前燕河内太守吕护吞并了他的兵众,派使者前来东晋投降。吕护被授予冀州刺史。吕护想带领东晋的军队去袭击邺城。三月,前燕太宰慕容恪统率五万士兵,冠军将军皇甫真统率一万士兵,共同讨伐吕护。前燕的军队抵达野王,吕护环城自守。护军将军傅颜请求展开急攻,以减少过多的耗费。慕容恪说:“这个老贼经历的变故很多,看他防守戒备的样子,不容易展开急攻,以免士兵伤亡过重。前不久攻打黎阳时,­精­锐士兵伤亡严重,但最终也没能攻克,那是自取危困受辱。吕护城内无积蓄,城外无救援,我们只要把战壕挖深,把营垒筑高,坐而坚守,休养士兵,同时离间他的同党,对我们来说毫不费力,而敌人的形势却日益危急,用不了一百天,一定能够攻取他,何必要以大量士卒的伤亡去换取旦夕之功呢!”于是他们就修筑了长围来坚守。

[7]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黄门郎豁都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新野、义城二郡太守,将兵取许昌,破燕将慕容尘。

[7]夏季,四月,桓温任命他的弟弟黄门郎桓豁为都督沔中七郡诸军事,兼任新野、义城二郡太守,统率军队攻取了许昌,打败了前燕将领慕容尘。

[8]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疾甚,张玄靓及其祖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傥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诸子曰:“吾家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为之挥涕。玄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8]前凉骠骑大将军宋混病重,张玄靓及其祖母马氏前去看望,说:“将军万一有不幸,我们孤儿寡­妇­将依靠谁呢?想以宋林宗继承将军,可以吗?”宋混说:“臣下的儿子宋林宗年幼无力,难以承担重任。殿下倘若还未抛弃臣下一家,我的弟弟宋澄施政办事的能力胜于我,只是恐怕他迂缓迟钝,难以适应随机应变的事务。殿下如果能对他鞭策鼓励而加以使用,就可以。”宋混告诫宋澄以及儿子们说:“我们家承受了国家的大恩大泽,应当以死相报,不要倚仗权势地位而对人傲慢。”他又会见了朝廷的大臣,全都告诫他们要忠贞不二。等到宋混死后,路人都为他流泪。张玄靓任命宋澄为领军将军,辅佐朝政。

[9]五月,丁巳,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于琅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大赦。壬戌,改封东海王奕为琅邪王。秋,七月,戊午,葬穆帝于永平陵,庙号孝宗。

[9]五月,丁巳(二十二日),东晋穆帝驾崩,没有继承人。皇太后下令说:“琅邪王司马丕,是朝廷中兴以来的正传统嫡传,不论是道德名声,还是族亲地位,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让琅邪王奉接帝位!”于是朝廷百官备好皇帝的车驾去琅邪王的宅第迎接他。庚申(二十五日),司马丕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壬戌(二十七日),改封东海王司马奕为琅邪王。秋季,七月,戊午(二十三日),东晋穆帝被安葬在永平陵,定庙号为孝宗。

[10]燕人围野王数月,吕护遣其将张兴出战,傅颜击斩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将曰:“护势穷奔突,必择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为之备。”乃多课橹,亲察行夜者。护食尽,果夜悉­精­锐趋真所部,突围,不得出;太宰恪引兵击之,护众死伤殆尽,弃妻子奔荥阳。恪存抚降民,给其廪食;徙士人、将帅于邺,自余各随所乐;以护参军广平梁琛为中书著作郎。

[10]前燕人包围了野王几个月,吕护派他的将领张兴出城迎战,傅颜攻击并斩杀了张兴,城中日益危急。皇甫真告诫手下的部将们说:“吕护大势丧失外逃时,一定会选择空虚间隙之处突围,我们军中的士兵大多瘦弱,武器也不够­精­良,应该多加防备。”于是他就多次督促试验战车盾牌,亲自检查夜间巡逻的人。吕护粮食断绝,果然趁夜带领他的全部粗锐士兵向皇甫真部队坚守的地方进发,实施突围,但没能突破。太宰慕容恪率兵攻打他,吕护的兵众死伤殆尽,吕护本人丢下妻儿逃奔到荥阳。慕容恪安抚投降的百姓,把积蓄的粮食供应给他们。将官吏和将帅迁徙到邺城,其余的人则随他们到自己愿意去的地方去。任命吕护的参军广平人梁琛为中书著作郎。

[11]九月,戊申,立妃王氏为皇后。后,之女也。穆帝何皇后称穆皇后,居永安宫。

[11]九月,戊申(十四日),东晋立妃王氏为皇后。王皇后是王的女儿。穆帝何皇后称为穆皇后,居住在永安宫。

[12]凉右司马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并灭其族。张玄靓以邕为中护军,叔父天锡为中领军,同辅政。

[12]前凉右司马张邕憎恨宋澄独专朝政,起兵攻打宋澄,把他杀了,他的家族也一并灭掉。张玄靓任命张邕为中护军,任命叔父张天锡为中领军,一同辅佐朝政。

[13]张平袭燕平阳,杀段刚、韩苞;又攻雁门,杀太守单男。既而为秦所攻,平复谢罪于燕以求救。燕人以平反覆,弗救也,平遂为秦所灭。

[13]张平袭击前燕的平阳,杀掉了段刚、韩苞。又攻打雁门,杀掉了太守单男。接着张平又遭到前秦的攻打,他无奈又向前燕谢罪以求救助。前燕人因为张平反复无常,没有救他,于是张平被前秦消灭。

[14]乙亥,秦大赦。

[14]乙亥(疑误),前秦实行大赦。

[15]徐、兖二州刺史范汪,素为桓温所恶,温将北伐,命汪帅众出梁国。冬,十月,坐失期,免为庶人,遂废,卒于家。

[15]徐、兖二州刺史范汪,历来被桓温所憎恶。桓温准备北伐,命令范汪率领兵众向梁国出发。冬季,十月,范汪犯了延误期限的罪过,被免为庶人,于是就被废黜,死在家中。

子宁,好儒学,­性­质直,常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宁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范汪的儿子范宁,喜好儒学,­性­格质朴直爽。他常说王弼、何晏的罪恶比夏桀、商纣还重。有的人认为这是过分贬低,范宁说:“王、何蔑视抛弃经典文献,使仁义沉沦,荒诞空虚的言辞论说,遗害后代,导致士大夫翻然改变正确的道路,以至于礼崩乐坏,中原覆没。其遗风余俗,直到今天还在为害世人。夏桀、商纣一时的肆意暴虐,也足以使他们身败名裂,使国家倾覆灭亡,成为后世的戒鉴,岂能躲过百姓的视听呢!所以我认为为害一个时代的灾祸轻,为害历代的灾祸重;自己身败名裂的罪恶小,迷惑世人的罪恶大!”

[16]吕护复叛,奔燕,燕人赦之,以为广州刺史。

[16]吕护又背叛了东晋,逃奔到前燕,前燕人宽赦了他,任命他为广州刺史。

[17]凉张邕骄矜­淫­纵,树党专权,多所刑杀,国人患之。张天锡所亲敦煌刘肃谓天锡曰:“国家事欲未静!”天锡曰:“何谓也?”肃曰:“今护军出入,有似长宁。”天锡惊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计将安出?”肃曰:“正当速除之耳!”天锡曰:“安得其人?”肃曰:“肃即其人也!”肃时年未二十。天锡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肃曰:“赵白驹与肃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锡与邕俱入朝,肃与白驹从天锡,肃斫之不中,白驹继之,又不克,二人与天锡俱入宫中,邕得逸走,帅甲士三百余人攻宫门。天锡登屋大呼曰:“张邕凶逆无道,即灭宋氏,又欲倾覆我家。汝将士世为凉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张邕耳,他无所问!”于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尽灭其族党。玄靓以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十二月,始改建兴四十九年,奉升平年号。诏以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西平公。

[17]前凉张邕傲慢自负,纵行­淫­虐,网罗朋党,专擅朝政,滥施刑罚、杀戮,国人都很怨恨他。张天锡的亲信敦煌人刘肃对张天锡说:“国家的事情尚未平静!”张天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刘肃说:“如今护军张邕出入朝廷,就像当年的长宁侯张祚。”张天锡吃惊地说:“我本来就怀疑他,只是没敢说出口。办法将出自哪里呢?”刘肃说:“应当迅速除掉他!”张天锡说:“怎么能得到除掉他的人呢?”刘肃说:“刘肃我就是这个人!”刘肃当时年令不满二十。张天锡说:“你还年轻,另外再找一个助手。”刘肃说:“有赵白驹和我两人就足够了。”十一月,张天锡和张邕一起入朝,刘萧和赵白驹跟随着张天锡,张邕正在宫门前,刘肃砍击张邕,没有砍中,赵白驹接着再砍,又没砍中,他们二人和张天锡一起进到宫中,张邕得以逃跑,率领披甲士兵三百多人攻打宫门。张天锡登上屋顶大声喊道:“张邕凶恶叛逆,毫无道义,已经杀掉了宋澄,又想颠覆我们一家。你们众将士世代都是凉朝的臣属。怎么忍心把武器对准我呢!如今我要擒获的,只有张邕而已,其他人一概 不追究!”于是张邕的士兵全都奔散逃走,张邕自刎而死,张天锡把张邕的家族、同党全部消灭。张玄靓任命张天锡为使持节、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佐朝政。十二月,开始改变了建兴四十九年的纪年,尊奉使用东晋的年号升平。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张玄靓为大都督、督陇右诸军事、凉州刺史、护羌校尉、西平公。

[18]燕大赦。

[18]前燕实行大赦。

[19]秦王坚命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得,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皆弃不用。当是之时,内外之官,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盗贼屏息。

[19]前秦王苻坚命令州郡地方官吏分别荐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等科目的人才,并且对他们荐举上来的人加以考察,荐举得当者给以奖赏,荐举失当者给以责罚。因此人们都不敢妄加推荐,也没有请求拜托的现象,读书人全都自我勉励。即使是宗室外戚,没有才能的也都弃而不用。这时,朝廷内外的官吏,人人称职。农田得以修整,荒地得以开垦,仓库丰盈充实,盗贼息声敛行。

[20]是岁,归义侯李势卒。

[20]这一年,归义侯李势去世。

哀皇帝隆和元年(壬戌、362)

晋哀帝隆和元年(壬戌,公元362年)

[1]春,正月,壬子,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壬子(二十日),东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隆和。

[2]甲寅,减田租,亩收二升。

[2]甲寅(二十二日),东晋减免田租,每亩收租二升。

[3]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攻洛阳,曰:“晋将陈弊卒千余,介守孤城,不足取也!”燕人从其言,遣宁南将军吕护屯河­阴­。

[3]前燕豫州刺史孙兴请求攻打洛阳,他说:“东晋将领陈只有一千多疲惫体弱的兵卒,独守孤城,不堪一击!”前燕人听了他的话,派宁南将军吕护驻军河­阴­。

[4]二月,辛未,以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镇下邳,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护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汝南;并假节。希,冰之子也。

[4]二月,辛未(初十),东晋任命吴国内史庾希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镇守下邳,任命龙骧将军袁真为西中郎将、监豫、司、并、冀四州诸军事、豫州剌史,镇守汝南,全都持有符节。庾希是庾冰的儿子。

[5]丙子,拜帝母周贵人为皇太妃,仪服拟于太后。

[5]丙子(十五日),东晋授予皇帝的母亲周贵人为皇太妃,礼仪服饰仿照太后的规格。

[6]燕吕护攻洛阳。三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奔宛,陈告急。五月,丁巳,

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守洛阳。遐,岳之子也。

[6]前燕吕护攻打洛阳。三月,乙酉(疑误),东晋河南太守戴施逃奔到宛城,陈告急。五月,丁巳(二十七日),桓温派庾希及竟陵太守邓遐率领水军三千人帮助陈守卫洛阳。邓遐是邓岳的儿子。

温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而北土萧条,人情疑惧,虽并知不可,莫敢先谏。散骑常侍领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今自丧乱已来,六十余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若迁都旋轸之日,中兴五陵,即复缅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难以理保,之思,岂不缠于圣心哉!温今此举,诚欲大览始终,为国远图;而百姓震骇,同怀危惧,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趋死之忧促哉!何者?值根江外,数十年矣,一朝顿欲拔之,驱于穷荒之地;提挈万里,逾险浮深,离坟墓,弃生业,田宅不可复售,舟车无从而得,舍安乐之国,适习乱之乡,将顿仆道涂,飘溺江川,仅有达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国家所宜深虑也!臣之愚计,以为且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一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绰,楚之孙也。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

桓温上疏请求迁都洛阳,把自从永嘉之乱以来迁徒流落到长江以南的人,全部北迁,以充实河南地区的力量。朝廷害怕桓温,不敢持异议。然而北方地区萧条冷落,人们内心里都感到怀疑恐惧,虽然全都知道桓温的请求不可行,但没有人敢于率先进谏。散骑常侍兼著作郎孙绰上疏说:“过去晋元帝即位,不仅仅是顺应天意,符合人愿,实际上是依靠万里长江而得以划地防守。自从丧乱以来到如今,已经六十多年,黄河、洛水一带已变为废墟,中原地区一片萧条。士人百姓迁徙流落到长江以南,已经有好几代了,活着的人已经有了大儿大孙,死去的人更是坟墓成行,虽然对北方故土的思念一直牵动着他们的心情,但眼前的哀痛实际上更为深切。如果哪天迁都北返,中兴以来五位皇帝的陵墓,也就又处在遥远的地域了。泰山的安定,既然从道理上说难以保全,对安葬在江南的几位先帝深厚的思念之情,能不萦绕于圣主心间!如今桓温的这一举动,确实是想纵览天下,为国家的长远打算,然而百姓却感到震动恐骇,全都心怀畏惧,这难道不是因为返回故土的欢乐遥远,而走向死亡的忧虑紧迫吗!为什么呢?植根于长江以南,已经有数十年了,一时马上就要迁徙他们,紧迫地把他们驱赶到荒远之地,使他们拖家带口,远行万里,跋山涉水,远离祖坟,抛弃谋生之业,农田宅院无法变卖,舟船车乘无处获得,舍弃安乐的家园,到凌乱的乡邦,必将是死于路途,葬身江河,很少会有能到达的。这是施行仁义的人所应该悲哀怜悯,国家所应该深深忧虑的!依臣下的办法,以为暂且应该派遣有威望名声、资历和实际才能的将帅,先到洛阳镇守,扫平梁国、许昌,统一黄河以南。运送粮食的水路开通后,垦荒种值的收获已经丰盈,豺狼野兽逃窜,中原实现小康,然后才可以慢慢地讨论迁徒的问题。为什么要舍弃稳­操­胜券的长远之理,拿整个天下孤注一掷呢!”孙绰是孙楚的孙子。他小的时候就倾慕高尚,曾经著《遂初赋》用来表达志向。桓温看到孙绰进上的表章,很不高兴,说:“告诉孙绰,何不去实践你的《遂初赋》,而偏要了解别人的家国大事呢!”

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扬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乃诏温曰:“在昔丧乱,忽涉五纪,戎狄肆暴,继袭凶迹,眷言西顾,慨叹盈怀。知欲躬帅三军,荡涤氛秽,廓清中畿,光复旧京;非夫外身徇国,孰能若此!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者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事果不行。

当时朝廷忧虑害怕,准备派侍中去劝阻桓温。扬州刺史王述说:“桓温是想虚张声势来威胁朝廷罢了,并非真想迁都。只要依从他,他自己就不会去了。”于是朝廷诏令桓温说:“昔日发生的丧乱,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多年,戎狄肆行暴虐,后继者承袭着他们凶狠的恶迹,回首西望,感慨叹息充满心怀。得知你想亲率三军,荡涤污秽,廓清中原,光复旧都,如果不是有以身殉国的志向,谁能如此!各种措施安排,都依靠托付于你的多谋深算。只是黄河、洛水的废墟,需要经营治理的很多,开始营治时的辛苦,一定会导致你心力劳累。”迁都的事情果然没有实行。

温又议移洛阳钟,述曰:“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温乃止。

桓温又提议迁移洛阳的钟和钟架,王述说:“永嘉之乱失利,暂时建都江东,正应当荡平海内,回师旧京。如果不能如此,应该改迁先帝的陵墓,不应该先迁移钟!”于是桓温没有这样­干­。

朝廷以交、广辽远,改授温都督并、司、冀三州;温表辞不受。

朝廷认为交州、广州遥远,改授桓温都督并、司、冀三州官职,桓温上表辞让,不予接受。

[7]秦王坚亲临太学,考第诸生经义,与博士讲论,自是每月一至焉。

[7]前秦王苻坚亲临太学,考查学生们的儒学经书义理,与博士一起谈论讲习,从此每月来这里一次。

[8]六月,甲戌,燕征东参军刘拔刺杀征东将军、冀州刺史、范阳王友于信都。

[8]六月,甲戌(十五日),前燕征东参军刘拔在信都刺杀了征东将军、冀州刺史、范阳王慕容友。

[9]秋,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将段崇收军北渡,屯于野王。邓遐进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进屯汝南,运米五万斛以馈洛阳。

[9]秋季,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身中流箭而死。前燕将领段崇收拢军队向北渡河,驻扎在野王。邓遐进军驻扎在新城。八月,西中郎将袁真进军驻扎在汝南,运来五万斛米送给洛阳。

[10]冬,十一月,代王什翼犍纳女于燕,燕人亦以女妻之。

[10]冬季,十一月,代王拓跋什翼使向前燕进贡女子,前燕人也把女子送给他作妻。

[11]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11]十二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12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阳,袁真自汝南退屯寿阳。

[12]庾希从下邳后退,驻扎在山阳,袁真从汝南后退,驻扎在寿阳。

兴宁元年(癸亥、363)

兴宁元年(癸亥 ,公元363年)

[1]春,二月,己亥,大赦,改元。

[1]春季,二月,己亥(疑误),东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兴宁。

[2]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于琅邪第。癸卯,帝就第治丧,诏司徒会稽王昱总内外众务。帝欲为太妃服三年,仆­射­江启:“于礼,应服缌麻。”又欲降服期,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乃服缌麻。

[2]三月,壬寅(十七日),皇太妃周氏死于琅邪的宅第。癸卯(十八日),哀帝前往周氏宅第办理丧事,诏令司徒会稽王司马昱总揽朝廷内外的各种事务。哀帝想为太妃居丧三年,仆­射­江陈述说:“根据礼制,应该服三个月的缌麻丧。”哀帝又想降低一等,居丧一年,江说:“抑制和暂时委屈自己的私人感情,这是为了尊奉祖先。”于是哀帝就穿缌服以示居丧。

[3]夏,四月,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荥阳太守刘远,远奔鲁阳。

[3]夏季,四月,前燕宁东将军慕容忠攻打荥阳太守刘远,刘远逃奔到鲁阳。

[4]五月,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温以抚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征西掾郗超为参军,王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气概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导之孙也,与谢玄皆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奕之子也。

[4]五月,东晋让征西大将军桓温担任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并给予他持黄钺的礼遇。桓温任命抚军司马王坦之为长史。王坦之是王述的儿子。又任命征西掾郗超为参军,王为主簿,每件事情一定要和这俩人商量。王府里的人称他们是:“长胡子参军,矮个子主簿,能让桓公高兴,也能让桓公愤怒。”桓温气概清高卓越,很少有他所推重的人,和郗超谈论,常常自己说郗超深不可测,而尽心敬待他。郗超也很认真地与桓温交往。王是王导的孙子,他和谢玄都是桓温的辅佐掾吏,桓温对他们都很看重。桓温说:“谢玄年庙四十必定会拥旗执节,王当成为少壮而居高位的黑头公,全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谢玄是谢奕的儿子。

[5]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

[5]东晋任命西中郎将袁真为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任命北中郎将庾希为都督青州诸军事。

[6]癸卯,燕人拔密城,刘远奔江陵。

[6]癸卯(十九日),前燕人攻下了密城,刘远逃奔到江陵。

[7]秋,八月,有星孛于角、亢。

[7]秋季,八月,有异星出现在角宿、亢宿。

[8]张玄靓祖母马氏卒,尊庶母郭氏为太妃。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张钦等谋诛之;事泄,钦等皆死。玄靓惧,以位让天锡;天锡不受。右将军刘肃等劝天锡自立。闰月,天锡使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宣言暴卒,谥曰冲公。天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尊母刘美人曰太妃。遣司马纶骞奉章诣建康请命,并送御史俞归东还。

[8]张玄靓的祖母马氏去世,尊奉庶母郭氏为太妃。郭氏因为张天锡专擅朝政,与大臣张钦等人谋划要杀掉他。事情泄露,张钦等人全都自杀。张玄靓十分害怕,要把王位让给张天锡,张天锡不接受。右将军刘肃等人劝张天锡自立为王。闰八月,张天锡让刘肃等人趁夜率兵闯进王宫,杀掉了张玄靓,公开宣布时则说他突然死亡,定谥号为冲公。张天锡自称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岁。尊奉母亲刘美人为太妃。派司马纶骞带着奏章去建康请求指令,同时送御史俞归东返建康。

[9]癸亥,大赦。

[9]癸亥(疑误),东晋实行大赦。

[10]冬,十月,燕镇南将军慕容尘攻陈留太守袁披于长平;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许昌,克之。

[10]冬季,十月,前燕镇南将军慕容尘在长平攻打陈留太守袁披。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击许昌,许昌被攻克。

[11]代王什翼犍击高车,大破之,俘获万余口,马、牛、羊百余万头。

[11]代王拓跋什冀犍攻击高车,把他们打得大败。俘获一万多人,马、牛、羊一百多万头。

[12]以征虏将军桓冲为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故将张骏杀江州督护赵毗,帅其徒北叛;冲讨斩之。

[12]东晋任命征虏将军桓冲为江州刺史。十一月,姚襄的旧将张骏杀掉了江州督护赵毗,率领他的兵众反叛,桓冲讨伐并斩杀了张骏。

二年(甲子、364)

二年(甲子,公元364年)

[1]春,正月,丙辰,燕大赦。

[1]春季,正月,丙辰(初六),前燕实行大赦。

[2]二月,燕太傅评、龙骧将军李洪略地河南。

[2]二月,前燕太傅慕容评、龙骧将军李洪率军巡视黄河以南。

[3]三月,庚戌朔,大阅户口,令所在土断,严其法制,谓之《庚戌制》。

[3]三月,庚戌朔(初一),东晋大规模地核查户数人口,命令以所居之地作为编注户口、纳税服役的依据,并严格法律制度。此项法令称为“庚戌制”。

[4]帝信方士言,断谷饵药以求长生。侍中高菘谏曰:“此非万乘所宜为;陛下兹事,实日月之食。”不听。辛未,帝以药发,不能亲万机,褚太后复临朝摄政。

[4]哀帝相信了方术之士的话,不吃饭仅吃药以求长生不老。侍中高崧劝谏说:“这不是帝王应该­干­的事。如果这样,陛下实在就像出现日食月食一样犯了过失。”哀帝不听劝谏。辛未(二十二日),哀帝因为药­性­发作,不能亲临政事,褚太后又临朝摄政。

[5]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许昌、汝南,败晋兵于悬瓠,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奔寿春,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西中郎将袁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南、陈郡,徙万余户于幽、冀二州,遣镇南将军慕容尘屯许昌。

[5]夏季,四月,甲辰(二十五日),前燕李洪攻打许昌、汝南,在悬瓠打败了东晋的军队,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逃奔到寿春,陈郡太守朱辅退守彭城。大司马桓温派西中郎将袁真等人抵御李洪,桓温自己率领水军驻扎在合肥。于是前燕人攻下了许昌、汝南、陈郡,将一万多户百姓迁徙到幽州、冀州,派镇南将军慕容尘驻扎在许昌。

[6]五月,戊辰,以扬州刺史王述为尚书令。加大司马温扬州牧、录尚书事。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参朝政;温辞不至。

[6]五月,戊辰(二十日),东晋任命扬州剌史王述为尚书令。让大司马桓温担任扬州牧、录尚书事。壬申(二十四日),派侍中召桓温入朝参政,桓温辞让不来。

王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所辞必于不受。及为尚书令,子坦之白述:“故事当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坦之曰:“非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谓堪之,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

王述每当接受任命,都不虚情假意地辞让,他表示推辞的,就肯定不接受。到他做尚书令时,儿子王坦之告诉他:“根据惯例,应当表示辞让。”王述说:“你认为我不胜任吗?”王坦之说:“不是,只是能辞让自然是件好事。”王述说:“既然认为能够胜任,为什么又要辞让!人们都说你比我强,我看肯定赶不上我。”

[7]六月,秦王坚遣大鸿胪拜张天锡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7]六月,前秦王苻坚派大鸿胪授予张天锡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8]秋,七月,丁卯,诏复征大司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诏尚书车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

[8]秋季,七月,丁卯(二十日),东晋下达诏令,再一次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八月,桓温抵达赭圻,朝廷诏令尚书车灌劝阻他,于是桓温就以赭坼为城住了下来,固执地辞让录尚书事职务,只在名义上接受了扬州牧职务。

[9]秦汝南公腾谋反,伏诛。腾,秦主生之弟也。是时,生弟晋公柳等犹有五人,王猛言于坚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坚不从。

[9]前秦汝南公苻腾图谋反叛,被诛杀。苻腾是前秦国主苻生的弟弟。这时,苻生的弟弟们还有晋公苻柳等五人,王猛对苻坚说:“不除掉这五人,他们最终肯定要作乱。”苻坚没有听从。

[10]燕侍中慕舆龙诣龙城,徒宗庙及所留百官皆诣邺。

[10]前燕侍中慕舆龙去到了龙城,将祭祀祖先的宗庙以及所留下来的百官全都迁徙到邺城。

[11]燕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司马悦希军于盟津,豫州刺史孙兴军于成皋。

[11]前燕太宰慕容恪准备攻取洛阳,先派人去招募士人百姓,远近各小城全都归附了他,于是就让司马悦希驻军于盟津,让豫州刺史孙兴驻军于成皋。

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耻;年三十余,以刑家不得仕。吴兴太守王胡之为司州刺史,上疏称劲才行,请解禁锢,参其府事;朝廷许之。会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阳,冠军将军陈守之,众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效力;诏以劲补冠军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以行。劲屡以少击燕众,摧破之。而洛阳粮尽援绝,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九月,留劲以五百人守洛阳,帅众而东。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闻许昌已没,遂奔新城。燕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当初,沈充的儿子沈劲,因为他的父亲死于叛逆作乱,立志要建立战功以雪旧耻。但年纪已经三十多岁了,仍然因为出身于受过刑罚的家庭而不能进入仕途。吴兴太守王胡之任司州刺史,上疏称赞沈劲的才能品行,请求解除对他的禁锢,让他参与自己州府的政事,朝廷同意了。恰好这时王胡之生病,事情没能实行。等到前燕 人逼迫洛阳,冠军将军陈守卫该地,兵众不到二千人。沈劲自己进上表章,请求到陈那里任职效力。朝廷下达诏令,让沈劲补为冠军长史,命令他自己招募勇士,得到一千多人以后便前往。沈劲屡屡用较少的兵力攻击前燕的大部队,并攻破了他们。然而洛阳城里终于粮食耗尽,支援断绝,陈自己估计已无法坚守,就以救援许昌为名,九月,给沈劲留下五百人守卫洛阳,陈自己则率领兵众东行。沈劲高兴地说:“我的志向就是要临危受命,如今得到机会了。”陈听说许昌已经失陷,于是就逃奔到新城。前燕悦希率兵进攻河南各城,全都攻了下来。

[12]秦王坚命公国各置三卿,并余官皆听自采辟,独为置郎中令。富商赵掇等车服僭侈,诸公竞引以为卿;黄门侍郎安定程宪请治之。坚乃下诏称:“本欲使诸公延选英儒,乃更猥滥如是!宜令有司推检,辟召非其人者,悉降爵为侯,自今国官皆委之铨衡。自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车马;去京师百里内,工商皂隶,不得服金银、锦绣,犯者弃市。”于是平阳、平昌、九江、陈留、安乐五公皆降爵为侯。

[12]前秦王苻坚命令各公爵封国分别设置郎中令、中尉、大农三卿,同其他官吏一起,全都由他们自行征召选拔,只有郎中令由苻坚任命。富商赵掇等人车乘服饰奢侈,然而各位公爵却竞相推举他做三卿。黄门侍郎安定人程宪请求苻坚­干­预此事。苻坚于是就下达诏令称:“本来想让诸王公选聘拔有才华的儒生,没想到竟然混乱到这种地步!应该命令有关官吏追究检查,凡是所征召的人选不得当的,全都把爵位降为侯,从现在开始,国家的官吏全都由吏部尚书选拔。本人职位不在朝廷任命以上,不许乘车马;离开京师百里以内,工商差役之人,不许穿饰有金银、锦绣的服装,违犯者陈尸街头示众。”因此平阳、平昌、九江、陈留、安乐的五位公爵全被降低爵位为侯。

三年(乙丑、365)

三年(乙丑,公元365年)

[1]春,正月,庾申,皇后王氏崩。

[1]春季,正月,庚申(十六日),东晋皇后王氏去世。

[2]刘卫辰复叛代,代王什翼犍东渡河,击走之。

[2]刘卫辰又背叛了代国,代王拓跋什翼犍东渡黄河,赶跑了刘卫辰。

什冀犍­性­宽厚,郎中令许谦盗绢二匹,什冀犍知而匿之,谓左长史燕凤曰:“吾不忍视谦之面,若谦惭而自杀,是吾以财杀士也。”尝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获­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什冀犍曰:“彼各为其主斗耳,何罪!”遂释之。

拓跋什冀犍­性­格宽容厚道,郎中令许谦盗窃了两匹绢丝,拓跋什冀犍知道后就加以隐瞒,还对左长史燕凤说:“我不忍心看到许谦,如果见面后许谦因惭愧而自杀,这就是我因财货而杀手下的官吏了。”过去讨伐西部反叛者的时候,拓跋什冀犍曾被流箭击中眼睛,后来擒获了­射­箭的人,群臣都要将他千刀万剐,拓跋什冀犍说:“他们都是各为其主战斗罢了,有什么罪呢!”于是就释放了他。

[3]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二月,乙未,以其弟右将军豁监荆州、扬州之义城、雍州之京兆诸军事,领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冲监江州及荆、豫八郡诸军事;并假节。

[3]大司马桓温转移到姑孰镇守。二月,乙未(二十一日),任命他的弟弟右将军桓豁监荆州、扬州的义城、雍州的京兆诸军事,兼领荆州刺史。让江州刺史桓冲担任监江州及荆、豫八郡诸军事,全都持有符节。

司徒昱闻陈弃洛阳,会大司马温于洌洲,共议征讨。丙申,帝崩于西堂,事遂寝。

司徒司马昱听说陈放弃了洛阳,便和大司马桓温在洌洲会面,共同商议征讨事宜。丙申(二十二日),东晋哀帝在西堂驾崩,征讨事宜也就搁置起来。

帝无嗣;丁酉,皇太后诏以琅邪王奕承大统。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哀帝没有后嗣,丁酉(二十三日),皇太后下达诏令,让琅邪王司马奕继承帝位。朝廷百官到琅邪王的宅第去迎接他。当天,司马奕即皇帝位,实行大赦。

[4]秦大赦,改元建元。

[4]前秦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5]燕太宰恪、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执扬武将军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中军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今赦之,必为后患。”遂杀之。

[5]前燕太宰慕容恪、吴王慕容垂共同攻打洛阳。慕容恪对众将领说:“你们经常担心我不进攻,如今洛阳城墙虽高而守兵微弱,容易攻克,不要再畏惧怯懦而懒惰!”于是就开始进攻洛阳。三月,洛阳被攻克,抓获了扬武将军沈劲。沈劲神态自若,慕容恪准备要宽赦他。中军将军慕舆虔说:“沈劲虽然是杰出的人,但观察他的志向气度,最终也不会被人所用,如今赦免了他,肯定会留下后患。”于是就把沈劲杀掉了。

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陕城以备之。

慕容恪攻占夺取了崤谷、渑池,关中一带十分惊恐, 前秦王苻坚亲自率兵驻扎在陕城,以防备慕容恪。

燕人以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金墉;吴王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兵一万,镇鲁阳。

前燕任命左中郎将慕容筑为洛州刺史,镇守金墉。任命吴王慕容垂为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配备兵力一万,镇守鲁阳。

太宰恪还邺,谓僚属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蔚;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然身为元帅,实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

太宰慕容恪回到邺城,对僚属们说:“我以前平定了广固,却没能救助辟闾蔚;如今平定了洛阳,又使沈劲被杀。这些虽然都不是我的本意,然而身为军中主将,实在有愧于天下。”东晋朝廷嘉奖沈劲的忠诚,追赠他为东阳太守。

臣光曰:“沈劲可谓能子矣!耻父之恶,致死以涤之,变凶逆之族为忠义之门。《易》曰:”­干­父之蛊,用誉。“《蔡仲之命》曰:”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其是之谓乎!

臣司马光曰:沈劲可以称得是能为人子孝了!对父亲的罪恶深以为耻,不惜以生命加以洗刷,变凶恶叛逆的家族为忠城道义的门第。《易》云:“改正父亲的错误,发扬他的荣誉。”《尚书·蔡仲之命》曰:“你尚能遮掩前人的过错,这就是忠和孝。”沈劲大概就是这样吧!

[6]太宰恪为将,不事威严,专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

[6]太宰慕容恪作为将领,从不显示威严,专门使用恩信。安抚士兵十分注重重要的方面,不乱发苛刻的命令。从而使得人人都相宜安好。平时军营中宽容随便,看上去好像可以冒犯,然而实际上却戒备严密,敌人来到后没有能接近的,所以一直未曾失败过。

[7]壬申,葬哀帝及静皇后于安平陵。

[7]壬申(二十九日),在安平陵安葬了东晋哀帝及静皇后王氏。

[8]夏,四月,壬午,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奕卒。以司空阳鹜为太尉,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为司空,领中书监。骛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骛谦恭谨厚,过于少时;戒束子孙,虽朱紫罗列,无敢违犯其法度者。

[8]夏季,四月,壬午(初九),前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奕去世。任命司空阳鹜为太尉,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为司空,兼中书监。阳鹜先后奉事前燕四代,年高望重,从太宰慕容恪以下的人全都叩拜他。但阳鹜谦恭仁厚,胜过年轻的时候,对子孙们严加管教,所以他们虽然朱衣紫绶,身为高官,却没人敢违犯他的戒律。

[9]六月,戊子,益州刺史建城襄公周抚卒。抚在益州三十余年,甚有威惠。诏以其子犍为太守楚代之。

[9]六月,戊子(十六日),东晋益州刺史建城襄公周抚去世。周抚在益州三十多年,很有威望名声。朝廷下达诏令,任命他的儿子犍为太守周楚代替他的职务。

[10]秋,七月,已酉,徒会稽王昱复为琅邪王。

[10]秋季,七月,己酉(初七),东晋朝廷调会稽王司马昱再次为琅邪王。

[11]壬子,立妃庾氏为皇后。后,冰之女也。

[11]壬子(初十),东晋将妃庾氏立为皇后。庾皇后是庾冰的女儿。

[12]甲申,立琅邪王昱子昌明为会稽王;昱固让,犹自称会稽王。

[12]甲申(疑误),东晋立琅邪王司马昱的儿子司马昌明为会稽王。司马昱固执地表示不同意,仍自称会稽王。

[13]匈奴右贤王曹毂、左贤王刘卫辰皆叛秦。毂帅众二万寇杏城,秦王坚自将讨之,使卫大将军李威、左仆­射­王猛辅太子宏留守长安。八月,坚击毂,破之,斩毂弟活,毂请降,徙其豪杰六千余户于长安。建节将军邓羌讨卫辰,擒之于木根山。

[13]匈奴右贤王曹毂、左贤王刘卫辰都背叛前秦。曹毂率领二万兵众进犯杏城,前秦王苻坚亲自率兵讨伐他,派卫大将军李威、左仆­射­王猛辅佐太子苻宏留守长安。八月,苻坚攻击曹毂,攻破了他,斩杀了曹毂的弟弟曹活,曹毂请求投降。苻坚将他的富豪显贵六千多户迁徙到长安。建节将军邓羌讨伐刘卫辰,在木根山擒获了他。

九月,坚如朔方,巡抚诸胡。冬,十月,征北将军、淮南公幼帅杏城之众乘虚袭长安,李威击斩之。

九月,苻坚到了朔方,巡视安抚各胡族部落。冬季,十月,征北将军、淮南公苻幼率领杏城的兵众乘虚袭击长安,李威迎击并斩杀了他。

[14]鲜卑秃发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复代统其众。椎斤,树机能从弟务丸之孙也。

[14]鲜卑人秃发椎斤去世,享年一百一十岁,儿子秃发思复代替他统率部众。秃发椎斤是秃发树机能的堂弟秃发务丸的孙子。

[15]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酷暴,治中、别驾及州之豪右,言语忤意,即于坐枭斩之,或亲­射­杀之。常有据蜀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勋遂举兵反;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切谏,勋皆杀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勋引兵入剑阁,攻涪,西夷校尉毋丘弃城走。乙卯,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大司马温表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朱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

[15]梁州刺史司马勋,为政残酷暴虐,治中、别驾以及州内的豪强大族,只要说话不合他的心意,就在座位上命令将他们斩首示众,有时则亲自把他们­射­死。他一直有占据蜀地的心思,只是因为惧怕周抚,才没敢发兵。等到周抚死后,司马勋就起兵反叛。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隗粹恳切地劝谏,司马勋把他们都杀了,自称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十一月,司马勋带兵进入剑阁,攻打涪城,西夷校尉毋丘弃城逃跑。乙卯(十五日),司马勋在成都包围了益州刺史周楚。大司马桓温上表请求让鹰扬将军、江夏相、义阳人朱序为征讨都护,前去救援周楚。

[16]秦王坚还长安,以李威守太尉,加侍中。以曹毂为雁门公,刘卫辰为夏阳公,各使统其部落。

[16]前秦王苻坚回到长安,任命李威暂任太尉,并担任侍中。任命曹毂为雁门公,刘卫辰为夏阳公,让他们各自统领自己的部落。

[17]十二月,戊戌,以尚书王彪之为仆­射­。

[17]十二月,戊戌(二十九日),东晋任命尚书王彪之为仆­射­。

海西公上太和元年(丙寅、366)

晋海西公太和元年(丙寅,公元366年

[1]春,三月,荆州刺史桓豁使督护桓罴攻南郑,讨司马勋。

[1]春季,三月,荆州刺史桓豁派督护桓罴攻打南郑,讨伐司马勋。

[2]燕太宰、大司马恪,太傅、司徒评,稽首归政,上章绶,请归第;燕主不许。

[2]前燕太宰、大司马慕容恪,太傅、司徒慕容评,叩头请求归还辅佐朝政的权力,进上了印玺和绶带,请求返回自己的宅第,前燕国主慕容没有同

意。

[3]夏,五月,戊寅,皇后庾氏崩。

[3]夏季,五月,戊寅(十二日),东晋皇后庾氏去世。

[4]朱序、周楚击司马勋,破之,擒勋及其党,送大司马温;温皆斩之,传首建康。

[4]朱序、周楚攻打司马勋,攻破了他,擒获了司马勋以及他的同党,解送给大司马桓温。桓温把他们全都杀了,把首级传送到建康。

[5]代王会什翼犍遣左长史燕凤入贡于秦。

[5]代王拓跋什翼犍派左长史燕凤向前秦进献贡奉。

[6]秋,七月,癸酉,葬孝皇后于敬平陵。

[6]秋季,七月,癸酉(初八),东晋在敬平陵安葬了庾皇后。

[7]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二万寇荆州,攻南乡郡;荆州刺史桓豁救之,八月,军于新野。秦兵掠安阳民万余户而还。

[7]前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等人率领二万兵众进犯荆州,攻打南乡郡。荆州刺史桓豁前去救援,八月,驻扎在新野。前秦士兵掳掠了安阳的民众一万多户返回。

[8]九月,甲午,曲赦梁、益二州。

[8]九月,甲午(二十九日),司马勋因平定了梁、益二州,在境内实行赦免。

[9]冬,十月,加司徒昱丞相、录尚书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9]冬季,十月,东晋任命司徒司马昱担任丞相、录尚书事,并给予他入朝晋见皇帝不必小步趋行、唱拜不直呼姓名、可以佩剑穿鞋上殿的礼遇。

[10]张天锡遣使至秦境上,告绝于秦。

[10]张天锡派使者到前秦边境,告知与前秦绝交。

[11]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寇兖州,拔鲁、高平数郡,置守宰而还。

[11]前燕抚军将军下邳王慕容厉进犯东晋兖州,攻下了鲁、高平数郡,设置了地方官后返回。

[12]初,陇西李俨以郡降秦,既而复通于张天锡。十二月,羌敛岐以略阳四千家叛秦,称臣于俨;俨于是拜置牧守,与秦、凉绝。

[12]当初,陇西人李俨率他所统辖之郡投降了前秦,接着又和张天锡交往。十二月,羌族人敛岐带领略阳的四千家民众背叛了前秦,向李俨称臣。李俨于是便在当地设置州郡长官,与前秦、前凉绝交。

[13]南阳督护赵亿据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将赵盘自鲁阳戍宛。

[13]南阳督护赵亿占据宛城,投降了前燕,东晋宛城太守桓澹逃到新野以自保。前燕人派南中郎将赵盘从鲁阳出发去戍守宛城。

[14]徐、兖二州刺史庾希,以后族故,兄弟贵显,大司马温忌之。

[14]徐、兖二州刺史庾希,因为是皇后家放族的缘故,兄弟们显贵一时,大司马桓温对比非常忌恨。

二年(丁卯、367)

二年(丁卯,公元367年

[1]春,正月,庾希坐不能救鲁、高平,免官。

[1]春季,正月,庾希因不能救援鲁郡、高平郡的罪过,被免官。

[2]二月,燕抚军将军下邳王厉、镇北将军宜都王桓袭敕勒。

[2]二月,前燕抚军将军、下邳王慕容厉,镇北将军、宜都王慕容桓袭击敕勒。

[3]秦辅国将军王猛、陇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邵羌、扬武将军姚苌等帅众万七千讨敛岐。三月,张天锡遣前将军杨向金城,征东将军常据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向白土,天锡自将三万人屯仓松,以讨李俨。敛岐部落先属姚弋仲,闻姚苌至,皆降;王猛遂克略阳,敛岐奔白马。秦王坚以苌为陇东太守。

[3]前秦辅国将军王猛、陇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南安人邵羌、扬武将军姚苌等人率领兵众一万七千人讨伐敛岐。三月,张天锡派前将军杨进发金城,征东将军常据进发左南,游击将军张统进发白土,张天锡自己统领三万人驻扎在仓松,用以讨伐李俨。敛岐的部落以前属于姚弋仲,听说姚苌到来,全都投降。王猛于是攻克了略阳,敛岐逃奔到白马。前秦王苻坚任命姚苌为陇东太守。

[4]夏,四月,燕慕容尘寇竟陵,太守罗崇击破之。

[4]夏季,四月,前燕慕容尘进犯竟陵,太守罗崇击败了他。

[5]张天锡攻李俨大夏、武始二郡,下之。常据败俨兵于葵谷,天锡进屯左南。俨惧,退守罕,遣其兄子纯谢罪于秦,且请救。秦王坚使前将军杨安、建威将军王抚帅骑二万,会王猛以救俨。

[5]张天锡攻打李俨统辖的大夏、武始二郡,攻了下来。常据在葵谷打败了李俨的军队,张天锡进军驻扎在左南。李俨十分害怕,退守罕,派他哥哥的儿子李纯去向前秦谢罪,并且请求救援。前秦王苻坚让前将军杨安、建威将军王抚率领二万骑兵,会合王猛前去救援李俨。

猛遣邵羌追敛岐,王抚守侯和,姜衡守白石,猛与杨安救罕。天锡遣杨逆战于罕东,猛大破之,俘斩万七千级,与天锡相持于城下。邵羌禽敛岐于白马,送之。猛遗天锡书曰:“吾受诏救俨,不令与凉州战,今当深壁高垒,以听后诏。旷日持久,恐二家俱弊,非良算也。若将军退舍,吾执俨而东,将军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天锡谓诸将曰:“猛书如此;吾本来伐叛,不来与秦战。”遂引兵归。

王猛派邵羌追击敛岐,王抚守卫侯和,姜衡守卫白石,王猛与杨安去救援罕。张天锡派杨在罕以东迎战,王猛彻底攻破了他,俘获斩首一万七千多人,与张天锡在罕城下相持。邵羌在白马擒获了敛岐,把他遣送回来。王猛给张天锡写信说:“我接受诏令救援李俨,没想到却和凉州交战,如今面对着坚壁高垒,等候诏令。相持旷日持久,恐怕对秦和凉两家全都不利,这不是良策。如果将军撤退,我带着李俨东返,将军迁徙百姓西归,不是也可以吗?”张天锡对众将领说:“王猛的信中是这样说的。我本来也是来讨伐反叛的,不是来和秦国交战的。”于是就率兵西归。

李俨犹未纳秦师,王猛白服乘舆,从者数十人,请与俨相见。俨开门延之,未及为备,将士继入,遂执俨。以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罕。

李俨还没有让前秦的军队进城,王猛身穿白衣,坐着车乘,数十人跟随,请求与李俨见面。李俨打开城门请他进入,没来得及防备,众将十也相继而入,于是就拘捕了李俨。任命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守罕。

张天锡之西归也,李俨将贺肫说俨曰:“以明公神武,将士骁悍,柰何束手于人!王猛孤军远来,士卒疲弊,且以我请救,必不设备,若乘其怠而击之,可以得志。”俨曰:“求救于人以免难,难既免而击之,天下其谓我何!不若固守以老之,彼将自退。”猛责俨以不即出迎,俨以贺肫之谋告;猛斩肫,以俨归。至长安,坚以俨为光禄勋,赐爵归安侯。

张天锡西归的时候,李俨的将领贺肫劝李俨说:“以明公您这样的神明威武,将士们骁勇强悍,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于别人呢?王猛的孤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而且是因为我们的请求救援而来,所以一定不会设置防备措施,如果乘他们懈怠而攻击他们,可以遂心得手。”李俨说:“靠着求救于别人而免遭危难,危难解除以后又去攻击来救援的人,天下人将会怎样说我呢!不如固守以耗磨他们,他们将会自行撤退。”王猛责备李俨不马上出来迎接他们,李俨把贺肫的计谋告诉了他,王猛斩杀了贺肫,带着李俨返回。到达长安后,苻坚任命李俨为光禄勋,赐爵位为归安侯。

[6]燕太原桓王恪言于燕主曰:“吴王垂,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举国以听吴王。”五月,壬辰,恪疾笃,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臣闻报恩莫大于荐贤,贤者虽在板筑,犹可为相,况至亲乎!吴王文武兼资,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

[6]前燕太原桓王慕容恪对前燕国主慕容进言说:“吴王慕容垂,具有的将相才能超过我十倍,先帝只是考虑了长幼次序,所以我得以在他之先。我死了以后,愿陛下让整个国家都听命于吴王。”五月,壬辰(疑误),慕容恪病重,慕容亲自前往看望,并向他询问后事。慕容恪说:“我听说报恩没有比荐举贤能更重要的了,贤能的人虽然隐遁在服役筑墙的人中间,也可以启用为宰相,何况是近亲呢!吴王慕容垂文武兼备,才能仅次于管仲、萧何,陛下如果将朝廷大政委托给他,国家就可以安定,不这样的话,秦国、晋朝一定会有窥窬我们的计谋。”说完以后慕容恪就死了。

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计,欲觇其可否,命匈奴曹毂发使如燕朝贡,以西戎主簿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腆为散骑常侍。辩至燕,历造公卿,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 白,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辩还,为坚言:“燕朝政无纲纪,实可图也。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前秦王苻坚听说慕容恪去世,暗地里炮制了图谋前燕的计策,想看看这个计策是否可行,就命令匈奴右贤王曹毂启程出使前燕进献贡奉,以西戎主簿郭辩作他的副手。前燕司空皇甫真的哥哥皇甫腆以及侄子皇甫奋、皇甫覆全都在前秦做官,皇甫腆任散骑常侍。郭辩抵达前燕后,逐一拜访公卿,对皇甫真说:“我本是秦国人,家人被秦诛杀,所以才把生命寄托于曹王,你的哥哥散骑常侍皇甫腆以及皇甫奋、皇甫覆兄弟全都和我素来相知。”皇甫真愤怒地说:“臣下没有境外的交往,你这话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好像是­奸­佞之人,莫非是借此来冒充吗?”皇甫真把这些事告诉了慕容,请求追究处理他,太傅慕容评不同意。郭辩返回去以后,告诉苻坚说:“燕朝政事乱无纲纪,确实可以图谋。明白了解时机变故 的,只有皇甫真罢了。”苻坚说:“以六州之广的民众,怎能不让他有一个明白人呢!”

曹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曹毂不久就去世了,前秦把他的部落分成二部分,让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统领,称为东曹和西曹。

[7]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罗崇攻宛,拔之;赵亿走,赵盘退归鲁阳。豁追击盘于雉城,擒之,留兵戍宛而还。

[7]东晋荆州史桓豁、竟陵太守罗崇攻打宛城,攻了下来,赵亿逃跑,赵盘退回到鲁阳。桓豁追击赵盘到雉城,擒获了他,留下士兵戍守宛城后返回。

[8]秋,七月,燕下邳王厉等破敕勒,获马牛数万头。

[8]秋季,七月,前燕下邳王慕容厉等攻破了敕勒,夺取牛马数万头。

初,厉兵过代地,犯其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将军武强公以幽州兵戍云中。八月,什翼犍攻云中,弃城走,振威将军慕舆贺辛战没。

当初,慕容厉的军队经过代国,毁坏了他们的糜田,代王拓跋什翼犍很愤怒。前燕平北将军武强公慕容用幽州的军队戍卫云中。八月,拓跋什翼犍攻打云中,慕容弃城逃跑,振威将军慕舆贺辛战死。

[9]九月,以会稽内史郗为都督徐·兖·青·幽·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

[9]九月,东晋任命会稽内史郗为都督徐、兖、青、幽、扬州的晋陵诸军事和徐、兖二州刺史,镇守京口。

[10]秦淮南公幼之反也,征东大将军、并州牧、晋公柳,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赵公双,皆与之通谋;秦王坚以双,母弟至亲,柳,健之爱子,隐而不问。柳、双复与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燕公武谋作乱,镇东主簿南安姚眺谏曰:“明公以周、邵之亲,受方面之任,国家有难,当竭力除之,况自为难乎!”不听。坚闻之,征柳等诣长安。冬,十月,柳据蒲阪,双据上,据陕城,武据安定,皆举兵反。坚遣使谕之曰:“吾待卿等,恩亦至矣,何苦而反!今止不征,卿宜罢兵,各定其位,一切如故。”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

[10]前秦淮南公苻幼反叛的时候,征东大将军、并州牧、晋公苻柳,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赵公苻双,全都与他互通谋略。前秦王苻坚考虑到苻双同母弟关系至亲,苻柳是苻健喜爱的儿子,便将此事隐埋在心里而不加以追究。苻柳、苻双又与镇东将军、洛州刺史魏公苻,安西将军、雍州刺史燕公苻武谋划作乱,镇东主簿南安人姚眺劝苻说:“明公您因为是像周氏、邵氏一样与王室关系最近的亲戚,接受了统管一方的重任,国家有危难,应当竭力消除,怎么能自己起来反叛作难呢!”苻没有听从。苻坚听说后,征召苻柳等人前往长安。冬季,十月,苻柳占据蒲阪,苻双占据上,苻占据陕城,苻武占据安定,全都起兵反叛。苻坚派使者劝谕他们说:“我对待你们,恩情备至,何苦要反叛呢?现在停止对你们的征召,你们应该罢兵息叛,各居其位,一切如故。”苻坚要求他们各自咬梨交给使者,作为表示听从劝告的信物。他们都没有照办。

[11]代王什翼犍击刘卫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苇约流澌。俄而冰合,然犹未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代兵乘之以渡。卫辰不意兵猝至,与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还。卫辰奔秦,秦王坚送卫辰还朔方,遣兵戍之。

[11]代王拓跋什翼犍攻打刘卫辰,准备渡黄河时,黄河还没有封冻,拓跋什翼犍命令用苇草绳阻拦流水。不一会就冻合起来了,然而还冻得不够坚固。于是就把苇草铺散在冰面上,冰草相连,就像浮桥一样,代国士兵踏着它渡过了黄河。刘卫辰没想到代国士兵这么快就来了,便和他的宗族亲信仓惶向西逃跑,拓跋什翼犍虏获了他部落之中十之六七的人后返回。刘卫辰逃奔到前秦,前秦王苻坚送他返回朔方,并派兵去戍守。

[12]十二月,甲子,燕太尉建宁敬公阳骛卒。以司空皇甫真为侍中、太尉,光禄大夫李洪为司空。

[12]十二月,甲子(疑误),前燕太尉建宁敬公阳鹜去世。任命司空皇甫真为侍中、太尉,光禄大夫李洪为司空。

三年(戊辰、368)

三年(戊辰,公元368年)

[1]春,正月,秦王坚遣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讨上、安定,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蒲阪,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陕城。坚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

[1]春季,正月,前秦王苻坚派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嵩分别讨伐上、安定,派辅国将军王猛、建节将军邓羌攻打蒲阪,派前将军杨安、广武将军张蚝攻打陕城。苻坚命令前去攻打蒲阪、陕城的军队全都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构筑坚固堡垒,不要与敌交战,等到平定了秦州、雍州以后,再集中兵力攻取。

[2]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评多猜忌,恐大司马之任不当其人,谓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二国常蓄进取之志,顾我未有隙耳。夫国之兴衰,素于辅相。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马以授之,必能混一四海,况外寇,不足惮也;慎无冒利而忘害,不以国家为意也。”又以语太傅评。及恪卒,评不用其言。二月,以车骑将军中山王冲为大司马。冲,之弟也。以荆州刺史吴王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2]当初,前燕太宰慕容恪有病,考虑到前燕主慕容年幼,自己不能主持政事,太傅慕容评生­性­多疑,恐怕大司马的职务落入不适当的人手中,便对慕容的哥哥乐安王慕容臧说:“如今南有遗留下来的晋朝,西有强大的秦国,二国一直怀有进取的志向,只不过看到我们这里还没有可乘之机罢了。国家的兴衰,全在于辅佐的丞相。大司马总管六军,这个职务不可用错了人,我死了以后,以亲疏关系而言,承担大司马职务的人应该在你和慕容冲中选择。你们虽然才能见识神明敏锐,然而年龄尚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吴王慕容垂天资出众,智谋超人,你们如果能推举他出任大司马,一定能够统一四海,何况是外敌,那就不值得惧怕了。千万不要贪图权力而忘记了祸患,不为国家考虑。”他又把这些话对太傅慕容评说了。等到慕容恪死后,慕容评没有听从他的话。二月,任命车骑将军中山王慕容冲为大司马。慕容冲是慕容的弟弟。任命荆州剌史吴王慕容垂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3]秦魏公以陕城降燕,请兵应接;秦人大惧,盛兵守华­阴­。

[3]前秦魏公苻将陕城投降了前燕,请求前燕出兵接应。前秦人十分害怕,以强大的兵力守卫华­阴­。

燕魏尹范阳王德上疏,以为:“先帝应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统,当继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离,国分为五,投诚请援,前后相寻,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阪,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明立购赏,彼必望风响应,浑一之期,于此乎在矣!”时燕人多请救陕,因图关中者,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

前燕魏尹范阳王慕容德上疏,认为:“先帝应承,天意,接受天命,志向在于平定天下。陛下继承帝统,应当继续成就大业。如今苻氏骨­肉­叛离,国家一分为五,投诚求援的,前后相继,这是上天要把秦国赐给燕国。上天赐与而不接受,反对来就要遭受他们的祸害,春秋时吴国、越国的往事,足以为鉴。应该命令皇甫真带领并州、冀州的兵众直接开向蒲阪,命令吴王慕容垂带领许昌、洛州的兵众迅速去解救苻所受的围困,命令太傅慕容评总领京师的颈旅作为皇甫真、慕容垂二军的后继部队,把檄文传递到三辅地区,向他们昭示祸福,明确悬赏,他们一定会闻风而动,群起响应,统一天下的时间,就在此刻了!”当时前燕有很多请求救援陕城,顺势图谋关中的人,太傅慕容评说:“秦国,是一个大国,如今虽有危难,也不容易图谋。主上虽然神明,但不如先帝;我们的智谋,又无法和太宰慕容恪相比。只要能闭关保全国境就足矣,平定秦国不是我们的事情。”

魏公遗吴王垂及皇甫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燕之君臣将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方今为人患者必在于秦,主上富于春秋,观太傅识度,岂能敌苻坚、王猛乎?”真曰:“然,吾虽知之,如言不用何!”

魏公苻给吴王慕容垂及皇甫真去信说:“苻坚、王猛,都是杰出的人物,图谋祸害燕国已经很久了。如今不乘机消灭他们,恐怕日后燕国的君主臣下将会有春秋时吴王居于甬东那样的悔恨!”慕容垂对皇甫真说:“如今作为人们祸患的肯定是在秦国,主上年纪尚轻,观察太傅慕容评的见识气度,难道能与苻坚、王猛匹敌吗?”皇甫真说:“是这样,我虽然知道,奈何说了也不被采用呢!”

[4]三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4]三月,丁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5]癸亥,大赦。

[5]癸亥(初七),东晋实行大赦。

[6]秦杨成世为赵公双将苟兴所败,毛嵩亦为燕公武所败,奔还。秦王坚复遣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将军冯翊郭将、翟等帅众三万讨之。夏,四月,双、武乘胜至于榆眉,以苟兴为前锋。王鉴欲速战,吕光曰:“兴新得志,气势方锐,宜持重以待之。彼粮尽必退,退而击之,蔑不济矣!”二旬而兴退。光曰:“兴可击矣。”遂追之;兴败,因击双、武,大破之,斩获万五千级,武弃安定,与双皆奔上;鉴等进攻之。

[6]前秦杨成世被赵公苻双的将领苟兴打败,毛嵩也被燕公苻武打败,都逃了回去。前秦王苻坚又派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将军冯翊人郭将、翟等人率领三万兵众讨伐苻双、苻武。夏季,四月,苻双、苻武乘胜抵达榆眉,以苟兴作为前锋。王鉴想和他们迅速交战,吕光说:“苟兴刚刚得志,气势正锐,应该稳固防守以等待他。粮食耗尽后他必然要后退,后退时再攻击他,肯定能够成功!”二十多天后苟兴后退。吕光说:“可以攻打苟兴了。”于是就开始追击,苟兴被打败,接着又攻打苻双、苻武,把他们打得大败。斩首擒获一万五千多人,苻武放弃了安定,和苻双全都逃奔到上。王鉴等又跟进攻击他们。

晋公柳数出挑战,王猛不应。柳以猛为畏之,五月,留其世子良守蒲阪,帅众二万西趋长安。去蒲阪百余里,郑羌帅­精­骑七千夜袭,败之。柳引军还,猛邀击之,尽俘其众。柳与数百骑入城,猛、羌进攻之。

晋公苻柳多次出来挑战,王猛不应战。苻柳认为王猛是害怕他,五月,留下他的长子苻良守卫蒲阪,自己率领二万兵众西进长安。离开蒲阪一百多里,邓羌率领­精­锐骑兵七千人趁夜改袭,打败了苻柳。苻柳带领军队撤返,王猛半路截击,将他的兵众全部俘获。苻柳和数百骑兵逃进城中,王猛、邓羌跟进攻击。

秋,七月,王鉴等拔上,斩双、武,宥其妻子。以左卫将军苻雅为秦州刺史。八月,以长乐公丕为雍州刺史。

秋季,七月,王鉴等人攻下了上,斩杀了苻双、苻武,宽恕了他们的妻儿。任命左卫将军苻雅为秦州刺史。八月,任命长乐公苻丕为雍州刺史。

九月,王猛等拔蒲阪,斩晋公柳及其妻子。猛 屯蒲阪,遣邓羌与王鉴等会攻陕城。

九月,王猛等攻下了蒲阪,斩杀了晋公苻柳以及他的妻儿。王猛驻扎在蒲阪,派邓羌和王鉴等会合攻打陕城。

[7]燕王公、贵戚多占民为荫户,国之户口,少于私家,仓库空竭,用度不足。尚书左仆­射­广信公悦绾曰:“今三方鼎峙,各有吞并之心。而国家政法不立,豪贵恣横,至使民户殚尽,委输无入,吏断常俸,战士绝廪,官贷粟帛以自赡给;既不可闻于邻敌,且非所以为治,宜一切罢断诸荫户,尽还郡县。”燕主从之,使绾专治其事,纠­奸­伏,无敢蔽匿,出户二十余万,举朝怨怒。绾先有疾,自力厘校户籍,疾遂亟。冬,十一月,卒。

[7]前燕的王公贵戚有很多人强占民户作为自己的衣食佃户,以至于国家的户数人口,竟少于私家,仓库空竭,费用不足。尚书左仆­射­广信公悦绾说:“如今燕、晋、秦三国鼎立,各自都有吞并天下的心思。然而国家的政纲法度不能确立,豪强贵族恣意横行,致使民户财力耗尽,租税没有收入,仓库空竭入不敷出,官吏中断俸禄,士兵断绝粮饷,官府靠借贷粟帛以供养自己。这些既不能让邻敌知道,又不是用来治理国家的办法,应该断然罢免所有的荫户,把他们全都归还给郡县官府。”前燕主慕容听从了这一意见,让悦绾独自主管这件事,揭露举发隐藏的­奸­邪之人,没有人再敢隐瞒藏匿,共查出二十多万户,朝廷上下一片怨恨愤怒。悦绾以前就有病,因为竭尽全力整顿审核户口,病情也加重了。冬季,十一月,去世。

[8]十二月,秦王猛等拔陕城,获魏公,送长安。秦王坚问其所以反,对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弟兄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谋反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余子皆封县公,以嗣越厉王及诸弟之无后者。苟太后曰:“与双俱反,双独不得置后,何也?”坚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高祖之子不可以无后。至于仲群,不顾太后,谋危宗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以范阳公抑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镇蒲阪;邓羌为建武将军、洛州刺史,镇陕城。擢姚眺为汲郡太守。

[8]十二月,前秦王猛等攻下了陕城,俘获了魏公苻,送至长安。前秦王苻坚问他之所以反叛的原因,苻回答说:“我本来没有反叛的心思,只是因为弟兄们屡屡谋划叛逆作乱,我害怕一起被杀,所以才谋反。”苻坚哭泣着说:“你历来都是厚道人,我本来就知道谋反不是你的心愿。而且高祖苻健也不能没有后嗣。”于是就赐苻以死,恕免了他的七个儿子,让长子袭任魏公,其余的儿子全都封为县公,以继承越历王苻生以及众兄弟中没有后嗣的。苟太后说:“苻与苻双全都反叛,惟独苻双没能设立后嗣,为什么?”苻坚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高祖的儿子不能没有后嗣。至于苻双,不顾及太后,图谋危害国家,天下的法律,不能枉私!”任命范阳公苻抑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镇守蒲阪。任命邓羌为建武将军、洛州刺史,镇守陕城。提升姚眺为汲郡太守。

[9]加大司马温殊礼,位在诸侯王上。

[9]东晋给予大司马桓温特殊的祀遇,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10]是岁,以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世弟统为武都太守。世亦称臣于秦,秦以世为秦州刺史。

[10]这一年,东晋任命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杨世的弟弟杨统为武都太守。杨世也向前秦称臣,前秦任命杨世为南秦州刺史。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二卷

晋纪二十四 海西公下太和四年(己巳、369)

晋纪二十四 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己巳,公元369年)

[1]春,三月,大司马温请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居之;而暗于事机,乃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子超为温参军,取视,寸寸毁裂;乃更作笺,自陈非将帅才,不堪军旅,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己所统。温得笺大喜,即转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温自领徐、兖二州刺史。夏,四月,庚戌,温帅步骑五万发姑孰。

[1]春季,三月,大司马桓温请求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讨伐前燕。当初,郗在京口的北府时,桓温经常说:“京口酒可饮,兵可用。”对郗身居北府深为不满。而郗却不识时务,还给桓温写去信,想要共同辅佐王室,请求督领自己的部队渡越黄可北上。郗的儿子郗超是桓温的参军,拿来信看过后,便把信撕碎,重新改写了一封,信中诉说自己不是将帅之才,不能胜任军旅重任,而且年老多病,请求找一个悠闲的地方休养,劝说桓温把郗自己的部队一并统领。桓温见信后大喜过望,当即把郗调任为冠军将军、会稽内史。桓温自己兼任徐、兖二州刺史。夏季,四月,庚戌(初一),桓温率领步、骑兵五万人从姑孰出发。

[2]甲子,燕主立皇后可足浑氏,太后从弟尚书令豫章公翼之女也。

[2]甲子(十五日),前燕国主慕容立可足浑氏为皇后,她是太后的堂 弟尚书令豫章公可足浑翼的女儿。

[3]大司马温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远,汴水又浅,恐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辛丑,温至金乡,天旱,水道绝,温使冠军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虎生,宝之子也。温引舟师自清水入河,舳舻数百里。郗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欲城邺而守之,则当此盛夏,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计轻锐,胜负难必,欲务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至来夏乃进兵;虽如赊迟,然期于成功而已。舍此二策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且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

[3]大司马桓温从兖州出发讨伐前燕。郗超说:“路途遥远,汴水又浅,恐怕运送粮食的水道难以畅通。”桓温没有听从。六月,辛丑(疑误),桓温抵达金乡,因为天旱,水路断绝,桓温让冠军将军毛虎生在钜野开凿三百里水路,引来汶水会合于清水。毛虎生是毛宝的儿子。桓温带领水军从清水进入黄河,船只绵延数百里。郗超说:“从清水进入黄河,运输难以畅通。如果敌人不与我们交战,运输通道又断绝,只能靠着敌人的积蓄来作给养,那又会一无所得,这是危险的办法。不如让现有部队全部径直开向邺城,他们害怕您的威赫名声,一定会闻风溃逃,北归辽东、碣石。如果他们能出来迎战,那么事情就可以立见分晓。如果他们想盘踞邺城固守,那么值此盛夏之时,难以进行行动,百姓遍布各地,全都为官府所控制,易水以南的人一定会恭敬地向我们请求指令。只是怕明公您认为此计虽说锋锐但欠稳妥,胜负难定,而想一定要持有万全之策,那就不如停兵于黄河、济水,控制水路运输,等到储备充足,到明年夏天再进军。虽说拖延了时间,然而这只是期望必定成功而已。舍此二策而让绵延百里的军队北上,进不能迅速取胜,退则必然导致差错与粮晌匮乏。敌人顺应这种形势和我们周旋时日,渐渐地就到了秋冬季节,水路更加难以畅通。而且北方寒冷较早,三军将士穿皮衣冬装的很少,恐怕到那时所忧虑的,就不仅仅是没有粮食了。”桓温又没有听从。

温遣建威将军檀玄攻湖陆,拔之,获燕宁东将军慕容忠。燕主以下邳王厉为征讨大都督,帅步骑二万逆战于黄墟,厉兵大败,单马奔还。高平太守徐翻举郡来降。前锋邓遐、朱序败燕将傅颜于林渚。复遣乐安王臧统诸军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骑常侍李凤求救于秦。

桓温派建威将军檀玄攻打湖陆,攻了下来,擒获了前燕宁东将军慕容忠。前燕国主慕容任命下邳王慕容历为征讨大都督,率领二万步、骑兵在黄墟迎战,慕容厉的部队大败,他本人只身匹马逃了回去。高平太守徐翻带领全郡向东晋投降。前锋邓遐、朱序在林渚打败了前燕将领傅颜。慕容又派乐安王慕容臧统领众军抵抗桓温,慕容臧抵抗不住,就派散骑常侍李凤去向前秦求救。

秋,七月,温屯武阳,燕故兖州刺史孙元帅其族党起兵应温,温至枋头。及太傅评大惧,谋奔和龙。吴王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乃以垂代乐安王臧为使持节、南讨大都督,帅征南将军范阳王德等众五万以拒温。垂表司徒左长史申胤、黄门侍郎封孚、尚书郎悉罗腾皆从军。胤,钟之子;孚,放之子也。

秋季,七月,桓温驻扎在武阳,前燕过去的兖州刺史孙元率领他的亲族同党起兵响应桓温,桓温抵达枋头。慕容及太傅慕容评十分恐惧,谋划要逃奔到和龙。吴王慕容垂说:“我请求去攻打他们。如果不能取胜,再逃奔也不晚。”慕容于是任命慕容垂代替乐安王慕容臧为使持节、南讨大都督,率领征南将军范阳王慕容德等兵众五万人去抵御桓温。慕容垂上表,让司徒左长史申胤、黄门侍郎封孚、尚书郎悉罗腾全都跟随部队一同前往。申胤是申钟的儿子;封孚是封放的儿子。

又遣散骑侍郎乐嵩请救于秦,许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坚引郡臣议于东堂,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救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称藩于我,我何为救之!”王猛密言于坚曰:“燕虽强大,慕容评非温敌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坚从之。八月,遣将军苟池、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二万以救燕,出自洛阳,军至颍川;又遣散骑侍郎姜抚报使于燕。以王猛为尚书令。

慕容又派散骑侍郎乐嵩去前秦请求救援,许诺把虎牢以西的地域送给他们。前秦王苻坚召郡臣到东堂商议,群臣们都说:“过去桓温讨伐我们,到达灞上,燕国不救援我们;如今桓温讨伐燕国,我们为什么要救援!而且燕国不向我们称藩,我们为什么要去救他!”王猛悄悄地对苻坚进言说:“燕国虽然强大,但慕容评不是桓温的对手。如果桓温占据了整个崤山以东地区,进军驻扎在洛邑,收揽幽州、冀州的兵力,调来并州、豫州的粮食,在崤谷、渑池炫耀兵威,那么陛下统一天下的大业就全完了。眼下不如与燕国汇合兵力来打退桓温。桓温撤退以后,燕国也就­精­疲力竭了,然后我们乘着他的疲惫而攻取他,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苻坚听从了王猛的意见。八月,苻坚派将军苟池、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去救援前燕,从洛阳出发,到颍川后驻扎。又派散骑侍郎姜抚出使前燕报告。任命王猛为尚书令。

太子太傅封孚问于申胤曰:“温众强士整,乘流直进,今大军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见克殄之理,事将何如?”胤曰:“以温今日声势,似能有为,然在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故温之得志,众所不愿也,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

太子太傅封孚问申胤说:“桓温兵众强壮整齐,顺流直下,如今大军只在高岸上徘徊,兵不交锋,看不到取胜的迹象,事情将会怎样呢?”申胤说:“以桓温今天的声势,似乎能有所作为,然而在我看来,肯定不会成就功业。为什么呢?晋室衰微软弱,桓温专擅国家的权力,晋王室的朝臣未必都与他同心同德。所以桓温的得志,是众人所不愿看到的,他们必将从中阻挠以败坏他的事业。再有,桓温倚仗着军队人数众多而骄傲,不善于应变。大军深入以后,正值有机可乘的时候,他反而让部队在中途徘徊,不出击争取胜利,指望相持下去,坐取全胜。如果运输误期,粮食断绝,衰落的威势就会如实地显露出来,肯定是不战自败,这是当然之理。”

温以燕降人段思为乡导,悉罗腾与温战,生擒思;温使故赵将李述徇赵、魏,腾又与虎贲中郎将染­干­津击斩之;温军夺气。

桓温让前燕投降过来的人段思作向导,悉罗腾与桓温交战,活捉了段思。桓温让赵国的旧将李述带兵巡行过去的赵、魏之地,悉罗腾又与虎贲中郎将染­干­津攻击并斩杀了他。桓温军队的士气低落。

初,温使豫州刺史袁真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真克谯、梁而不能开石门,水运路塞。

当初,桓温让豫州刺史袁真攻打谯郡、梁国,开辟石门以使水运之路畅通,袁真攻克了谯郡、梁国,但没能开通石门,水运之路堵塞。

九月,燕范阳王德帅骑一万、兰台侍御史刘当帅骑五千屯石门,豫州刺史李帅州兵五千断温粮道。当,佩之子也。德使将军慕容宙帅骑一千为前锋,与晋兵遇,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宜设饵以钓之。”乃使二百骑挑战,分余骑为三伏。挑战者兵未交而走,晋兵追之,宙帅伏以击之,晋兵死者甚众。

九月,前燕范阳王慕容德率领骑兵一万人、兰台侍御史刘当率领骑兵五千人驻扎在石门,豫州刺史李率领本州士兵五千为截断桓温运粮的通道。刘当是刘佩的儿子。慕容德派将军慕容宙率领骑兵一千人作为前锋,与东晋的军队相遇,慕容宙说:“晋人轻浮急躁,害怕攻入敌阵,勇于乘退追击,应该设诱饵以使他们上钩。”于是就让二百骑兵前去挑战,其他骑兵则分别埋伏在三处。去挑战的骑兵未交战就退逃,晋兵追击,慕容宙率领埋伏的骑兵展开攻击,晋兵战死的很多。

温战数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丙申,焚舟,弃辎重、铠仗,自陆道奔还。以毛虎生督东燕等四郡诸军事,领东燕太守。

桓温交战屡屡失利,粮食储备又已空竭,又听说前秦的军队将要到来,丙申(十九日),焚烧了舟船,丢弃了装备、武器,从陆路向回逃奔。任命毛虎生督察东燕等四郡的各种军务,兼任东燕太守。

温自东燕出仓坦,凿井而饮,行七百余里。燕之诸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不可,温初退惶恐,必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击之未必得志,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必昼夜疾趋,俟其士众力尽气衰,然后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徐行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告诸将曰:“温可击矣。”乃急追之,及温于襄邑。范阳王德先帅劲骑四千伏于襄邑东涧中,与垂夹击温,大破之,斩首三万级。秦苟池邀击温于谯,又破之,死者复以万计。孙元遂据武阳以拒燕,燕左卫将军孟高讨擒之。

桓温从东燕出了仓垣,一路上掘井饮水,走了七百多里。前燕的众将领都争着要追击桓温,吴王慕容垂说:“不行,桓温刚刚溃退,惊恐未定,一定会严加戒备,选择­精­锐士兵来殿后,攻击他未必能遂愿,不如暂缓一下。他庆幸我们没有追上,一定会昼夜急行,等他的士兵们力量耗尽,士气衰落,然后再去攻击他,攻无不克。”于是慕容垂就率领八千骑兵跟在桓温的后边慢慢前进。桓温果然兼程行进。过了几天,慕容垂告诉众将领说:“可以攻打桓温了。”于是就迅速追击,在襄邑追上了桓温。范阳王慕容德先率领­精­锐骑兵四千人埋伏在襄邑东面的山涧中,与慕容垂夹击桓温,桓温大败,被斩首三万多人。前秦人苟池在谯郡迎击桓温,又攻破了他,战死的兵众又数以万计。孙元乘机占据了武阳以与前燕抵抗,前燕左卫将军孟高讨伐并擒获了他。

冬,十月,己巳,大司马温收散卒,屯于山阳。温深耻丧败,乃归罪于袁真,奏免真为庶人;又免冠军将军邓遐官。真以温诬己,不服,表温罪状;朝廷不报。真遂据寿春叛降燕,且请救;亦遣使如秦。温以毛虎生领淮南太守,守历阳。

冬季,十月,乙巳(二十二日),大司马桓温收拢溃散的士兵,驻扎在山阳。桓温对遭受失败深感耻辱,于是就把罪过归咎于袁真,奏请黜免袁真为庶人,还奏请罢免冠军将军邓遐的官职。袁真认为桓温诬陷自己,不服,于是就进上表章陈述桓温的罪行。朝廷没有回音。袁真于是便占据寿春反叛,投降了前燕,而且请求前燕救援,也派遣使者去到了前秦。桓温任命毛虎生兼任淮南太守,戌守历阳。

[4]燕、秦既结好,使者数往来。燕散骑侍郎郝晷、给事黄门侍郎梁琛相继如秦。晷与王猛有旧,猛接以平生,问以东方之事。晷见燕政不修而秦大治,­阴­欲自托于猛,颇泄其实。

[4]前燕、前秦缔结友好关系后,使者便频繁往来。前燕散骑侍郎郝晷、给事黄门侍郎梁琛相继到前秦。郝晷与王猛有旧交,王猛和他叙说往事,向他询问东边的事情。郝晷看到前燕朝政混乱而前秦天下大治,暗中想依附于王猛,于是便泄露了很多实情。

琛至长安,秦王坚方畋于万年,欲引见琛,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备礼,洒扫宫庭,然后敢见。今秦王欲野见之,使臣不敢闻命!”尚书郎辛劲谓琛曰:“宾客入境,惟主人所以处之,君焉得专制其礼!且天子称乘舆,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礼,何为不可乎!”琛曰:“晋室不纲,灵祚归德,二方承运,俱受明命。而桓温猖狂,窥我王略,燕危秦孤,势不独立,是以秦主同恤时患,要结好援。东朝君臣,引领西望,愧其不竞,以为邻忧,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强寇既退,交聘方始,谓宜崇礼笃义以固二国之欢;若忽慢使臣,是卑燕也,岂修好之义乎!夫天子四海为家,故行曰乘舆,止曰行在。今海县分裂,天光分曜,安得以乘舆、行在为言哉!礼,不期而见曰遇;盖因事权行,其礼简略,岂平居容与之所为哉!客使单行,诚势屈于主人;然苟不以礼,亦不敢从也。”坚乃为之设行宫,百僚陪位,然后延客,如燕朝之仪。

梁琛抵达长安,前秦王苻坚正在万年打猎,要把梁琛带到这里见面。梁琛说:“秦国的使者到了燕国,燕国的君主臣下都穿好朝服,备好礼仪,打扫­干­净宫庭,然后才敢见面。如今秦王要在郊野会见我,使臣不敢听命!”尚书郎辛劲对梁琛说:“宾客入境,只能是客随主便,你怎么能专断别人的礼仪呢!况且天子称为乘舆,所到的地方叫行在所,哪里有固定的居所呢!再有,《春秋》当中也有路途相遇的礼节,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梁琛说:“晋室纲纪混乱,神明的赐福归于有道,秦、燕二国继承天运,全都接受了神明的赐命。然而桓温猖狂无忌,窥视我们的王土,如果燕国遭受危险,秦国必然孤立,势必难以独立于世,所以秦国的主上和我们一样对时患感到忧虑,相邀结为友好,互相支援。我们燕国的君主臣下,翘首西望,深为燕国软弱、给邻国带来忧虑而惭愧,秦国的使臣前来辱见,我们都十分尊敬地对待他。如今强敌已经后退,我们的交往刚刚开始,照我看应该崇尚礼仪,笃行大义,以加强两国的友好关系。如果忽视慢待使臣,就是看不起燕国,这难道是友好的象征吗?天子以四海为家,所以天子出行叫乘舆,停留叫行在。如今天下分裂,天光分照二国,怎么能以乘舆、行在作为托辞呢!根据礼制,事先没有约定而偶然相见称为遇。因为这是顺便行事,所以礼节简略,难道是平常闲居在家时所应该遵奉的吗!使者只身单行,威势确实低于主人,但是假若不以礼相待,也不敢从命。”于是,苻坚就为梁琛设置行宫,让众多的官吏奉陪,然后才请客人前来,就像前燕的礼仪一样。

事毕,坚与之私宴,问:“东朝名臣为谁?”琛曰:“太傅上庸王评,明德茂亲,光辅王室;车骑大将军吴王垂,雄略冠世,折冲御侮;其余或以文进,或以武用,官皆称职,野无遗贤。”

事情结束以后,苻坚又为梁琛摆设私宴,问道:“燕国以贤能著称的臣下是谁?”梁琛说:“太傅上庸王慕容评,是有完美德­性­与才能的亲属,光大、辅佐王室;车骑大将军吴王慕容垂,勇武和谋略冠世,抗击敌人抵御外侮;其他人有的以文才进身,有的以武略被用,官吏全都称职,民间没有被遗漏的贤能人才。”

琛从兄奕为秦尚书郎,坚使典客,馆琛于奕舍。琛曰:“昔诸葛瑾为吴聘蜀,与诸葛亮惟公朝相见,退无私面,余窃慕之。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乃不果馆。奕数来就邸舍,与琛卧起,间问琛东国事。琛曰:“今二方分据,兄弟并蒙荣宠,论其本心,各有所在。琛欲言东国之美,恐非西国之所欲闻;欲言其恶,又非使臣之所得论也。兄何用问为!”

梁琛的堂哥梁奕是前秦的尚书郎,苻坚让他主管接待来客,他让梁琛住在梁奕的馆舍里。梁琛说:“过去诸葛瑾为吴国出使蜀国,与诸葛亮只在办公事的朝堂上见面,退下朝堂后就没有个人的接触,我私下里对此非常敬慕。如今我出使秦国就把我安置在私人的馆舍居住,这是我所不敢接受的。”于是就没有居住。梁奕多次来到梁琛居住的馆舍,与梁琛共同起居,间或也向他询问前燕的事情。梁琛说:“如今秦、燕二国分据,你我则同时在二国蒙受荣誉和宠信,然而要论本心,则各有向往。梁琛我想说燕国的好处,恐怕不是秦国人所想听的;你想让我说燕国的坏处,又不是使臣所应该说的。哥哥你还用得着问我吗?”

坚使太子延琛相见。秦人欲使琛拜太子,先讽之曰:“邻国之君,犹其君也;邻国之储君,亦何以异乎!”琛曰:“天子之子视元士,欲其由贱以登贵也。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他国之臣乎!苟无纯敬,则礼有往来,情岂忘恭,但恐降屈为烦耳。”乃不果拜。

苻坚派太子去邀请梁琛见面。前秦人想让梁琛对太子行拜礼,事先含蓄地暗示他说:“邻国的君主,就像自己的君主一样;邻国的太子,又有什么不同呢!”梁琛说:“天子的儿子被视同于一般士人,希望他能由低贱进升到高贵。他自己尚且不敢以他父亲的臣下作为臣下,何况是别国的臣下呢!假如是真诚的恭敬,则礼尚往来,内心岂能忘记恭敬,只是怕屈身降格惹出许多麻烦来。”梁琛最终也没有对太子行拜礼。

王猛劝坚留琛,坚不许。

王猛劝苻坚留下梁琛,苻坚没有同意。

[5]燕主遣大鸿胪温统拜袁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宣城公。统未逾淮而卒。

[5]前燕国主慕容派大鸿胪温统授予袁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封为宣城公。结果温统没过淮河就死了。

[6]吴王垂自襄邑还邺,威名益振,太傅评愈忌之。垂奏“所募将士忘身立效,将军孙盖等椎锋陷陈,应蒙殊赏。”评皆抑而不行。垂数以为言,与评廷争,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浑氏素恶垂,毁其战功,与评密谋诛之。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兰建知之,以告垂曰:“先发制人,但除评及乐安王臧,余无能为矣。”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顷之,二人又以告,曰:“内意已决,不可不早发。”垂曰:“必不可弥缝,吾宁避之于外,余非所议。”

[6]吴王慕容垂从襄邑返回邺城,威武的名声越发高涨,太傅慕容评也更加忌恨他。慕容垂上奏章说:“所招募的将士舍生忘死,建立战功,将军孙盖等人冲锋陷阵,应该受到特殊的奖赏。”慕容评全都压着不办。慕容垂多次陈说,与慕容评在朝廷争论,结果二人的怨恨隔阂更加深重。太后可足浑氏历来厌恶慕容垂,诋毁他的战功,与慕容评密谋要杀掉他。太宰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以及慕容垂的舅舅兰建知道此事,便告诉了慕容垂,并说:“先发制人,只要除掉慕容评及乐安王慕容臧,其他的人就无能为力了。”慕容垂说:“骨­肉­互相残杀而带头在国家作乱,我只有一死而已,不忍心那样­干­。”过了不久,这俩人又来报告,说:“可足浑氏已经下了决心,不能不早动手了。”慕容垂说:“如果一定不能消除隔阂的话,我宁愿到外边去躲避他们,其余的不是所要商议的。”

垂内以为忧,而未敢告诸子。世子令请曰:“尊比者如有忧­色­,岂非以主上幼冲,太傅疾贤,功高望重,愈见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强寇,本欲保全家国,岂知功成之后,返令身无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为吾谋?”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东,庶几感寤而得还,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则内抚燕、代,外怀群夷,守肥如之险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

慕容垂内心里十分忧虑,而又没敢告诉儿子们。长子慕容令恭敬地问道:“您近来好像面有忧­色­,难道不是因为主上年幼,太傅妒忌贤能,您功高望重,越来越被猜忌吗?”慕容垂说:“是这样。我竭尽全力,不惜生命打败了强敌,本来是想保全宗族与国家,岂知功业成就以后,反而使得自己无容身之处。你既然了解我的心思,将怎样为我谋划?”慕容令说:“主上昏庸而懦弱,将重任交给太傅,一旦灾祸发生,就会苦于猝不及防。如今想要保全宗族与自身,又不失大义,不如逃到龙城,以恭顺的言辞谢罪,等待主上的明察,就像当年周公居东一样,也许主上能够有所感而觉悟,使您得以返还,如能这样,则是大幸。如果主上不这样做,您则可以对内安抚燕、代之地,对外怀柔群夷部族,坚守肥如之险以自我保全,这也是等而次之的办法。”慕容垂说:“好!”

十一月,辛亥朔,垂请畋于大陆,因微服出邺,将趋龙城;至邯郸,少子麟,素不为垂所爱,逃还告状,垂左右多亡叛。太傅评白燕主,遣西平公强帅­精­骑追之,乃于范阳;世子令断后,强不敢逼。会日暮,令谓垂曰:“本欲保东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谋不及设;秦主方招延英杰,不如往归之。”垂曰:“今日之计,舍此安之!”乃散骑灭迹,傍南山复还邺,隐于赵之显原陵。俄有猎者数百骑四面而来,抗之则不能敌,逃之则无路,不知所为。会猎者鹰皆飞,众骑散去,垂乃杀白马以祭天,且盟从者。

十一月,辛亥朔(疑误),慕容垂请求到大陆打猎,因此换上便装出了邺城,准备到龙城去。到达邯郸后,小儿子慕容麟因为慕容垂平时不喜欢他,跑回去告了状,慕容垂周围的人大多都逃跑背叛。太傅慕容评把此事告诉了前燕国主慕容,并派西平公慕容强率领­精­锐骑兵追赶,到范阳后追了上去。长子慕容令在慕容垂后面掩护,所以慕容强也不敢逼近。这时正好太阳落山,慕容令对慕容垂说:“本来想守住东都龙城以自我保全,如今事情已经泄露,计谋来不及实施了。前秦国主正在广招英杰,不如前去归附他。”慕容垂说:“如今来谋划,舍此还能去哪里呢!”于是他们就遣散骑兵,消灭痕迹,沿着南山又返回了邺城,隐藏在后赵主石虎的显原陵。不一会儿,有数百名骑着马打猎的人从四面奔来。抵抗,显然无法匹敌;逃跑,又无路可走,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好这时打猎人捕猎的老鹰全都飞走了,骑马打猎的人们也就散走了。慕容垂于是便杀掉了白马以祭祀上天,而且和跟随他的人对天盟誓。

世子令言于垂曰:“太傅忌贤疾能,构事以来,人尤忿恨。今邺城之中,莫知尊处,如婴儿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顺众心,袭其无备,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后,革弊简能,大匡朝政,以辅主上,安国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诚不可失,愿给骑数人,足以办之。”垂曰:“如汝之谋,事成诚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可以万全。”子马奴潜谋逃归,杀之而行。至河阳,为津吏所禁,斩之而济。遂自洛阳与段夫人、世子令、令弟宝、农、隆、兄子楷、舅兰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秦,留妃可足浑氏于邺。乙泉戍主吴归追及于乡,世子令击之而退。

长子慕容令向慕容垂进言说:“太傅嫉贤妒能,自从谋划杀掉您以来,人们对他尤其愤恨。如今邺城里的民众,没有人知道您的去向,他们想念您就像婴儿想念母亲一样,夷、夏百姓全都心有此情。如果能顺应民心,乘慕容评毫无防备对他进行袭击,擒获他易如翻掌。事情成功以后,革除弊害,选拔贤能,大力整顿朝政,用以辅佐主上,安定国家,保全宗族,这是大功大德。如今这样的有利时机,实在不可丧失。愿您调给我骑兵数人,就足以办成此事。”慕容垂说:“像你这样的计谋,事情如能成功,确实是大福,如果不成,后悔怎么来得及?不如向西逃奔,可以万无一失。”慕容垂儿子的马夫暗中谋划要逃跑回去,慕容垂杀掉了他们开始西行。到河阳后,被管理渡口的官吏挡住了,慕容垂杀掉了官吏后渡过了河。于是慕容垂和段夫人、长子慕容令、慕容令的弟弟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哥哥的儿子慕容楷、舅舅兰建、郎中令高弼全都从洛阳逃奔到前秦,妃可足浑氏被留在邺城。戍卫乙泉的首领吴归追到

乡,长子慕容令将他击退。

初,秦王坚闻太宰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威名,不敢发。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谢曰:“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坚复爱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礼之,赏赐钜万,每进见,属目观之。关中士民素闻垂父子名,皆向慕之。王猛言于坚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柰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乃以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楷为积弩将军。

当初,前秦王苻坚听说太宰慕容恪去世,暗中怀有图谋前燕的想法,只是因为惧怕慕容垂的威武名声,才没敢发兵。等到听说慕容垂来到后,十分高兴,亲自到郊外迎接,拉着慕容垂的手说:“上天降于人世的贤杰,一定会相互携手共同成就大的功业,这是天然的气数。眼下重要的是与您共同平定天下,在泰山上告慰上天,然后把您的故国归还给您,世代封居幽州,使您离开故国不失掉作为儿子的孝顺,归依朕下也不失掉事奉君主的忠诚,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慕容垂谢罪说:“寄居他人的臣下,能被免罪就是大幸,世居故国的殊荣,不是我所敢企望的!”苻坚又爱惜长子慕容令以及慕容楷的才能,全都给他们以厚重的礼遇,赏赐数万,每当他们进见,苻坚都注目端详他们。关中的士人百姓历来知道慕容垂父子的名声,全都向往倾慕他们。王猛对苻坚进言说:“慕容垂父子,就像龙虎,不是能够驯服驾驭的人,如果他们得到风云际会的机会,那将无法控制,不如尽早把他们除掉。”苻坚说:“我正要招揽各路英雄以廓清四海,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况且他们刚刚到来,我已经诚心诚意地接纳了他们,庶民百姓尚不食言,何况是万乘之君呢!”于是苻坚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为宾徒侯,任命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燕魏尹范阳王德素与垂善,及车骑从事中即高泰,皆坐免官。尚书右丞申绍言于太傅评曰:“今吴王出奔,外口籍籍,宜征王僚属之贤者显进之,粗可消谤。”评曰:“谁可者?”绍曰:“高泰其领袖也。”乃以泰为尚书郎。泰,瞻之从子;绍,胤之子也。

前燕魏尹范阳王慕容德平素与慕容垂关系很好,还有车骑从事中郎高泰,全都坐罪被免官。尚书右丞申绍向太傅慕容评进言说:“如今吴王出走,外边的人议论纷纷,应该征召吴王僚属中的贤明者给予破格提升,大致可以消除人们的指责。”慕容评说:“谁可以呢?”申绍说:“高泰是他们的代表。”于是任命高泰为尚书郎。高泰是高瞻的侄子;申绍是申胤的儿子。

秦留梁琛月余,乃遣归。琛兼程而进,比至邺,吴王垂已奔秦。琛言于太傅评曰:“秦人日阅军旅,多聚粮于陕东;以琛观之,为和必不能久。今吴王又往归之,秦必有窥燕之谋,宜早为之备。”评曰:“秦岂肯受叛臣而败和好

哉!“琛曰:”今二国分据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温之入寇,彼以计相救,非爱燕也;若燕有衅,彼岂忘其本志哉!“评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断。“问王猛,曰:”名不虚得。“评皆不以为然。琛又以告燕主,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真深忧之,上疏言:”苻坚虽聘问相寻,然实有窥上国之心,非能慕乐德义,不忘久要也。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继至,国之险易虚实,彼皆得之矣。今吴王垂又往从之,为其谋主;伍员之祸,不可不备。洛阳、太原、壶关,皆宜选将益兵,以防未然。“召太傅评谋之,评曰:”秦国小力弱,恃我为援;且苻坚庶几善道,终不肯纳叛臣之言,绝二国之好;不宜轻自惊扰以启寇心。“卒不为备。

前秦挽留了梁琛一个多月,才让他返回。梁琛兼程赶路,等到抵达邺城时,吴王慕容垂已经出走前秦。梁琛对太傅慕容评进言说:“秦国人每天检阅军队,在陕城以东储备了许多粮食,照我看来,与他们的和好一定不会长久。如今吴王又前去归附了他们,秦国一定会有窥视燕国的打算,应该及早防备。”慕容评说:“秦国怎么肯接受背叛之臣而败坏我们的和好呢!”梁琛说:“如今二国分别占据着中原,一直有互相吞并的志向。桓温入侵的时候,他们是有自己的打算前来救援,并不是爱护燕国。如果燕国出现灾祸,他们岂能忘记本来的志向呢!”慕容评说:“秦国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梁琛说:“明达而且善于决断。”慕容评又问王猛如何,梁琛说:“名不虚传。”慕容评对这样的说法全都不以为然。梁琛又把这些告诉了前燕国主慕容,慕容也不以为然。又告诉了皇甫真,皇甫真对此深感忧虑,上疏说:“苻坚虽然不断派使者前来访问,但实际上却怀有窥探我国之心,他不是向往于道德大义,也不是不会忘记平时的和好之约的。由于以前他出兵洛川,以及使者的相继抵达,我们国家地形的险易,兵力的虚实,他已经都知道了。如今吴王慕容垂又前去归附,作为他的主谋,春秋时楚国的伍员带领吴国的军队攻入楚国那样的祸患,不能不防。洛阳、太原、壶关,都应该选择将领,增加兵力,以防患于未然。”慕容召来太傅慕容评商量此事,慕容评说:“秦国国小力弱,还要靠我们作为后援。而且苻坚大体上还能以友好的态度与邻国交往,最终也不会采纳叛臣的意见,断绝两国的和好。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自我惊扰,以启发他们的进犯之心。”前燕最终没作防备。

秦遣黄门郎石越聘于燕,太傅评示之以奢,欲以夸燕之富盛。高泰及太傅参军河间刘靖言于评曰:“越言诞而视远,非求好也,乃观衅也。宜耀兵以示之,用折其谋。今乃示之以奢,益为其所轻矣。”评不从。泰遂谢病归。

前秦派黄门郎石越访问前燕,太傅慕容评向他显示自己的奢豪,想以此炫耀前燕的富裕程度。高泰以及太傅参军河间人刘靖向慕容评进言说:“石越嘴里说着荒诞之词,眼睛窥视远方,不是来寻求和好的,而是来观察祸患的。应该炫耀兵力让他看,用以挫败他的­阴­谋。如今却向他显示奢豪,这就更被他所轻视了。”慕容评没有听从。高泰于是就称病辞谢回去了。

是时太后可足浑氏侵桡国政,太傅评贪昧无厌,货赂上流,官非才举,群下怨愤,尚书左丞申绍上疏,以为:“守宰者,致治之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臣出于行伍,或贵戚生长绮纨,既非乡曲之选,又不更朝廷之职。加之黜陟无法,贪惰者无刑罚之惧,清修者无旌赏之劝。是以百姓困弊,寇盗充斥,纲颓纪紊,莫相纠摄。又官吏猥多,逾于前世,公私纷然,不胜烦扰。大燕户口,数兼二寇,弓马之劲,四方莫及;而比者战则屡北,皆由守宰赋调不平,侵渔无已,行留俱窘,莫肯致命故也。后宫之女四千余人,僮侍厮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费,厥直万金;士民承风,竞为奢靡。彼秦、吴僭僻,犹能条治所部,有兼并之心,而我上下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修,彼之愿也。谓宜­精­择守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两遂,节抑浮靡,爱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猛可枭,二方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哉!又,索头什翼犍疲病昏悖,虽乏贡御,无能为患,而劳兵远戍,有损无益。不若移于并土,控制西河,南坚壶关,北重晋阳,西寇来则拒守,过则断后,犹愈于戍孤城守无用之地也。”疏奏,不省。

这时太后可足浑氏­干­涉扰乱国家的政事,太傅慕容评贪得无厌,财货贿赂流入上层,官员不按才能选拔,群臣百官一片怨恨愤怒。尚书左丞申绍上疏,认为:“郡县地方官吏,是实现天下大治的根本。如今的地方官,大约都是任非其人,有的武臣就出自军队,有的贵戚就生长于富贵人家,既不是经由乡里选举,又曾经历朝廷的职务,再加上提升黜免毫无准则,贪婪懒惰者没有遭受刑罚的畏惧,清廉勤勉者没有获得奖赏的激励,所以百姓穷困凋弊,坏人盗贼充斥,政纲颓废,法度紊乱,没有人能互相监督震慑。再加上官吏冗多,超过前代,公私纠葛,不胜其烦。大燕国的户数人口,数量相当于晋朝、秦国之和,武器战马的­精­良强劲,天下没有谁能比,然而近来屡战屡败,这全都是由于地方官吏征调赋税不公平,侵吞渔­肉­无休无止,出征的和留下的全都窘困,没有人肯舍生战斗的缘故。朝廷后宫的嫔妃有四千多人,童仆、侍者、奴隶、差役尚不包括在内,一天的费用,就值万金。官吏百姓顺承这种风气,竞相奢侈浪费。秦国僭越封号,晋朝偏居一隅,尚且能有条不紊地治理国家,怀有兼并天下之心,而我们却上行下效因循陋习,越来越失去秩序。我们的混乱,正是他们的愿望。我认为应该­精­心选择地方长官,裁撤冗官冗职,安抚士兵的家属,使公私双方都遂心顺意,抑止浮华靡费,珍惜支出费用,奖赏一定与功劳相称,刑罚一定与罪行相当。如此则桓温、王猛可以斩杀,晋朝、秦国也可以攻取,岂只是保全国境安定百姓而已!再有,索头人拓跋什翼犍老朽昏庸,虽然很少贡奉,但也没有能力作乱,而我们却劝勉士兵远征戍卫,这有损无益。不如将兵力调至并州,控制西河,在南面使壶关得以坚固,在北面使晋阳得到加强,西边的敌人来犯,则可以抵御防守,路过,则可以断其后路,这也胜于保卫孤城戍守无用之地。”奏疏进上,没有回音。

[7]辛丑,丞相昱与大司马温会涂中,以谋后举;以温世子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7]辛丑(二十五日),丞相司马昱和大司马桓温在涂中会面,共同商量以后的行动。任命桓温的长子桓熙为豫州刺史、假节。

[8]初,燕人许割虎牢以西赂秦;晋兵既退,燕人悔之,谓秦人曰:“行人失辞。有国有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秦王坚大怒,遣辅国将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帅步骑三万伐燕。十二月,进攻洛阳。

[8]当初,前燕人许诺把虎牢以西的地域割送给前秦,东晋的军队撤退以后,前燕人反悔了,对前秦人说:“那是派去的使者言辞失当。有国有家的人,分担灾难救助祸患,这是常理。”前秦王苻坚勃然大怒,派辅国将军王猛、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讨伐前燕。十二月,进军攻打洛阳。

[9]大司马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频,加之疫疬,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斑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切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乃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遂两存之。

[9]大司马桓温征派徐州、兖州的百姓建筑广陵城,他迁往那里镇守。当时征调劳役已经很频繁,再加上瘟疫流行,死亡的人有十之四五,百姓们慨叹怨恨。秘书监孙盛著《晋春秋》,真实地记述了当时的事情。大司马桓温见到后很愤怒,对孙盛的儿子说:“在枋头确实是失利了,但哪至于像你父亲所说的那样 !如果这部史书最终流行开来,自然是有关你家门户的事情!”孙盛的儿子急忙叩拜谢罪请求修改。当时孙盛年老居家,­性­格方正严肃,做事严守规矩准则,子孙们虽然也已头发半白,但孙盛对待他们却更为严厉。到这时,儿子们便一起痛哭叩首,请求他为整个家族百口人的生命着想。孙盛勃然大怒,没有答应。儿子们于是就私下做了修改。孙盛在此前已另外抄写了一部,并已传送到了其他国家。到东晋孝武帝求购珍本图书时,从辽东人手中得到了这部抄本,与当时所见的版本不同,于是二者并存。

五年(庚午、370)

五年(庚午,公元370年)

[1]春,正月,己亥,袁真以梁国内史沛郡朱宪及弟汝南内史斌­阴­通大司马温,杀之。

[1]春季,正月,己亥(二十四日),袁真因为梁国内史沛郡人朱宪以及弟弟汝南内史朱斌暗通大司马桓温,把他们杀掉。

[2]秦王猛遗燕荆州刺史武威王筑书曰:“国家今已塞成皋之险,杜盟津之路,大驾虎旅百万,自轵关取邺都,金墉穷戍,外无救援,城下之师,将军所监,岂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筑惧,以洛阳降;猛陈师受之。燕卫大将军乐安王臧城新乐,破秦兵于石门,执秦将杨猛。

[2]前秦王猛给前燕荆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筑去信,说:“秦国如今已占据了成皋的险关,切断了盟津的通道,秦王劲旅百万,从轵关攻取邺都,金墉城困厄戍守,外无救援,城下的军队,将军您也看到了,岂是你三百疲惫兵卒所能应付的!”慕容筑十分害怕,将洛阳献出投降了前秦,王猛带领着部队列阵接受慕容筑投降。前燕卫大将军乐安王慕容臧驻守新乐城,他在石门攻破了前秦的军队,抓获了前秦将领杨猛。

王猛之发长安也,请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乡导。将行,造慕容垂饮酒,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脱佩刀赠之,猛至洛阳,赂垂所亲金熙,使诈为垂使者,谓令曰:“吾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雠,谗毁日深;秦王虽外相厚善,其心难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将为天下笑。吾闻东朝比来始更悔悟,主、后相尤。吾今还东,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发。”今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覆。乃将旧骑,诈为出猎,遂奔乐安王臧于石门。猛表令叛状,垂惧而出走,及蓝田,为追骑所获。秦王坚引见东堂,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犹怀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过惧而狼狈如是乎!”待之如旧。燕人以令叛而复还,其匀为秦所厚,疑令为反间,徙之沙城,在龙都东北六百里。

王猛发兵长安的时候,请慕容令参与军事行动,让他们作为向导。将要出发。时,慕容令到慕容垂那里喝酒,不慌不忙地对慕容垂说:“值此远别之时,赠送我点什么东西呢?以使我见物思人。”慕容垂解下佩刀赠送给了他。王猛抵达洛阳以后,贿赂慕容垂的亲信金熙,让他装作慕容垂的使者,对慕容令说:“我们父子来到这里,是因为要逃避一死。如今王猛憎恨我们如同仇敌,谗言诋毁日益深重,秦王虽然表面上对我们仁厚友善,但内心难知。大丈夫逃避死难而最终却不能幸免,将被天下人耻笑。我听说燕朝近来开始翻然悔悟,国主、王后相互自责过错,我现在要返回燕国,所以派使者去告诉你。我已经上路了,你有机会也可以迅速出发。”慕容令对此十分怀疑,整整一天犹豫不决,但又无法去核实。于是就带领着他过去的随从,谎称外出打猎,逃到石门,投奔乐安王慕容臧。王猛上表陈述慕容令叛逃的罪行,慕容垂因为害怕也出逃了。逃至蓝田,被追赶的骑兵擒获。前秦王苻坚在东堂召见他,安慰他说:“你因为自家、朝廷争斗,委身投靠于朕。贤人心不忘本,仍然怀念故土,这也是人各有志,不值得深咎。然而燕国行将灭亡,不是慕容令所能拯救的,可惜的只是他白白地进了虎口而已。况且父子兄弟,罪不株连,你为什么过分惧怕而狼狈到如此地步呢!”苻坚对待慕容垂同过去一样。前燕人因为慕容令是背叛后而又返回,他的父亲又被前秦所厚待,便怀疑他是派回来的­奸­细,把他迁徙到沙城,此地在龙都东北六百里处。

臣光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彼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之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臣司马光曰:过去周朝得到了微子而革殷商之命,秦朝得到了由余而称霸西戎,吴国得到了伍员而攻克强楚,汉朝得到了陈平而诛杀项籍,魏国得到了许攸而大破袁绍。那些敌国的贤能之臣,投奔过来后以为己用,这是进攻取胜的良好凭借。王猛知道慕容垂的心时间一久就难以信任,偏偏不考虑燕国尚未消灭,慕容垂因为才能杰出、功勋卓著,无罪而被怀疑,穷困无路,才归依秦国,并没有异端之心,而竟要因为猜忌杀害他,这是帮助燕国施行无道而向投奔者关闭门户,这怎么能行呢!所以秦王苻坚以礼对待慕容垂,用以招揽燕国人的期望,亲近慕容垂,用以断绝燕国对他的情义,宠爱慕容垂,用以吸引燕国的百姓,信任慕容垂,用以结交燕国人的心,这些都不过分。王猛为什么要一心想着杀慕容垂,竟然­干­出了市井叫卖者的欺骗勾当,就像嫉妒别人得宠进而就用谗言加以诋毁的人一样,这难道是具有高尚道德的君子应该­干­的事情吗!

[3]乐安王臧进屯荥阳,王猛遣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击走之;留羌镇金墉,以辅国司马桓寅为弘农太守,代羌戍陕城而还。

[3]前燕乐安王慕容臧进军驻扎在荥阳,王猛派建威将军梁成、洛州刺史邓羌打跑了他,留下邓羌镇守金墉,任命辅国司马桓寅为弘农太守,代替邓羌戍守陕城,然后王猛返回。

秦王坚以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坚曰:“苟不暂抑朕心,何以显卿谦光之美!已诏有司权听所守;封爵酬庸,其勉从朕命!”

前秦王苻坚任命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为平阳郡侯。王猛固执地辞让,说:“如今燕、晋尚未平定,战车正在行驶,刚刚攻下了一城,我就接受了三公这样的奖赏,如果攻克了燕、晋二敌,那将再怎样奖赏呢!”苻坚说:“朕假如不暂时有所让步,何以显示出你谦虚风范的光彩!我已诏令有关部门暂且就保持你现在的职位,至于赐封爵位,是酬劳战功,你就勉为其难服从朕的决定吧!”

[4]二月,癸酉,袁真卒。陈郡太守朱辅立真子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寿春,遣其子乾之及司马亮如邺请命。燕人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荆州刺史。

[4]二月,癸酉(二十八日),袁真去世。陈郡太守朱辅拥立袁真的儿子袁瑾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以保全寿春,派他的儿子朱乾之及司马亮到邺城请求指令。前燕人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荆州刺史。

[5]三月,秦王坚以吏部尚书权翼为尚书右仆­射­。夏,四月,复以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猛固辞,乃止。

[5]三月,前秦王苻坚任命吏部尚书权翼为尚书右仆­射­。夏季,四月,又任命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王猛坚决推辞,这才作罢。

[6]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马温遣督护竺瑶等御之。燕兵先至,瑶等与战于武丘,破之。南顿太守桓石虔克其南城。石虔,温之弟子也。

[6]前燕、前秦全都派兵帮助袁瑾,大司马桓温派督护竺瑶等抵御他们。前燕的军队先到达,竺瑶等与他们在武丘交战,攻破了他们。南顿太守桓石虔攻下了寿春的南城。桓石虔是桓温弟弟的儿子。

[7]秦王坚复遣王猛督镇南将军杨安等十将步骑六万以伐燕。

[7]前秦王苻坚又派王猛督领镇南将军杨安等十名将领的步、骑兵六万人讨伐前燕。

[8]慕容令自度终不得免,密谋起兵,沙城中谪戍士数千人,令皆厚抚之。五月,庚午,令杀牙门孟妫。城大涉圭惧,请自效。令信之,引置左右。遂帅谪戍士东袭威德城,杀城郎慕容仓,据城部署,遣人招东西诸戍,翕然皆应之。镇东将军勃海王亮镇龙城,令将袭之;其弟麟以告亮,亮闭城拒守。癸酉,涉圭因侍直击令,令单马走,其党皆溃。涉圭追令至薛黎泽,擒而杀之,诣龙城白亮。亮为诛涉圭,收令尸而葬之。

[8]慕容令自己推测最终也不能免祸,密谋起兵反叛。沙城中被贬谪来戍守的士卒有数千人,慕容令全都优厚地安抚他们。五月,庚午(疑误),慕容令杀掉了衙门官孟妫,任城大职的涉圭害怕了,自动请求效忠。慕容令相信了他,把他安置在自己身边。于是慕容令便率领被贬谪戍守沙城的士卒东进,袭击威德城,杀掉了城郎慕容仓,占据沙城,部署兵力,派人征召驻扎在东西各处的戍卒,他们全都欣然响应。镇东将军勃海王慕容亮镇守龙城,慕容令准备袭击他。他的弟弟慕容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慕容亮,慕容亮紧闭城门抵御固守。癸酉(疑误),涉圭利用当班侍卫的机会攻击慕容令,慕容令只身匹马逃走,他的同党全都溃散。涉圭追赶慕容令到薛黎泽,擒获并斩杀了他,然后到龙城向慕容亮报告。慕容亮为此杀了涉圭,收拾了慕容令的尸体后安葬了。

[9]六月,乙卯,秦王坚送王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当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杖威灵,奉成算,荡平残胡,如风扫叶,愿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愿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

[9]六月,乙卯(十二日),前秦王苻坚在灞上为王猛送行,说:“如今把关东的重任委托给你,你应当先攻破壶关,平定上党,长驱直入夺取邺城,此所谓‘迅雷不及掩耳’。我要亲自督帅数以万计的兵众,紧随你星夜出发,车船运粮,水陆并进,你不必再有后顾之忧。”王猛说:“臣仰仗您的声威,遵奉您的成熟的计划,涤荡残胡,如风扫落叶,愿不必麻烦您的车乘亲自披尘出征,只愿您能尽快命令有关部门预先安排好鲜卑的官府。”苻坚听后十分高兴。

[10]秋,七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10]秋季,七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11]秦王猛攻壶关,杨安攻晋阳。八月,燕主命太傅上庸王评将中外­精­兵三十万以拒秦。以秦寇为忧,召散骑侍郎李凤、黄门侍郎梁琛、中书侍郎乐嵩问曰:“秦兵众寡何如?今大军既出,秦能战乎?”凤曰:“秦国小兵弱,非王师之敌;景略常才,又非太傅之比,不足忧也。”琛、嵩曰:“胜败在谋,不在众寡。秦远来为寇,安肯不战!且吾当用谋以求胜,岂可冀其不战而已乎!”不悦。王猛克壶关,执上党太守南安王越,所过郡县,皆望风降附。燕人大震。

[11]前秦王猛攻打壶关,杨安攻打晋阳。八月,前燕国主慕容命令太傅上庸王慕容评统率宫廷内外的­精­兵三十万人以抵抗前秦。慕容对前秦的进犯深以为忧,召来散骑侍郎 李凤、黄门侍郎梁琛、中书侍郎乐嵩问道:“秦国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如今大军已经出发,秦国能够交战吗?”李凤说:“秦国国小兵弱,不是国王军队的对手;王猛是一般的人,又无法与太傅相比,不值得忧虑。”梁琛、乐嵩说:“胜败在于谋略,不在兵力多寡。秦国远道而来进犯,怎么肯不交战呢!再说我们应当用谋略以求胜,怎么能希望他仅仅不交战就行了呢!”慕容不高兴。王猛攻克壶关,抓获了上党太守南安王慕容越,所经过的郡县,全都闻风归附投降。前燕人十分震惊。

黄门侍郎封孚问司徒长史申胤曰:“事将何如?”胤叹曰:“邺必亡矣,吾属今兹将为秦虏。然越得岁而吴伐之,卒受其祸。今福德在燕,秦虽得志,而燕之复建,不过一纪耳。”

黄门侍郎封孚问司徒长史申胤说:“事情将会如何?”申胤叹息道 :“邺城必定灭亡,我们如今将要被秦国俘虏了。然而越国占有岁星,吴国讨伐他们,最终还是要自食其祸。如今福气与道德在燕国,秦国虽然一时得地志,但燕国的复兴,不会超过十二年。”

[12]大司马温自广陵帅众二万讨袁瑾;以襄城太守刘波为淮南内史,将五千人镇石头。波,隗之孙也。癸丑,温败瑾于寿春,遂围之。燕左卫将军孟高将骑兵救瑾,至淮北,未渡,会秦伐燕,燕召高还。

[12]大司马桓温从广陵出发率领二万兵众讨伐袁瑾,任命襄城太守刘波为淮南内史,统领五千人镇守石头。刘波是刘隗的孙子。癸丑(十一日),桓温在寿春打败了袁瑾,于是就包围了他。前燕左卫将军孟高统领骑兵救援袁瑾,到达淮河以北,尚未渡河,恰逢前秦讨伐前燕,前燕便召孟高返回。

[13]广汉妖贼李弘,诈称汉归义侯势之子,聚众万余人,自称圣王,年号凤凰。陇西人李高,诈称成主雄之子,攻破涪城,逐梁州刺史杨亮。九月,益州刺史周楚遣子琼讨高,又使琼子梓潼太守讨弘,皆平之。

[13]广汉的妖贼李弘,诈称是汉归义侯李势的儿子,聚集了兵众一万多人,自称圣王,定年号为凤凰。陇西人李高,诈称是成国主李雄的儿子,攻破了涪城,驱逐了梁州刺史杨亮。九月,益州刺史周楚派儿子周琼讨伐李高,又派周琼的儿子梓潼太守周讨伐李弘,把他们全都平定。

[14]秦杨安攻晋阳,晋阳兵多粮足,久之未下。王猛留屯骑校尉苟长戍壶关,引兵助安攻晋阳,为地道,使虎牙将军张蚝帅壮士数百潜入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辛巳,猛、安入晋阳,执燕并州刺史东海王庄,太傅评畏猛不敢进,屯于潞川。冬,十月,辛亥,猛留将军武都毛当戍晋阳,进兵潞川,与慕容评相持。

[14]前秦杨安攻打晋阳,晋阳兵多粮足,久攻不下。王猛留下屯骑校尉苟长戍守壶关,自己带兵帮助杨安攻打晋阳。他们挖了地道,让虎牙将军张蚝率领勇士数百人潜入城中,大声呼喊着冲破了关卡,接秦兵入城。辛巳(初十),王猛、杨安进入晋阳城,抓获了前燕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太傅慕容评惧怕王猛,不敢继续前进,驻扎在潞川。冬季,十月,辛亥(初十),王猛留下将军武都人毛当戍守晋阳,自己进军潞川,与慕容评相对峙。

壬戌,猛遣将军徐成觇燕军形要,期以日中;及昏而返,猛怒,将斩之。邓羌请之曰:“今贼众我寡,诘朝将战;成,大将也,宜且宥之。”猛曰:“若不杀成,军法不立。”羌固请曰:“成,羌之郡将也,虽违期应斩,羌愿与成效战以赎之。”猛弗许。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猛问其故,羌曰:“受诏讨远贼;今有近贼,自相杀,欲先除之!”猛谓羌义而有勇,使语之曰:“将军止,吾今赦之。”成既免,羌诣猛谢。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吾不复忧贼矣!”

壬戌(二十一日),王猛派将军徐成去侦察前燕军队的布阵要略,要求他日到中天时返回,而他到了黄昏时分才回来。王猛大怒,要把他杀掉。邓羌向王猛请求说:“如今敌众我寡,明天一早将要开战。徐成是大将,应该姑且宽恕他。”王猛说:“如果不杀掉徐成,军法就无法确立。”邓羌坚持请求说:“徐成是我邓羌本郡的将领,虽然说延误了期限应该斩首,但邓羌愿意和徐成一起效力决战以赎罪。”王猛不同意。邓羌大怒,回到军营,急促地敲响战鼓,率领着士兵,将要攻打王猛。王猛询问邓羌这样做的缘故,邓羌说:“我们接受诏令讨伐远敌,现在却有近敌一味地要自相残杀,我想要先把他除掉!”王猛赞扬邓羌仗义而又勇敢,派人去告诉他说:“将军别这样­干­了,我现在赦免徐成。”徐成获免以后,邓羌去到王猛那里谢罪。王猛拉着他的手说:“我这是考验将军罢了,将军对本郡的将领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国家呢,我不再忧虑敌人了!”

太傅评以猛悬军深入,欲以持久制之。评为人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猛闻之,笑曰:“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吾今兹破之必矣。”乃遣游击将军郭庆帅骑五千,夜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燕主惧,遣侍中兰伊让评曰:“王,高祖之子也,当以宗庙社稷为忧,柰何不抚战士而榷卖樵水,专以货殖为心乎!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贼兵遂进,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钱帛散之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遣使请战于猛。

太傅慕容评认为王猛孤军深入,想用持久对峙的办法来制服他。慕容评为人贪婪鄙俗,命令封山禁泉,自己则贩柴卖水,从中渔利,积攒的钱帛堆积如山,士卒们都怨恨愤慨,没有人心怀斗志。王猛听说后笑着说:“慕容评真是个奴才,就是有亿兆兵众也不值得害怕,何况只有数十万呢!我今天在这儿打败他是肯定的了。”于是就派游击将军郭庆率领五千骑兵,趁夜顺着小路出现在慕容评军营的后面,焚烧了他的轻重装备,火光在邺城中都能看到。前燕国主慕容十分害怕,派侍中兰伊责备慕容评说:“你是高祖慕容的儿子,应当为宗庙国家担忧,为什么不安抚战士反而贩柴卖水,只执迷于钱财呢!府库里的积蓄,朕与你共享,哪里有什么贫穷可忧虑!如果敌人最终进占,家国全都灭亡,你拥有钱帛又想往哪里放呢!”于是就命令把他的钱帛全部发给军中士兵,而且督促他出战。慕容评十分害怕,派使者去和王猛请战。

甲子,猛陈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国厚恩,任兼内外,今与诸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甲子(二十三日),王猛在渭源布开战阵并告诫士兵们说:“我王猛接受了国家的厚恩,肩负朝廷内外的重任,如今与诸君深入敌境,应当竭尽全力,殊死战斗,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效国家。凯旋后接受贤明君主的封爵,在父母面前举杯庆祝,不也是很美妙的事情吗!”兵众全都踊跃争先,破釜弃粮,高声呼喊着竞相前进。

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之事,非将军不能破敌,成败之机,在兹一举,将军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悦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寝不应。猛驰就许之,羌乃大饮帐中,与张蚝、徐成等跨马运矛,驰赴燕陈,出入数四,旁若无人,所杀伤数百。及日中,燕兵大败,俘斩五万余人,乘胜追击,所杀及降者又十万余人。评单骑还邺。

王猛望见前燕的兵力众多,对邓羌说:“今天的战事,非将军不能攻破强大的敌人,成败的关键,在此一举,将军为此尽力吧!”邓羌说:“如果能委任我以司隶校尉的话,您不必为此担心。”王猛说:“这不是我所能做到的。我一定任命你为安定太守、万户侯。”邓羌不高兴,退走了。不一会儿,双方军队交战,王猛召唤邓羌,邓羌沉默不答应。王猛驰马跑到邓羌身边,答应了委任他为司隶校尉的要求,邓羌于是就在军帐中畅怀大饮,然后与张蚝、徐成等跨上战马,挥舞战矛,奔向前燕军阵。四番出入,旁若无人,杀伤数百人。到中午时分,前燕军大败,被俘获斩首的有五万多人,前秦军乘胜追击,前燕被斩杀和投降的又有十万多人。慕容评只身匹马逃回邺城。

崔鸿曰:邓羌请郡将以挠法,徇私也;勒兵欲攻王猛,无上也;临战豫求司隶,邀君也;有此三者,罪孰大焉!猛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长,若驯猛虎,驭悍马,以成大功。《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猛之谓矣!

崔鸿曰:邓羌为本郡将领求情而扰乱军法,这是枉徇私情;想要率兵攻打王猛,这是目中无上;临战先要求委任司隶校尉,这是邀官求赏。有这三种行为,还有比这些更大的罪吗!王猛能容忍他的短处,利用他的长处,有如驯服猛虎,驾驭烈马,终成大功。《诗经》曰:“蔓菁萝收进门,难道要叶不要根。”说的就是王猛啊!

[15]秦兵长驱而东,丁卯,围邺。猛上疏称:“臣以甲子之日,大歼丑类。顺陛下仁爱之志,使六州士庶,不觉易主,自非守迷违命,一无所害。”秦王坚报之曰:“将军役不逾时,而元恶克举,勋高前古。朕今亲帅六军,星言电赴。将军其休养将士,以待朕至,然后取之。”

[15]前秦的军队长驱东进,丁卯(二十六日),包围了邺城。王猛上疏称:“臣在甲子(二十三日)那天,痛歼敌人。顺承陛下仁爱的心志,使六州之内的官吏百姓,在不知不觉中就改换了君主,除非执着迷误,违背命令的人,对官吏百姓一无伤害。”前秦王苻坚回复王猛说:“将军此次出战时间没超过三月,而首恶元凶已被攻克,功高前古。朕现在亲自率领六军,星夜启程,火速赶赴。将军可以让士兵休整一下,等朕赶到以后,再攻取邺城。”

猛之未至也,邺旁剽劫公行,及猛至,远近帖然;号令严明,军无私犯,法简政宽,燕民各安其业,更相谓曰:“不图今日复见太原王!”王猛闻之,叹曰:“慕容玄恭信奇士也,可谓古之遗爱矣!”设太牢以祭之。

王猛还没有抵达的时候,邺城周围有人公然抢劫,等王猛来到后,远近秩序井然。王猛军令严明,部队秋毫无犯。他又简化法律,放宽政令,前燕的百姓安居乐业,都互相称颂说:“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太原王慕容恪!”王猛听到这话后,感叹地说:“慕容恪真是不同寻常的人,可以称得上是具有古代遗留下来的仁爱风范啊!”于是便设置太牢来祭奠他。

十一月,秦王坚留李威辅太子守长安,阳平公融镇洛阳,自帅­精­锐十万赴邺,七日而至安阳,宴祖父时故老。猛潜如安阳谒坚,坚曰:“昔周亚夫不迎汉文帝,今将军临敌而弃军,何也?”猛曰:“亚夫前却人主以求名,臣窃少之。且臣奉陛下威灵,击垂亡之虏,譬如釜中之鱼,何足虑也!监国冲幼,鸾驾远临,脱有不虞,悔之何及!陛下忘臣灞上之言邪!”

十一月,前秦王苻坚留下李威辅佐太子守卫长安,让阳平公苻融镇守洛阳,自己率领十万­精­锐士兵奔赴邺城,七天后抵达了安阳,宴请祖父、父亲时的故旧相识。王猛悄悄地来到安阳谒见苻坚,苻坚说:“过去周亚夫不迎接汉文帝,如今将军面对敌人而抛下部队,为什么呢?”王猛说:“周亚夫不迎接汉文帝是为了求取名声,我私下里很看不起他。而且我承奉陛下的声威,攻击行将灭亡的敌虏,就像釜中抓鱼,哪里值得多虑!太子年幼留守,君王乘远行,万一有不测,后悔莫及!陛下忘记了臣在灞上所说的话了吗!”

初,燕宜都王桓帅众万余屯沙亭,为太傅评后继,闻评败,引兵屯内黄。坚使邓羌攻信都。丁丑,桓帅鲜卑五千奔龙城。戊寅,燕散骑侍郎余蔚帅扶余、高句丽及上党质子五百余人,夜,开邺北门纳秦兵,燕主与上庸王评、乐安王臧、定襄王渊、左卫将军孟高、殿中将军艾朗等奔龙城。辛巳,秦王坚入邺宫。

当初,前燕宜都王慕容桓率领一万多兵众驻扎在沙亭,作为太傅慕容评的后继部队,听说慕容评失败后,他带兵移驻内黄。苻坚派邓羌攻打信都。丁丑(初六),慕容桓率领五千鲜卑人逃奔龙城。戊寅(初七),前燕散骑侍郎余蔚率领王百多扶余、高句丽及上党的人质,趁夜打开邺城北门让前秦的军队进入,前燕国主慕容与上庸王慕容评、乐安王慕容臧、定襄王慕容渊、左卫将军孟高、殿中将军艾朗等逃奔龙城。辛巳(初十),前秦王苻坚进入邺城的王宫。

慕容垂见燕公卿大夫及故时僚吏,有愠­色­。高弼言于垂曰:“大王凭祖宗积累之资,负英杰高世之略,遭值厄,栖集外邦。今虽家国倾覆,安知其不为兴运之始邪!愚谓国之旧人,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结其心,以立覆篑之基,成九仞之功,柰何以一怒捐之,愚窃为大王不取也!”垂悦,从之。

慕容垂见到前燕的公卿大夫及过去的僚属官吏后,面有怒­色­。高弼向慕容垂进言说:“大王依靠祖宗积累的成果,具有英明杰出的才能,遭遇挫折,滞留外域。如今虽然宗族国家倾覆,怎么知道这不是中兴之运的开始呢!我认为对国家的故旧元老,应该具有江海那样的宽广肚量,这样才能安慰取得大家的心,以奠定光复的基础,成就宏大的功业,为什么因愤怒而抛弃他们,我私下里认为大王的态度不足取。”慕容垂高兴了,听从了他的意见。

燕主之出邺也,卫士犹千余骑,既出城,皆散,惟十余骑从行;秦王坚使游击将军郭庆追之。时道路艰难,

孟高扶侍,经护二王,极其勤瘁,又所在遇盗,转斗而前。数日,行至福禄,依冢解息,盗二十余人猝至,皆挟弓矢,高持刀与战,杀伤数人。高力极,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贼,顿击于地,大呼曰:“男儿穷矣!”余贼从旁­射­高,杀之。艾朗见高独战,亦还趋贼,并死。失马步走,郭庆追及于高阳,部将巨武将缚之,曰:“汝何小人,敢缚天子!”武曰:“我受诏追贼,何谓天子!”执以诣秦王坚,坚诘其不降而走之状,对曰:“狐死首丘,欲归死于先人坟墓耳。”坚哀而释之,令还宫,帅文武出降。称孟高、艾朗之忠于坚,坚命厚加敛葬,拜其子为郎中。

前燕国主慕容逃出邺城的时候,尚有一千多骑兵侍卫,等到出城以后,他们全都逃散,只有十多个骑兵跟随。前秦王苻坚让游击将军郭庆追击他们。当时道路艰难,孟高搀扶侍奉慕容,还要跑前跑后地保护乐安王慕容臧和定襄王慕容渊,竭尽辛劳。再加上途中遇上强盗,只得边打边走。几天以后,走到福禄,靠着坟墓休息时,有二十多个强盗突然来到,全都手持弓箭,孟高挥刀与他们搏斗,杀死杀伤了数人。孟高疲劳至极,自觉得必死无疑,于是就冲上前去抱住一个强盗,把他打倒在地,大喊道:“男儿完了!”其他强盗从旁边向孟高­射­击,­射­死了他。艾朗看到孟高独自搏斗,也返回来冲向强盗,一并被­射­死了。慕容失去了马匹,只好步行,郭庆在高阳追上了他,部将巨武正要把他捆绑起来,慕容说:“你是哪里的小人,胆敢捆绑天子!”巨武说:“我接受诏令追击盗贼,什么叫天子!”于是就押着他到了前秦王苻坚那里。苻坚责问慕容为什么不投降而逃跑,慕容回答说:“狐狸要死在自己的洞|­茓­,我想归葬于先人的墓地罢了。”苻坚为他感到悲哀,释放了他,命令他返回王宫,率领文武大臣出来投降。慕容向苻坚称颂孟高、艾朗的忠诚,苻坚命令对他们加以厚葬,提升他们的儿子为郎中。

郭庆进至龙城,太傅评奔高句丽,高句丽执评,送于秦。宜都王桓杀镇东将军勃海王亮,并其众,奔辽东。辽东太守韩稠,先已降秦,桓至,不得入,攻之,不克。郭庆遣将军朱嶷击之,桓弃众单走,嶷获而杀之。

郭庆继续前进,抵达龙城,太傅慕容评逃奔到高句丽,高句丽拘捕了慕容评,把他送到前秦。宜都王慕容桓杀掉了镇东将军勃海王慕容亮,吞并了他的兵众,逃奔辽东。辽东太守韩稠,此前已经投降了前秦,慕容桓来到后,没能进入。攻打韩稠,没有攻克。郭庆派将军朱嶷攻打慕容桓,慕容桓丢下兵众只身逃跑,朱嶷擒获并斩杀了他。

诸州牧守及六夷渠帅尽降于秦,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百九十九万。以燕宫人、珍宝分赐将士。下诏大赦曰:“朕以寡薄,猥承休命,不能怀远以德,柔服四维,至使戎车屡驾,有害斯民,虽百姓之过,然亦朕之罪也。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

各州州牧、太守以及六夷首领全都向前秦投降,前秦共得到一百五十七郡,二百四十六万户,九百九十九万人。苻坚将前燕的宫女、珍宝分别赏赐给众将士。下达大赦诏令称:“朕以寡薄之德,辱承尊命,不能以道义安抚远方的民众,以怀柔征服天下,以致于使战车屡屡出征,有害于百姓,虽然这是百姓的过错,然而也是朕的罪行。现在大赦天下,与百姓一起从头开始。”

初,梁琛之使秦也,以侍辇苟纯为副。琛每应对,不先告纯;纯恨之,归言于燕主曰:“琛在长安,与王猛甚亲善,疑有异谋。”琛又数称秦王坚及王猛之美,且言秦将兴师,宜为之备。已而秦果伐燕,皆如琛言,乃疑琛知其情。及慕容评败,遂收琛系狱。秦王坚入邺而释之,除中书著作郎,引见,谓之曰:“卿昔言上庸王、吴王皆将相奇材,何为不能谋画,自使亡国?”对曰:“天命废兴,岂二人所能移也!”坚曰:“卿不能见几而作,虚称燕美,忠不自防,反为身祸,可谓智乎?”对曰:“臣闻‘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如臣愚暗,实所不及。然为臣莫如忠,为子莫如孝,自非有一至之心者,莫能保忠孝之始终。是以古之烈士,临危不改,见死不避,以徇君亲。彼知几者,心达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臣就使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邪!”

当初,梁琛出使前秦的时候,以侍辇苟纯作为副手。梁琛每逢应酬对答,不事先告诉苟纯,苟纯很忌恨他,回来后告诉前燕国主慕容说:“梁琛在长安,与王猛非常亲密友好,我怀疑他有反叛的图谋。”梁琛又多次称赞前秦王苻坚及王猛的美善,而且说前秦将要起兵,对此应该防备。此后前秦果然讨伐前燕,全都和梁琛所说的一样,慕容便怀疑梁琛知道实情。等慕容评失败以后,就将梁琛逮捕下狱。前秦王苻坚进入邺城后释放了他。授职中书著作郎,召见时对他说:“你过去就上庸王慕容评、吴王慕容垂全都是不同寻常的将相之才,为什么不能出谋划策,情愿让国家灭亡?”梁琛回答说:“天命的废兴,难道是这两个人所能改变的!”苻坚说:“你没能洞察燕国危机的征兆而有所作为,还虚称燕国的美善,忠诚不能保全自己,反而招来灾祸,这能说是明智吗?”梁琛回答说:“我听说:‘所谓征兆,是运动中的隐微苗头,是吉凶的事先表现。’像我这般愚昧,实在无法洞察。然而作为臣下,没有什么能与忠诚相比,作为儿子,没有什么能与孝顺相比,自己没有一贯之心的人,没有谁能始终保持忠和孝。所以古代的刚强之士,临危不改变初衷,见死不加以逃避,以此来殉身君主、父母。那些了解征兆的人,心知安危,便身择去留,不再顾及宗族国家,我即使知道征兆,尚且不忍心去做,何况了解征兆还是力不能及的呢!”

坚闻悦绾之忠,恨不及见,拜其子为郎中。

苻坚听说了悦绾的忠诚,只遗憾没能见到他,授予他的儿子郎中职务。

坚以王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镇邺,进爵清河郡侯,悉以慕容评第中之物赐之。赐杨安爵博平县侯;以邓羌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安定太守,赐爵真定郡侯;郭庆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镇蓟,赐爵襄城侯。其余将士封赏各有差。

苻坚任命王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冀州牧,镇守邺城,进升爵位为清河郡侯,将慕容评宅第中的东西全都赐给了他。赐封杨安博平县侯爵位。任命邓羌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定安太守,赐封真定郡侯爵位。任命郭庆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镇宁蓟城,赐封襄城侯爵位。对其余将士的赐封奖赏各有等差。

坚以京兆韦钟为魏郡太守,彭豹为阳平太守;其余州县牧、守、令、长,皆因旧以授之。以燕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使与散骑侍郎京兆韦儒俱为绣衣使者,循行关东州郡,观省风俗,劝课农桑,振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变除之。

苻坚任命京兆人韦钟为魏郡太守,彭豹为阳平太守,其余州县的牧、守、令、长,全都根据过去的人选加以任命。任命前燕的常山太守申绍为散骑侍郎,让他和散骑侍郎京兆人韦儒一起作为绣衣使者,巡视关东州郡,观察风俗民情,劝勉农耕蚕桑,赈济抚恤贫困,收敛安葬死者,表彰节义行为,前燕的政令有不利于百姓的,全都加以修改、废除。

十二月,秦王坚迁慕容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并鲜卑四万余户于长安。

十二月,前秦王苻坚把慕容以及前燕的王后、妃嫔、王公、百官连同四万多户鲜卑人,一起迁移到了长安。

王猛表留梁琛为主簿,领记室督。他日,猛与僚属宴,语及燕朝使者,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至长安,专美本朝;乐君但言桓温军盛;郝君微说国弊。”参军冯诞曰:“今三子皆为国臣,敢问取臣之道何选?”猛曰:“郝君知几为先。”诞曰:“然则明公赏丁公而诛季布也。”猛大笑。

王猛上表请求留下梁琛任主簿,兼记室督。有一天,王猛和僚属聚宴,说到了燕朝的使者,王猛说:“人心不同。过去梁琛到了长安,专门美化自己的朝廷;乐嵩只说桓温的军队强盛;郝晷暗地里说到了国家的弊端。”参军冯诞说:“如今这三人全都成了前秦的国臣,敢问您任用臣下的策略,应该优先考虑谁?”王猛说:“郝晷能洞察隐微的征兆,应该优先。”冯诞说:“然而汉高祖刘邦却奖赏丁公而要诛杀季布。”王猛大笑。

秦王坚自邺如枋头,宴父老,改枋头曰永昌,复之终世。甲寅,至长安,封慕容为新兴侯;以燕故臣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李洪为驸马都尉,皆奉朝请;李为尚书,封衡为尚书郎,慕容德为张掖太守,燕国平睿为宣威将军,悉罗腾为三署郎;其余封署各有差。衡,裕之子也。

前秦王苻坚从邺城到枋头,宴请父老,把枋头改称永昌,终世免除该地的赋税劳役。甲寅(十四日),苻坚抵达长安,封慕容为新兴侯,任命前燕旧臣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李洪为驸马都尉,全都给予他们在春、秋朝见天子的资格。任命李为尚书,封衡为尚书郎,慕容德为张掖太守,燕国人平睿为宣威将军,悉罗腾为三署郎。对其他人的赐封任命各有等差。封衡是封裕的儿子。

燕故太史黄泓叹曰:“燕必中兴,其在吴王乎!恨吾老,不及见耳!”汲郡赵秋曰:“天道在燕,不及十五年,秦必复为燕有。”

前燕过去的太史黄泓叹息道:“燕朝一定能中兴,大概是在吴王慕容垂了!遗憾的是我已年老,来不及看到了!”汲郡人赵秋说:“天道在燕,用不了十五年,秦国必定又为燕国所有。”

慕容桓之子凤,年十一,­阴­有复雠之志,鲜卑、丁零有气­干­者皆倾身与之交结。权翼见而谓之曰:“儿方以才望自显,勿效尔父不识天命!”凤厉­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节;君侯之言,岂奖劝将来之义乎!”翼改容谢之,言于秦王坚曰:“慕容凤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用耳。”

慕容桓的儿子慕容凤,年龄十一,暗中怀有复仇之志,鲜卑、丁零有才­干­的人全都俯身与他结交。权翼见到后对慕容凤说:“小儿正以才能名望自我显露,不要效法你父亲不识天命!”慕容凤脸­色­严厉地说:“先父想建立忠诚而没能遂愿,这是作为人臣的节­操­;你所说的话,难道是奖掖后辈的意思吗!”权翼脸­色­一变称谢离开,向前秦王苻坚进言说:“慕容凤慷慨而有才能与气度,只是豺狼之子不可驯服,恐怕最终也不会被人所用。”

[16]秦省雍州。

[16]前秦取消了雍州建制。

[17]是岁,仇池公杨世卒,子纂立,始与秦绝。叔父武都太守统与之争国,起兵相攻。

[17]这一年,仇池公杨世去世,儿子杨纂继位,开始与前秦绝交。杨纂的叔父武都太守杨统与杨纂争夺封国,互相起兵攻打。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三卷

晋纪二十五 太宗简文皇帝咸安元年(辛未、371)

晋纪二十五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辛未,公元371年)

[1]春,正月,袁瑾、朱辅求救于秦,秦王坚以瑾为扬州刺史,辅为交州刺史,遣武卫将军武都王鉴、前将军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大司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击鉴、蚝于石桥,大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子也。丁亥,温拔寿春,擒瑾及辅,并其宗族送建康,斩之。

[1]春季,正月,袁瑾、朱辅向前秦求救,前秦王苻坚任命袁瑾为扬州刺史,朱辅为交州刺史,派武卫将军武都人王鉴、前将军张蚝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前去救援。大司马桓温派淮南太守桓伊、南顿太守桓石虔等在石桥迎击王鉴、张蚝,把他们打得大败,前秦的军队后退驻扎在慎城。桓伊是桓宣的儿子。丁亥(十七日),桓温攻下了寿春,擒获了袁瑾及朱辅,连同他们的宗族亲属一起送往建康,杀掉了他们。

[2]秦王坚徙关东豪杰及杂夷十五万户于关中,处乌桓于冯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渑池。诸因乱流移,欲还旧业者,悉听之。

[2]前秦王苻坚迁徙关东豪杰及杂夷部族十五万户到关中地区,把乌桓人安置在冯翊、北地,把丁零人翟斌的部族安置在新安、渑池。众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如今想重归故里恢复旧业的人,全部听任他们自己的安排。

[3]二月,秦以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屯骑校尉天水姜宇为凉州刺史,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秦州刺史、西县侯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州诸军事、秦州牧,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复置雍州,治蒲阪;以长乐公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成,平老之子;统,擢之子也。坚以关东初平,守令宜得人,令王猛以便宜简召英俊,补六州守令,授讫,言台除正。

[3]二月,前秦任命魏郡太守韦钟为青州刺史,中垒将军梁成为兖州刺史,­射­声校尉徐成为并州刺史,武卫将军王鉴为豫州刺史,左将军彭越为徐州刺史,太尉司马皇甫覆为荆州刺史,屯骑校尉天水人姜宇为凉州刺史,扶风内史王统为益州刺史,秦州刺史、西县侯苻雅为使持节,都督秦、晋、凉、雍各州诸军事,秦州牧,吏部尚书杨安为使持节,都督益、梁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重新设置雍州,治所为蒲阪,任命长乐公苻丕为使持节、征东大将军、雍州刺史。梁成是梁平老的儿子;王统是王擢的儿子。苻坚认为关东刚刚平定,郡守县令应该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就命令王猛根据具体情况选拔征召英俊杰出之士,充实六州的郡守县令,授官以后,上报朝廷正式任命。

[4]三月,壬辰,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卒。

[4]三月,壬辰(二十三日),益州刺史建成定公周楚去世。

[5]秦后将军金城俱难攻兰陵太守张闵子于桃山,大司马温遣兵击却之。

[5]前秦后将军金城人俱难在桃山攻打兰陵太守张闵的儿子,大司马桓温派兵击退了他。

[6]秦西县侯雅、杨安、王统、徐成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帅步骑七万伐仇池公杨纂。

[6]前秦西县侯苻雅、杨安、王统、徐成以及羽林左监朱肜、扬武将军姚苌率领步、骑兵七万人讨伐仇池公杨纂。

[7]代将长孙斤谋弑代王什翼犍,世子格之,伤胁,遂执斤,杀之。

[7]代国将领长孙斤图谋杀掉代王拓跋什翼犍,世子拓跋攻打他,伤了两肋,但终于擒获了长孙斤,把他杀掉了。

[8]夏,四月,戊午,大赦。

[8]夏季,四月,戊午(二十日),东晋实行大赦。

[9]秦兵至鹫峡;杨纂帅众五万拒之。梁州刺史弘农杨亮遣护郭宝、卜靖帅千余骑助纂,与秦兵战于峡中;纂兵大败,死者什三、四,宝等亦没,纂收散兵遁还。西县侯雅进攻仇池,杨统帅武都之众降秦。纂惧,面缚出降,雅送纂于长安。以统为南秦州刺史;加杨安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仇池。

[9]前秦的军队抵达鹫峡,杨纂率领五万兵众抵御他们。梁州刺史弘农人杨亮派督护郭宝、卜靖率领一千多骑兵帮助杨纂,与前秦的军队在峡中交战,杨纂的军队大败,十之三四的人死亡,郭宝等人也战死,杨纂收罗了逃散的兵众逃了回去。西县侯苻雅进军攻打仇池,杨统率领武都的民众投降了前秦。杨纂十分害怕,两手反绑于身后出来投降,苻雅把他送到了长安。任命杨统为南秦州刺史,让杨安担任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镇守仇池。

王猛之破张天锡于罕也,获其将敦煌­阴­据及甲士五千人。秦王坚既克杨纂,遣据帅其甲士还凉州,使著作郎梁殊、阎负送之,因命王猛为书谕天锡曰:“昔贵先公称藩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论凉土之力,则损于往时;语大秦之德,则非二赵之匹;而将军翻然自绝,无乃非宗庙之福也欤!以秦之威,旁振无外,可以回弱水使东流,返江、河使西注,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刘表谓汉南可保,将军谓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龟不远,宜深算妙虑,自求多福,无使六世之业一旦而坠地也!”天锡大惧,遣使谢罪称藩。坚拜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王猛在罕攻破张天锡的时候,俘获了他的将领敦煌人­阴­据及披甲士兵五千人。前秦王苻坚平定了杨纂以后,派­阴­据率领他的披甲士兵返回凉州,让著作郎梁殊、阎负去送他们,顺便命令王猛写信告诉张天锡说:“过去你的先公向刘曜、石勒称藩的原因,只是考虑了力量的强弱。如今要论凉国的力量,则不如过去;要说大秦的德威,也不是二赵所能匹敌,而将军却反而与秦国绝交,这恐怕不是祖先的福份吧!以秦国的威力,只要一动作就没有谁能够阻挡,可以让弱水掉头东流,让长江、黄河回流西向,关东既已平定,就将移师黄河以西,恐怕不是你六郡的士人百姓所能抵抗的。刘表说汉水以南可以自保,将军说黄河以西可以保全,凶吉祸福全都系于你身上,可以借鉴的往事并不遥远,你应该深思熟虑,自己多谋求一点福份,不要让六代人经营的大业毁于一旦!”张天锡十分害怕,派使者向前秦谢罪称藩。苻坚授予张天锡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

吐谷浑王辟奚闻杨纂败,五月,遣使献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秦以辟奚为安远将军、川侯。辟奚,叶延之子也,好学,仁厚无威断,三弟专恣,国人患之。长史钟恶地,西羌豪也,谓司马乞宿云曰:“三弟纵横,势出王右,几亡国矣。吾二人位为元辅,岂得坐而视之!诘朝月望,文武并会,吾将讨焉。王之左右皆吾羌子,转目一顾,立可擒也。”宿云请先白王,恶地曰:“王仁而无断,白之必不从;万一事泄,吾属无类矣。事已出口,保可中变!”遂于坐收三弟,杀之。辟奚惊怖,自投床下,恶地、宿云趋而扶之曰:“臣昨梦先王敕臣云:‘三弟将为逆,不可不讨。’故诛之耳。”辟奚由是发病恍惚,命世子视连曰:“吾祸及同生,何以见之于地下!国事大小,任汝治之,吾余年残命,寄食而已。”遂以忧卒。

吐谷浑王辟奚听说杨纂失败,五月,派使者向前秦进献一千匹马、五百斤金银。前秦任命辟奚为安远将军、川侯。辟奚是叶延的儿子,好学,待人仁慈宽厚,但缺乏威严决断,他的三个弟弟专权放纵,国人对他们都很厌恨。长史钟恶地,是西羌族中有势力的人,他对司马乞宿云说:“辟奚的三个弟弟横行无忌,权势高出了君王,快要亡国了。我们二人位居辅臣之首,岂能坐而视之!明天早晨日月相望,文官武将都要会集,我将要在那里讨伐他。国王周围全都是我们羌族子弟,只要我一使眼­色­,马上就可以擒获他。”乞宿云请求先告诉国王,钟恶地说:“国王仁慈而优柔寡断,告诉他一定不会同意,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就要被斩尽杀绝。事情已经说出来了,怎么能中途改变!”于是钟恶地按计划在座位上拘捕了辟奚的三个弟弟,把他们杀掉了。辟奚惊慌恐怖,躲到了床下,钟恶地、乞宿云上前扶起他说:“臣昨晚梦见先王敕令臣说:‘你的三个弟弟将要­干­叛逆之事,不能不讨伐他们。’所以才把他们杀掉了。”辟奚因此得了病,神志不清,他告诉世子视连说:“我祸及亲生弟弟,怎么能在地下与他们相见?国家的大小事情,听凭你去治理,我的余年残命,依附于你而已。”于是辟奚因忧郁而死亡。

视连立,不饮酒游畋者七年,军国之事,委之将佐。钟恶地谏,以为人主当自娱乐,建威布德。视连泣曰:“孤自先世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爱之不终,悲愤而亡。孤虽纂业,尸存而已,声­色­游娱,岂所安也!威德之建,当付之将来耳。”

视连继立,七年拒绝饮酒游猎,军队国家的事务,全都委托给将领、辅臣们处理。钟恶地劝他,认为人主应当自己欢娱行乐,建立威势,传布道德。视连哭泣着说:“我家从祖上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续。先王念及友善仁爱没有贯彻到底,悲愤而死。我虽然继承王位,不过是空占着位置而已,岂敢安于声­色­娱乐!威势和道德的建立,只好交给后人吧!”

[10]代世子病伤而卒。

[10]代国的世子拓跋因伤势恶化而死亡。

[11]秋,七月,秦王坚如洛阳。

[11]秋季,七月,前秦王苻坚到洛阳。

[12]代世子娶东部大人贺野­干­之女,有遗腹子,甲戌,生男,代王什翼犍为之赦境内,名曰涉圭。

[12]代国世子拓跋娶东部大人贺野­干­的女儿为妻,他死时妻子怀有身孕,甲戌(初七),生下一个儿子,代王拓跋什翼犍为此在境内实行大赦,给他起名叫涉圭。

[13]大司马温以梁、益多寇,周氏世有威名,八月,以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领益州刺史。仲孙,光之子也。

[13]大司马桓温考虑到梁州、益州多有寇贼,周氏则世代都有显赫的名声,八月,任命宁州刺史周仲孙监益、梁二州诸军事,兼任益州刺史。周仲孙是周光的儿子。

[14]秦以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镇武始。

[14]前秦任命光禄勋李俨为河州刺史,镇守武始。

[15]王猛以潞川之功,请以邓羌为司隶。秦王坚下诏曰:“司隶校尉,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扬、越,羌之任也,司隶何足以婴之!其进号镇军将军,位特进。”

[15]王猛依据洛川的战功,请求任命邓羌为司隶校尉。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司隶校尉负责督察京城周围的地区,职责重大,不能用来优待名将。汉光武帝不以政务官职赏赐功臣,实际上是更看重他们。邓羌有廉颇、李牧那样的才能,朕准备将征伐的事情交给他,在北方平定匈奴,在南方扫除扬、越,这才是邓羌的重任,司隶校尉怎么值得交给他呢!进升他的封号为镇军将军,赐位特进。”

[16]九月,秦王坚还长安。归安元侯李俨卒于上、坚复以俨子辩为河州刺史。

[16]九月,前秦王苻坚返回长安。归安元侯李俨在上去世,苻坚又任命李俨的儿子李辩为河州刺史。

[17]冬,十月,秦王坚如邺,猎于西山,旬余忘返。伶人王洛叩马谏曰:“陛下群生所系,今久猎不归,一旦患生不虞,柰太后、天下何!”坚为之罢猎还宫。王猛因进言曰:“畋猎诚非急务,王洛之言,不可忘也。”坚赐洛帛百匹,拜官箴左右,自是不复猎。

[17]冬季,十月,前秦王苻坚到邺城,在西山打猎,竟然十多天还留连忘返。乐官王洛勒住马劝谏说:“陛下为百姓所依托,如今久猎不归,一旦出现不测之患,让太后、天下人怎么办呢!”苻坚因此停止打猎回到了王宫。王猛接着进言说:“打猎确实不是当务之急,王洛的话,不可忘记。”苻坚赏赐王洛一百匹帛,授官箴左右,从此就不再打猎了。

[18]大司马温,恃其材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温问炅以禄位所至。炅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既克寿春,谓参军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谓温曰:“明公都无所虑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当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败于大举,不建不世之勋,不足以镇惬民望!”温曰:“然则柰何?”超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者,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温素有心,深以为然,遂与之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建储立王,倾移皇基。”密播此言于民间,时人莫能审其虚实。

[18]大司马桓温,倚仗他的才能与地位、声望,暗中怀有背叛皇帝的心志,曾经抚枕慨叹道:“男子汉不能流芳百世,也应当遗臭万年!”方术之士杜炅,能预测人的贵贱,桓温问他自己的官位能到什地步。杜炅说:“明公的功勋举世无双,官位能到大臣的顶峰。”桓温听后不高兴。桓温想先在河朔建立战功,以此为自己赢得更大的声望,回来后接受加九锡的礼遇。等到在枋头失败,他的威赫名声陷于困顿,受到挫折。攻克寿春以后,桓温对参军郗超说:“这足以雪枋头的耻辱了吧?”郗超说:“没有。”过了许久,郗超到桓温的住所留宿,半夜时分对桓温说:“明公在这里没有考虑什么吗?”桓温说:“你想有话对我说吗?”郗超说:“明公承担着天下的重任,如今以六十高龄,却在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中失败,如果不建立非常的功勋,就不足以镇服、满足百姓的愿望!”桓温说:“那么该怎么办呢?”郗超说:“明公不­干­伊尹放逐太甲、霍光废黜昌邑王那样的事情,就无法建立大的威势与权力,镇压四海。”桓温历来怀有此心,对郗超所说的深以为然,于是就和他商定计议。考虑到海西公平素谨慎小心,没有什么过错,而利用床第之事则容易对他进行诬陷,于是就说:“皇上早就患有阳痿,宠臣相龙、计好、朱灵宝等,参与服侍起居床第之事,与田氏、孟氏两位美人生下了三个儿子,将要设立太子赐封王位,转移皇上的基业。”并将这话密秘地传播到民间,当时的人们都无法辨别真假。

十一月,癸卯,温自广陵将还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诣建康,讽褚太后,请废帝立丞相会稽王昱,并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烧香,内侍启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视奏数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笔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十一月,癸卯(初九),桓温准备从广陵返回姑孰,驻扎在白石。丁未(十三日),抵达建康,含蓄地劝说褚太后,请求废黜废帝司马奕,立丞相会稽王司马昱,同时还草拟了诏令进呈给褚太后。太后正在佛室烧香,内侍报告说:“外边有紧急奏章。”褚太后出来,倚着门看奏章,刚看了几行字就说:“我自己本来就怀疑是这样!”看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向内侍要来笔加上了这样的话:“我不幸遭受了这样的种种忧患,想到死去的和活着的,心如刀绞!”

己酉,温集百官于朝堂。废立既旷代所无,莫有识其故典者,百官震栗。温亦­色­动,不知所为。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事不可止,乃谓温曰:“公阿衡皇家,当倚傍先代。”乃命取《汉书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彪之朝服当阶,神彩毅然,曾无惧容,文武仪准,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于是宣太后令,废帝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昱统承皇极。百官入太极前殿,温使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帝玺绶。帝著白单衣,步下西堂,乘犊车出神虎门,群臣拜辞,莫不欷。侍御史、殿中监将兵百人卫送东海第。温帅百官具乘舆法驾,迎会稽王于会稽邸。王于朝堂变服,著平巾帻、单衣,东向流涕,拜受玺绶,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卫。温有足疾,诏乘舆入殿。温撰辞,欲陈述废立本意,帝引见,便泣下数十行,温兢惧,竟不能一言而出。

己酉(十五日),桓温把百官召集到朝堂。废立皇帝既然是历代所没有过的事情,所以没有人知道过去的典则,百官们都震惊恐惧。桓温也神­色­紧张,不知该怎么办。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道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就对桓温说:“您废立皇帝,应当效法前代的成规。”于是就命令取来《汉书·霍光传》,礼节仪制很快就决定了。王彪之身穿朝服面对朝廷,神情沉着,毫无惧­色­,文武仪规典则,全都由他决定,朝廷百官因此而服了他。于是就宣布太后的诏令,废黜废帝司马奕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继承皇位。百官进入太极前殿,桓温让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收取了废帝的印玺绶带。司马奕戴着白­色­便帽,身穿大臣的仅次于朝服的盛装,走下西堂,乘着牛车出了神虎门,群臣叩拜辞别,没有谁不哽咽。侍御史、殿中监带领一百多名卫兵把他护送到东海王的宅第。桓温率领百官准备好皇帝的车乘,到会稽王的官邸去迎接会稽王司马昱。会稽王在朝堂更换了服装,戴着平顶的头巾,穿着单衣,面朝东方流涕,叩拜接受了印玺绶带。这天,会稽王司马昱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咸安。桓温临时住在中堂,分派兵力屯驻守卫。桓温的脚有毛病,简文帝诏令可以让他乘车进入殿堂。桓温事先准备好辞章,想陈述他黜废司马奕的本意,简文帝引见,一见他便流下了眼泪,但桓温战战兢兢,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太宰武陵王,好习武事,为温所忌,欲废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未有显罪,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当崇奖王室,与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复言!”乙卯,温表“聚纳轻剽,息综矜忍;袁真叛逆,事相连染。顷日猜惧,将成乱阶。请免官,以王归藩。”从之,并免其世子综、梁王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帅所领宿卫殿中。安之,虎生之弟也。

太宰武陵王司马,喜好习武练兵,被桓温所忌恨,想废黜他,就把此事告诉了王彪之。王彪之说:“武陵王是皇室的亲族尊者,没有明显的罪过,不能因为猜忌随便废黜他。您要建立贤明的君主,应当尊崇辅佐王室,与伊尹、周公具有同样的美德。这件大事,应该再仔细考虑!”桓温说:“这已经是我决定了的事情,你不要再说了!”乙卯(二十一日),桓温进上表章:“司马收罗招纳轻浮之士,儿子司马综自负残忍。袁真叛逆,事情与他有牵连。近来他猜疑恐惧,将会成为祸乱的缘由。请求免除司马的官职,让他以王的身份返回藩地。”简文帝同意了。同时还免除了司马的世子司马综、梁王司马等人的官职。桓温让魏郡太守毛安之率领所统领的军队宿卫皇宫。毛安之是毛虎生的弟弟。

庚戌,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

庚戌(十六日),尊奉褚太后为崇德太后。

初,殷浩卒,大司马温使人赍书吊之。浩子涓不答,亦不诣温,而与武陵王游。广州刺史庾蕴,希之弟也,素与温有隙。温恶殷、庾宗强,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秘逼新蔡王晃诣西堂叩头自列,称与及子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庚庚庾等谋反;帝对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蕴之弟也。癸丑,温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谯王恬承温旨,请依律诛武陵王。诏曰:“悲惋惶怛,非所忍闻,况言之哉!其更详议!”恬,之孙也。乙卯,温重表固请诛,词甚酷切。帝乃赐温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变­色­,乃奏废及其三子,家属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为庶人,徙衡阳,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皆族诛,庾蕴饮鸩死。蕴兄东阳太守友子­妇­,桓豁之女也,故温特赦之。庾希闻难,与弟会稽参军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陂泽中。

当初,殷浩去世的时候,大司马桓温派人送信吊唁他。殷浩的儿子殷涓没有答复,也没有到桓温那里去,而是与武陵王司马游玩。广州刺史庚庾蕴,是庾希的弟弟,一直和桓温有隔阂。桓温厌恨殷涓、庾蕴宗族的强大,想要灭掉他们。辛亥(十七日),桓温派他的弟弟桓秘逼迫新蔡王司马晃到西堂去叩头自述,称与司马及他的儿子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刘强、散骑常侍庾柔等­阴­谋反叛。简文帝面对他流下了眼泪,桓温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送交廷尉。庾倩、庾柔,都是庾蕴的弟弟。癸丑(十九日),桓温杀掉了东海王司马奕的三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甲寅(二十日),御史中丞谯王司马恬禀承桓温的旨意,请求依据法律。简文帝下达诏令说:“悲痛惋惜,惊恐不安,不忍心耳闻,何况是诉说呢!再仔细商议吧!”司马恬是司马的孙子。乙卯(二十一日),桓温再次进上表章,坚持请求杀掉司马,言词非常激烈恳切。简文帝于是就亲手写下诏令赐予桓温说:“如果晋王朝的神灵悠长,你就不必请示,尊奉执行以前的诏令;如果晋王朝的大运已去,我就请求避让贤人晋升之路。”桓温看了以后,惊慌失­色­,汗流满面,于是就奏请黜废司马及他的三个儿子,将其家人全都迁徙到新安郡。丙辰(二十二日),黜免新蔡王司马晃为庶人,将他迁徙到衡阳,殷涓、庾倩、曹秀、刘强、庾柔全都被满门诛杀,庾蕴服毒而死。庾蕴的哥哥东阳太守庾友的儿媳,是桓豁的女儿,所以桓温特别地赦免了她。庾希听说了这桩灾难,与弟弟会稽参军庾邈及儿子庾攸之逃到了海陵的湖泽中。

温既诛殷、庾,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温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

桓温诛杀了殷、庾等人以后,威势显赫至极,侍中谢安看见桓温,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叩拜。桓温吃惊地说:“谢安,你为什么要这样呢?”谢安说:“没有君主叩拜于前,臣下拱手还礼于后的。”

戊午,大赦,增文武位二等。

戊午(二十四日),东晋实行大赦,为文武官员增加品位二等。

己未,温如白石,上书求归姑孰。庚申,诏进温丞相,大司马如故,留京师辅政;温固辞,乃请还镇。辛酉,温自白石还姑孰。

己未(二十五日),桓温到白石,上书请求返归姑孰。庚申(二十六日),简文帝下达诏令,进升桓温为丞相,大司马职位则仍旧,留在京师辅佐朝政。桓温固执地辞让,还请求回到镇所。辛酉(二十七日),桓温从白石返回姑孰。

秦王坚闻温废立,谓群臣曰:“温前败灞上,后败枋头,不能思愆自贬以谢百姓,方更废君以自说,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何以自容于四海乎!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其桓温之谓矣。”

前秦王苻坚听说了桓温废立皇帝的事情,对群臣们说:“桓温先在灞上失败,后又在枋头失败,不能反思过错自我贬责以向百姓谢罪,反而还废黜君主以自我解说,六十岁的老叟,举动如此,将怎样自容于天下呢!民谚曰:‘对妻子愤怒就向父亲耍脸­色­’,大概说得就是桓温吧。”

[19]秦车骑大将军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坚,请改授亲贤;及府选便宜,辄已停寝,别乞一州自效。坚报曰:“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玄德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非所以为优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难,苟任非其人,患生虑表,岂独朕之忧,亦卿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陕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铨补;俟东方化洽,当兖衣西归。”仍遣侍中梁谠诣邺谕旨,猛乃视事如故。

[19]前秦车骑大将军王猛,考虑到都督六州的责任重大,向前秦王苻坚进言,请求将此重任改授给亲近而又贤明的人。还有受命相机选拔六州郡县官吏的工作,也已经停止了,王猛请求自己去镇守一州以效力。苻坚回复王猛说:“朕和你的关系,从道义上讲是君臣,从亲情上讲则胜过骨­肉­,虽然这又像齐桓公、燕昭王拥有管仲、乐毅,刘备拥有孔明,但我认为要超过他们。人主寻求有才能的人时辛劳费力,得到人才就省力放心了。既然把六州委托给你,那么朕就解除了东顾之忧,不是以此来对你表示优待尊崇,而是朕自己寻求消闲安逸。打江山不易,坐江山也难,假如任非其人,祸患出现于我们预料之外,岂止仅是朕的忧患,也是你的责任,所以宁肯让三公的职位空虚也要首先分职陕东。你不了解朕的心愿,有违朕本来的期望。刚刚建立的政权急需人才,应该尽快选拔充实官吏,等到东方教化融洽以后,理当让你身着上公礼服西返。”苻坚于是派侍中梁谠到邺城去传达诏令,王猛也就像从前一样地处理政事。

[20]十二月,大司马温奏:“废放之人,屏之以远,不可以临黎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筑第吴郡。”太后诏曰:“使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又奏:“可封海西县侯。”庚寅,封海西县公。

[20]十二月,大司马桓温上奏章说:“废黜放逐之人,应该把他屏弃到遥远的地方,不能让他接近黎民百姓。对东海王司马奕,应该按照过去废黜昌邑王的办法,让他到吴郡居住。”太后下达诏令说:“让东海王成为庶人,于心不忍,可以特别地封他为王。”桓温又上奏章说:“可以封他为海西县侯。”庚寅(二十六日),封司马奕为海西县公。

温威振内外,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常惧废黜。先是,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辛卯,荧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恶之。中书侍郎超在直,帝谓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当无复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马臣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乃超请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因咏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沾襟。帝美风仪,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尘满席,湛如也。虽神识恬畅,然无济世大略,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淡差胜耳。

桓温威振朝廷内外,简文帝虽然身处至尊地位,实际上也仅仅是拱手沉默而已,常常害怕被废黜。此前,火星居于太微、南蕃之间,过了一个月,司马奕就被废黜。辛卯(二十七日),火星逆行进入太微星坦,简文帝对此很讨厌。中书侍郎郗超在宫中当班,简文帝对郗超说:“命运长短,本来就并不计较,所以应该不再出现前不久废黜皇帝那样的事情了吧?”郗超说:“大司马臣桓温,正在对内稳定国家,对外开拓江山,我愿用百余家口来保他,不会发生那种不正常的事变。”等到郗超急于要请假回去看望他父亲时,简文帝说:“告诉尊父,宗族国家之事,最终到了这种地步,是因为我不能用道德去匡正守卫的缘故,惭愧慨叹之深,怎么能用语言来表达!”接着便吟诵了庾阐的诗,道:“志士为朝廷危险而痛心,忠臣为君主受辱而悲哀。”吟诵得潸然泪下,打湿了衣襟。简文帝风度仪表堂堂,言谈举止得体,用心于典籍,翻阅典籍常常弄得满席尘土,一派湛然自得的样子。他虽然神情恬淡,见识通达,但没有济世大略,谢安认为他是晋惠帝一类的人物,只是清淡方面比晋惠帝略胜一筹。

郗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邪?”

郗超因为桓温的缘故,朝廷里的人都害怕事奉他。谢安曾经与左卫将军王坦之一起到郗超那里,太阳快落山了还没被召见,王坦之想离去,谢安说:“你唯独不能为保全­性­命忍耐一会儿吗?”

[21]秦以河州刺史李辩领兴晋太守,还镇罕。徙凉州治金城。张天锡闻秦有兼并之志,大惧,立坛于姑臧西,刑三牲,帅其官属,遥与晋三公盟。遣从事中郎韩博奉表送盟文,并献书于大司马温,期以明年夏会于上。

[21]前秦任命河州刺史李辩兼任兴晋太守,回去镇守罕。将凉州的治所迁移到金城。张天锡听说前秦有兼并他的想法,十分害怕,便在姑臧城西设立祭坛,杀了牛、羊、猪三牲,率领他的官属们遥望东晋,与东晋的三公致意起誓结盟。派从事中郎韩博去奉献表章,送达盟约,同时还带信给大司马桓温,约定明年夏天在上盟会。

[22]是岁,秦益州刺史王统攻陇西鲜卑乞伏司繁于度坚山,司繁帅骑三万拒统于苑川。统潜袭度坚山,司繁部落五万余皆降于统;其众闻妻子已降秦,不战而溃。司繁无所归,亦诣统降。秦王坚以司繁为南单于,留之长安;以司繁从叔吐雷为勇士护军,抚其部众。

[22]这一年,前秦益州刺史王统在度坚山攻打陇西的鲜卑人乞伏司繁,乞伏司繁率领三万骑兵在苑川抵抗王统。王统偷袭了度坚山,乞伏司繁部落的五万多部众全都投降了王统,他的兵众们听说妻子儿女已经投降了前秦,不战而溃。乞伏司繁无处可走,也到王统那里投降了。前秦王苻坚任命乞伏司繁为南单于,把他留在长安。任命乞伏司繁的堂叔乞伏吐雷为勇士护军,去安抚其部众。

二年(壬申、372)

二年(壬申,公元372年)

[1]春,二月,秦以清河房旷为尚书左丞,征旷兄默及清河崔逞、燕国韩胤为尚书郎,北平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皆关东士望,王猛所荐也。瑶,骛之子也。

[1]春季,二月,前秦任命清河人房旷为尚书左丞,征召房旷的哥哥房默以及清河人崔逞、燕国人韩胤为尚北郎,北平人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这些人全都是关东享有声望的士人,由王猛所荐举的。阳瑶是阳鹜的儿子。

冠军将军慕容垂言于秦王坚曰:“臣叔父评,燕之恶来辈也,不宜复污圣朝,顾陛下为燕戮之。”坚乃出评为范阳太守,燕之诸王悉补边郡。

冠军将军慕容垂对前秦王苻坚进言说:“臣的叔父慕容评,是燕国像商代的恶来一样的人,不应该让他再玷污圣朝,愿陛下为燕国杀掉他。”苻坚于是调动慕容评任范阳太守,前燕的诸王全都被任命为边境州郡的太守。

臣光曰:古之人,灭人之国而人悦,何哉?为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评者,蔽君专政,忌贤疾功,愚暗贪虐以丧其国,国亡不死,逃遁见禽。秦王坚不以为诛首,又从而宠秩之,是爱一人而不爱一国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于人而人莫之恩,尽诚于人而人莫之诚,卒于功名不遂,容身无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臣司马光曰:上古时候的人,有时他们的国家被灭了他们反而高兴,为什么呢?因为替他们除掉祸害。那个慕容评,蒙蔽君主,专擅朝政,猜忌贤能,嫉恨功臣,愚顽昏暗,贪婪暴虐,最终丧失了他的国家。国家灭亡了,他本人还不死,逃亡躲避,终被擒获。秦王苻坚不把他杀掉,又对他放纵并给以宠爱,授以官秩,这是爱一个人而不爱一国人,肯定要丧失很多人心。所以对人施以恩惠而人们并不以恩相报,对人待以诚意而人们并不以诚相报,最终导致功名不成,无处容身,这是由于不得要领的缘故。

[2]三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征大司马温入辅;温复辞。

[2]三月,戊午(二十五日),东晋朝廷派侍中王坦之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又一次推辞了。

[3]秦王坚诏:“关东之民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者,在所以礼送之。在官百石以上,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罢遣还民。”

[3]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关东的百姓有学问能够­精­通一经,才能具有一技之长的人,所在州县应按礼仪把他们送到官府。享受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吏,学问不能­精­通一经,才能没有一技之长的,罢官遣送,恢复普通百姓的身份。”

[4]夏,四月,徙海西公于吴县西柴里,敕吴国内史刁彝防卫,又遣御史顾允监察之。彝,协之子也。

[4]夏季,四月,将海西公司马奕迁徙到吴县的西柴里,敕令吴国内史刁彝负责防卫,又派御史顾允前去监察。刁彝是刁协的儿子。

[5]六月,癸酉,秦以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如故;阳平公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

[5]六月,癸酉(十二日),前秦任命王猛为丞相、中书监、尚书令、太子太傅、司隶校尉,其特进、常侍、持节、将军、侯爵则仍旧保留。任命阳平公苻融为使持节、都督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冀州牧。

[6]庾希、庾邈与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遵聚众夜入京口城,晋陵太守卞眈逾城奔曲阿。希诈称受海西公密旨诛大司马温。建康震扰,内外戒严,卞眈发诸县兵二千人击希,希败,闭城自守。温遣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亲党,皆斩之。眈,之子也。

[6]庾希、庾邈与过去的青州刺史武沈的儿子武遵聚集兵众,趁夜进入京口城,晋陵太守卞眈翻越出城逃奔到曲河。庾希诈称接受了海西公的秘密旨令,诛杀大司马桓温。建康城里震惊混乱,内外都严加戒备。卞眈派出各县的兵众二千人攻击庚希,庾希失败,紧闭城门自我固守。桓温派东海内史周少孙讨伐庚希。秋季,七月,壬辰(初一),攻下了京口城,擒获了庾希、庾邈以及他们的亲信同党,把他们全都杀掉了。卞眈是卞的儿子。

[7]甲寅,帝不豫,急召大司马温入辅,一日一夜发四诏;温辞不至。初,帝为会稽王,娶王述从妹为妃,生世子道生及弟俞生。道生疏躁无行,呣子皆以幽废死。余三子,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诸姬绝孕将十年,王使善相者视之,皆曰:“非其人。”又使视诸婢媵,有李陵容者,在织坊中,黑而长,宫人谓之“昆仑”相者惊曰:“此其人也!”王召之侍寝,生子昌明及道子。己未,立昌明为皇太子,生十年矣。以道子为琅邪王,领会稽国,以奉帝母郑太妃之祀。遗诏:“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又曰:“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自持诏入,于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傥来之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专之!”帝乃使坦之改诏曰:“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是日,帝崩。

[7]甲寅(二十三日),简文帝身体不适,紧急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一天一夜接连发出四道诏令,桓温推辞不来。当初,简文帝为会稽王时,娶了王述的堂妹为妃,生下了长子司马道生及弟弟司马俞生。司马道生粗鲁急躁,品行不端,呣子全都因此被囚禁废黜而死。其他三个儿子,司马郁、司马朱生、司马天流,全都早年夭折。众姬妾绝孕将近十年,会稽王让会相面的人来观察她们,会相面的人都说:“能生儿子的不是这些人。”会稽王又让相面的人去观察女仆女佣。有一个叫李陵容的,在纺织作坊里,长得又高又黑,宫女们都叫她“昆仑”。相面的人见到她后吃惊地说:“这就是会生儿子的人!”会稽王召她服侍起居,生下了儿子司马昌明及司马道子。己未(二十八日),立司马昌明为皇太子,这时,他已经十岁了。任命司马道子为琅邪王,兼领会稽国,以尊奉帝母郑太妃的祀位。简文帝下达遗诏:“大司马桓温依据周公的旧例,代理皇帝摄政。”又说:“对年轻的儿子,可以辅佐就辅佐,如果不能辅佐,君则自己取而代之。”侍中王坦之自己手持诏书进入宫中,在简文帝面前把诏书撕掉了。简文帝说:“天下,来自于意外的命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王坦之说:“天下,是宣帝、元帝的天下,陛下怎么能独断专行!”于是简文帝就让王坦之修改了诏书,说:“宗族国家之事,一概听命于大司马桓温,就像诸葛亮、王导辅政时的做法一样。”这一天,简文帝驾崩。

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曰:“当须大司马处分。”尚书仆­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容得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朝议

乃定。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崇德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谅暗,令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事已施行,王彪之曰:“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敢奉令,谨具封还。”事遂不行。

群臣疑惑不解,没敢确立嗣子。有人说:“应当让大司马桓温来处理。”尚书仆­射­王彪之脸­色­严厉地说:“天子驾崩,太子代立,大司马怎能有资格提出异议!如果事先当面向他询问,一定反而会被他责备。”于是经过朝臣讨论就决定了。太子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崇德太后发布命令,因为孝武帝年幼,加上他得居丧,命令桓温依据周公摄政的旧例行事。命令已经公布,王彪之说:“这是非常大事,大司马桓温一定会固执地辞让,从而导致政务停顿,耽误先帝陵墓的修筑,我不敢遵奉命令,谨将诏书密封归还。”于是事情也就没能实行。

温望简文临终禅位于己,不尔便当居摄。既不副所望,甚愤怨,与弟冲书曰:“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温疑王坦之、谢安所为,必衔之。诏谢安征温入辅;温又辞。

桓温希望简文帝临终前将皇位禅让给自己,不这样的话,也应当让他摄政。此后这个愿望没能实现,非常怨恨愤怒,给弟弟桓冲写信说:“简文帝遗诏让我按诸葛亮、王导的旧例辅政。”桓温怀疑这事是王坦之、谢安­干­的,对他们怀恨在心。朝廷诏令谢安前去征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又推辞了。

[8]八月,秦丞相猛至长安,复加都督中外诸军事。猛辞曰:“元相之重,储傅之尊,端右事繁,京牧任大,总督戎机,出纳帝命,文武两寄,巨细并关,以伊、吕、萧、邓之贤,尚不能兼,况臣猛之无似!”章三四上,秦王坚不许,曰:“朕方混一四海,非卿无可委者;卿之不得辞宰相,犹朕不得辞天下也。”

[8]八月,前秦丞相王猛抵达长安,又加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王猛推辞说:“丞相的重任,太傅的尊位,尚书令政务纷繁,司隶校尉责任重大,总领督察军务,上传下达皇帝的命令,文武职务集于一身,大小事务都要亲躬,以伊尹、吕望、萧何、邓禹那样的贤明,尚且不能兼备,何况臣王猛这样不肖呢!”表示辞让的表章进上了三四次,前秦王苻坚不同意,说:“朕正在统一四海,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委以重任。你不能推辞宰相,就像朕不能推辞天下一样。”

猛为相,坚端拱于上,百官总己于下,军国内外之事,无不由之。猛刚明清肃,善恶著白,放黜尸素,显拔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战无不克,秦国大治。坚敕太子宏及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王猛为宰相,苻坚敛手无为于其上,百官统属其下,军队及国家内政外交事务,没有不经由他手的。王猛刚正贤明,清廉严肃,褒贬鲜明,放逐罢免尸位素餐者,提拔重用有才而不得志者,劝勉农耕桑蚕,训练军队,任用职官都符合他们的才能,刑罚一定依据罪恶。因此国富兵强,战无不胜,秦国大治。苻坚敕令太子苻宏及长乐公苻丕等人说:“你们事奉王猛,要像事奉我一样。”

阳平公融在冀州,高选纲纪,以尚书郎房默、河间相申绍为台中别驾,清河崔宏为州从事,管记室。融年少,为政好新奇,贵苛察;申绍数规正,导以宽和,融虽敬之,未能尽从。后绍出为济北太这,融屡以过失闻,数致谴让,乃自恨不用绍言。

阳平公苻融在冀州,以严格的标准选择州府官吏,任命尚书郎房默、河间相申绍为治中别驾,清河人崔宏为州从事,掌管记室。苻融年轻,为政喜好新奇,推崇以苛刻烦琐的方式体现­精­明。申绍多次劝他改正,转向实行宽容和缓的政策,苻融虽然尊敬申绍,却未能完全听从他的意见。后来申绍调任济北太守,苻融屡屡因为犯有过错而失去声望,多次导致被谴责,这才自己悔恨没有听从申绍的话。

融尝坐擅起学舍为有司所纠,遣主簿李纂诣长安自理;纂忧惧,道卒。融问申绍:“谁可使者?”绍曰:“燕尚书郎高泰,清辩有胆智,可使也。”先是丞相猛及融屡辟泰,泰不起,至是,融谓泰曰:“君子救人之急,卿不得复辞!”泰乃从命。至长安,猛见之,笑曰:“高子伯于今乃来,何其迟也!”泰曰:“罪人来就刑,何问迟速!”猛曰:“何谓也?”泰曰:“昔鲁僖公以泮宫发颂,刘宣王以稷下垂声,今阳平公开建学宫,追踪齐、鲁,未闻明诏褒美,乃更烦有司举劾。明公阿衡圣朝,惩劝如此,下吏何所逃其罪乎!”猛曰:“是吾过也。”事遂得释。猛因叹曰:“高子伯岂阳平所宜吏乎!”言于秦王坚。坚召见,悦之,问以为治之本。对曰:“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审举,审举在核真,未有官得其人而国家不治者也。”坚曰:“可谓辞简而理博矣。”以为尚书郎;泰固请还州,坚许之。

苻融曾经因为擅自建造学舍而被官府纠劾,他派主簿李纂到长安去陈述理由。李纂担心害怕,半路上就死了。苻融问申绍:“还有谁可以派去?”申绍说:“燕国尚书郎高泰,清晰明辩,有胆有谋,可以派去。”此前丞相王猛及苻融多次征召高泰,高泰都不就任,到这时,苻融对高泰说:“君子救助别人的危急,你不能再推辞了!”高泰于是就听从了命令。到达长安后,王猛见到他笑着说:“高泰到今天才来 ,为什么这样迟呢!”高泰说:“犯了罪的人前来接受刑罚,还问什么迟早!”王猛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高泰说:“过去鲁僖公因为在泮水建立学宫而被歌颂,齐宣王因为在稷下建立学宫而声名远扬,如今阳平公开辟建立学宫,追从齐、鲁,没有听说下达诏令加以褒奖,反而还烦请官府罗织罪名加以弹劾。明公辅佐圣朝,如此惩罚劝勉,下面的官吏到什么地方能逃避罪责呢!”王猛说:“这是我的过错。”事情于是就圆满解决。王猛因而感叹道:“高泰怎么能是阳平公可以当作属吏的呢!”他把这话告诉了前秦王苻坚。苻紧召见高泰,很喜欢他,向他询问治国的根本。高泰回答说:“治国之本在于获得人才,获得人才在于审慎选拔,审慎选拔在于调查真情,没有任官得到合适的人才而国家不能实现大治的。”苻坚说:“这话真可谓言辞简略而道理博深呀!”任命高泰为尚书郎。高泰固执地请求返回冀州,苻坚同意了。

[9]九月,追尊故会稽王妃王氏曰顺皇后,尊帝母李氏为淑妃。

[9]九月,东晋追尊过去的会稽王妃王氏为顺皇后,尊孝武帝的生母李氏为淑妃。

[10]冬,十月,丁卯,葬简文帝于高平陵。

[10]冬季,十月,丁卯(初八),东晋在高平陵安葬了简文帝。

[11]彭城妖人卢悚自称大道祭酒,事之者八百余家。十一月,遣弟子许龙如吴,晨,到海西公门,称太后密诏,奉迎兴复;公初欲从之,纳保母谏而止。龙曰:“大事垂捷,焉用儿女子言乎!”公曰:“我得罪于此,幸蒙宽宥,岂敢妄动!且太后有诏,便应官属来,何独使汝也?汝必为乱!”因叱左右缚之,龙惧而走。甲午,悚帅众三百人,晨攻广莫门,诈称海西公还,由云龙门突入殿庭,略取武库甲仗,门下吏士骇愕不知所为。游击将军毛安之闻难,帅众直入云龙门,手自奋击;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入止车门,与安之并力讨诛之,并党与死者数百人。海西公深虑横祸,专饮酒,恣声­色­,有子不育,时人怜之。朝廷知其安于屈辱,故不复为虞。

[11]彭城妖人卢悚,自称是大道祭酒,效忠他的人有八百多家。十一月,卢悚派弟子许龙去到吴县,早晨,到了海西公司马奕门口,称太后下达秘密诏令,奉迎海西公复兴大业。海西公开始想听从他的话,后来采纳了抚养子女的保姆的劝告而没这样­干­。许龙说:“大事快要成功了,怎么能听儿童女人的话呢!”海西公说:“ 我获罪在此,有幸蒙受宽赦,岂敢轻举妄动!而且太后如有诏令,就应该让官属前来,为什么只派你来呢?你一定是要作乱!”接着就喝令左右的人把他捆起来,许龙害怕了,转身逃走。甲午(初五),卢悚率领兵众三百人,在早晨攻打广莫门,诈称海西公回来了,从云龙门突入宫殿的庭院,夺取武器库中的盔甲兵杖,守卫云龙门的卫士十分惊骇,不知所措。游击将军毛安之听说发生了祸难,率领兵众直接开进云龙门,亲身奋力搏击;左卫将军殷康、中领军桓秘进入止车门,与毛安之一起讨伐斩杀他们,打死贼党数百名。海西公深深地担心横祸发生,专事饮酒,恣意音乐美­色­,有儿子也不养育,当时的人都很怜悯他。朝廷知道他安于屈辱,所以对他也就不再防备了。

[12]秦都督北蕃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桓侯梁平老卒。平老在镇十余年,鲜卑、匈奴惮而爱之。

[12]前秦都督北蕃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桓侯梁平老去世。梁平老镇守朔方十多年,鲜卑、匈奴人对他既怕又爱。

[13]三吴大旱,人多饿死。

[13]三吴地区发生大旱,许多人都饿死了。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宁康元年(癸酉、373)

晋孝武帝宁康元年(癸酉,公元373年)

[1]春,正月,己卯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己卯朔(初一),东晋实行大赦,改换年号为宁康。

[2]二月,大司马温来朝;辛巳,诏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时,都下人情汹汹,或云欲诛王、谢,因移晋室。坦之甚惧,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决于此行。”温既至,百官拜于道侧。温大陈兵卫,延见朝士;有位望者皆战失­色­;坦之汗汁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坐定,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遂命左右撤之,与安笑语移日。郗超常为温谋主,安与坦之见温,温使超卧帐中听其言。风动帐开,安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时天子幼弱,外有强臣,安与坦之尽忠辅卫,卒安晋室。

[2]二月,大司马桓温来晋见孝武帝。辛巳(二十四日),孝武帝诏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这时,都城里人心浮动,有人说桓温要杀掉王坦之、谢安,接着晋王室的天下就要转落他人之手。王坦之非常害怕,谢安

则神­色­不变,说:“晋朝国运的存亡,取决于此行。”桓温抵达朝廷以后,百官夹道叩拜。桓温部署重兵守卫,接待会见朝廷百官,有地位名望的人全都惊慌失­色­。王坦之汗流浃背,连手版都拿倒了。谢安从容就座,坐定以后,对桓温说:“谢安听说诸侯有道,守卫在四邻,明公哪里用得着在墙壁后面安置人呀!”桓温笑着说:“正是由于不能不这样做。”于是就命令左右的人让他们撤走,与谢安笑谈良久。郗超经常作为桓温的主谋,谢安和王坦之去见桓温,桓温让郗超藏在帐子中听他们谈话。风吹开了帐子,谢安笑着说:“郗超可谓入帐之宾。”当时天子年幼力弱,外边又有强臣,谢安与王坦之竭尽忠诚辅佐护卫,最终使晋王室得以安稳。

温治卢悚入宫事,收尚书陆始付廷尉,免桓秘官,连坐者甚众;迁毛安之为左卫将军。桓秘由是怨温。

桓温处理卢悚攻入宫廷的事件,拘捕了尚书陆始,并送交廷尉处置,罢免了桓秘的官职,株连坐罪的人很多。提升毛安之为左卫将军。桓秘从此开始怨恨桓温。

三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日,甲午,还姑孰。

三月,桓温生病,在建康停留了十四天,甲午(初七),返回姑孰。

[3]夏,代王什翼犍使燕凤入贡于秦。

[3]夏季,代王拓跋什翼犍让燕凤去向前秦进献贡奉。

[4]秋,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桓温薨。

[4]秋季,七月,己亥(十四日),南郡宣武公桓温去世。

初,温疾笃,讽朝廷求九锡,屡使人趣之。谢安、王坦之故缓其事,使袁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叹其文辞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谢安见其草,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宏密谋于彪之,彪之曰:“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更小迟回。”

当初,桓温病重的时候,暗示朝廷给他以加九锡的礼遇,多次派人去催促。谢安、王垣之故意拖延此事,让袁宏草拟诏令。袁宏草拟完以后让王彪之审阅,王彪之赞叹他文辞的优美,接着说:“ 你本来是杰出的人才,怎么能写这样的文章让别人看呢!”谢安见到了袁宏写的草稿,就对其加以修改,因此前后十多天也没有最后定稿。袁宏暗地里和王彪之商量,王彪之说:“听说桓温的病情日益严重,应该不会再支持多久了,自然可以再稍微晚一点回复。”

温弟江州刺史冲,问温以谢安、王坦之所任,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其意以为,己存,彼必不敢立异,死则非冲所制;若害之,无益于冲,更失时望故也。

桓温的弟弟江州刺史桓冲,向桓温询问谢安、王坦之应该担任什么职务,桓温说:“他们不由你来安排。”这话的意思是,自己活着的时候,他们一定不敢公开抗衡,自己死了以后,则不是桓冲所能控制的,如果谋害了他们,无益于桓冲,因为这反而会失去声望。

温以世子熙才弱,使冲领其众。于是桓秘与熙弟济谋共杀冲,冲密知之,不敢入。俄顷,温薨,冲先遣力士拘录熙、济而后临丧。秘遂被废弃,熙、济俱徙长沙。诏葬温依汉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冲称温遗命,以少子玄为嗣,时方五岁,袭封南郡公。

桓温考虑到世子桓熙才能不足,就让桓冲统领他的兵众。因为桓秘和桓熙的弟弟桓济谋划,要一起去杀掉桓冲。桓冲私下里知道了此事,不敢进入府内。不久,桓温死了,桓冲先派身强力壮的士兵拘捕了桓熙、桓济,然后才前去吊丧。桓秘于是也被废黜了,桓熙、桓济都被迁徙到长沙。孝武帝下诏,安葬桓温依据汉代霍光及安平献王的旧例。桓冲称桓温留下遗嘱,以小儿子桓玄为继承人。当时桓玄刚刚五岁,继承南郡公的爵位。

庚戌,加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将军、督荆·杨·雍·交·广五州诸军事。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二州刺史,镇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石秀,豁之子也。冲既代温居任,尽忠王室;或劝冲诛除时望,专执时权;冲不从。始、温在镇,死罪皆专决不请。冲以为生杀之重,当归朝廷,凡大辟皆先上,须报,然后行之。

庚戌(二十五日),东晋朝廷加任右将军荆州刺史桓豁为征西将军,督荆、扬、雍、交、广五州诸军事。桓冲任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及扬、豫二州刺史,镇守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任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守寻阳。桓石秀是桓豁的儿子。桓冲代替桓温就任以后,对王室竭尽忠诚。有人劝桓冲杀掉那些有威信、有声望人,独掌大权,桓冲没有听从。当初,桓温在任时,对人处以死罪全都是擅自决定,不请示朝廷批准。桓冲认为生杀这样的大事,应当由朝廷核准,于是凡属死刑全都事先上报,等待批准以后,再去执行。

谢安以天子幼冲,新丧元辅,欲请崇德太后临朝。王彪之曰:“前世人主幼在襁褓,呣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事,要须顾问大臣。今上年出十岁,垂及冠婚,反令从嫂临朝,示人主幼弱,岂所以光扬圣德乎!诸公必欲行此,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安不欲委任桓冲,故使太后临朝,己得以专献替裁决,遂不从彪之之言。八月,壬子,太后复临朝摄政。

谢安因为太子年幼,辅佐首臣又刚刚死去,想请崇德太后临朝处理国政。王彪之说:“前代人主年幼,尚在襁褓,呣子不可分离,所以可以让太后临时朝。即便如此,太后也不能擅自决定国事,还需要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如今主上已经十多岁,快到加冠完婚的年龄了,反而让堂嫂临朝,显示人主年幼力弱,这难道是用来发扬光大圣德的做法吗?你们如果一定要这样做,我无法制止,所痛惜的是丧失了伦理大义。”谢安不想把重任交给桓冲,所以让太后临朝,自己得以专权裁决,于是就没有听从王彪之的话。八月,壬子(疑误),太后又临朝主持国政。

[5]梁州刺史杨亮遣其子广袭仇池,与秦梁州刺史杨安战,广兵败,沮水诸戍皆委城奔溃。亮惧,退守磬险。九月,安进攻汉川。

[5]梁州刺史杨亮派他的儿子杨广攻袭仇池,与前秦梁州刺史杨安交战,杨广的军队被打败,沮水一带的戍卫部队全都弃城溃逃。杨亮十分害怕,退守磬险。九月,杨安进军攻打汉川。

[6]丙申,以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领吏部,共掌朝政。安每叹曰:“朝廷大事,众所不能决者,以谘王公,无不立决!”

[6]丙申(十二日),东晋任命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兼管吏部,共同执掌朝政。谢安每每感叹地说:“朝廷大事,众人不能决断的,去询问王彪之,无不马上决断!”

[7]以吴国内史刁彝为徐、兖二州刺史,镇广陵。

[7]东晋任命吴国内史刁彝为徐、兖二州刺史,镇守广陵。

[8]冬,秦王坚使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帅卒二万出汉川,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帅卒三万出剑门,入寇梁、益;梁州刺史杨亮帅巴獠万余拒之,战于青谷。亮兵败,奔固西城。肜遂拔汉中。徐成攻剑阁,克之。杨安进攻梓潼,梓潼太守周固守涪城,遣步骑数千送母、妻自汉水趣江陵,朱肜邀而获之,遂降于安。十一月,安克梓潼。荆州刺史桓豁遣江夏相竺瑶救梁、益;瑶闻广汉太守赵长战死,引兵退。益州刺史周仲孙勒兵拒朱肜于绵竹,闻毛当将至成都,仲孙帅骑五千奔于南中。秦遂取梁、益二州,邛、、夜郎皆附于秦。秦王坚以杨安为益州牧,镇成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汉中;姚苌为宁州刺史,屯垫江;王统为南秦州刺史,镇仇池。

[8]冬季,前秦王苻坚让益州刺史王统、秘书监朱肜率领二万士卒从汉川出征,让前禁将军毛当、鹰扬将军徐成率领三万士卒从剑门出征,入侵梁州、益州。梁州刺史杨亮率领一万多巴獠人抵抗,在青谷交战。杨亮的军队被打败,逃奔到西城固守。朱肜于是就攻下了汉中。徐成攻打剑门,攻了下来。杨安进军攻打梓潼,梓潼太守周固守涪城,派步、骑兵数千人护送母亲、妻子自汉水去江陵,朱肜半路截击,擒获了她们,周于是就投降了杨安。十一月,杨安攻克了梓潼。荆州刺史桓豁派江夏相竺瑶救援梁州、益州,竺瑶听说广汉太守赵长战死,就带兵撤退了。益州刺史周仲孙统率兵众在绵竹抵御朱肜,听说毛当将要抵达成都,便率领骑兵五千逃奔到南中。前秦于是就夺取了梁、益二州,邛、、夜郎等地全都归附于前秦。前秦王苻坚任命杨安为益州牧,镇守成都;任命毛当为梁州刺史,镇守汉中;任命姚苌为守州刺史,驻扎在垫江;任命王统为南秦州刺史,镇守仇池。

秦王坚欲以周为尚书郎,曰:“蒙晋厚恩,但老母见获,失节于此。呣子获全,秦之惠也。虽公侯之贵,不以为荣,况郎官乎!”遂不仕。每见坚,或箕踞而坐,呼为氐贼。尝值元会,仪卫甚盛,坚问之曰:“晋朝元会,与此何如?”攘袂厉声曰:“犬羊相聚,何敢比拟天朝!”秦人以不逊,屡请杀之;坚待之弥厚。

前秦王苻坚想任命周为尚书郎,周说:“我蒙受了晋朝厚重的恩宠,只是因为老母亲被擒获,才丧失气节,落身秦国。呣子得以全身,这是秦国的恩惠。即使给我以公、侯的高贵地位,我都不以为荣,何况是一个郎官呢!”于是便拒绝就任。每当见到苻坚,周有时就叉开腿傲慢地一坐,喊苻坚为氐贼。有一次正当正月初一的朝会,仪仗隆重,卫士众多,苻坚问周说:“晋朝正月初一的朝会,与此相比怎么样?”周捋起袖子厉言正­色­地说:“犬羊相聚,怎么敢和天朝相比!”前秦人因为周不恭顺,多次请求把他杀掉,而苻坚却对待他更加优厚。

周仲孙坐失守免官。桓冲以冠军将军毛虎生为益州刺史,领建平太守,以 虎生子球为梓潼太守。虎生与球伐秦,至巴西,以粮乏,退屯巴东。

周仲孙因益州失守 坐罪而被免官。桓冲任命冠军将军毛虎生为 益州刺史,兼建平太守,任命毛 虎生的儿子毛球为梓潼太守。毛虎生与毛球讨伐前秦,已经到达了巴西,因为粮食缺乏,退到巴东驻扎。

[9]以侍中王坦之为中书令,领丹杨尹。

[9]东晋任命王坦之为中书令,兼任丹杨尹。

[10]是岁,鲜卑勃寒掠陇右,秦王坚使乞伏司繁讨之,勃寒请降;遂使司繁镇勇士川。

[10]这一年,鲜卑人勃寒攻掠陇右,前秦王苻坚派乞伏司繁讨伐他,勃寒请求投降。于是让乞伏司繁镇守勇士川。

[11]有彗星出于尾箕,长十余丈,经太微,扫东井;自四月始见,及秋冬不灭。秦太史令张孟言于秦王坚曰:“尾、箕,燕分;东井,秦分。今彗起尾、箕而扫东井,十年之后,燕当灭秦;二十年之后,代当灭燕。慕容父子兄弟,我之仇敌,而布列朝廷,贵盛莫二,臣窃忧之,宜翦其魁桀者以消天变。”坚不听。

[11]有彗星出现在尾宿、箕宿之间,长达十多丈,经过太微星垣,扫掠东井

星宿。从四月开始出现,到秋冬还未消失。前秦太史令张孟对前秦王苻坚进言说:“尾宿、箕宿,是燕国的分野;东井,是秦国的分野。如今彗星出现于尾宿、箕宿而扫掠东井,十年以后,燕国要灭掉秦国;二十年以后,代国要灭掉燕国。慕容的父子兄弟,是我们的仇敌,然而却布满了朝廷,尊贵显赫无人可比,臣私下里为此担忧,应该杀掉他们的首领以消除上天的灾变。”苻坚没听从。

阳平公融上疏曰:“东胡跨据六州,南面称帝,陛下劳师累年,然后得之,本非慕义而来。今陛下亲而幸之,使其父兄子弟森然满朝,执权履职,势倾勋旧。臣愚以为狼虎之心,终不可养,星变如此,愿少留意!”坚报曰:“朕方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宜息虑,勿怀耿介。夫惟修德可以禳灾,苟能内求诸己,何惧外患乎!”

阳平公苻融上疏说:“东胡人占据的领土横跨六州,面南称帝,陛下兴师动众多年,然后才制服了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是倾慕道义才来的。如今陛下对他们亲近而又宠幸,让他们父子兄弟林立于朝廷,掌握权力,行使职责,威势超过了功勋旧臣。我愚昧地认为虎狼之心,终究不能畜养,星象如此变化,愿陛下稍加注意!”苻坚回复说:“朕正要统一天下为一家,把夷狄当赤子看待,你应该去掉忧虑,不要心怀不安。只有修治德­性­才可以消除灾祸,假如能完善自己,还怕什么外患呢!”

二年(甲戌、374)

二年(甲戌,公元374年)

[1]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1]春季,正月,癸未朔(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2]己酉,刁彝卒。二月,癸丑,以王坦之为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广陵。诏谢安总中书。安好声律,期功之惨,不废丝竹,士大夫效之,遂以成俗。王坦之屡以书苦谏之曰:“天下之宝,当为天下惜之。”安不能从。

[2]己酉(二十七日),刁彝去世。二月,癸丑(初一),任命王坦之为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及徐、兖二州刺史,镇守广陵。诏令谢安总领中书职事。谢安喜好音乐,就连悲惨的服丧期间,也不停奏丝竹器乐。士大夫们效仿他,以致于成为一种时尚。王坦之屡屡写信恳切地劝谏他,说:“礼仪法度,是天下之宝,应当为天下而爱惜它。”谢安没能听从劝告。

[3]三月,秦太尉建宁烈公李威卒。

[3]三月,前秦太尉建宁烈公李威去世。

[4]夏,五月,蜀人张育、杨光起兵击秦,有众二万,遣使来请兵。秦王坚遣镇军将军邓羌帅甲士五万讨之。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帅众三万攻垫江,姚苌兵败,退屯五城。瑶、石虔屯巴东。张育自号蜀王,与巴獠酉帅张重、尹万万余人进围成都。六月,育改元黑龙。秋,七月,张育与张重等争权,举兵相攻,秦杨安、邓羌袭育,败之,育与杨光退屯绵竹。八月,邓羌败晋兵于涪西。九月,杨安败张重、尹万于成都南,重死,斩首二万三千级。邓羌击张育、杨光于绵竹,皆斩之。益州复入于秦。

[4]夏季,五月,蜀人张育、杨光起兵攻打前秦,拥有兵众二万人,派使者来东晋请求援军。前秦王苻坚派镇军将军邓羌率领五万披甲士兵讨伐他们。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率领三万兵众攻打垫江,姚苌的军队被打败,退到五城驻城。竺瑶、桓石虔驻扎在巴东。张育自称蜀王,与巴獠酋长张重、尹万的一万多人进军包围了成都。六月,张育改年号为黑龙。秋季,七月,张育与张重等人争夺权力,起兵相攻,前秦杨安、邓羌攻袭张育,打败了他,张育与杨光退守绵竹。八月,邓羌在涪西打败了东晋的军队。九月,杨安在成都以南打败了张重、尹万,张重战死,士兵被斩首的有二万三千人。邓羌在绵竹攻打张育、杨光,全都斩杀了他们。益州又归前秦所有。

[5]冬,十二月,有人入秦明光殿大呼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秦王坚命执之,不获。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赵整固请诛鲜卑,坚不听。整,宦官也,博闻强记,能属文;好直言,上书及面谏,前后五十余事。慕容垂夫人得幸于坚,坚与之同辇游于后庭,整歌曰:“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坚改容谢之,命夫人下辇。

[5]冬季,十二月,有人进入前秦的明光殿大喊道:“甲申、乙酉之年,鱼羊吃人,悲惨啊,没有人活着剩下来!”(鱼羊合为“鲜”字,暗指鲜卑人。)前秦王苻坚命令抓住此人,但没有抓获。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人赵整坚持请求诛杀鲜卑人,苻坚没有听从。赵整是宦官,博闻强记,善于写文章,喜欢直言,上书以及当面劝谏,前后有五十多次。慕容垂的夫人深得苻坚的宠幸,苻坚和她同乘一车在后庭游玩,赵整作歌唱道:“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苻坚听到后脸­色­一变,向赵整道歉,同时命令这位夫人下车。

[6]是岁,代王什翼犍击刘卫辰,南走。

[6]这一年,代王拓跋什翼犍攻打刘卫辰,向南逃走。

三年(乙亥、375)

三年,公元375年

[1]春,正月,辛亥,大赦。

[1]春季,正月,辛亥(初五),东晋实行大赦。

[2]夏,五月,丙午,蓝田献侯王坦之卒;临终与谢安、桓冲书,惟以国家为忧,言不及私。

[2]夏季,五月,丙午(初二),蓝田献侯王坦之去世。临终前给谢安、桓冲写信。只是对国家的事情表示忧虑,没有谈及个人的事情。

[3]桓冲以谢安素有重望,欲以扬州让之,自求外出。桓氏族党皆以为非计,莫不扼腕固谏,郗超亦深止之,冲皆不听,处之澹然。甲寅,诏以冲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京口;以安领扬州刺史,并加侍中。

[3]桓冲考虑到谢安历来深孚重望,想把扬州让给他,自己则请求到外地任职。桓氏家庭的人都认为这不是好办法,全都扼腕痛惜,苦苦劝谏,郗超也竭力劝阻他,桓冲全都不予听从,恬静地对待此事。甲寅(初十),朝廷下达诏令,任命桓冲为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及徐州刺史,镇守京口;任命谢安兼扬州刺史,全都加任侍中。

[4]六月,秦清河武侯王猛寝疾,秦王坚亲为之祈南、北郊及宗庙、社稷,分遣侍臣遍祷河、岳诸神。猛疾少瘳,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图陛下以臣之命而亏天地之德,开辟已来,未之有也。臣闻报德莫如尽言,谨以垂没之命,窃献遗款。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声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惟陛下,追踪前圣,天下幸甚。”坚览之悲恸。秋,七月,坚亲至猛第视疾,访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言终而卒。坚比敛,三临哭,谓太子宏曰:“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何夺吾景略之速也?”葬之如汉霍光故事。

[4]六月,前秦清河武侯王猛患病卧床不起,前秦王苻坚亲自为他到南、北郊以及宗庙、社稷坛祈求神灵,并分派侍卫大臣前往黄河、华岳遍祈诸神。王猛的病情稍有好转,苻坚又为此而对判死刑以下的罪犯实行赦免。王猛上疏说:“没想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损害了天地之德,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事情。臣听说回报恩德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尽情直言,谨以我行将完结的生命,私下里向陛下进献剩下的一点忠诚。臣想到陛下威德功业震动八方以外,声望教化照耀天地之中,九州百郡,十有其七,平定燕、蜀,有如俯拾小草。善于开创的人不一定善于完成,善于起始的人不一定善于结束,所以古代的圣哲帝王,知道建功立业的不易,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臣盼望陛下能够追随前代的圣哲帝王,这是天下的大幸。”苻坚看了王猛的上疏,十分悲痛。秋季,七月,苻坚亲自到王猛的宅第察看他的病情,并向他询问后事。王猛说:“晋朝虽然偏居长江以南,但他们是正宗相沿,上下安定和睦,臣死了以后,愿不要把晋朝作为图谋的对象。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最终也要成为我们的祸患,应该逐渐消灭他们,以使江山安定。”说完这话,王猛就死了。苻坚亲自参与装殓王猛,三次前往痛哭,并对太子苻宏说:“上天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夺走了我的王猛呢?”依照汉代霍光的旧例安葬了王猛。

[5]八月,癸巳,立皇后王氏,大赦。后,之孙也。以后父晋陵太守蕴为光禄大夫,领五兵尚书,封建昌侯;蕴固辞不受。

[5]八月,癸巳(二十日),东晋立王氏为皇后,实行大赦。王皇后是王的孙女。任命王皇后的父亲晋陵太守王蕴为光禄大夫,兼五兵尚书,封为建昌侯。王蕴坚决辞让,不接受任命。

[6]九月,帝讲《孝经》,始览典籍,延儒士。谢安荐东莞徐邈补中书舍人,每被顾问,多所匡益。帝或宴集,酣乐之后,好为手诏诗章以赐侍臣,或文词 率尔,所言秽杂;邈应时收敛还省刊削,皆使可观,经帝重览,然后出之。时议以此多邈。

[6]九月,东晋孝武帝讲习《孝经》,开始阅览典籍,邀请儒士。谢安荐举东莞人徐邈补中书舍人,他经常接受孝武帝的询问,匡正补益颇多。孝武帝有时宴集群臣,酣饮歌乐之后,喜欢随手写些诗章赐给侍臣,有的诗章文词草率,内容污杂,徐邈按时把这些诗章搜集起来带回中书省加以修改,使它们全都适宜观览,经过孝武帝重新审阅,然后再传播出去。当时的人们都因此而称赞徐邈。

[7]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7]冬季,十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8]秦王坚下诏曰:“新丧贤辅,百司或未称朕心,可置听讼观于未央南,朕五日一临,以求民隐。今天下虽未大定,权可偃武修文,以称武侯雅旨。其增崇儒教;禁老、庄、图谶之学,犯者弃市。”妙简学生,太子及公侯百僚之子皆就学受业;中外四禁、二卫、四军长上将士,皆令受学。二十人给一经生,教读音句,后宫置典学以教掖庭,选阉人及女隶敏慧者诣博士授经。尚书郎王佩读谶,坚杀之;学谶者遂绝。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刚刚丧失了贤明的辅佐,百官当中有的不称朕的心愿,可以在未央宫以南设置听理诉讼的台观,朕五天亲临一次,以访求隐没在民间的人才。如今天下虽然还没有完全平定,但暂且可以停息武备,修明文教,以实现王猛高雅的旨趣。应该进一步尊崇儒家学说,禁止老子、庄子及宣扬符命占验的学说,有犯者斩首示众。”适宜地选择生员,太子以及公侯百官的子弟全都就学受业,朝廷内外的四禁、二卫、四军中长期宿卫的将士,全都命令他们参加学习。每二十人配备一名经生,负责教授诵读音句,在后宫设置学官,用来教授妃嫔,选择宦官以及女仆中的聪慧敏捷者到博士那里去学习经书。尚书郎王佩阅读宣扬谶纬符命的书籍,苻坚把他杀掉了,从此学习谶纬的人也就绝迹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四卷

晋纪二十六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太元元年(丙子、376)

晋纪二十六 晋孝武帝太元元年(丙子,公元376年)

[1]春,正月,壬寅朔,帝加元服;皇太后下诏归政,复称崇德太后。甲辰,大赦,改元。丙午,帝始临朝。以会稽内史郗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徐州刺史桓冲为车骑将军、都督豫、江二州之六郡诸军事,自京口徙镇姑孰。谢安欲以王蕴为方伯,故先解冲徐州。乙卯,加谢安中书监,录尚书事。

[1]春季,正月,壬寅朔(初一),东晋孝武帝加冠,皇太后下达诏令,将朝政归还给他,自己恢复崇德太后的称号。甲辰(初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元。丙午(初五),孝武帝开始临朝主持国政。任命会稽内史郗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任命徐州刺史桓冲为车骑将军、都督豫江二州之六郡诸军事,从京口调到姑孰镇守。谢安想让王蕴做地方长官,所以先解除桓冲在徐州的职务。乙卯(十四),让谢安担任中书监,录尚书事。

[2]二月,辛卯,秦王坚下诏曰:“朕闻王者劳于求贤,逸于得士,斯言何其验也。往得丞相,常谓帝王易为。自丞相违世,须发中白,每一念之,不觉酸恸。今天下既无丞相,或政教沦替,可分遣侍臣周巡郡县,问民疾苦。”

[2]二月,辛卯(二十一日),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说:“朕听说作为帝王,应该在搜求贤能的人时辛劳,得到合适的人才后就省心省力了。这话多么符合实际呀!过去我得到了丞相王猛,经常说帝王非常容易做。自从丞相去世以后,我已经­操­劳得胡须头发都半白了,每当想到王猛,酸楚悲痛就油然而生。如今天下既然失去丞相,政事教化或许会陷于沦废,可以分派侍臣周游巡视各郡县,询问民间疾苦。”

[3]三月,秦兵寇南乡,拔之,山蛮三万户降秦。

[3]三月,前秦的军队进犯南乡,攻下该地,山蛮民众三万户投降前秦。

[4]夏,五月,甲寅,大赦。

[4]夏季,五月,甲寅(十五日),东晋实行大赦。

[5]初,张天锡之杀张邕也,刘肃及安定梁景皆有功,二人由是有宠,赐姓张氏,以为己子,使预政事。天锡荒于酒­色­,不亲庶务,黜世子大怀而立嬖妾之子大豫,以焦氏为左夫人,人情愤怨;从弟从事中郎宪舆榇切谏,不听。

当初,张天锡诛杀张邕的时候,刘肃以及安定人梁景全都有功,他们二人因此得宠,被赐姓张氏,张天锡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儿子,让他们参与政事。张天锡沉湎于酒­色­,不亲自处理政务,废黜了世子张大怀,改立宠妾焦氏的儿子张大豫为世子,以焦氏作为左夫人,人们心里都很怨恨愤怒。堂弟从事中郎张宪用车拉着棺材,以死劝谏,张天锡也不听从。

秦王坚下诏曰:“张天锡虽称藩受位,然臣道未纯,可遣使持节·武卫将军苟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将兵临西河;尚书郎阎负、梁殊奉诏征天锡入朝,若有违王命,即进师扑讨。”是时,秦步骑十三万,军司段铿谓周曰:“以此众战,谁能敌之!”曰:“戎狄以来,未之有也。”坚又命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帅三州之众为苟苌后继。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书说:“张天锡虽然对我们称藩,接受了我们授予的官位,但他为臣之道不纯,可以派遣使持节、武卫将军苟苌和左将军毛盛、中书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苌等人统领军队逼近西河驻扎,让尚书郎阎负、梁殊尊奉诏令,征召张天锡前来朝廷,如果他违背命令,马上进军讨伐。”这时,前秦的步、骑兵有十三万人,军司段铿对周说:“以这么多的兵众出战,有谁能抵挡!”周说:“在戎狄之人这里,确实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苻坚又命令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史李辩、凉州刺史王统率领三州的兵众作为苟苌的后继部队。

秋,七月,阎负、梁殊至姑臧。张天锡会官属谋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从;秦兵必至,将若之何?”禁中录事席仂曰:“以爱子为质,赂以重宝,以退其师,然后徐为之计,此屈伸之术也。”众皆怒,曰:“吾世事晋朝,忠节著于海内。今一旦委身贼庭,辱及祖宗,丑莫大焉!且河西天险,百年无虞,若悉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锡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言降者斩!”使谓阎负、梁殊曰:“君欲生归乎,死归乎?”殊等辞气不屈,天锡怒,缚之军门,命军士交­射­之,曰:“­射­而不中,不与我同心者也。”其母严氏泣曰:“秦主以一州之地,横制天下,东平鲜卑,南取巴、蜀,兵不留行;汝若降之,犹可延数年之命。今以蕞尔一隅,抗衡大国,又杀其使者,亡无日矣!”天锡使龙骧将军马建帅众二万拒秦。

秋季,七月,阎负、梁殊抵达姑臧。张天锡召集手下的官员们商量,说:“如今前往朝廷,一定就无法返回了;如果不听从征召,前秦的军队一定会到来,该怎么办呢?”禁中录事席仂说:“以您心爱的儿子作为人质,再给他们奉赠贵重的宝物,以使他们的军队撤退,然后再从容计议,这是以屈求伸的办法。”众人听后全都愤怒,说:“我们世世代代奉事晋朝,忠诚节气闻名海内。如今一旦委身于秦贼门下,耻辱殃及祖宗。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耻了!况且凭仗河西的天险,百年无患,如果出动境内的全部­精­兵,再向西延请西域、向北延请匈奴的兵力抵抗他们,怎么就知道不能取胜呢!”张天锡捋起袖子大声说:“我主意已定,说投降者斩首!”于是张天锡派人告诉阎负、梁殊说:“你们是想活着回去呢,还是死着回去?”梁殊等人回答的语气毫不屈服,张天锡发怒,把他们捆绑在军营的门柱上,命令士兵乱箭­射­死他们,并说:“­射­不中的人,就是和我不一心。”张天锡的母亲严氏哭泣着说:“秦国主靠一州之地起家,横扫天下,向东平定了鲜卑,向南攻取了巴、蜀,军队丝毫没有被阻滞。你如果投降了,还可以延长几年­性­命。如今以此一隅之地,抗衡大国,又杀掉了他们的使者,离灭亡没有几天了!”张天锡派龙骧将军马建率领兵众二万人抵抗前秦。

秦人闻天锡杀阎负、梁殊,八月,梁熙、姚苌、王统、李辩济自清石津,攻凉骁烈将军梁济于河会城,降之。甲申,苟苌济自石城津,与梁熙会攻缠缩城,拔之。马建惧,自杨非退屯清塞。天锡又遣征东将军掌据帅众三万军于洪池,天锡自将余众五万,军于金昌城。安西将军敦煌宋皓言于天锡曰:“臣昼察人事,夜观天文,秦兵不可敌也,不如降之。”天锡怒,贬皓为宣威护军。广武太守辛章曰:“马建出于行陈,必不为国家用。”苟苌使姚苌帅甲士三千为前驱。庚寅,马建帅万人迎降,余兵皆散走。辛卯,苟苌及掌据战于洪池,据兵败,马为乱兵所杀,其属董儒授之以马,据曰:“吾三督诸军,再秉节钺,八将禁旅,十总禁兵,宠任极矣。今卒困于此,此吾之死地也,尚安之乎!”乃就帐免胄,西向稽首,伏剑而死。秦兵杀军司席仂。癸巳,秦兵入清塞,天锡遣司兵赵充哲帅众拒之。秦兵与充哲战于赤岸,大破之,俘斩三万八千级,充哲死。天锡出城自战,城内又叛。天锡与数千骑奔还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锡素车白马,面缚舆榇,降于军门。苟苌释缚焚榇,送于长安,凉州郡县悉降于秦。

前秦人听说张天锡杀掉阎负、梁殊,八月,梁熙、姚苌、王统、李辩从清石津渡过西河,在河会城攻打前凉骁烈将军梁济,降服了他们。甲申(十七日),荀苌由石城津渡河,与梁熙会合,攻取了缠缩城。马建畏惧,从杨非退守清塞。张天锡又派征东将军掌据率领三万兵众集结于洪池,张天锡亲自统领剩下的五万兵众,集结在金昌城。安西将军、敦煌人宋皓向张天锡进言说:“臣白天观察人际表现,晚上观察天文星象,秦国的军队不可抵挡,不如投降。”张天锡发怒,将宋皓贬为宣威护军。广武太守辛章说:“马建出身于行伍,一定不会为国家效力。”苟苌让姚苌率领三千甲士作为前锋部队。庚寅(二十三日),马建率领一万人向苟苌投降,其余的兵众全都逃散。辛卯(二十四日),苟苌与掌据在洪池交战,掌据的部队被打败,战马被乱兵杀死,属下董儒交给他一匹马,掌据说:“我三次督领各路军队,二次持符节斧钺,八次领宫中卫队,十次在外带兵,受到的重用宠信达到了顶峰。今天终于受困于此,这就是我的死亡之地,怎么还能安身活命呢!”于是进入军帐,褪下头盔甲胄,向西叩头,自刎而死。前秦的士兵杀死军司席仂。癸巳(二十六日),前秦的军队进入清塞,张天锡派司兵赵充哲率领兵众抵抗。前秦的军队与赵充哲在赤岸交战,彻底攻破了他们,俘获并斩首三万八千人,赵充哲战死。张天锡亲自出城迎战,城内又发生了反叛。张天锡与数千骑兵逃回姑臧。甲午(二十七日),前秦的军队抵达姑臧,张天锡以白车白马载着棺材,双手反绑于身后,在军营门前投降。苟苌为他松绑,焚烧了棺材,送他到长安,凉州的郡县全都投降了前秦。

九月,秦王坚以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姑臧。徙豪右七千余户于关中,余皆按堵如故。封天锡为归义侯,拜北部尚书。初,秦兵之出也,先为天锡筑第于长安,至则居之。以天锡晋兴太守陇西彭和正为黄门侍郎,治中从事武兴苏膺、敦煌太守张烈为尚书郎,西平太守金城赵凝为金城太守,高昌杨­干­为高昌太守;余皆随才擢叙。

九月,前秦王苻坚任命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守姑臧。将七千多户豪强世族迁徙到关中,其余的全都让他们在原地安居。封张天锡为归义侯,授官北部尚书。当初,前秦的军队出征的时候,就预先为张天锡在长安建造了宅第,张天锡到达长安后就住在这里。任命张天锡手下的晋兴太守、陇西人彭和正为黄门侍郎,治中从事武兴人苏膺、敦煌太守张烈为尚书郎,西平太守金城人赵凝为金城太守,高昌人杨为高昌太守,其余的人全都根据才能如以任用。

梁熙清俭爱民,河右安之;以天锡武威太守敦煌索泮为别驾,宋皓为主簿。西平郭护起兵攻秦,熙以皓为折冲将军,讨平之。

梁熙清正节俭,爱护民众,黄河以西因此很安定。他任用张天锡手下的武威太守敦煌人索泮为别驾,宋皓为簿。西平人郭护起兵攻打前秦,梁熙任命宋皓为折冲将军,前去讨伐并平定了他们。

桓冲闻秦攻凉州,遣兖州刺史朱序、江州刺史桓石秀与荆州督护桓罴游军沔、汉,为凉州声援;又遣豫州刺史桓伊帅众向寿阳,淮南太守刘波泛舟淮、泗,欲桡秦以救凉。闻凉州败没,皆罢兵。

桓冲听说前秦攻打凉州,派兖州刺史朱序、江州刺史桓石秀与荆州督护桓罴率兵在沔水、汉水一带游巡,声援凉州。又派豫州刺史桓伊率领兵众开向寿阳,淮南太守刘波的水军乘船在淮水、泗水巡游,想分散前秦的兵力,以救助凉州。当听说凉州失败覆没以后,全都停止了行动。

[6]初,哀帝减田租,亩收二升。乙巳,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以下,口税米三斛,蠲在役之身。

[6]当初,东晋哀帝减少田租,每亩收租二升。乙巳(初八),废除了按田亩收租的制度,王公以下的人,每人交纳三斛米的赋税,对服兵役、劳役的人实行蠲免。

[7]冬,十月,移淮北民于淮南。

[7]冬季,十月,东晋将淮河以北的百姓迁移到淮河以南。

[8]刘卫辰为代所逼,求救于秦,秦王坚以幽州刺史行唐公洛为北讨大都督,帅幽、冀兵十万击代;使并州刺史俱难、镇军将军邓羌、尚书赵迁、李柔、前将军朱肜、前禁将军张蚝、右禁将军郭庆帅步骑二十万,东出和龙,西出上郡,皆与洛会,以卫辰为乡导。洛,菁之弟也。

[8]刘卫辰受到了代国的威胁,向前秦求救,前秦王苻坚任命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为北讨大都督,率领幽州、冀州的十万军队攻击代国,让并州刺史俱难、镇军将军邓羌、尚书赵迁、李柔、前将军朱肜、前禁将军张蚝、右禁将军郭庆率领步兵、骑兵二十万人,东出和龙,西出上郡,全都与苻洛会合,让刘卫辰作向导。苻洛是苻菁的弟弟。

苟苌之伐凉州也,遣扬武将军马晖、建武将军杜周帅八千骑西出恩宿,邀张天锡走路,期会姑臧。晖等行泽中,值水失期,于法应斩,有司奏征下狱。秦王坚曰:“水春冬耗竭,秋夏盛涨,此乃苟苌量事失宜,非晖等罪。今天下方有事,宜宥过责功。”命晖等回赴北军,击索虏以自赎。“众咸以为万里召将,非所以应速,坚曰:”晖等喜于免死,不可以常事疑也。“晖等果倍道疾驱,遂及东军。

苟苌讨伐凉州的时候,派扬武将军马晖、建武将军杜周率领八千骑兵西出恩宿,截断张天锡的退路,并让他们在一定的期限内到姑臧会合。马晖等行进到洼池,遇上了大水,延误了期限,按照军法应当斩首,有关部门奏请召回投入牢狱。前秦王苻坚说:“河水春季、冬季枯竭,秋季、夏季暴涨,这是苟苌估计上的失误,不是马晖等人的罪过。如今天下正有战事,应该宽恕罪过责成他们立功。命令马晖等人掉头奔赴北军,攻击代国的敌虏以自我赎罪。”众人都认为相距万里征召战将,难以迅速响应,苻坚说:“马晖等人对免于一死感到高兴,不能按常规去怀疑他们。”马晖等人果然日夜兼程,迅速行进,于是赶上了东军。

[9]十一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9]十一月,己巳朔(疑误),出现日食。

[10]代王什翼犍使白部、独孤部南御秦兵,皆不胜,又使南部大人刘库仁将十万骑御之。库仁者,卫辰之族,什翼犍之甥也,与秦兵战于石子岭,库仁大败;什翼犍病,不能自将,乃帅诸部奔­阴­山之北。高车杂种尽叛,四面寇钞,不得刍牧,什翼犍复渡漠南。闻秦兵稍退,十二月,什翼犍还云中。

[10]代王拓跋什翼犍让白部、独孤部在南面抵御前秦的军队,都没有取胜。又让南部大人刘库仁统领十万骑兵去抵御。刘库仁与刘卫辰同族,是拓跋什翼犍的外甥。他与前秦的军队在石子岭交战,刘库仁大败。拓跋什翼犍患病,不能亲自带兵上阵,于是率领众部族逃奔到­阴­山以北。高车的各部族全都反叛,四面攻劫掠夺,由于无法牧养牲畜,拓跋什翼犍又到了沙漠以南。听说前秦的军队逐渐撤退,十二月,拓跋什翼犍回到云中。

初,什翼犍分国之半以授弟孤,孤卒,子斤失职怨望。世子及弟翰早卒,子圭尚幼,慕容妃之子阏婆、寿鸠、纥根、地­干­、力真、窟咄皆长,继嗣未定。时秦兵尚在君子津,诸子每夜执兵警卫。斤因说什翼犍之庶长子君曰:“王将立慕容妃之子,欲先杀汝,故顷来诸子每夜戎服,以兵绕庐帐,伺便将发耳。”君信之,遂杀诸弟,并弑什翼犍。是夜,诸子­妇­及部人奔告秦军,秦李柔、张蚝勒兵趋云中,部众逃溃,国中大乱。圭母贺氏以圭走依贺讷。讷,野­干­之子也。

当初,拓跋什翼犍分出国土的一半授与弟弟拓跋孤,拓跋孤死后,儿子拓跋斤失去了继承的职位,因而心怀不满。拓跋什翼犍的长子拓跋及弟弟拓跋翰早年死亡,拓跋的儿子拓跋年龄尚幼,慕容妃的儿子拓跋阏婆、拓跋寿鸠、拓跋纥根、拓跋地­干­、拓跋力真、拓跋窟咄全都年长,由谁来继位还未确定。当时前秦的军队尚在君子津,慕容妃的儿子们每到夜晚都手持兵器警卫。拓跋斤借机劝说拓跋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君说:“国王将要立慕容妃的儿子为继承人,想要先杀掉你,所以近来慕容妃儿子们每到夜晚都全副武装,领兵环绕庐帐,窥探好时机后就要动手了。”拓跋君信以为真,于是杀掉了弟弟们,把拓跋什翼犍也杀了。当晚,慕容妃儿子们的妻子以及部属跑去向前秦的军队报告,前秦的李柔、张蚝率兵开赴云中,代国的部属兵众溃逃,国内大乱。拓跋的母亲贺氏带着拓跋投奔了贺讷。贺讷是贺野­干­的儿子。

秦王坚召代长史燕凤,问其所以乱故,凤具以状对。坚曰:“天下之恶一也。”乃执君及斤,至长安,车裂之。坚欲迁于长安,凤固请曰:“代王初亡,群下叛散,遗孙冲幼,莫相统摄。其别部大人刘库仁,勇而有智,铁弗卫辰,狡猾多变,皆不可独任。宜分诸部为二,令此两人统之;两人素有深雠,其势莫敢先发。俟其孙稍长,引而立之,是陛下有存亡继绝之德于代,使其子子孙孙永为不侵不叛之臣,此安边之良策也。”坚从之。分代民为二部,自河以东属库仁,自河以西属卫辰,各拜官爵,使统其众。贺氏以归独孤部,与南部大人长孙嵩、元佗等皆依库仁。行唐公洛以什翼犍子窟咄年长,迁之长安。坚使窟咄入太学读书。

前秦王苻坚召见代国长史燕凤,问他导致代国大乱的原因,燕凤把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苻坚说:“天下的丑恶都是一样的。”于是就将拓跋君及拓跋斤押解到长安,车裂了他们。苻坚想把拓跋迁移到长安,燕凤坚持请求说:“代王拓跋什翼犍刚刚死亡,群臣、部属背叛离散,留下来的孙子年幼,没有人再统领代国。代国的别部大人刘库仁,勇猛而有智谋,刘卫辰则狡猾多变,他们都不宜独担重任。应该将众部族一分为二,让这两人分别统领。他们两人历来有深仇,势必都不敢首先发难。等到拓跋逐渐长大,再将他立为王,这样陛下对代国有存亡继绝的恩德,从而使他们子子孙孙永远成为不侵犯、不背叛的臣属,这才是安定边境的良第。”苻坚听从了燕凤的意见。把代国的百姓分为两部分,自黄河以东属于刘库仁,自黄河以西属于刘卫辰,各授官职爵位,让他们统领自己的部众。贺氏带着拓跋返回了独孤部,与南部大人长孙嵩、元佗等都归依了刘库仁。行唐公苻洛考虑到拓跋什翼犍的儿子拓跋窟咄年长,把他迁移到了长安。苻坚让拓跋窟咄进入太学读书。

下诏曰:“张天锡承祖父之资,藉百年之业,擅命河右,叛换偏隅。索头世跨朔北,中分区域,东宾秽貊,西引乌孙,控弦百万,虎视云中。爰命两师,分讨黠虏,役不淹岁,穷殄二凶,俘降百万,辟土九千,五帝之所未宾 ,周、汉之所未至,莫不重译来王,怀风率职。有司可速班功受爵,戎士悉复之五岁,赐爵三级。”于是加行唐公洛征西将军,以邓羌为并州刺史。

苻坚下达诏书说:“张天锡继承了先辈的成果,凭借着延续百年的功业,擅自在黄河以西发号施令,偏居一隅飞扬跋扈。索头部族世代横跨朔北,在中部,分割地域,在东部,结交貊,在西部,召引乌孙,士兵百万,虎视云中。于时命令苟苌、苻洛二军,分别讨伐狡诈的敌虏,征战不到一年,就彻底消灭了这两个顽凶,俘获多达百万,开群领土九千。五帝所没有结交周朝、汉朝所没能到达的地方的人,全都经过辗转翻译前来朝见,感念我们的恩德,克尽职守。有关部门应当迅速依功授爵,军中将士全都免除赋税五年,赏赐爵位三级。”于是让行唐公苻洛担任征西将军,任命邓羌为并州刺史。

阳平国常侍慕容绍私谓其兄楷曰:“秦恃其强大,务胜不休,北戍云中,南守蜀、汉,转运万里,道相望,兵疲于外,民困于内,危亡近矣。冠军叔仁智度英拔,必能恢复燕祚,吾属但当爱身以待时耳!”

阳平国常侍慕容绍私下里对他的哥哥慕容楷说:“前秦自恃强大,求胜不止,北面驻守云中,南面镇守蜀、汉,辗转运输,遥遥万里,道旁坟冢相望。军队疲惫在外,百姓困苦在内,危亡之时已经临近了。冠军叔父慕容垂的仁爱、智谋、气度出类拔萃,一定能宏扬光复燕国的国统,我们只需要多多保重以等待时机!”

初,秦人既克凉州,议讨西障氐、羌,秦王坚曰:“彼种落杂居,不相统一,不能为中国大患,宜先抚谕,征其租税,若不从命,然后讨之。”乃使殿中将军张旬前行宣慰,庭中将军魏曷飞帅骑二万七千随之。曷飞忿其恃险不服,纵兵击之,大掠而归。坚怒其违命,鞭之二百,斩前锋督护储安以谢氐、羌。氐、羌大悦,降附贡献者八万三千余落。雍州士族先因乱流寓河西者,皆听还本。

当初,前秦人攻克了凉州以后,商议讨伐西方边境上的氐族、羌族部落。前秦王苻坚说:“他们不同种族部落混杂而居,并不统一,不能构成中原之国的大患,应该先加以安抚劝谕,征收他们的田租赋税,如果不服从命令,然后再去讨伐他们。”于是就让殿中将军张旬前往安抚,让庭中将军魏曷飞率领骑兵二万七千人紧随其后。魏曷飞对他们凭借险要的地势拒不降服非常气愤,就发兵对他们展开攻击,大肆抢掠以后返回。苻坚对他违背命令十分愤怒,打了他二百鞭,杀掉了前锋督护储安以向氐族、羌族人谢罪。氐族、羌族人十分高兴,向前秦投降归附进献贡奉的有八万三千多个部落。雍州士族先前因为战乱而流落寓居河西的人,全都听凭他们返回故土。

刘库仁招抚离散,恩信甚著,奉事拓跋恩勤周备,不以废兴易意,常谓诸子曰:“此儿有高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业,汝曹当谨遇之。”秦王坚赏其功,加广武将军,给幢麾彭盖。

刘库仁招纳安抚叛离逃散的百姓,恩德与信义十分明显,事奉拓跋殷勤周到,不因为他的废兴而改变主意,常对儿子们说:“这孩子有高于天下人的志向,一定能弘扬昌隆祖先的业绩,你们应当谨慎小心地对待他。”前秦王苻坚奖赏刘库仁的功绩,任命他为广武将军,并给予他旌族、战鼓、伞盖。

刘卫辰耻在库仁之下,怒杀秦五原太守而叛。库仁击卫辰,破之,追至­阴­山西北千余里,获其妻子。又西击库狄部,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久之,坚以卫辰为西单于,督摄河西杂类,屯代来城。

刘卫辰对位居刘库仁之下感到耻辱,愤怒地杀掉了前秦的五原太守后反叛。刘库仁攻打刘卫辰,攻破了他,一直追击到­阴­山西北一千多里的地方,俘获了他的妻儿。又向西攻击库狄部,迁徙他们的部落,安置在桑乾川。过了许久,苻坚任命刘卫辰为西单于,督率统领河西的各部族,驻 扎在代来城。

[11]是岁,乞伏司繁卒,子国仁立。

[11]这一年,乞伏司繁去世,儿子乞伏国仁继位。

二年(丁丑、377)

二年(丁丑,公元377年)

[1]春,高句丽、新罗、西南夷皆遣使入贡于秦。

[1]春季,高句丽、新罗、西南夷全都派遣使者来向前秦进献贡奉。

[2]赵故将作功曹熊邈屡为秦王坚言石氏宫室器玩之盛,坚以邈为将作长史,领将作丞,大修舟舰、兵器,饰以金银,颇极­精­巧。慕容农私言于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颓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将至矣,图谶之言,行当有验。大王宜结纳英杰以承天意,时不可失!”垂笑曰:“天下事非尔所及!”

[2]原后赵国的将作功曹熊邈向前秦王苻坚讲述石氏宫室、器物古玩的华丽丰盛,苻坚任命熊邈为将作长史,兼尚方丞,大规模地修整舟船、兵器,用金银装饰,­精­巧之极。慕容农私下里对慕容垂说:“自从王猛死后,前秦的法律制度,日益荒废,如今再加上奢侈,灾祸快要临头了,图谶中的话,行将应验。大王应该结交招纳勇武杰出之人以禀承天意,时机不可丧失!”慕容垂笑着说:“天下大事不是你所能预知的。”

[3]桓豁表兖州刺史朱序为梁州刺史,镇襄阳。

[3]桓豁上表请求任命兖州刺史朱序为梁州刺史,镇守襄阳。

[4]秋,七月,丁未,以尚书仆­射­谢安为司徒,安让不拜;复加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

[4]秋季,七月,丁未(疑误),东晋任命尚书仆­射­谢安为司徒,谢安辞让不予接受。又任命谢安为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

丙辰,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卒。冬,十月,辛丑,以桓冲都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以冲子嗣为江州刺史。又 以五兵尚书王蕴都督江南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征西司马领南郡相谢玄为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

丙辰(疑误),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桓豁去世。冬季,十月,辛丑(十一日),任命桓冲都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兼荆州刺史。任命桓冲的儿子桓嗣为江州刺史。又任命五兵尚书王蕴都督江南诸军事,兼徐州刺史,任命征西司马兼南郡相谢玄为兖州刺史,兼广陵相,监长江以北诸军事。

桓冲以秦人强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镇上明,使冠军将军刘波守江陵,谘议参军杨亮守江夏。

桓冲考虑到前秦人威势强盛,想移师固守长江以南,奏请从江陵移镇上明,让冠军将军刘波戍守江陵,谘议参军杨亮戍江夏。

王蕴固让徐州,谢安曰:“卿居后父之重,不应妄自非薄,以亏时遇。”蕴乃受命。

王蕴坚持辞让徐州刺史的职务,谢安说:“你居皇后之父的重要身份,不应该妄自菲薄,以损害一时的恩遇。”王蕴于是接受任命。

初,中书郎郗超自以其父位遇应在谢安之右,而安入掌机权,优游散地,常愤邑形于辞­色­,由是与谢氏有隙。是时朝廷方以秦寇为忧,诏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谢安以兄子玄应诏。超闻之,叹曰:“安之明,乃能违众举亲;玄之才,足以不负所举。”众咸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间未尝不得其任,是以知之。”

当初,中书郎郗超自认为他的父亲郗的职位待遇应该在谢安之上,然而谢安入朝掌握了重要的权力。郗却在一些闲散的职位上悠闲无事,所以郗超的愤恨抑郁之情时常溢于辞­色­,因此与谢氏产生了隔阂。这时朝廷正对前秦的侵扰深以为忧,下达诏书在文武良将中寻求可以镇守戍卫北方领土的人,谢安荐举他哥哥的儿子谢玄应诏。郗超听说以后,慨叹道:“谢安贤明,才能够违背凡俗荐举他的亲戚;谢玄的才能,足以不辜负谢安的荐举。”众人全都认为并非如此。郗超说:“我曾经与谢玄同在桓温的幕府共事,见他施展才能,虽然是履屐间的小事也从来不失职,所以我了解他。”

玄募骁勇之士,得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牢之为参军,常领­精­锐为前锋,战无不捷。时号“北府兵”,敌人畏之。

谢玄招募敏捷勇猛之人,得到了彭城的刘牢之等数人。任命刘牢之为参军。他经常统领­精­锐部队作为前锋出战,战无不胜。当时的人称他们为“北府兵”,敌人对他们很害怕。

[5]壬寅,护军将军、散骑常侍王彪之卒。初,谢安欲增修宫室,彪之曰:“中兴之初,即东府为宫,殊为俭陋。苏峻之乱,成帝止兰台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营新宫。比之汉、魏则为俭,比之初过江则为侈矣。今寇敌方强,岂可大兴功役,劳扰百姓邪!”安曰:“宫室弊陋,后人谓人无能。”彪之曰:“凡任天下之重者,当保国宁家,缉熙政事,乃以修室屋为能邪!”安不能夺其议,故终彪之之世,无所营造。

[5]壬寅(十二日),护军将军、散骑常侍王彪之去世。当初,谢安想要增建宫室,王彪之说:“朝廷中兴之初,把东府作为宫廷,甚为简陋。苏峻之乱,成帝住在御史台官吏办公的地方,几乎连寒风酷暑也不能遮挡,所以才又营造了新宫。与汉、魏时代相比,还算简陋,但与刚刚渡过长江时相比,则算是奢侈了。如今正值敌寇强大,怎么能大兴土木,侵扰百姓呢!”谢安说:“宫室粗弊简陋,后人会说住在这里的人无能。”王彪之说:“凡承担天下重任的人,应当保全国家安定百姓,使政事光明显赫,怎么能以修建宫室为能事呢!”谢安无法改变他的意见,所以王彪之在世期间,什么宫室也没有营建。

[6]十二月,临海太守郗超卒。初,超党于桓氏,以父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书授门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后,若以哀惋害寝食者,可呈此箱;不尔,即焚之。”既而果哀惋成疾,门生呈箱,皆与桓温往反密计。大怒曰:“小子死已晚矣!”遂不复哭。

[6]十二月,临海太守郗超去世。当初,郗超与桓氏结为同党,因为父亲郗忠诚于王室,所以没让父亲知道。等到他病重以后,拿出一箱子书信交给了门下的弟子,说:“父亲年纪大了,我死了以后,如果父亲因为悲痛惋惜而妨碍了起居饮食的时候,可以把这个箱子呈献给他;如果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就把箱子烧掉。”郗超死后,郗果然因悲痛惋惜而患病,弟子把箱子呈送给他,里面全是郗超与桓温商议密谋的往返信件。郗勃然大怒,说:“这小子死得已经晚了!”于是就不再为他悲痛流泪了。

三年(戊申、378)

三年(戊申,公元378年)

[1]春,二月,乙巳,作新宫,帝移居会稽王邸。

[1]春季,二月,乙巳(十七日),开始建造新宫,孝武帝移居到会稽王的宫邸。

[2]秦王坚遣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长乐公丕、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帅步骑七万寇襄阳,以荆州刺史杨安帅樊、邓之众为前锋,征虏将军始平石越帅­精­骑一万出鲁阳关,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帅众五万出南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帅众四万出武当,会攻襄阳。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朱序以秦无舟楫,不以为虞。既而石越帅骑五千浮渡汉水,序惶骇,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获船百余艘以济余军。长乐公丕督诸将攻中城。

[2]前秦王苻坚派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武卫将军苟长和尚书慕容率领七万步、骑兵进犯襄阳,让荆州刺史扬杨率领樊州、邓州的兵众作为前锋,征虏将军始平人石越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出鲁阳关,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领五万兵众出南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率领四万兵众出武当,会合攻打襄阳。夏季,四月,前秦的军队抵达沔水以北,梁州刺史朱序认为前秦的军队没有舟船,未作防备。等到石越率领五千骑兵顺流渡过汉水,朱序惶恐惊骇,固守中城。石越攻克了他的外城,缴获了一百多艘船只,用来接运其余的兵众。长乐公苻丕统领众将领攻打中城。

序母韩氏闻秦兵将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为不固,帅百余婢女及城中女丁筑邪城于其内。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溃,众移守新城,襄阳人谓之夫人城。

朱序的母亲韩氏听说前秦的军队将要到达,亲自登上城墙察看是否坚固。行至西北角,认为这里不够坚固,于是就率领女仆及城里的成年女子一百多人在城墙里边又斜着修筑了一道城墙。等到前秦的军队来到以后,西北角的城墙果然被攻破,兵众们转移到新城墙上防守,襄阳人称这段城墙为“夫人城”。

桓冲在上明拥众七万,惮秦兵之强,不敢进。

桓冲在上明拥有兵众七万人,由于害怕前秦的强大,不敢进军。

丕欲急攻襄阳,苟苌曰:“吾众十倍于敌,糗粮山积,但稍迁汉、沔之民于许、洛,塞其运道,绝其援兵,譬如网中之禽,何患不获,而多杀将士,急求成功哉!”丕从之。慕容垂拔南阳,执太守郑裔,与丕会襄阳。

苻丕想要急攻襄阳,苟苌说:“我们的兵众十倍于敌人,储备的粮食堆积如山,只要逐渐把汉水、沔水一带的百姓迁徙到许昌、洛阳,阻塞他们转运的通道,断绝他们的援军,他们就如同坠入罗网的鸟,还怕抓不到他们吗?何必要以将士们过多地伤亡为代价,而急切地求取成功呢!”苻丕听从了他的意见。慕容垂攻下了南阳,抓获太守郑裔,与苻丕在襄阳会合。

[3]秋,七月,新宫成;辛巳,帝入居之。

[3]秋季,七月,新宫建成。辛巳(二十五日),孝武帝进入新宫居住。

[4]秦兖州刺史彭超请攻沛郡太守戴于彭城,且曰:“原更遣重将攻淮南诸城,为征南棋劫之势,东西并进,丹阳不足平也!”秦王坚从之,使都督东讨诸军事;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帅步骑七万寇淮阳、盱眙。超,越之弟,保,羌之从弟也。八月,彭超攻彭城。诏右将军毛虎生帅众五万镇姑孰以御秦兵。

[4]前秦兖州刺史彭超请求攻打在彭城的沛郡太守戴,而且说:“愿再派遣大将攻打淮河以南各城,以便与征南大将军苻丕形成围棋劫争之势,东西并进,丹阳不堪一击!”前秦王苻坚听从了他的意见,让他都督东讨诸军事。前秦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率领七万步、骑兵进攻淮阳、盱眙。彭超是彭越的弟弟;邵保是郡羌的堂弟。八月,彭超攻打彭城。东晋诏令右将军毛虎生率领五万兵众镇守姑孰以抵御前秦的军队。

秦梁州刺史韦钟围魏兴太守吉挹于西城。

前秦梁州刺史韦钟在西城包围了魏兴太守吉挹。

[5]九月,秦王坚与群臣饮酒,以秘书监朱肜为正,人以极醉为限。秘书侍郎赵整作《酒德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坚大悦,命整书之以为酒戒,自是宴群臣,礼饮而已。

[5]九月,前秦王苻坚与群臣饮酒,让秘书监朱肜当酒正官,让人们都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秘书侍郎赵整编了一首《酒德之歌》说:“地上有酒泉,天上垂着酒池,杜康酒的美妙,帝女仪狄先知。纣丧失殷商之邦,桀倾毁夏朝之国,由此言之,前人的危亡,后人的法则。”苻坚听后十分高兴,命令赵整写出来以作为对饮酒的禁戒,从此再宴请群臣时,只是礼节­性­地喝一点酒而已。

[6]秦凉州刺史梁熙遣使入西域,扬秦威德。冬,十月,大宛献汗血马。秦王坚曰:“吾尝慕汉文帝之为人,用千里马何为!”命群臣作《止马之诗》而反之。

[6]前秦凉州刺史梁熙派遣使者进入西域,宣扬前秦的威势道德。冬季,十月,大宛进献汗血宝马。前秦王苻坚说:“我曾经羡慕汉文帝的为人,使用千里马­干­什么呢!”于是就命令群臣作《止马之诗》,送还汗血马。

[7]巴西人赵宝起兵凉州,自称晋西蛮校尉、巴郡太守。

[7]巴西人赵宝在凉州起兵,自称为晋朝西蛮校尉、巴郡太守。

[8]秦豫州刺史北海公重镇洛阳,谋反;秦王坚曰:“长史吕光忠正,必不与之同。”即命光收重,槛车送长安,赦之,以公就第。重,洛之兄也。

[8]前秦豫州刺史北海公苻重镇守洛阳,图谋反叛。前秦王苻坚说:“长史吕光忠诚正派,一定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于是命令吕光拘捕了苻重,用囚车把他送到长安。苻坚赦免了他,让他以公爵的身份回家。苻重是苻洛的哥哥。

[9]十二月,秦御史中丞李柔劾奏:“长乐公丕等拥众十万,攻围小城,日费万金,久而无效,请征下廷尉。”秦王坚曰:“丕等广费无成,实宜贬戮;但师已淹时,不可虚返,其特原之,令以成功赎罪。”使黄门侍郎韦华持节切让丕等,赐丕剑曰:“来春不捷,汝可自裁,勿复持面见吾也!”

[9]十二月,前秦御史中丞李柔进上弹劾奏章说:“长乐公苻丕等人拥兵十万,围攻小城,每天耗费万金,但久围而不见功效,请求召回送交廷尉加以追究。”前秦王苻坚说:“苻丕等人大量耗费,不见成效,确实应该被贬责斩杀。只是军队出征已久,不能无功而返,特别地宽恕他们一次,让他们以成就战功来赎罪。”苻坚派黄门侍郎韦华持符节严厉地责备苻丕等人,并赐给苻丕一把剑,说:“明年春天还不能取胜的话,你就可以自杀,不要再厚颜来见我了!”

[10]周在秦,密与桓冲书,言秦­阴­计;又逃奔汉中,秦人获而赦之。

[10]周在前秦,秘密地给桓冲写信,报告前秦的密谋计策。后又逃奔到汉中,被前秦人抓获后赦免了。

四年(己卯、379)

四年(己卯,公元379年)

[1]春,正月,辛酉,大赦。

[1]春季,正月,辛酉(初八),东晋实行大赦。

[2]秦长乐公丕等得诏惶恐,乃命诸军并力攻襄阳。秦王坚欲自将攻襄阳,诏阳平公融以关东六州之兵会寿春,梁熙以河西之兵为后继。阳平公融谏曰:“陛下欲取江南,固当博谋熟虑,不可仓猝。若止取襄阳,又岂足亲劳大驾乎!未有动天下之众而为一城者,所谓‘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也!”梁熙谏曰:“晋主之暴,未如孙,江山险固,易守难攻。陛下必欲廓清江表,亦不过分命将帅,引关东之兵,南临淮、泗,下梁、益之卒,东出巴、峡,又何必亲屈鸾辂,远幸沮泽乎!昔汉光武诛公孙述,晋武帝擒孙,未闻二帝自统六师,亲执桴鼓,蒙矢石也。”坚乃止。

[2]前秦长乐公苻丕等人见到诏令后十分惶恐,就命令各路部队协力攻打襄阳。前秦王苻坚想亲自统领军队攻打襄阳,诏令阳平公苻融率关东六州的兵众会集寿春,诏令梁熙率黄河以西的兵众作为后继部队。阳平公苻融劝谏说:“陛下想要夺取长江以南,本来应当广泛征求意见,深思熟虑,不可仓促行事。如果仅仅是攻取襄阳,又怎么值得亲劳大驾呢!没有动用整个天下的兵众而仅仅是为了区区一城的,正所谓‘以珍贵无比的随侯之珠来弹­射­高达千仞的小雀’呀!”梁熙劝谏说:“晋主的暴躁,不像孙,山河险峻坚固,易守难攻。陛下一定想要统一江南,也不过分别命令将帅带领关东的军队,南进淮河、泗水,让梁州、益州的士卒顺流而下,东出巴山、三峡就可以了,又何必亲自屈居鸾舆,远到洼湿之地呢!过去汉光武帝诛杀公孙述,晋武帝擒获孙,没有听说二位帝王亲自统领六军,亲自执掌战鼓,遭受箭石的攻击。”苻坚于是作罢。

诏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帅众八千救襄阳,波畏秦,不敢进。朱序屡出战,破秦兵,引退稍远,序不设备。二月,襄阳督护李伯护密遣其子送款于秦,请为内应;长乐公丕命诸军进攻之。戊午,克襄阳,执朱序,送长安。秦王坚以序能守节,拜度支尚书;以李伯护为不忠,斩之。

东晋诏令冠军将军、南郡相刘波率领八千兵众救援襄阳,刘波畏惧前秦,不敢前进。朱序屡屡出战,攻破前秦的军队,秦兵逐渐远退,朱序不再设防。二月,襄阳督护李伯护秘密地派他的儿子到前秦去表示忠诚,请求作为内应。长乐公苻丕命令各路部队进攻襄阳。戊午(疑误),攻克了襄阳,抓获了朱序,把他送至长安。前秦王苻坚因为朱序能够保持气节,授官度支尚书。认为李伯护不忠诚,把他杀掉了。

秦将军慕容越拔顺阳,执太守谯国丁穆。坚欲官之,穆固辞不受。坚以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配兵一万,镇襄阳,选其才望,礼而用之。

前秦将军慕容越攻下顺阳,抓获了太守、谯国人丁穆。苻坚想给他授官,丁穆固执地推辞不接受。苻坚任命中垒将军梁成为荆州刺史,给他配备了一万兵力,镇守襄阳,选拔当地有才能名望的人,给予礼遇,并加以任用。

桓冲以襄阳陷没,上疏送章节,请解职;不许。诏免刘波官,俄复以为冠军将军。

桓冲因为襄阳沦陷覆没,上疏要求送还印章符节,请求解除他的职务,没有被允许。朝廷下达诏令,免除刘波的官职,不久又任命他为冠军将军。

[3]秦以前将军张蚝为并州刺史。

[3]前秦任命前将军张蚝为并州刺史。

[4]兖州刺史谢玄帅众万余救彭城,军于泗口,欲遣间使执戴而不可得;部曲将田泓请没水潜行趣彭城,玄遣之。泓为秦人所获,厚赂之,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我单行来报,为贼所得,勉之!”秦人杀之。彭超置辎重于留城,谢玄扬声遣后军将军何谦向留城。超闻之,释彭城围,引兵还保辎重。戴帅彭城之众,随谦奔玄,超遂据彭城,留兖州治中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难克淮­阴­,留邵保戍之。

[4]兖州刺史谢玄率领一万多兵众救援彭城,驻扎在泗口,想要派遣伺机行事的使者去向戴报告,但找不到合适的人。军中将领田泓请求潜水去彭城,谢玄派他去了。田泓被前秦人抓获,前秦人送给他很多财物,让他报告说南军已经失败。田泓佯装同意,但到达后却告诉城里的人说:“南军快要到达了,我独自前来报告,被敌人抓获,你们努力吧!”前秦人把田泓杀掉了。彭超在留城准备了轻重装备,谢玄扬言派遣后军将军何谦开赴留城。彭超听说后,放弃了对彭城的包围,率兵返回留城保护轻重装备。戴率领彭城的部众,跟随何廉投奔谢玄,彭超于是占据彭城,留下兖州治中徐褒守卫彭城、彭超南攻盱眙。俱难攻克了淮­阴­,留下邵保戍守。

[5]三月,壬戌,诏以“疆易多虞,年谷不登,其供御所须,事从俭约;九亲供给,众官廪俸,权可减半。凡诸役费,自非军国事要,皆宜停省。”

[5]三月,壬戌(初十),东晋下达诏令认为:“边境多有忧患,谷物收成不佳,供奉御用所需,一律应该节简;九族的供给,百官的粮俸,暂且减掉一半。各种劳役费用,如果不是关系到军队和国家事务的关键,全都应该停止支出以求节省。”

[6]癸未,使右将军毛虎生帅众三万击巴中,以救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至巴西,为秦将张绍等所败,亡七千余人。虎生退屯巴东。蜀人李乌聚众一二万,围 成都以应虎生,秦王坚使破虏将军吕光击灭之。夏,四月,戊申,韦钟拔魏兴,吉挹引刀欲自杀,左右夺其刀;会秦人至,执之,挹不言不食而死。秦王坚叹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闭口而死,何晋氏之多忠臣也!”挹参军史颖得归,得挹临终手疏,诏赠益州刺史。

[6]癸未(疑误),东晋派右将军毛虎生率领三万兵众攻打巴中,用以救援魏兴。前锋督护赵福等人抵达巴西后,被前秦将领张绍等打败,损失七千多人。毛虎生退到巴东驻扎。蜀人李乌聚集了二万兵众,包围了成都以响应毛虎生,前秦国王苻坚派破虏将军吕光攻打并消灭了他们。夏季,四月,戊申(二十六日),韦钟攻下了魏兴,吉挹正要拔刀自杀,左右的人夺下了他的刀。恰好这时前秦人到达,抓获了他,吉挹一言不发,粒米不进而死亡。前秦王苻坚感叹地说:“前有周不示屈服,后有丁穆洁身自好,如今吉挹又闭口而死,为什么晋朝有这么多的忠臣呢!”吉挹的参军史颖逃了回来,东晋朝廷得到了吉挹临终前亲笔写下的奏疏,下达诏令追赠他为益州刺史。

[7]秦毛当、王显帅众二万自襄阳东会俱难、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难、超拔盱眙,执高密内史毛之。秦兵六万围幽州刺史田洛于三阿,去广陵百里;朝廷大震,临江列戍,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石,安之弟也。

[7]前秦毛当、王显率领二万兵众从襄阳东进,与俱难、彭超会合后攻打淮河以南地区。五月,乙丑(十四日),俱难、彭超攻下了盱眙,抓获了高密内史毛之。前秦的六万军队在三阿包围了幽州刺史田洛,离广陵只有一百里。东晋朝廷十分震惊,沿长江布署了戍卫力量,派遣征虏将军谢石率领水军驻扎在涂中。谢石是谢安的弟弟。

右卫将军毛安之等帅众四万屯堂邑。秦毛当、毛盛帅骑二万袭堂邑,安之等惊溃。兖州刺史谢玄自广陵救三阿。丙子,难、超战败,退保盱眙。六月,戊子,玄与田洛帅众五万进攻盱眙,难、超又败,退屯淮­阴­。玄遣何谦等帅舟师乘潮而上,夜,焚淮桥。邵保战死,难、超退屯淮北。玄与何谦、戴、田洛共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难、超北走,仅以身免。谢玄还广陵,诏进号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

东晋右卫将军毛安之等率领四万兵众驻扎在堂邑。前秦毛当、毛盛率领二万骑兵攻袭堂邑,毛安之等惊慌溃逃。兖州刺史谢玄从广陵出发救援三阿。丙子(二十五日),俱难、彭超战败,退守盱眙。六月,戊子(初七),谢玄与田洛率领五万兵众进军攻打盱眙,俱难、彭超又被打败,退到淮­阴­驻扎。谢玄派何谦等人率领水军趁着涨潮沿河而上,夜间焚烧了淮桥。邵保战死,俱难、彭超后退驻扎于淮河以北。谢玄与何谦、戴、田洛一起追击他们,在君川交战,又大败了他们。俱难、彭超向北逃跑,仅仅逃脱了­性­命。谢玄返回广陵,朝廷下达诏令,晋升他的封号为冠军将军,授予兼领徐州刺史的官职。

秦王坚 闻之,大怒。秋,七月,槛车征超下廷尉,超自杀。难削爵为民。

前秦王苻坚听说此事,勃然大怒。秋季,七月,派囚车去征召彭超,要将他送交廷尉,彭超自杀。俱难被免除爵位降为庶民。

以毛当为徐州刺史,镇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镇湖陆;王显为扬州刺史,戌下。

苻坚任命毛当为徐州刺史,镇守彭城;毛盛为兖州刺史,镇守湖陆;王显为扬州刺史,戍守下。

谢安为宰相,秦人屡入寇,边兵失利,安每镇之以和静。其为政,务举大纲,不为小察。时人比安于王导,而谓其文雅过之。

谢安做宰相时,前秦人屡屡进犯,进境的军队失利,而谢安却总是以沉着、平和的态度使大家镇静。他的施政方法,是务举大纲,不拘泥于小事。当时的人把谢安与王导相提并论,但认为谢安的文雅要超过王导。

[8]八月,丁亥,以左将军王蕴为尚书仆­射­,顷之,迁丹阳尹。蕴自以国姻,不欲在内,苦求外出,复以为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会稽内史。

[8]八月丁亥(初七),东晋任命左将军王蕴为尚书仆­射­。不久,又提升为丹阳尹。王蕴认为自己是皇后的父亲,不想在朝廷内任职,苦苦请求到外地去,朝廷又任命他为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会稽内史。

[9]是岁,秦大饥。

[9]这一年,前秦发生严重饥荒。

五年(庚辰、380)

五年(庚辰,公元380年)

[1]春,正月,秦王坚复以北海公重为镇北大将军,镇蓟。

[1]春季,正月,前秦王苻坚又任命北海公苻重为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

二月,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授诸将,秘书监朱肜谏曰:“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什得其八,虽江南未服,盖不足言。是宜稍偃武事,增修文德。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斗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且诸将皆百战之余,何患不习于兵,而更使受教于书生,非所以强其志气也。此无益于实而有损于名,惟陛下图之!”坚乃止。

二月,前秦在渭城建造了教武堂,命令太学生中明悉­阴­阳兵法的人教授众将领,秘书监朱肜劝谏苻坚说:“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十得其八,虽然长江以南尚未征服,但不足挂齿。这时应该逐渐偃息战事,增加修行文德。然而刚刚开始建立学宫,就教人征战之术,这大概不是招致天下升平的办法。况且众将领都是身经百战,为什么还担心他们不熟悉军事,反而让他们受教于书生,这不是用来提高他们志气的办法。此事没有实际的好处,又损害了声名,愿陛下考虑!”于是苻坚停止了这种做法。

[2]秦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犁耳;自以有灭代之功,求开府仪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愤。三月,秦王坚 以洛为使持节、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使自伊阙趋襄阳,溯汉而上。洛谓官属曰:“孤,帝室至亲,不得入为将相,而常摈弃边鄙;今又投之西裔,复不听过京师,此必有­阴­计,欲使梁成沈孤于汉水耳!”幽州治中平规曰:“逆取顺守,汤、武是也;因祸为福,桓、文是也。主上虽不为昏暴,然穷兵黩武,民思有所息肩者,十室而九。若明公神旗一建,必率土云从。今跨据全燕,地尽东海,北总乌桓、鲜卑,东引句丽、百济,控弦之士不减五十余万,柰何束手就征,蹈不测之祸乎!”洛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沮谋者斩!”于是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以平规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贞为左长史,辽东太守赵赞为左司马,昌黎太守王为右司马,辽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杰、牧官都尉魏敷等为从事中郎。分遣使者征兵于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诸国,遣兵三万助北海公重戍蓟。诸国皆曰:“吾为天子守藩,不能从行唐公为逆。”洛惧,欲止,犹豫未决。王、王琳、皇甫杰、魏敷知其无成,欲告之;洛皆杀之。吉贞、赵赞曰:“今诸国不从,事乖本图,明公若惮益州之行者,当遣使奉表乞留,主上亦不虑不从。”平规曰:“今事形已露,何可中止!宜声言受诏,尽幽州之兵,南出常山,阳平公必效迎,因而执之,进据冀州;总关东之众以图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从之。夏,四月,洛帅众七万发和龙。

[2]前秦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勇猛而又大力无比,能坐在那里制服奔牛,­射­穿坚硬而厚实的犁耳铁,自以为有消灭代国的功劳,要求开府仪同三司的资格,没有得到,因此便怨恨愤怒。三月,前秦王苻坚任命苻洛为使持节,都督益、宁、西南夷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让他从伊阙开赴襄阳,逆汉水而上。苻洛对他的官属们说:“我是王室的至亲,不能进入朝廷成为将相,而一直被摈弃在边远之地。如今又把我投向西陲,还不让我路经京师,这里边一定有­阴­谋诡计,是想让梁成把我葬身于汉水!”幽州治中平规说:“逆取顺守,商汤、周武就是这样;因祸为福,齐桓、晋文就是这样。主上虽然还没­干­昏庸暴虐之事,然而穷兵黩武,百姓中盼望安身休息一下的人,十有九家。如果明公将神旗一竖,境域之内的百姓一定会随从如云。如今您横跨占据全燕,囊括东海,北边统领着乌桓、鲜卑,东面带领着高句丽、百济,士兵不下五十多万,为什么要束手服从征召,迈向不测之祸呢!”苻洛捋起袖子大声说:“我的主意已定,反对者斩首!”于是苻洛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规为幽州刺史,玄菟太守吉贞为左长史,辽东太守赵为左司马,昌黎太守王为右司马,辽西太守王琳、北平太守皇甫杰、牧官都尉魏敷等人为从事中郎。分别派遣使者到鲜卑、乌桓、高句丽、百济、新罗、休忍各国征召军队,派出三万兵力协助北海公苻重戍守蓟城。各国都说:“我们为天子守卫藩地,不能跟从行唐公苻洛作乱。”苻洛害怕了,想停手不­干­,又犹豫不决。王、王琳、皇甫杰、魏敷知道苻洛终将无成,想要告发他,苻洛把他们全都杀掉了。吉贞、赵说:“如今各国都不跟从,事情与我们的本意相背。明公您如果是因为害怕前往益州,应当派遣使者进奉表章,请求留下,主上也不会不加考虑地拒绝。”平规说:“如今事情的形迹已经败露,怎么能半途而废!应该声称接受诏令,实则带领幽州的全部军队,南出常山,阳平公苻融一定会远道迎接,乘势将他擒获,进军占据冀州,统领关东兵众以图谋西边的领土,天下弹指间就可以平定!”苻洛听从了平规的意见。夏季,四月,苻洛率领七万兵众从和龙出发。

秦王坚召群臣谋之,步兵校尉吕光曰:“行唐公以至亲为逆,此天下所共疾。愿假臣步骑五万,取之如拾遗耳。”坚曰:“重、洛兄弟,据东北一隅,兵赋全资,未可轻也。”光曰:“彼众迫于凶威,一时蚁聚耳。若以大军临之,势必瓦解,不足忧也。”坚乃遣使让洛,使还和龙,当以幽州永为世封。洛谓使者曰:“汝还白东海王,幽州褊狭,不足以容万乘,须王秦中以承高祖之业。若能迎驾潼关者,当位为上公,爵归本国。”坚怒,遣左将军武都窦冲及吕光帅步骑四万讨之;右将军都贵驰传诣邺,将冀州兵三万为前锋;以阳平公融为征讨大都督。

前秦国王苻坚召集群臣商议此事,步兵校尉吕光说:“行唐公苻洛凭借王室至亲的身份作乱,这是天下人所共同痛恨的。愿您为臣配备五万步、骑兵,擒获他如同拣拾遗物那样容易。”苻坚说:“苻重、苻洛兄弟,占据着整个东北地区,兵员、赋税全都有所依凭,不可轻视。”吕光说:“他的兵众是迫于凶狠的威慑,才一时像蚂蚁一样聚集起来的。如果大军前往,势必瓦解,不值得忧虑。”苻坚于是便派使者去责备苻洛,让他返回和龙,许诺当会把幽州作为他世代承袭的封地。苻洛对使者说:“你回去告诉东海王苻坚,幽州地域狭小,不足以容纳万乘之主,我必须在秦中称王以继承高祖苻健的大业。如果他能亲自到潼关迎接大驾的话,我就让他位在上公,封爵后回归本国。”苻坚听了这话后十分愤怒,派左将军、武都人窦冲以及吕光率领四万步、骑兵讨伐苻洛,派右将军都贵驰马急行,到邺城,统率冀州的三万军队作为前锋,任命阳平公苻融为征讨大都督。

北海公重悉蓟城之众与洛会,屯中山,有众十万。五月,窦冲等与洛战于中山,洛兵大败,生擒洛,送长安。北海公重走还蓟,吕光追斩之。屯骑校尉石越自东莱帅骑一万,浮海袭和龙,斩平规,幽州悉平。坚赦洛不诛,徙凉州之西海郡。

北海公苻重率领蓟城的全部兵众与苻洛会合,驻扎在中山,共有兵众十万。五月,窦冲等与苻洛在中山交战,苻洛的军队大败,苻洛被活捉,送至长安。北海公苻重逃回蓟城,吕光追击并斩杀了他。屯骑校尉石越从东莱率领一万骑兵,渡海袭击和龙,斩杀了平规,幽州全部被平定。苻坚赦免了苻洛,没有诛杀他,把他迁徙到凉州的西海郡。

臣光曰:夫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为治,况他人乎!秦王坚每得反者辄宥之,使其臣狃于为逆,行险徼幸,虽力屈被擒,犹不忧死,乱何自而息哉!《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诗》云:“毋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寇虐,无俾作慝。”今坚违之,能无亡乎!

臣司马光曰:有功不赏,有罪不杀,就是尧、舜也不能实现大治,何况是其他人呢!前秦王苻坚每次擒获了反叛作乱的人就宽赦他们,从而使他的臣下对叛逆作乱习以为常,­干­险恶的勾当还心存侥幸,即便是力量不足被擒获,也不用担心被杀,这样祸乱从哪儿能停息呢!《尚书》曰:“以威胜爱,必定成功;以爱胜威,必定失败。”《诗经》云:“别听狡诈欺骗的话,警惕两面三刀;制止暴虐与劫掠,不使作恶把人欺。”如今苻坚违背了这些话,怎能不灭亡呢!

[3]朝廷以秦兵之退为谢安、桓冲之功,拜安卫将军,与冲皆开府仪同三司。

[3]东晋朝廷认为前秦军队的溃退是谢安、桓冲的功劳,给谢安授官卫将军,与桓冲都开府仪同三司。

[4]六月,甲子,大赦。

[4]六月,甲子(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5]丁卯,以会稽王道子为司徒;固让不拜。

[5]丁卯(二十二日),东晋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司徒,司马道子坚持辞让,不接受。

[6]秦王坚召阳平公融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以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坚以诸氐种类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武都、、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各领之,散居方镇,如古诸侯。长乐公丕领氐三千户,以仇池氐酋­射­声校尉杨膺为征东左司马,九氐酋长水校尉齐午为右司马,各领一千五百户,为长乐世卿。长乐郎中令略阳垣敞为录事参军,侍讲扶风韦斡为参军事,申绍为别驾。膺,丕之妻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为平州刺史,镇龙城,中书令梁谠为幽州刺史,镇蓟城。抚军将军毛兴为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河州刺史,镇罕。长水校尉王腾为并州刺史,镇晋阳。河、并二州各配氐户三千。兴、腾并苻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晖为都督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洛阳。移洛州刺史治丰阳。钜鹿公睿为雍州刺史。各配氐户三千二百。

[6]前秦王苻坚征召阳平公苻融为侍中、中书监、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任命征南大将军、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为都督关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冀州牧。苻坚考虑到众氐族种族滋长繁杂,秋季,七月,将三原、九、武都、、雍氐的十五万户氐族人划分开来,让自己的各个亲属分别统领,散居一方,如同古代的诸侯国一样。长乐公苻丕统领了三千户氐族,任命仇池的氐族酋长、­射­声校尉杨膺为征东左司马,九的氏族酋长、长水校尉齐午为右司马,让他们各自统领一千五百户,作为长乐世代承袭的卿大夫。任命长乐郎中令、略阳人垣敞为录事参军,侍讲、扶风人韦为参军事,申绍为别驾。杨膺是苻丕妻子的哥哥;齐午是扬膺妻子的父亲。八月,在幽州分置平州,任命石越为平州刺史,镇守龙城。任命中书令梁谠为幽州刺史,镇守蓟城。任命抚军将军毛兴为都督河、秦二州诸军事及河州刺史,镇守罕。任命长水校尉王腾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河、并二州各自分配三千氐族民户。毛兴、王腾全都与苻氏联姻,是氐族中有崇高声望的人。任命平原公苻晖为都督豫、洛、荆、南兖、东豫、阳六州诸军事,镇东大将军,豫州牧,镇守洛阳。调动洛州刺史镇守丰阳。任命钜鹿公苻睿为雍州刺史。各自配给三千二百氐族民户。

坚送丕至灞上,诸氐别其父兄,皆恸哭,哀感路人。赵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坚笑而不纳。

苻坚把苻丕送到灞上,众氐族人在辞别他们父兄的时候,全都失声痛哭,悲哀气氛感动路人。赵整趁着陪同宴请的机会,弹琴唱道:“阿得脂,阿得脂,伯劳鸟的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氐人留鲜卑,一旦出现缓急应当告诉谁!”苻坚报之以微笑,但没有理会。

[7]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7]九月,癸未(初十),东晋皇后王氏去世。

[8]冬,十月,九真太守李逊据交州反。

[8]冬季,十月,九真太守李逊占据交州反叛。

[9]秦王坚以左禁将军杨壁为秦州刺史,尚书赵迁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为宁州刺史。

[9]前秦王苻坚任命左禁将军杨壁为秦州刺史,尚书赵迁为洛州刺史,南巴校尉姜宇为宁州刺史。

[10]十一月,乙酉,葬定皇后于隆平陵。

[10]十一月,乙酉(十三日),东晋在隆平陵安葬了定皇后王氏。

[11]十二月,秦以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镇彭城。

[11]十二月,前秦任命左将军都贵为荆州刺史,镇守彭城。

[12]置东豫州,以毛当为刺史,镇许昌。

[12]前秦设置东豫州,任命毛当为刺史,镇守许昌。

[13]是岁,秦王坚遣高密太守毛之等二百余人来归。

[13]这一年,前秦王苻坚遣送高密太守毛之等二百多人回归东晋。

六年(辛巳、381)

六年(辛巳,公元381年)

[1]春,正月,帝初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诸沙门居之。尚书左丞王雅表谏,不从。雅,肃之曾孙也。

[1]春季,正月,东晋孝武帝刚刚开始尊奉佛教的法度,在殿内设置了­精­舍,让僧徒们居住。尚书左丞王雅上表劝谏,孝武帝不听。王雅是王肃的曾孙。

[2]丁酉,以尚书谢石为仆­射­。

[2]丁酉(二十六日),东晋任命尚书谢石为仆­射­。

[3]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入贡于秦。

[3]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向前秦进贡。

[4]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4]夏季,六月,庚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5]秋,七月,甲午,交趾太守杜瑗斩李逊,交州平。

[5]秋季,七月,甲午(二十五日),交趾太守杜缓斩杀李逊,交州得以平定。

[6]冬,十月,故武陵王卒于新安,追封新宁郡王,命其子遵为嗣。

[6]冬季,十月,原武陵王司马在新安去世,东晋追封他为新宁郡王,让他的儿子司马遵继嗣王位。

[7]十一月,己亥,以前会稽内史郗为司空;固辞不起。

[7]十一月,己亥(疑误),任命前会稽内史郗为司空。郗固执地辞让,不肯就任。

[8]秦荆州刺史都贵遣其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帅众二万寇竟陵,桓冲遣南平太守桓石虔、卫军参军桓石民等帅水陆二万拒之。石民,石虔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虔袭击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虔进攻之,癸亥,拔管城,获振、仲,斩首七千级,俘虏万人。诏封桓冲子谦为宜阳侯。以桓石虔领河东太守。

[8]前秦荆州刺史都贵派遣其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率领二万兵众进犯竟陵,桓冲派南平太守桓石虔、卫军参军桓石民等率领二万水、陆军抵抗。桓石民是桓石虔的弟弟。十二月,甲辰(初八),桓石虔袭击阎振、吴仲,重创他们。阎振、吴仲退守管城。桓石虔进军攻打,癸亥(二十七日),攻克管城,擒获阎振、吴仲,斩首七千人,俘虏一万人。东晋朝廷下达诏书,封桓冲的儿子桓谦为宜阳侯。任命桓石虔兼河东太守。

[9]是岁,江东大饥。

[9]这一年,长江以南发生严重饥荒。

七年(壬午、382)

七年(壬午,公元382年)

[1]秦大司农东海公阳、员外散骑侍郎王皮、尚书郎周谋反,事觉,收下廷尉。阳,法之子;皮,猛之子也。秦王坚问其反状,阳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为父复雠耳。”坚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卿岂不知之?”王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勋,而臣不免贫贱,故欲图富贵耳。”坚曰:“丞相临终托卿,以十具牛为治田之资,未尝为卿求官;知子莫若父,何其明也!”周曰:“世荷晋恩,生为晋臣,死为晋鬼,复何问乎!”先是,屡谋反叛,左右皆请杀之;坚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岂惮死乎!杀之适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诛,徙阳于凉州之高昌郡,皮、于朔方之北。卒于朔方。阳勇力兼人,寻复徙鄯善。及建元之末,秦国大乱,阳劫鄯善之相欲求东归,鄯善王杀之。

[1]前秦大司农东海公苻阳、员外散骑侍郎王皮、尚书郎周图谋反叛,事情被发觉,被捕后送交廷尉治罪。苻阳是苻法的儿子;王皮是王猛的儿子。前秦王苻坚问他们谋反的情况及原因,苻阳说:“我的父亲哀公苻法无罪而死,我是为父亲复仇。”苻坚哭泣着说:“哀公苻法之死,责任不在朕身上,你难道不知道吗?”王皮说:“我的父亲身为丞相,有辅佐天命的功勋,而我却不免于贫贱,所以我想图谋富贵。”苻坚说:“丞相临终前嘱咐你,用十头牛作为种田的资本,未曾为你求取官位。了解儿子没有谁能比得上父亲,这话多么英明啊!”周说:“我世代承受晋朝的恩惠。生为晋臣,死为晋鬼,还有什么可问的呢!”此前,周多次图谋反叛,周围的人都请求苻坚把他杀掉,苻坚说:“周是刚烈之士,他持有如此的志向,岂能害怕一死!杀掉他正好足以成就他的名声!”于是将他们全部赦免不杀。把苻阳迁徙到凉州的高昌郡,把王皮,周迁徙到了朔方以北。周死于朔方。苻阳勇气力量过人,不久又被迁徙到鄯善。等到建元末年,前秦国中大乱,苻阳劫持鄯善丞相图谋东返,被鄯善王所杀。

[2]秦王坚徙邺铜驼、铜马、飞廉、翁仲于长安。

[2]前秦王苻坚把邺城的铜驼、铜马、神禽飞廉像、巨人翁仲像迁移到长安。

[3]夏,四月,坚扶风太守王永为幽州刺史。永,皮之兄也。皮凶险无行,而永清修好学,故坚用之。以阳平公融为司徒;融固辞不受。坚方谋伐晋,乃以融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3]夏季,四月,苻坚任命扶风太守王永为幽州刺史。王永是王皮的哥哥。王皮凶狠险恶,无德,而王永却清正修明,好学,所以被苻坚任用。又任命阳平公苻融为司徒,苻融固执地辞让,不接受。苻坚正在图谋讨伐东晋,就任命苻融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4]五月,幽州蝗生,广袤千里。秦王坚使散骑常侍彭城刘兰发幽、冀、青、并民扑除之。

[4]五月,幽州发生蝗灾,遍及千里。前秦王苻坚让散骑常侍彭城人刘兰发动幽、冀、青、并四州的百姓消灭蝗虫。

[5]秋,八月,癸卯,大赦。

[5]秋季,八月,癸卯(十一日),东晋实行大赦。

[6]秦王坚以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使密具舟师。

[6]前秦王苻坚任命谏议大夫裴元略为巴西、潼二郡太守,让他秘密地准备水军。

[7]九月,车师前部王弥置、鄯善王休密驮入朝于秦,请为向导,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汉法置都护以统理之。秦王坚以骁骑将军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总兵十万,铁骑五千,以伐西域。阳平公融谏曰:“西域荒远,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汉武征之,得不补失。今劳师万里之外,以踵汉氏之过举,臣窃惜之。”不听。

[7]九月,车师前部王弥、鄯善王休密驮来到前秦朝见,请求作为向导,以讨伐西域拒不臣服的部族,顺势效法汉代的办法设置都护来统领管辖他们。前秦王苻坚任命骁骑将军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统领十万军队,铁甲骑兵五千,讨伐西域。阳平公苻融劝谏说:“西域荒芜遥远,得到了那里的百姓也无法役使,得到了那里的土地也无法耕种,汉武帝征伐他们,得不偿失。如今让部队艰辛地出征万里之外,重犯汉武帝的错误,我私下里为此感到痛惜。”苻坚没有听从苻融的意见。

[8]桓冲使扬威将军朱绰击秦荆州刺史都贵于襄阳,焚践沔北屯田,掠六百余户而还。

[8]桓冲让扬威将军朱绰攻打在襄阳的前秦荆州刺史都贵,焚烧破坏了沔水以北用以征收军晌的屯田,掳掠了六百多户百姓后返回。

[9]冬,十月,秦王坚会群臣于太极殿,议曰:“自吾承业,垂三十载,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吾欲自将以讨之,何如?”秘书监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罚,必有征无战,晋主不衔璧军门,则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国士民,使复其桑梓,然后回舆东巡,告成岱宗,此千载一时也。”坚喜曰:“是吾志也。”

[9]冬季,十月,前秦王苻坚在太极殿会见群臣,和他们商量说:“自从我继承大业,已经三十年了,四方之地,大致平定,只有东南一隅,尚未蒙受君王的教化。如今粗略地计算一下我的士兵,能有九十七万,我想亲自统帅他们去讨伐晋朝,怎么样?”秘书监朱肜说:“陛下奉行上天的惩罚,一定是只有出征远行而不会发生战斗,晋朝国君不是在军营门前口含璧玉以示投降,就是怆惶出逃,葬身于江海,陛下让中原之国的士人百姓返回故土,让他们恢复家园,然后回车东巡,在岱宗泰山奉告成功,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苻坚高兴地说:“这就是我的志向。”

尚书左仆­射­权翼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内外同心,以臣观之,未可图也!”坚嘿然良久,曰:“诸君各言其志。”

尚书左仆­射­权翼说:“过去商纣王无道,但微子、箕子、比­干­三位仁人在朝,周武王尚且因此回师,不予讨伐。如今晋朝虽然衰微软弱,但还没有大的罪恶,谢安、桓冲又都是长江一带才识卓越的人才,他们君臣和睦,内外同心,以我来看,不可图谋!”苻坚沉默了许久,说:“诸君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昔武王伐纣,逆岁违卜。天道幽远,未易可知。夫差、孙皓皆保据江湖,不免于亡。今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对曰:“三国之君皆­淫­虐无道,故敌国取之,易于拾遗。今晋虽无德,未有大罪,愿陛下且按兵积谷,以待其衅。”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所谓筑舍道傍,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太子左卫率石越说:“今木星、土星居于斗宿,福德在吴地,如果讨伐他们,必有天灾。而且他们凭借着长江天险,百姓又为其所用,恐怕不能讨伐!”苻坚说:“过去周武王讨伐商纣,就是逆太岁运行的方向而进,也违背了占卜的结果。天道隐微幽远,不容易确知。夫差、孙皓全都据守江湖,但也不能免于灭亡。如今凭借我兵众,把鞭子投之于长江,也足以断绝水流,又有什么天险足以凭借呢!”石越回答说:“商纣、夫差、孙皓这三国之君,全都­淫­虐无道,所以敌对的国家攻取他们,就像俯身拣拾遗物一样容易。如今晋朝虽然缺乏道德,但没有大的罪恶,愿陛下暂且按兵不动,积聚粮谷等,等待他们灾祸的降临。”于是群臣们各言利害,久久未能决定。苻坚说:“这正所谓在道路旁边修筑屋舍,没有什么时候能够建成。我要自我决断了!”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谓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纷,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一也;晋国无衅,二也;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三也。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吾强兵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为令主,亦非暗劣。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何患不克,岂可复留此残寇,使长为国家之忧哉!”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今劳师大举,恐无万全之功。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此属皆我之深仇。太子独与弱卒数万留守京师,臣惧有不虞之变生于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校其强弱之势,犹疾风之扫秋叶,而朝廷内外皆言不可,诚吾所不解也!”

群臣们都出去了,唯独留下了阳平公苻融。苻坚对他说:“自古参与决定大事的人,不过是一两个大臣而已。如今众说纷纭,只能扰乱人心,我要与你来决定此事。”苻融对苻坚说:“如今讨伐晋朝有三难:天道不顺,此其一;晋国自身无灾祸,此其二;我们频繁征战,士兵疲乏,百姓怀有畏敌之心,此其三。群臣当中说不能讨伐晋朝的人,全都是忠臣,希望陛下听从他们的意见。”苻坚脸­色­一变说:“你也是如此,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我有强兵百万,资财兵器堆积如山;我虽然不是完美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庸之辈。乘着捷报频传之势,攻击垂死挣扎之国,还怕攻不下来?怎么可以再留下这些残敌,使他们长久地成为国家的忧患呢!”苻融哭泣着说:“晋朝无法灭掉,事情非常明显。如今大规模地出动疲劳的军队,恐怕不会获得万无一失的战功。况且我所忧虑的,还不仅于此。陛下宠爱养育鲜卑人、羌人、羯人,让他们布满京师,这些人都对我们有深仇大恨。太子独自和数万弱兵留守京师,我害怕有不测之变出现在我们的心腹地区,后悔不及。我的愚妄之见,确实不值得采纳,王猛是一时的英明杰出之人,陛下常常把他比作诸葛亮,为什么唯独不铭记他的临终遗言呢!”苻坚依然没有听从。此时向苻坚进谏的朝臣很多,苻坚说:“以我们的力量攻打晋朝,比较双方的强弱之势,就像疾风扫秋叶一样,然而朝廷内外都说不能攻打,这确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宏曰:“今岁在吴分,又晋君无罪,若大举不捷,恐威名外挫,财力内竭,此群下所疑也!”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天道固难知也。秦灭六国,六国之君岂皆暴虐乎!”

太子苻宏说:“如今木星在吴地的分野,再加上晋朝国君没有罪恶,如果大举进攻而不能取胜,在外威风名声受挫,在内资财力量耗尽,这就是导致群臣们产生疑问的原因!”苻坚说:“过去我消灭燕国,也违背了木星的征兆,但取得了胜利,天道本来就是难以确知的。秦灭六国,六国之君难道全都是暴虐的君主吗!”

冠军、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一之功!”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帛五百匹。

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坚进言说:“弱被强所并,小被大所吞,这是自然的道理与趋势,并不难理解。像陛下这样神明威武,适应天意,威名远播海外,拥有强兵劲旅百万,韩信、白起那样的良将布满朝廷,而江南弹丸之地,独敢违抗王命,岂能再留下他们而交给子孙后代呢!《诗经》云:‘出谋划策人太多,因此事情不成功。’陛下自己在内心做出决断就完全可以了,何必广泛地征询众朝臣的意见!晋武帝平定吴国,所倚仗的只有张华、杜预两三位大臣而已,如果听从众朝臣之言,难道能有统一天下的功业!”苻坚十分高兴地说:“与我共同平定天下的人,只有你而已。”赏赐给慕容垂五百匹帛。

坚锐意欲取江东,寝不能旦。阳平公融谏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且国家本戎狄也,正朔会不归人。江东虽微弱仅存,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坚曰:“帝王历数,岂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刘禅岂非汉之苗裔邪,终为魏所灭。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达变通耳!”

苻坚专注于想要攻取长江以东,连睡觉也不能睡到早晨。阳平公苻融劝谏他说:“‘知道满足就不会感到耻辱,知道停止就不会出现危险。’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灭亡的。况且我们的国家本来就属戎狄之人,天下的正宗嫡传大概不会归于像我们这样的外族人。长江以南虽然衰微软弱,残喘生存,但他们是中华的正统,天意一定不会灭绝他们。”苻坚说:“帝王更替之道,怎么会有一成不变的呢,只看道德在哪里。刘禅难道不是汉朝的后裔吗?但最终被魏国所灭。你之所以不如我的原因,毛病正在于不了解变通的道理。”

坚素信重沙门道安,群臣使道安乘间进言。十一月,坚与道安同辇游于东苑,坚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安曰:“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自足比隆尧、舜;何必栉风沐雨,经略遐方乎!且东南卑湿,气易构,虞舜游而不归,大禹往而不复,何足以上劳大驾也!”坚曰:“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朕岂敢惮劳,使彼一方独不被泽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无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驻跸洛阳,遣使者奉尺书于前,诸将总六师于后,彼必稽首入臣,不必亲涉江、淮也。”坚不听。

苻坚历来信任重视僧人道安,群臣们让道安寻找机会向苻坚进言。十一月,苻坚与道安同乘一车在东苑游览,苻坚说:“朕将要与你南游吴、越之地,泛舟长江,亲临沧海,不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吗!”道安说:“陛下顺应天意统治天下,身居中原而控制四方,自身的昌隆就足以与尧、舜相比,何必栉风沐雨,经营远方呢!而且东南地区低洼潮湿,容易造成灾害不祥之气,虞、舜前去游猎就再也没有返回,大禹去了一趟就再也没有第二趟,有什么值得劳您大驾的呢!”苻坚说:“上天生育了民众而为他们树立了君主,是让君主统治他们,朕岂敢害怕辛劳,唯独使那一方土地不承受恩泽呢!如果一定像你所说的那样,古代的帝王就全都没有征伐之事了!”道安说:“一定要­干­的话,陛下应该在洛阳停驻,先派遣使者给他们送去书信,众将领统领六军跟随于后,他们就一定会叩首称臣,您不必亲自涉足长江、淮河。”苻坚没有听从。

坚所幸张夫人谏曰:“妾闻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是以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帅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皆有因则成,无因则败。今朝野之人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犹因民,而况人乎!妾又闻王者出师,必上观天道,下顺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请验之天道。谚云:‘­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嗥者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自秋、冬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嗥,厩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有声,此皆非出师之祥也。”坚曰:“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也!”

苻坚所宠爱的张夫人劝谏他说:“妾听说天地滋生万物,圣王统治天下,全都是顺其自然,所以功业无所不成。黄帝之所以能驯服牛马,是顺应了它们的禀­性­;大禹之所以能疏通九川,挡住九泽,是顺应了它们的地势;后稷之所以能播种繁殖百谷,是顺应了天时;商汤、周武王之所以能率领天下人攻下夏桀、商纣,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愿,全都是顺应则成功,不顺应则失败。如今朝野之人都说晋朝不可讨伐,唯独陛下一意孤行,妾不知道陛下是顺应了什么。《尚书》曰:‘上天的聪慧明察来自于民众的聪慧明察。’上天尚且要顺应民意,何况是人呢!妾又听说君王出动军队,一定要上观天道,下顺人心。如今人心既然不同意讨伐晋朝,请您再与天道验证一下。俗谚说;‘­鸡­夜鸣时不利于出师,犬群嚎时宫室将空,兵器响动,圈马蹶惊,军败难归。’自从秋季、冬季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嚎,圈马多惊,武库里的兵器自己响动,这些都是不能出师的预兆。”苻坚说:“军旅之事,不是­妇­人所应当参与的!”

坚幼子中山公诜最有宠,亦谏曰:“臣闻国之兴亡,系贤人之用舍。今阳平公,国之谋主,而陛下违之,晋有谢安、桓冲,而陛下伐之,臣窃惑之!”坚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苻坚的小儿子、中山公苻诜最受宠爱,他也劝谏苻坚说:“我听说国家的兴亡,与对贤明之人的弃用相联系。如今阳平公苻融,是国家的主谋,然而陛下却不听他的意见;晋朝有谢安、桓冲,然而陛下却要讨伐他们,我私下里感到大惑不解!”苻坚说:“天下大事,小孩子知道什么!”

[10]秦刘兰讨蝗,经秋冬不能灭。十二月,有司奏征兰下廷尉。秦王坚曰:“灾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兰何罪乎!”

[10]前秦刘兰从事灭蝗,经过秋季冬季仍未明显奏效。十二月,有关部门奏请将刘兰送交廷尉处理。前秦王苻坚说:“灾害降自上天,不是人力所能消除的,这是由于朕的政治混乱所致,刘兰何罪之有!”

是岁,秦大熟,上田亩收七十石,下者三十石,蝗不出幽州之境,不食麻豆,上田亩收百石,下者五十石。

这一年,前秦大获丰收,上等农田每亩收获七十石,下等农田每亩收获三十石。蝗虫不出幽州之境,而且不吃麻豆五谷,这里的上等农田每亩收获一百石,下等农田每亩收获五十石。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五卷

晋纪二十七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太元八年(癸未、383)

晋纪二十七 晋孝武帝太元八年(癸未,公元383年)

[1]春,正月,秦吕光发长安,以鄯善王休密驮、车师前部王弥为向导。

[1]春季,正月,前秦吕光发兵长安,以鄯善王休密驮、车师前部王弥作为向导。

[2]三月,丁巳,大赦。

[2]三月,丁巳(二十八日),东晋实行大赦。

[3]夏,五月,桓冲帅众十万伐秦,攻襄阳;遣前将军刘波等攻沔北诸城;辅国将军杨亮攻蜀,拔五城,进攻涪城;鹰扬将军郭铨攻武当。六月,冲别将攻万岁、筑阳,拔之。秦王坚遣征南将军钜鹿公睿、冠军将军慕容垂等帅步骑五万救襄阳,兖州刺史张崇救武当,后将军张蚝、步兵校尉姚苌救涪城;睿军于新野,垂军于邓城。桓冲退屯沔南。秋,七月,郭铨及冠军将军桓石虔败张崇于武当,掠二千户以归。钜鹿公睿遣慕容垂为前锋,进临沔水。垂夜命军士人持十炬,系于树枝,光照数十里。冲惧,退还上明。张蚝出斜谷;杨亮引兵还。冲表其兄子石民领襄城太守,戍夏口。冲自求领江州刺史;诏许之。

[3]夏季,五月,桓冲率领十万兵众讨伐前秦,攻打襄阳。派前将军刘波等攻打沔北各城。辅国将军杨亮攻打蜀地,攻下了五座城池,又进军攻打涪城。鹰扬将军郭铨攻打武当。六月,桓冲的别将攻打万岁、筑阳,攻了下来。前秦王苻坚派遣征南将军钜鹿公苻睿、冠军将军慕容垂等率领五万步、骑兵救援襄阳,派兖州刺史张崇救援武当,派后将军张蚝、步兵校尉姚苌救援涪城。桓睿驻军于新野,慕容垂驻军于邓城。桓冲后退驻扎在沔南。秋季,七月,郭铨以及冠军将军桓石虔在武当打败了张崇,掳掠了二千户百姓后返回。钜鹿公苻睿派慕容垂作为前锋,进军来到沔水。慕容垂夜晚命令军中士兵每人手持十个将束苇系在树枝上做成的火把,光照数十里。桓冲害怕了,退回上明。张蚝率兵出了斜谷,杨亮带兵返回。桓冲上表章请求让他哥哥的儿子桓石民兼任襄阳太守,戍守夏口。桓冲自我请求兼任江州刺史。朝廷下达诏令同意了。

[4]秦王坚下诏大举入寇,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又曰:“其以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势还不远,可先为起第。”良家子至者三万余骑,拜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少年都统。是时,朝臣皆不欲坚行,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劝之。阳平公融言于坚曰:“鲜卑,羌虏,我之仇雠,常思风尘之变以逞其志,所陈策画,何可从也!良家少年皆富饶子弟,不闲军旅,苟为谄谀之言以会陛下之意。今陛下信而用之,轻举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仍有后患,悔无及也!”坚不听。

[4]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开始大举入侵东晋。百姓中每十个成年人选派一人充军,良家子弟中年龄在二十岁以下,有才能勇气的人,全都授官羽林郎。又说:“晋朝任命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以此形势来看,凯旋的时间不会太远,可以先行起身于家,出任官职。”良家子弟应征的有三万多骑兵,苻坚任命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少年都统。这时,满朝大臣都不想让苻坚出征,唯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弟对此加以劝勉。阳平公苻融向苻坚进言说:“鲜卑、羌族的虏臣,是我们的仇敌,经常盼望着风云变化以实现他们的心愿,他们所陈献的办法,怎么能听从呢!良家少年全都是富豪子弟,不熟悉军事,只是苟且进上阿谀奉承之言以迎合陛下的心愿。如今陛下相信并采纳了他们的话,轻率地进行大规模行动,臣恐怕既不能成就战功,随之还会产生后患,悔之不及!”苻坚没有听从。

八月,戊午,坚遣阳平公融督张蚝、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以兖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坚谓苌曰:“昔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将军窦冲曰:“王者无戏言,此不祥之征也!”坚默然。

八月,戊午(初二),苻坚派遣阳平公苻融督帅张蚝、慕容垂等人的步、骑兵二十五万人作为前锋,任命兖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苻坚对姚苌说:“过去我靠龙骧将军的官位建立了大业,未曾轻易地把这个官位授予别人,你努力­干­吧!”左将军窦冲说:“君王无戏言,这话是不祥之兆!”苻坚沉默不语。

慕容楷、慕容绍言于慕容垂曰:“主上骄矜已甚,叔父建中兴之业,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谁与成之!”

慕容楷、慕容绍向慕容垂进言说:“主上的骄纵傲慢已经非常严重,叔父建立中兴大业,就在此行!”慕容垂说:“对。除了你们,谁能和我一起成就大业呢!”

甲子,坚发长安,戒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坚至项城,凉州之兵始达咸阳,蜀、汉之兵方顺流而下,幽、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阳平公融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

甲子(初八),苻坚发兵长安,将士共有六十多万,骑兵二十七万,旌旗战鼓遥遥相望,绵延千里。九月,苻坚抵达项城,凉州的军队刚刚到达咸阳,蜀、汉的军队正顺流而下,幽州、冀州的军队到了彭城,东西万里,水陆并进,运输军粮的船只多达万艘。阳平公苻融等人的部队三十万人,先期抵达颍口。

诏以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众共八万拒之;使龙骧将军胡彬以水军五千援寿阳。琰,安之子也。

东晋下达诏令,任命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任命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人的兵众八万人抵抗前秦。让龙骧将军胡彬带领五千水军援助寿阳。谢琰是谢安的儿子。

是时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谢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游山墅,亲朋毕集,与玄围棋赌墅。安棋常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遂游陟,至夜乃还。桓冲深以根本为忧,遣­精­锐三千入卫京师;谢安固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西藩宜留以为防。”冲对佐吏叹曰:“谢安石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这时前秦的军队已经非常强盛,东晋京城里的人震惊恐惧。谢玄入朝,向谢安询问应对之策,谢安一副平静的样子,回答说:“已经另有打算了。”紧接着就闭口无言。谢玄不敢再问,就让张玄重新请求指令。谢安于是就命令驾车出游山间别墅,亲戚朋友云集,与谢玄在别墅玩围棋赌博。谢安的棋术一直不如谢玄,这天,谢玄由于内心恐惧,在有利的形势下投子打劫,反而还不能获胜。谢安于是就登山漫游,到晚上才回来。桓冲对国家的根基大业深以为忧,派­精­锐部队三千人入城保卫京师。谢安固执地阻拦他,说:“朝廷的处理办法已经决定,士兵武器都不缺乏,应该留在西藩之地以作防备。”桓冲对藩府参佐叹息道:“谢安有身居朝廷的气量,但不熟悉带兵打仗的方法。如今大敌临头,还尽情游玩,高谈阔论不止,只派遣未经战事的年轻人前去抵抗,再加上数量不足,力量软弱,天下的结局已经可以知道了,我们将要受外族的统治了!”

[5]以琅邪王道子录尚书六条事。

[5]东晋任命琅邪王司马道子为录尚书六条事。

[6]冬,十月,秦阳平公融等攻寿阳;癸酉,克之,执平虏将军徐元喜等。融以其参军河南郭褒为淮南太守。慕容垂拔郧城。胡彬闻寿阳陷,退保硖石,融进攻之。秦卫将军梁成等帅众五万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兵。谢石、谢玄等去洛涧二十五里而军,惮成不敢进。胡彬粮尽,潜遣使告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秦人获之,送于阳平公融。融驰使白秦王坚曰:“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坚乃留大军于项城,引轻骑八千,兼道就融于寿阳。遣尚书朱序来说谢石等,以为:“强弱异势,不如速降。”序私谓石等曰:“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

[6]冬季,十月,前秦阳平公苻融等攻打寿阳。癸酉(十八日),攻克了寿阳,擒获了平虏将军徐元喜等人。苻融任命他的参军河南人郭褒为淮南太守。慕容垂攻下了郧城。胡彬听说寿阳被攻陷,后退守卫硖石,苻融进军攻打硖石。前秦卫将军梁成等率领五万兵众驻扎在洛涧,沿淮河布防以遏制东面的部队。谢石、谢玄等在距离洛涧二十五里的地方驻军,由于惧怕梁成而不敢前进。胡彬的粮食耗尽,秘密地派遣使者向谢石等报告说:“如今贼寇强盛而我的粮食已经耗尽,恐怕不能再见到大军了!”前秦人擒获了胡彬,把他送交给阳平公苻融。苻融急速派使者向前秦王苻坚报告说:“现在贼寇力量不足,容易擒获,只是怕他们逃走,应该迅速率兵前来。”苻坚于是就把大部队留在项城,带领八千轻装骑兵,日夜兼程赶赴寿阳与苻融汇合。苻坚派尚书朱序前去劝说谢石等人,认为:“形势强弱悬殊,不如迅速投降。”朱序私下里却对谢石等人说:“如果秦国的百万兵众全部抵达,确实难以与他们抗衡。如今乘着各路军队尚未会集,应该迅速攻击他们。如果能打败他们的前锋部队,那他们就已经丧失了士气,最终就可以攻破他们。”

石闻坚在寿阳,甚惧,欲不战以老秦师。谢琰劝石从序言。十一月,谢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精­兵五千趣洛涧,未至十里,梁成阻涧为陈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之,斩成及弋阳太守王咏;又分兵继其归津,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万五千人,执秦扬州刺史王显等,尽收其器械军实。于是谢石等诸军,水陆继进。秦王坚与阳平公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兵部阵严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顾谓融曰:“此亦敌,何谓弱也!”怃然始有惧­色­。

谢石听说苻坚在寿阳,十分害怕,想用不交战的办法来拖垮前秦的军队。谢琰劝说谢石听从朱序的话。十一月,谢玄派广陵相刘牢之率领五千­精­兵开赴洛涧,在离洛涧十里的地方,梁成扼守山涧布署兵阵以等待刘牢之。刘牢之径直向前渡河,攻击梁成,大败梁成,斩杀了梁成以及弋阳太守王咏。又分派部队继绝了他们归途上的渡口,前秦的步、骑兵全都崩溃,争先恐后地逃向淮水,死亡的士兵有一万五千人,抓获了前秦扬州刺史王显等人,全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军粮。于是谢石等各路军队,从水路、陆路相继进发。前秦王苻坚与阳平公苻融登上寿阳城观望,只见东晋的军队布阵严整,又望见了八公山上的草木,也以为都是东晋的士兵,苻坚掉头对苻融说:“这也是强敌,怎么能说他软弱呢!”茫然若失,脸上开始有了恐惧的神­色­。

秦兵逼肥水而陈,晋兵不得渡。谢玄遣使谓阳平公融曰:“君悬军深入,而置陈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陈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坚曰:“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融亦以为然,遂麾兵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谢玄、谢琰、桓伊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略陈,欲以帅退者,马倒,为晋兵所杀,秦兵遂溃。玄等乘胜追击,至于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少却,朱序在陈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序因与张天锡、徐元喜皆来奔。获秦王坚所乘云母车。复取寿阳,执其淮南太守郭褒。

前秦的军队紧逼淝水而布阵,东晋的军队无法渡过。谢玄派使者对阳平公苻融说:“您孤军深入,然而却紧逼淝水部署军阵,这是长久相持的策略,不是想迅速交战的办法。如果能移动兵阵稍微后撤,让晋朝的军队得以渡河,以决胜负,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前秦众将领都说:“我众敌寡,不如遏制他们,使他们不能上岸,这样可以万无一失。”苻坚说:“只带领兵众稍微后撤一点,让他们渡河渡到一半,我们再出动铁甲骑兵奋起攻杀,没有不胜的道理!”苻融也认为可以,于是就挥舞战旗,指挥兵众后退。前秦的军队一退就不可收拾。谢玄、谢琰、桓伊等率领军队渡过河攻击他们。苻融驰马巡视军阵,

想来率领退逃的兵众,结果战马倒地,苻融被东晋的士兵杀掉,前秦的军队于是就崩溃了。谢玄等乘胜追击,一直追到青冈,前秦的军队大败,自相践踏而死的人,遮蔽山野堵塞山川。逃跑的人听到刮风的声音和鹤的鸣叫声,都以为是东晋的军队将要来到,昼夜不敢停歇,慌不择路,风餐露宿,冻饿交加,死亡的人十有七八。当初,前秦的军队稍微后撤时,朱序在军阵后面高声呼喊:“秦军失败了!”兵众们听到后就狂奔乱逃。朱序乘机与张天锡、徐元喜都来投奔东晋。缴获了前秦王苻坚所乘坐的装饰着云母的车乘。又攻取了寿阳,抓获了前秦的淮南太守郭褒。

坚中流矢,单骑走至淮北,饥甚,民有进壶飧、豚髀者,坚食之,赐帛十匹,绵十斤。辞曰:“陛下厌苦安乐,自取危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安有子饲其父而求报乎!”弗顾而去。坚谓张夫人曰:“吾今复何面目治天下乎!”潸然流涕。

苻坚中了流箭,单身匹马逃到淮河以北,十分饥饿,有的百姓送来了盛在壶里的水泡饭、猪骨头,苻坚吃了下去,赏赐给他们十匹布帛,十斤绵。这些人推辞说:“陛下厌倦困苦,安于享乐,自取危难。我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是我的父亲,哪里有儿子给父亲饭吃还求取报偿的呢!”他们连赏赐的那些东西看也没看就离开了。苻坚对张夫人说:“我如今再以什么面目去治理天下呢!”说着便潸然泪下。

是时,诸军皆溃,惟慕容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世子宝言于垂曰:“家国倾覆,天命人心皆归至尊,但时运未至,故晦迹自藏耳。今秦主兵败,委身于我,是天借之便以复燕祚,此时不可失也,愿不以意气微恩忘社稷之重!”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于我,若之何害之!天苟弃之,不患不亡。不若保护其危以报德,徐俟其衅而图之,既不负宿心,且可以义取天下。”奋威将军慕容德曰:“秦强而并燕,秦弱而图之,此为报仇雪耻,非负宿心也;兄柰何得而不取,释数万之众以授人乎?”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置身无所,逃死于秦,秦主以国士遇我,恩礼备至。后复为王猛所卖,无以自明,秦主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冠军行参军赵秋曰:“明公当绍复燕祚,著于图谶;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主,据邺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垂亲党多劝垂杀坚,垂皆不从,悉以兵授坚。平南将军慕容屯郧城,闻坚败,弃其众遁去;至荥阳,慕容德复说起兵以复燕祚,不从。

这时,前秦的各路军队全都溃散,唯独慕容垂所统领的三万人完整保全,苻坚带领一千多骑兵到了他那里。长子慕容宝向慕容垂进言说:“宗族国家覆灭,天命人心全都归于极其尊贵的帝王,只是时运还未到来,所以应该掩饰形迹躲藏起来。如今秦主兵败,委身于我们,这是上天赐予的有利时机以恢复燕国的国统,这个时机不可丧失,愿您不要因为受到过恩义小惠而忘掉了国家的重任!”慕容垂说:“你说得对。然而他以一片赤诚之心把自身的安全交给我,为什么要伤害他!假如上天抛弃他,不用担心他不灭亡。不如在危难中保护他以报答他的恩德,慢慢地等待他的灾祸,然后再图谋他,这样既不违背往日的心愿,而且能够以道义征服天下。”奋威将军慕容德说:“秦国强大的时候吞 并了燕国,秦国软弱的时候图谋他,这是报仇雪耻,不是违背往日的心愿。哥哥你为什么得到了却不占取,放弃数万兵众而授予别人呢?”慕容垂说:“我过去被太傅慕容评所不容,无处安身,逃死到了秦国,秦国主像对待国中才能出众的人那样对待我,恩义礼遇备至。以后我又被王猛所出卖,无法自我明辩,秦国主偏偏就能明察,这样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如果氐族人的命运必定穷尽,我应当招纳关东的民众,以光复先帝的大业,关西之地必定不会归我所有!”冠军行参军赵秋说:“明公您应当继承光复燕国的国统,这已经明显地表现在图谶上了。如今天时已经来到,还要等待什么!如果杀掉秦国主苻坚,占据邺都后击鼓西行,三秦之地也就不会归苻氏所有了!”慕容垂的亲信党羽大多都劝他杀掉苻坚,慕容垂一概没有听从,命令把军队交给苻坚。平南将军慕容驻扎在郧城,听说苻坚失败后,抛弃了他的兵众而逃走。到达荥阳,慕容德又劝说慕容起兵以恢复前燕的国统,慕容没有听从。

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败,时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了无喜­色­,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不觉屐齿之折。

谢安接到了驿站传递的书信,知道前秦的军队已经失败,当时他正与客人玩围棋,拿着信放到了床上,毫无高兴的样子,继续下棋。客人问他是什么事,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小孩子们已经最终攻破了寇贼。”下完棋以后,他返回屋里,过门槛时,高兴得竟然连屐齿被折断都没有发觉。

丁亥,谢石等归建康,得秦乐工,能习旧声,于是宗庙始备金石之乐。乙未,以张天锡为散骑常侍,朱序为琅邪内史。

丁亥(初二),谢石等人返回建康,由于得到了前秦的音乐工匠,熟悉过去的音乐,从此宗庙当中开始有了钟磬乐器演奏音乐。乙未(初十),任命张天锡为散骑常侍,朱序为琅邪内史。

[7]秦王坚收集离散,比至洛阳,众十余万,百官、仪物、军容粗备。

[7]前秦王收拢逃散的兵众,等到抵达洛阳时,兵众已有十多万,属僚百官、礼仪器物、军事装备粗略齐备。

慕容农谓慕容垂曰:“尊不迫人于险,其义声足以感动天地。农闻秘记 曰:‘燕复兴当在河阳。’夫取果于未熟与自落,不过晚 旬日之间,然其难易美恶,相去远矣!”垂心善其言,行至渑池,言于坚曰:“北鄙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慰安集之,因过谒陵庙。”坚许之。权翼谏曰:“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根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欲作 冠军而已哉!譬如养鹰,饥则附人,每闻风飙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是谨其笼,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坚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坚不听,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固帅众三千送垂。又遣骁骑将军石越帅­精­卒三千戍邺,骠骑将军张蚝帅羽林五千戍并州,镇军将军毛当帅众四千戍洛阳。权翼密遣壮士邀垂于河桥南空仓中,垂疑之,自凉马台结草筏以渡,使典军程同衣己衣,乘己马,与僮仆趣河桥。伏兵发,同驰马获免。

慕容农对慕容垂说:“您不在险境里逼迫别人,这种道义的名声足以感动天地。我听说图谶中记载:‘燕国的复兴应当在河阳。’在尚未成熟时就摘取果实与等待瓜熟蒂落相比,从时间上看不过是十来天的差距,然而它们的难易美恶程度,却相差甚远。”慕容垂在内心里赞同他的话,行进到渑池时,他向苻坚进言说:“北方边远之地的百姓,听说您的军队出师不利,轻率地互相鼓动作乱,我请求尊奉诏书去镇抚招纳他们,顺便路过拜谒先帝的陵庙。”苻坚同意了。权翼劝谏苻坚说:“国家的军队刚刚失败,四方全都有离心倾向,应该征召集合名将,把他们安置在京城,以稳固根基,安定枝叶。慕容垂勇猛谋略过人,世代都是中原以东的豪杰,不久前因为躲避灾祸而前来归附,他的本心难道仅仅是想做一个冠军将军吗!就像养育苍鹰,它饥饿的时候依附于人,每当听到狂风骤起,就常常有飞越云霄的志向,正当应该紧闭藩笼的时候,岂能放纵它,听任它为所欲为呢!”苻坚说:“你说得对。然而朕已经同意了他,一般人尚不食言,何况是万乘君主呢!如果天命要有废兴的事变发生,本来就不是靠智慧与力量所能能改变的。”权翼说:“陛下重视小的信誉而轻视国家政权,依我之见,他一定是去而不返,关东之乱,从此就要开始了。”苻坚没有听,派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国率领三千兵众护送慕容垂。又派骁骑将军石越率领三千­精­锐士兵戍守邺城,派骠骑将军张蚝率领五千羽林军戍卫并州,派镇军将军毛当率领四千兵众戍卫洛阳。权翼悄悄地派遣勇士邀请慕容垂到河桥以南的空仓房中,慕容垂对此产生了怀疑,用草绳编结成筏子从凉马台渡过了河,让典军程同穿上自己的衣服,骑上自己的马,与童仆一起奔赴河桥。权翼埋伏在这里的军队发起攻击,程同策马逃脱。

十二月,秦王坚至长安,哭阳平公而后入,谥曰哀公。大赦,复死事者家。

十二月,前秦王苻坚抵达长安,痛哭了阳平公苻融之后才进入,给苻融定谥号为哀公。实行大赦,恢复征收战死者家属的赋税。

[8]庚午,大赦。以谢石为尚书令。进谢玄号前将军;固让不受。

[8]庚午(十五日),东晋实行大赦。任命谢石为尚书令。晋升谢玄的称号为前将军,谢玄固执地辞让,不接受。

[9]谢安婿王国宝,坦之之子也;安恶其为人,每抑而不用,以为尚书郎。国宝自以望族,故事唯作吏部,不为余曹,固辞不拜,由是怨安。国宝从妹为会稽王道子妃,帝与道子皆嗜酒,狎昵邪谄,国宝乃谮安于道子,使离间之于帝。安功名既盛,而险求进之徒,多毁短安,帝由是稍疏忌之 .

[9]谢安的女婿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谢安讨厌他的为人,总是压制着他而不加以任用,让他担任尚书郎。王国宝自以为出身于名门望族,按惯例只在吏部供职,其它官署一概不­干­,因此对于任命固执地辞让,不予就任。并因此而怨恨谢安。王国宝的表妹是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妃子,孝武帝与司马道子全都喜欢喝酒,互相亲昵邪媚,王国宝于是就向司马道子说谢安的坏话,让司马道子挑拨谢安与孝武帝的关系。谢安的功名已经非常显赫,然而那些行为邪恶,追求进升的人,却大都诋毁谢安,孝武帝从此逐渐疏远猜忌谢安。

[10]初开酒禁,增民税米,口五石。

[10]东晋开始放开禁酒的戒令,增加百姓的米粮税额,每人纳粮五石。

[11]秦吕光行越流沙三百余里,焉耆等诸国等皆降。惟龟兹王帛纯拒之,婴城固守,光进军攻之。

[11]前秦吕光率兵穿越沙漠三百多里,焉耆等各国全都投降。只有龟兹王帛纯抵抗他们,环城固守,吕光进军攻击他们。

[12]秦王坚之入寇也,以乞伏国仁为前将军,领先锋骑;会国仁叔父步颓反于陇西,坚遣国仁还讨之。步颓闻之,大喜,迎国仁于路。国仁置酒,大言曰:“苻氏疲民逞兵,殆将亡矣,吾当与诸君共建一方之业。”及坚败,国仁遂迫胁诸部,有不从者,击而并之,众至十余万。

[12]前秦王苻坚入侵东晋的时候,任命乞伏国仁为前将军,统领作为先锋的骑兵。恰巧乞伏国仁的 叔父乞伏步颓在陇西反叛,苻坚派乞伏国仁返回去讨伐他。乞伏步颓听说以后,非常高兴,到半路去迎接乞伏国仁。乞伏国仁摆好酒大声说:“苻氏使民众疲惫而炫耀军队,大概快要灭亡了,我应当与诸君共同建立一方大业。”等到苻坚失败以后,乞伏国仁于是就胁迫各部族,有不听从的,就加以攻击,然后吞并,部众达到了十多万人。

[13]慕容垂至安阳,遣参军田山修笺于长乐公丕。丕闻垂北来,疑其欲为乱,然犹身自迎之。赵秋劝垂于座取丕,因据邺起兵;垂不从。丕谋袭击垂,侍郎天水姜让谏曰:“垂反形未著,而明公擅杀之,非臣子之义;不如待以上宾之礼,严兵卫之,密表情状,听敕而后图之。”丕从之,馆垂于邺西。

[13]慕容垂抵达安阳,参军田山写信给长乐公苻丕。苻丕听说慕容垂从北方来,怀疑他想作乱,但还是亲自去迎接他。赵秋劝慕容垂在座位上擒获苻丕,顺势占据邺城起兵,慕容垂没有听从。苻丕谋划袭击慕容垂,侍郎、天水人姜让劝 谏他说:“慕容垂没有表露出反叛的迹象,然而明公您却要擅自杀 掉他,这不是作为臣子的应有之义。不如用上宾之礼对待他,再派士兵严密地守护他,秘密地进上表章报告情况,听候敕令,然后再对他作出处置。”苻丕听从了这一意见,让慕容垂住在邺西的馆舍。

垂潜与燕之故臣谋复燕祚,会丁零翟斌起来叛秦,谋攻豫州牧平原公晖于洛阳,秦王坚驿书使垂将兵讨之。石越言于丕曰:“王师新败,民心未安,负罪亡匿之徒,思乱者众,故丁零一唱,旬日之中,众已数千,此其验也。慕容垂,燕之宿望,有兴复旧业之心,今复资之以兵,此为虎傅翼也。”丕曰:“垂在邺如藉虎寝蛟,常恐为肘腋之变,今远之于外,不犹愈乎!且翟斌凶悖,必不肯为垂下,使两虎相毙,吾从而制之,此卞庄子之术也。”乃以羸兵二千及铠仗之弊者给垂,又遣广武将军苻飞龙帅氐骑一千为垂之副。密戒飞龙曰:“垂为三军之帅,卿为谋垂之将,行矣,勉之!”

慕容垂暗地里与前燕的旧臣图谋恢复前燕的国统,恰好这时丁零人翟斌起兵背叛了前秦,图谋在洛阳攻打豫州牧平原公苻晖,前秦王苻坚通过驿站送信,让慕容垂统领军队去讨伐他们。石越向苻丕进言说:“国王的军队刚遭失败,民心尚未安定,负罪 逃亡之徒,渴望祸乱的人很多,所以丁零人一带头,十来天时间,响应的人已有数千,这就是证明。慕容垂,是燕国德高望重的人,有振兴恢复旧业的心愿,如今再交给他军队,这是为虎添翼。”苻丕说:“慕容垂在邺城犹如卧虎睡蛟,经常害怕他制造肘腋之变,如今让他远行在外,不是似乎更好一些吗?而且翟斌凶暴悖逆,一定不肯甘居下风,让两虎俱伤,我紧跟着去控制他们,这是卞庄子的策略。”于是苻丕就给了慕容垂二千老弱的士兵以及一些残次的铠甲兵器,又派广武将军苻飞龙率领一千氐族骑兵协助慕容垂。苻丕秘密地告诫苻飞龙说:“慕容垂是三军的主帅,你是图谋慕容垂的将领,出发,努力吧!”

垂请入邺城拜庙,丕弗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石越言于丕曰:“垂敢轻侮方镇,杀吏烧亭,反形已露,可因此除之。”丕曰:“淮南之败,垂侍卫乘舆,此功不可忘也。”越曰:“垂尚不忠于燕,安能尽忠于我!失今不取,必为后患。”丕不从。越退,告人曰:“公父子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禽耳。”

慕容垂请求进入邺城拜谒宗庙,苻丕没有同意,慕容垂于是就穿上便服进了邺城。守卫宗庙的官吏不让他进去,慕容垂十分愤怒,杀掉官吏、烧毁庙亭后离开了。石越向苻丕进言说:“慕容垂胆敢轻视侮辱一方长官,杀官吏烧庙亭,反叛的形迹已经显露,可以就此而除掉他。”苻丕说:“在淮南失败的时候,慕容垂在主上车前马后奉侍守卫,这个功劳不能忘记。”石越说:“慕容垂对燕国尚且不忠,怎么能对我们尽忠呢!错过了今天就无法除掉他,肯定要成为后患。”苻丕没有听从。石越退下去以后,告诉人们说:“苻丕父子喜欢施行小恩小惠,而不顾天下大计,最终将会被别人所擒。”

垂留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于邺,行至安阳之汤池,闵亮、李毗自邺来,以丕与苻飞龙所谋告垂。垂因激怒其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欲图吾父子,吾虽欲已,得乎!”乃托言兵少,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

慕容垂把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留在邺城,当他行进到安阳的汤池时,闵亮、李毗从邺城赶了上来,把苻丕与苻飞龙的图谋告诉了慕容垂。慕容垂以此激发兵众们的义愤,说:“我尽忠于苻氏,而他却专门想图谋我们父子,我虽然想善罢甘休,能行吗!”于是就借口兵力不足,停留在河内招募兵众,十天时间已经拥有八千兵众。

平原公晖遣使让垂,趣使进兵。垂谓飞龙曰:“今寇贼不远,当昼止夜行,袭其不意。”飞龙以为然。壬午,夜,垂遣世子宝将兵居前,少子隆勒兵从己,令氐兵五人为伍;­阴­与宝约,闻鼓声,前后合击氐兵及飞龙,尽杀之,参佐家在西者皆遣还,并以书遗秦王坚,言所以杀飞龙之故。

平原公苻晖派遣使者责备慕容垂,督促他率兵前进。慕容垂告诉苻飞龙说:“如今离寇贼不远,应当白天休息夜间前进,以攻其不意。”苻飞龙认为有理。壬午(二十七日),夜晚,慕容垂派长子慕容宝统领军队居前,小儿子慕容隆带领军队跟随自己,命令氐族士兵每五人为一个编制单位。他暗地里与慕容宝已有约定,当听到战鼓声后,前后合击氐族士民以及苻飞龙,把他们全部杀尽,参佐当中有家在西方的人,慕容垂全都让他们还乡,并且给前秦王苻坚送信,陈述所以要杀掉苻飞龙的原因。

初垂从坚入邺,以其子麟屡尝告变于燕,立杀其母,然犹不忍杀麟,置之外舍,希得侍见。及杀苻飞龙,麟屡进策画,启发垂意,垂更奇之,宠待与诸子均矣。

当初,慕容垂跟随苻坚进入邺城,因为他的儿子慕容麟曾经多次向前燕慕容评告发事变,所以立即杀掉了他的母亲,然而尚不忍心杀掉慕容麟,让他住在城外的馆舍,很少见他。等到杀了苻飞龙以后,慕容麟屡屡进献计策,对慕容垂多有启发,慕容垂转而认为他不一般,对他的宠爱和其他的儿子一样了。

慕容凤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腾、辽西段延等闻翟斌起兵,各帅部曲归之。平原公晖使武平武侯毛当讨斌。慕容凤曰:“凤今将雪先王之耻,请为将军斩此氐奴。”乃擐甲直进,丁零之众,随之,大败秦兵,斩毛当;遂进攻陵云台戍,克之,收万余人甲仗。

慕容凤以及前燕旧臣的儿子燕郡人王腾、辽西人段延等,听说翟斌起兵,各自率领部曲家兵归附了他。平原公苻晖让武平武侯毛当讨伐翟斌。慕容凤说:“我今天将要为先王雪耻,请求为将军斩杀这个氐奴。”于是就身披铠甲,一往直前,丁零的兵众紧随其后,大败前秦的军队,斩杀了毛当。接着又进军攻打戍卫陵云台的军队,攻克了他们,缴获了一万多人的铠甲兵器。

癸未,慕容垂济河焚桥,有众三万,留辽东鲜卑可足浑谭集兵于河内之沙城。垂遣田山如邺,密告慕容农等使起兵相应。时日已暮,农与慕容楷留宿邺中;慕容绍先出,至蒲池,盗丕骏马数百匹以待农、楷。甲申晦,农、楷将数十骑微服出邺,遂同奔列人。

癸未(二十八日),慕容垂渡过黄河以后焚烧了桥梁,拥有三万兵众,留下辽东的鲜卑人可足浑谭在河内的沙城会集兵众。慕容垂派田山到邺城,秘密地告诉慕容农等,让他们起兵响应。当时天­色­已晚,慕容农与慕容楷留在邺城中过夜。慕容绍先行出城,到了蒲池,偷盗了苻丕的数百匹骏马以等待慕容农、慕容楷。甲申晦(二十九日),慕容农、慕容楷带领数十名骑兵身着便服出了邺城,于是他们就一起奔赴列人县。

九年(甲申、384)

九年(甲申,公元384年)

[1]春,正月,乙酉朔,秦长乐公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前秦长乐公苻丕大规模地宴请宾客,邀请慕容农却没有见着人,方才发觉事有变故。派人四出寻找,三天以后,才知道他在列人县,已经起兵反叛了。

慕容凤、王腾、段延皆劝翟斌秦慕容垂为盟主;斌从之。垂欲袭洛阳,且未知斌之诚伪,乃拒之曰:“吾来救豫州,不来赴君。君既建大事,成享其福,败受其祸,吾无预焉。”丙戌,垂至洛阳,平原公晖闻其杀苻飞龙,闭门拒之。翟斌复遣长史郭通往说垂,垂犹未许。通曰:“将军所以拒通者,岂非以翟斌兄弟山野异类,无奇才远略,必无所成故邪?独不念将军今日凭之,可以济大业乎!”垂乃许之。于是斌帅其众来与垂会,劝垂称尊号。垂曰:“新兴侯,吾主也,当迎归返正耳。”

慕容凤、王腾、段延全都劝翟斌尊奉慕容垂为盟主,翟斌听从了。慕容垂想袭击洛阳,但暂且还不知道翟斌是否有诚意,就拒绝他说:“我是来救援豫州的,不是来投奔您。您既然要­干­大事,成功则享受其福,失败则承受其祸,我不参与此事。”丙戌(初二),慕容垂抵达洛阳,平原公苻晖听说他杀了苻飞龙,把他拒之门外。翟证又派长史郭通前去劝说慕容垂,慕容垂还是没有同意做盟主。郭通说:“将军之所以拒绝郭通的原因,难道不是认为翟斌的弟兄们是身居山野的异族,没有超人的才能和远大的谋略,肯定无所作为的缘故吗?为什么唯独不考虑将军今天凭借他们,就可以成就大业呢!”听了这话,慕容垂就同意了。于是翟斌率领他的兵众前来与慕容垂会合,劝慕容垂称帝王的尊号。慕容垂说:“新兴侯慕容,是我们的国主,应当迎接他回去重归正统。”

垂以洛阳四面受敌,欲取邺而据之,乃引兵而东。故扶余王余蔚为荥阳太守,及昌黎鲜卑卫驹各帅其众降垂。垂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垂乃依晋中宗故事,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群下称臣,文表奏疏,封拜官爵,皆如王者。以弟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兄子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扶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帅众二十余万,自石门济河,长驱向邺。

慕容垂考虑到洛阳四面受敌,想攻取邺城据守,于是就率兵东进。过去的扶余王余蔚任荥阳太守,他和昌黎的鲜卑人卫驹各自率领自己的兵众投降了慕容垂。慕容垂抵达荥阳,众属下执意请求进上尊号,慕容垂就依据晋元帝的遗规,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秉承君主的旨意行事,称为统府。众属下称臣,文表奏疏,封爵授官,全者和君王一样。慕容垂任命他的弟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为范阳王;任命哥哥的儿子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为太原王;任命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为河南王;任命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为扶余王;任命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率领二十多万兵众,从石门渡过了黄河,长驱直入,奔赴邺城。

慕容农之奔列人也,止于乌桓鲁利家,利为之置馔,农笑而不食。利谓其妻曰:“恶奴,郎贵人,家贫无以馔之,柰何?”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无故而至,必将有民,非为饮食来也。君亟出,远望以备非常。”利从之。农谓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图兴复,卿能从我乎?”利曰:“死生唯郎是从。”农乃诣乌桓张骧,说之曰:“家王已举大事,翟斌等咸相推奉,远近响应,故来相告耳。”骧再拜曰:“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于是农驱列人居民为士卒,斩桑榆为兵,裂裳为旗,使赵秋说屠各毕聪。聪与屠各卜胜、张延、李白、郭超及东夷余和、敕勃、易阳乌桓刘大各帅部众数千赴之。农假张骧辅国将军,刘大安远将军,鲁利建威将军。农自将攻破馆陶,收其军资器械,遣兰汗、段赞、赵秋,慕舆略取康台牧马数千匹。汗,燕王垂之从舅;赞,聪之子也。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骧等共推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监统诸将,随才部署,上下肃然。农以燕王垂未至,不敢封赏将士。赵秋曰:“军无赏,士不往,今之来者,皆欲建一时之功,规万世之利,宜承制封拜,以广中兴之基。”农从之于,是赴者相继;垂闻而善之。农间招库官伟于上党,东引乞持归于东阿,北召光烈将军平睿及睿兄汝阳太守幼于燕国,伟等皆应之。又遣兰汗攻顿丘,克之。农号令整肃,军无私掠,士女喜悦。

慕容农奔赴列人县的时候,在乌桓人鲁利家中停留,鲁利给他准备了食物,慕容农报之一笑,不吃。鲁利对他妻子说:“恶奴,君郎是贵人,家穷没有什么可给他吃,怎么办呢!”妻子说:“他有雄才大志,如今无缘无故地来到,必将有不寻常的事情,不是为了吃喝才来的。你赶快出去,望远处以防备不测。”鲁利听从妻子的吩咐。慕容农对鲁利说:“我想在列人县集结兵众以图谋复兴,你能跟我一起­干­吗?”鲁利说:“不论生死,都跟从君郎。”慕容农于是就到乌桓人张骧那里,劝他说:“我家君王已经发动了复兴旧业的大事,翟斌等人全都推举尊奉他,远近的民众全都响应,所以我来告诉你。”张骧叩头两拜,说:“得到了过去的君主而尊奉他,怎么敢不尽死效忠呢!”于是慕容农就让住在列人的居民作为士兵,砍桑树榆树作为兵器,撕下衣襟作为旗帜,派赵秋去劝说屠各人毕聪。毕聪与屠各人卜胜、张延、李白、郭超以及东夷人余和、敕勃、易阳的乌桓人刘大各自率领部众数千人投奔慕容农。慕容农暂时任命张骧为辅国将军,刘大为安远将军,鲁利为建威将军。慕容农亲自率兵攻克了馆陶,收缴了那里的军粮武器,派兰汗、段、赵秋、慕舆掠夺了康台的牧马数千匹。兰汗是后燕王慕容垂的堂舅;段是段聪的儿子。于是步、骑兵云集,兵众多达数万,张骧等人共同推举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对于众将领,则根据他们的才能加以任用,上上下下,恭敬顺从。慕容农考虑到后燕王慕容垂还未抵达,不敢擅自赐封将赏将士。赵秋说:“军队没有奖赏,士兵不会勇往直前,如今前来投奔的人,全都是想建立一时的战功,以谋求长远的利益,应该秉承国王的旨意对他们封爵授官,以扩大中兴大业的根基。”慕容农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慕容垂听说了以后,对此加以赞扬。慕容农派使者招纳上党的库官伟,在东面延引东阿的乞特归,在北面征召后燕国的光烈将军平睿及平睿的哥哥汝阳太守平幼,库官伟等人全都响应他。慕容农又派兰汗攻打顿丘,攻了下来。慕容农号令严肃,军队秋毫无犯,男女百姓十分高兴。

长乐公丕使石越将步骑万余讨之。农曰:“越有智能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请治列人城,农曰:“善用兵者,结士以心,不以异物。今起义兵,唯敌是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辛卯,越至列人西,农使赵秋及参军綦毋滕击越前锋,破之。参军太原赵谦言于农曰:“越甲仗虽­精­,人心危骇,易破也,宜急击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令军士严备以待,毋得妄动。越立栅自固,农笑谓诸将曰:“越兵­精­士众,不乘初至之锐以击我,方更立栅,吾知其无能为也。”向暮,农鼓噪出,陈于城西,牙门刘木请先攻越栅,农笑曰:“凡人见美食,谁不欲之,何得独请!然汝猛锐可嘉,当以先锋惠汝。”木乃帅壮士四百腾栅而入,秦兵披靡;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送首于垂。越与毛当,皆秦之骁将也,故秦王坚使助二子镇守;既而相继败没,人情­骚­动,所在盗贼群起。

长乐公苻丕让石越统领一万多步、骑兵讨伐慕容农。慕容农说:“石越有多勇多谋的名声,如今不在南边抵抗大军而来这里,这是畏惧燕王慕容垂而欺负我。他们肯定没做防备,可以使用计谋战胜他们。”兵众们请求慕容农据守列人城,慕容农说:“善于用兵的人,凝聚兵众靠的是赢得人心,不靠别的什么东西。如今兴起义兵,只要是敌人就攻击,应当以山河作为城池,一个小小的列人城哪里值得据守呢!”辛卯(初七),石越抵达列人城西,慕容农让赵秋及参军綦毋滕攻打石越的前锋部队,打败了他们。参军太原人

赵谦慕容农进言说:“石越的铠甲兵仗虽然­精­良,但人心惊恐畏惧,所以容易被攻破,应该迅速攻击他们。”慕容农说:“他们的铠甲在身外,我们的铠甲在心里,白天交战,则士兵们看见他们表面上的­精­良装备就会畏惧,不如等到晚上再攻击他们,必定取胜。”慕容农命令士兵严阵以待,不得轻举妄动。石越修建栅栏自守,慕容农笑着对众将领说:“石越武器­精­良,兵力众多,不乘着刚刚抵达后的锐气攻击我们,反而在建栅栏防御,我知道他们是没有能力进攻了。”等到天黑以后,慕容农击鼓呼喊出发,在城西摆开战阵,牙门刘木请求作为先锋攻击石越的栅栏,慕容农笑着说:“凡人见到美食,谁不想吃,怎么能够独自请求呢!然而你的勇猛锋锐值得赞赏,应当把先锋的角­色­优待给你。”刘木于是就率领四百名勇士越过栅栏冲入敌阵,前秦的军队惊慌溃逃。慕容农督率大军追击,大败了前秦的军队,斩杀了石越,把他的首级送了到慕容垂那里。石越与毛当,都是前秦的勇猛战将,所以前秦王苻坚让他们辅助两个儿子镇守,此后相继失败死亡,人心­骚­动,他们所在的地方盗贼群起。

庚戌,燕王垂至邺,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服­色­朝仪,皆如旧章。以前岷山公库官伟为左长史,前尚书段崇为右长史,荥阳郑豁等为从事中郎。慕容农引兵会垂于邺,垂因其所称之官而授之。立世子宝为太子,封从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输、舅子兰审皆为王;其余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可足浑谭集兵得二万余人,攻野王,拔之,引兵会攻邺。平幼及其弟睿、规亦帅从数万会垂于邺。

庚戌(二十六日),后燕王慕容垂抵达邺城,改前秦建元二十年为后燕元年,官员服饰的颜­色­及朝廷礼仪,全都一如旧制。任命从前的岷山公库官伟为左长史,从前的尚书段崇为右长史,荥阳人郑豁等人为从事中郎。慕容农带领军队与慕容垂在邺城会合,慕容垂将他自称的官职正式授予了他。立长子慕容宝为太子,封堂弟慕容拔等十七人以及外甥宇文输、舅舅的儿子兰审为王,其余的宗族亲属及有功之臣被封为公的有三十七人,被封为侯、伯、子、男的有八十九人。可足浑谭聚集到了二万兵众,攻打野王,攻了下来,又率领军队与慕容垂会合攻打邺城。平幼以及他的弟弟平睿、平规也率领数万兵众在邺城与慕容垂会合。

长乐公丕使姜让诮让燕王垂,且说之曰:“过而能改,今犹未晚也。”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长乐公,使尽众赴京师,然后修复国家之业,与秦永为邻好。何故暗于机运,不以邺城见归?若迷而不复,当穷极兵势,恐单马求生,亦不可得也。”让厉­色­责之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戚,宠逾勋旧,自古君臣际遇,有如是之厚者乎?一旦因王师小败,遽有异图!长乐公,主上元子,受分陕之任,宁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乎?将军欲裂冠毁冕,自可极其兵势,奚更云云!但惜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更为逆鬼耳!”垂默然。左右请杀之,垂曰:“彼各为其主耳,何罪!”礼而归之,遗丕书及秦上王坚表,陈述利害,请送丕归长安。坚及丕怒,复书切责之。

长乐公苻丕派姜让谴责后燕王慕容垂,并且劝他说:“有过错而能够改正,如今还不晚。”慕容垂说:“我承受了主上罕见的恩惠,所以想保全长乐公,让他带领全部军队返回京师长安,然后我修整恢复国家的大业,与秦国永远结为友好邻邦。为什么他不识时务,不将邺城归还给我呢?如果他执迷不悟,我就应当动用全部兵力攻打,恐怕他想单身匹马逃窜求生,也是不可能的了。”姜让厉言正­色­地责备慕容垂说:“将军在自己的国家无处容身,投靠圣朝,燕国狭小的地域,难道能有你的份吗?主上与将军风俗不同,种族有异,然而却一见倾心,亲如一家,对你的宠待超过了功勋旧臣,自古君臣相遇,有像这样优厚的吗?一旦因为君王的军队遭受了小小的失败,你马上就另有图谋!长乐公是主上的嫡传长子,接受分治一方辅佐君王的重任,他难道能把百城之地拱手让给你吗?将军想背弃君主,自然可以大动兵威,哪里用得着说那么多话呢!只可惜将军以七十高龄,像被周武王杀掉的商纣一样把头颅悬挂在白旗上,往日超越世俗的忠诚,反而要变成叛逆之鬼!”慕容垂沉默不语。周围的人请求杀掉姜让,慕容垂说:“那是各为其主而已,有什么罪过!”对他以礼相待,送他回去了。并给苻丕送信,给前秦王苻坚进上表章,陈述利害,请求送苻丕返回长安。苻坚和苻丕十分愤怒,复信痛切地责备了慕容垂。

[2]鹰扬军刘牢之攻秦谯城,拔之。桓冲遣上庸太守郭宝攻秦魏兴、上庸、新城三郡,拔之。将军杨期进据成固,击秦梁州刺史潘猛,走之。期,亮之子也。

[2]东晋鹰扬将军刘牢之攻打前秦的谯城,攻了下来。桓冲派上庸太守郭宝攻打前秦的魏兴、上庸、新城三郡,攻了下来。将军杨期进军占据了成固,攻击前秦梁州刺史潘猛,赶跑了他。杨期是杨亮的儿子。

[3]壬子,燕王垂攻邺,拔其外郭,长乐公丕退守中城。关东六州郡县多送任请降于燕。癸丑,垂以陈留王绍行冀州刺史,屯广阿。

[3]壬子(二十八日),后燕王慕容垂攻打邺城,攻下了外城,长乐公苻丕退守中城。关东六州的郡县大都送来人质请求向后燕投降。癸丑(二十九日),慕容垂任命陈留王慕容绍代理冀州刺史,驻扎在广阿。

[4]丰城宣穆公桓冲闻谢玄等有功,自以失言,惭恨成疾;二月,辛巳,卒。朝议欲以谢玄为荆、江二州刺史。谢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又惧桓氏失职怨望,乃以梁郡太守桓石民为荆州刺史,河东太守桓石虔为豫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为江州刺史。

[4]丰城宣牧公桓冲听说谢玄等人建立了战功,自认为以前的话说错了,愧恨交加,酿成疾病。二月,辛巳(二十七日),桓冲去世。朝廷议论要让谢玄出任荆、江二州刺史。谢安自认为自己父子的名声职位太引人注目,又害怕桓氏家族的人因为失掉职位而怀恨在心,就任命梁郡太守桓石民为荆州刺史,河东太守桓石虔为豫州刺史,豫州刺史桓伊为江州刺史。

[5]燕王垂引丁零、乌桓之众二十余万为飞梯地道以攻邺,不拔;乃筑长围守之,分处老弱于肥乡,筑新兴城以置辎重。

[5]后燕王慕容垂带领丁零、乌桓的二十多万兵众架设云梯、开挖地道用来攻打邺城,没有攻下。于是就建筑包围工事坚守,分别将老弱兵众安置在肥乡,建筑新兴城用来放置轻重装备。

[6]秦征东府官属疑参军高泰,燕之旧臣,有贰心,泰惧,与同郡虞曹从事吴韶逃归勃海。韶曰:“燕军近在肥乡,宜从之。”泰曰:“吾以避祸耳;去一君,事一君,吾所不为也!”申绍见而叹曰:“去就以道,可谓君子矣!”

[6]前秦征东府的官属们怀疑参军高泰是前燕的旧臣,怀有二心,高泰害怕了,与同郡的虞曹从事吴韶逃回勃海。吴韶说:“燕国的军队近在肥乡,应该归附他们。”高泰说:“我们为的是逃避灾祸而已,离开一个君主,又去事奉另一个君主,这是我所不愿意­干­的!”申绍见到他后感叹地说:“离开与归附全都依循一定的道理,可以称得上是君子啊!”

[7]燕范阳王德击秦枋头,取之,置戍而还。

[7]后燕范阳王慕容德攻击前秦的枋头,攻了下来,设置了守卫力量后返回。

[8]东胡王晏据馆陶,为邺中声援,鲜卑、乌桓及郡县民据坞壁不从燕者尚众;燕王垂遣太原王楷与镇南将军陈留王绍讨之。楷谓绍曰:“鲜卑、乌桓及冀州之民,本皆燕臣,今大业始尔,人心未洽,所以小异;唯宜绥之以德,不可震之以威。吾当止一处,为军声之本,汝巡抚民夷,示以大义,彼必当听从。”楷乃屯于辟阳。绍帅骑数百往说王晏,为陈祸福,晏随绍诣楷降,于是鲜卑、乌桓及坞民降者数十万口。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抚之,发其丁壮十余万,与王晏诣邺。垂大悦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继先王矣!”

[8]东胡人王晏占据着馆陶,声援邺中,鲜卑、乌桓以及郡县的民众据守坞堡壁垒不服从后燕的人尚有许多。后燕王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与镇南将军陈留王慕容绍讨伐他们。慕容楷对慕容绍说:“鲜卑、乌桓以及冀州的民众,本来都是燕国的属臣,如今大业刚刚开始,人心尚未融洽,这就是导致小有不同的原因。只应该用仁德安抚他们,不能靠威势震慑他们。我应当停留在一个地方,作为军队声威的根基,你去巡视安抚民众夷狄,向他们展示大义,他们就一定会听命服从。”慕容楷于是就驻扎在辟阳。慕容绍率领数百骑兵前去劝说王晏,为他陈述祸福,王晏跟随慕容绍到慕容楷那里投降,于是鲜卑、乌桓以及守卫在坞堡中的民众投降的有数十万人。慕容楷将其中的老弱者留下,设置地方官吏以安抚他们,派遣其中十多万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与王晏一起到邺城。慕容垂十分高兴地说:“你们弟兄的才能文武兼备,足以继承先王的事业!”

[9]三月,以卫将军谢安为太保。

[9]三月,东晋任命卫将军谢安为太保。

[10]秦北地长史慕容泓闻燕王垂攻邺,亡奔关东,收集鲜卑,众至数千,还屯华­阴­,败秦将军强永,其众遂盛;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

[10]前秦北地长史慕容泓听说后燕王慕容垂攻打邺城,逃奔到关东,收拢会集鲜卑人,多达数千,返回驻扎在华­阴­,打败了前秦将军强永,他的兵众于是就更多了。慕容泓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推举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

秦王坚谓权翼曰:“不用卿言,使鲜卑至此。关东之地,吾不复与之争,将若泓何?”乃以广平公熙为雍州刺史,镇蒲阪。征雍州牧钜鹿公睿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以讨泓。

前秦王苻坚对权翼说:“没听你的话,让鲜卑人到了如此地步。关东之地,我不再和他们争夺,但拿慕容泓怎么办呢?”于是就任命广平公苻熙为雍州刺史,镇守蒲阪。征召雍州牧钜鹿公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书事,给他配备五万士兵;任命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来讨伐慕容泓。

平阳太守慕容冲亦起兵于平阳,有众二万,进攻蒲坂;坚使窦冲讨之。

平阳太守慕容冲也在平阳起兵,拥有二万兵众,进军攻打蒲阪。苻坚派窦冲去讨伐他。

[11]库官伟帅营部数万至邺,燕王垂封伟为安定王。

[11]库官伟率领部众数万人抵达邺城,后燕王慕容垂封库官伟为安定王。

[12]秦冀州刺史阜城侯定守信都,高城男绍在国,高邑侯亮、重合侯谟守常山,固安侯鉴守中山。燕王垂遣前将军、乐浪王温督诸军攻信都,不克;夏,四月,丙辰,遣抚军大将军麟益兵助之。定、鉴,秦王坚之从叔;绍、谟,从弟;亮,从子也。温,燕王垂之弟子也。

[12]前秦冀州刺史阜城侯苻定戍守信都,高城男爵苻绍在他的封地,高邑侯苻亮、重合侯苻谟戍守常山,固安侯苻鉴戍守中山。后燕王慕容垂派前将军、乐浪王慕容温督帅各路军队攻打信都,没有攻克。夏季,四月,丙辰(初三),派抚军大将军慕容麟增兵协助他们。苻定、苻鉴是前秦王苻坚的堂叔;苻绍、苻谟是他的堂弟;苻亮是他的侄子。慕容温是后燕王慕容垂弟弟的儿子。

[13]慕容泓闻秦兵且至,惧,帅众将奔关东。秦钜鹿愍公睿粗猛轻敌,欲驰兵邀之。姚苌谏曰:“鲜卑皆有思归之志,故起而为乱,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彼自知困穷,致死于我,万一失利,悔将何及。但可鸣鼓随之,彼将奔败不暇矣。”睿弗从,战于华泽,睿兵败,为泓所杀。苌遣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诣秦王坚谢罪;坚怒,杀之。苌惧,奔渭北马牧,于是天水尹纬、尹详、南安庞演等纠扇羌豪,帅其户口归苌者五万余家,推苌为盟主。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以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狄伯支等为从事中郎,羌训等为掾属,王据等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为将帅。

[13]慕容泓听说前秦的军队将要到达,很害怕,率领兵众准备逃奔关东。前秦钜鹿公苻睿鲁莽轻敌,想要迅速出兵在半路拦截他们。姚苌劝谏苻睿说:“鲜卑人全都有思念归返的心情,所以才起兵作乱,应该驱使他们出关,不能阻截。抓住了鼷鼠的尾巴,它还能反咬人一口。他们自知陷于穷途末路,必将要与我们拼命,万一失利,后悔将怎么来得及。只能击鼓紧随他们,他们将全力溃逃。”苻睿没有听从劝告,在华泽交战,苻睿的军队失败,苻睿被慕容泓杀掉。姚苌派龙骧长史赵都、参军姜协到前秦王苻坚那里谢罪,苻坚十分愤怒,杀掉了他们。姚苌害怕了,逃奔到渭北的牧马之地,于是天水人尹纬、尹详、南安人庞演等,纠集煽动羌族豪强,率领他们的民户丁口归附姚苌的,共有五万多家,推举姚苌为盟主。姚苌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白雀,任命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人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人狄伯支等为从事中郎,羌训等为掾属,王据等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等为将帅。

[14]秦窦冲击慕容冲于河东,大破之;冲帅鲜卑骑八千奔慕容泓。泓众至十余万,遣使谓秦王坚曰:“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泓当帅关中燕人翼卫乘舆,还返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永为邻好。”坚大怒,召慕容责之曰:“今泓书如此,卿欲去者,朕当相资。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不可以国土期也!”叩头流血,涕泣陈谢。坚久之曰:“此自三竖所为,非卿之过。”复其位,待之如初。命以书招谕泓、冲及垂。密遣使谓泓曰:“吾笼中之人,必无还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复顾。汝勉建大业,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改元燕兴。

[14]前秦窦冲在黄河以东攻击慕容冲,大败慕容冲。慕容冲率领八千鲜卑骑兵投奔慕容泓。慕容泓的兵众达到十多万,他派遣使者告诉前秦王苻坚说:“吴王慕容垂已经平定了关东,可以迅束就此准备车驾,奉送家兄慕容皇帝,慕容泓要率领关中的燕国人守卫车乘,返回邺都,与秦国以虎牢为界,永远结为友邻。”苻坚听后勃然大怒,召来慕容责备他说:“如今慕容泓的信中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你想离开的时候,我将提供帮助。你的宗族亲戚,可以称得上是人面兽心,无法把他们作为国士来寄于期望!”慕容叩头叩得流了血,哭泣着表示谢罪。过了许久,苻坚说:“事情是由慕容垂、慕容泓、慕容冲三个家伙所­干­的,不是你的过错。”于是恢复了慕容的职位,对待他像当初一样。苻坚命令慕容写信招纳劝谕慕容泓、慕容冲以及慕容垂。慕容秘密地派使者告诉慕容泓说:“我是笼中之人,肯定没有回归的道理;况且我还是燕王室的罪人,不值得你们再顾念。你们努力建成大业,让吴王慕容垂做相国,中山王慕容冲做太宰、兼大司马,你可以做大将军、兼司徒,秉承我的旨意封爵授官,听到我死了的消息后,你就可以即皇帝的尊位。”慕容泓于是进军长安,改年号为燕兴。

[15]燕王垂以邺城犹固,会僚佐议之。右司马封衡请引漳水灌之;从之。垂行围,因饮于华林园,秦人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垂几不得出,冠军大将军隆将骑冲之,垂仅而得免。

[15]后燕王慕容垂因为邺城尚在固守,会集僚属辅佐商议此事。右司马封衡请求引来漳水灌入城中,慕容垂听从了。慕容垂到了打猎场,顺便在华林园饮酒,前秦人秘密出兵对他突然袭击,乱箭如雨­射­来,慕容垂几乎没能逃出,冠军大将军慕容隆带领骑兵冲击敌人,慕容垂才幸免于难。

[16]竟陵太守赵统攻襄阳,秦荆州刺史都贵奔鲁阳。

[16]竟陵太守赵统攻打襄阳,前秦荆州刺史都贵逃奔鲁阳。

[17]五月,秦洛州刺史张五虎据丰阳来降。

[17]五月,前秦洛州刺史张五虎占据丰阳,前来向东晋役降。

[18]梁州刺史杨亮帅众五万伐蜀,遣巴西太守费统将水陆兵三万为前锋。亮屯巴郡,秦益州刺史王广遣巴西太守康回等拒之。

[18]东晋梁州刺史杨亮率领五万兵众讨伐蜀,派遣巴西太守费统统率三万水军、陆军作为前锋。杨亮驻扎在巴郡,前秦益州刺史王广派巴西太守康回等人抵抗他们。

[19]秦苻定、苻绍皆降于燕;燕慕容麟引兵西攻常山。

[19]前秦的苻定、苻绍全都投降了后燕。后燕慕容麟带领军队西攻常山。

[20]后秦王苌进屯北地,秦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羌胡降之者十余万。

[20]后秦王姚苌进军驻扎在北地,前秦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的羌人、胡人投降的有十多万。

[21]六月,癸丑朔,崇德太后褚氏崩。

[21]六月,癸丑朔(初一),东晋崇德太后褚氏去世。

[22]秦王坚自帅步骑二万以击后秦,军于赵氏坞,使护军将军杨壁等分道攻之;后秦兵屡败,斩后秦王苌之弟镇军将军尹买。后秦军中无井,秦人塞安公谷、堰同官水以困之。后秦人惧,有渴死者。会天大雨,后秦营中水三尺,绕营百步之外,寸余而已,后秦军复振。秦王坚叹曰:“天亦佑贼乎!”

[22]前秦王苻坚亲自率领步、骑兵二万人攻打后秦,驻军于赵氏坞,让护军将军杨壁等人分路进攻。后秦的军队屡战屡败,后秦王姚苌的弟弟镇军将军姚尹买被斩杀。后秦驻军的地方没有水井,前秦人堵塞了安公谷、拦截了同官水以围困他们。后秦人惊慌恐惧,有人­干­渴而死。恰巧天下大雨,后秦的军营积水三尺,环绕军营百步以外,积水仅仅一寸多而已,后秦的军队又振奋了起来。前秦王苻坚叹息道:“上天也保佑寇贼啊!”

[23]慕容泓谋臣高盖等以泓德望不如慕容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以盖为尚书令。后秦王苌遣子嵩为质于冲以请和。

[23]慕容泓的谋臣高盖等人认为慕容泓的道德威望不如慕容冲,而且执行法律苛刻严峻,于是就杀掉了慕容泓,立慕容冲为皇太弟,秉承国王的旨意行事,设置了百官。任命高盖为尚书令。后秦王姚苌派遣儿子姚嵩作为人质到慕容冲那里,以请求和好。

[24]将军刘春攻鲁阳,都贵奔还长安。

[24]东晋将军刘春攻打鲁阳,都贵逃回长安。

[25]后秦王苌帅众七万击秦,秦王坚遣杨璧等拒之,为苌所败;获杨璧及右将军徐成、镇军将军毛盛等将吏数十人,苌皆礼而遣之。

[25]后秦王姚苌率领七万兵众攻打前秦,前秦王苻坚派杨壁等人抵抗,被姚苌打败。擒获了杨壁以及右将军徐成、镇军将军毛盛等将帅官吏数十人,姚苌对他们全都以礼相待,然后放他们回去了。

[26]燕慕容麟拔常山,秦苻亮、苻谟皆降。麟进围中山,秋,七月,克之,执苻鉴。麟威声大振,留屯中山。

[26]后燕慕容麟攻下了常山,前秦的苻亮、苻谟全都投降。慕容麟进军包围中山,秋季,七月,攻克了中山,抓获了苻鉴。慕容麟威势名声大振,留驻中山。

[27]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帅二州之众以击燕。燕王垂遣平朔将军平规击永,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战于范阳,敞兵败,规进据蓟南。

[27]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苻冲率领二州的兵众攻击后燕。后燕王慕容垂派平朔将军平规反击王永,王永派昌黎太守宋敞在范阳迎战,宋敞的军队被打败,平规进军占据了蓟城以南。

[28]秦平原公晖帅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

[28]前秦平原公苻晖率领洛阳、陕城的七万兵众回到了长安。

[29]秦王坚闻慕容冲去长安浸近,乃引兵归,遣抚军大将军方戍骊山,拜平原公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拒冲。冲与晖战于郑西,大破之。坚又遣前将军姜宇与少子河间公琳帅众三万拒冲于灞上;琳、宇皆败死,冲遂据阿房城。

[29]前秦王苻坚听说慕容冲逐渐逼近长安,就带领军队返回,派抚军大将军苻方戍守骊山,任命平原公苻晖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配备五万兵众以抵抗慕容冲。慕容冲与苻晖在郑西交战,大败苻晖。苻坚又派前将军姜宇与小儿子河间公苻琳率领三万兵众在灞上抵抗慕容冲,苻琳、姜宇全都战败死亡,慕容冲于是就占据了阿房城。

[30]秦康回兵数败,退还成都。梓潼太守垒袭以涪城来降。荆州刺史桓石民据鲁阳,遣河南太守高茂北戍洛阳。

[30]前秦康回的军队多次失败,退回到成都。梓潼太守垒袭率涪城投降了东晋。荆州刺史桓石民占据了鲁阳,派河南太守高茂北进戍守洛阳。

[31]己酉,葬康献皇后于崇平陵。

[31]己酉(二十八日),东晋在崇平陵安葬了康献皇后。

[32]燕翟斌恃功骄纵,邀求无厌;又以邺城久不下,潜有贰心。太子宝请除之,燕王垂曰:“河南之盟,不可负也;若其为难,罪由于斌。今事未有形而杀之,人必谓我忌惮其功能;吾方收揽豪杰以隆大业,不可示人以狭,失天下之望也。藉彼有谋,吾以智防之,无能为也。”范阳王德、陈留王绍、骠骑大将军农皆曰:“翟斌兄弟恃功而骄,必为国患。”垂曰:“骄则速败,焉能为患!彼有大功,当听其自毙耳。”礼遇弥重。

[32]后燕的翟斌自恃有功,傲慢无忌,邀官求赏,贪得无厌。又因为邺城久围不下,私下里怀有背叛之心。太子慕容宝请求除掉他,后燕王慕容垂说:“河南的盟誓,不能背弃。如果他要发难,罪过出于翟斌。如今事情尚未发生而杀掉他,人们一定会说我忌恨害怕他的功劳与才能。我正在收罗招揽英雄豪杰以使大业昌盛,不能向人们表现出狭隘,以丧失天下人的期望。假如他怀有­阴­谋,我以智谋防范他,他也无所作为。”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骠骑大将军慕容农都说:“翟斌兄弟居功自傲,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慕容垂说:“傲慢必然导致迅速失败,怎么能成为祸患呢!他立有大功,应当听凭他自取灭亡。”慕容垂对翟斌的礼遇越发优厚。

斌讽丁零及其党请斌为尚书令。垂曰:“翟王之功,宜居上辅;但台既未建,此官不可遽置耳。”斌怒,密与前秦长乐公丕通谋,使丁零决堤溃水;事觉,垂杀斌及其弟檀、敏,余皆赦之。

翟斌暗示丁零人及自己的同党请求让他出任尚书令。慕容垂说:“以翟王的功劳,应该位居宰相,只是官署尚未建立,此官无法迅速设置。”翟斌非常愤怒,暗地里与前秦长乐公主苻丕互通计谋,让丁零人开决输引漳水的堤防,把水放走,事情泄露,慕容垂杀掉了翟斌及他的弟弟翟檀、翟敏,其余的人全都赦免了。

斌兄子真,夜将营众北奔邯郸,引兵还向邺围,欲与丕内外相应;太子宝与冠军大将军隆击破之,真还走邯郸。

翟斌哥哥的儿子翟真,趁夜带领军营里的兵众向北逃向邯郸,途中又掉头开向后燕围攻邺城的包围圈,想和苻丕形成内外呼应之势。太子慕容宝与冠军大将军慕容隆打败了他们。翟真又掉头逃向邯郸。

太原王楷、陈留王绍言于垂曰:“丁零非有大志,但宠过为乱耳。今急之则屯聚为寇,缓之则自散,散而击之,无不克矣。”垂从之。

太原王慕容楷、陈留王慕容绍向慕容垂进言说:“丁零人并非胸怀大志,只是因为过分地宠待了他们,所以才背叛作乱罢了。如今若要迅速消灭他们,那他们就会聚集起来,成为寇贼,如果暂时不理睬他们,他们就会自我离散,等到离散以后再攻打他们,攻无不克。”慕容垂听从了这一意见。

[33]龟兹王帛纯窘急,重赂狯胡以求救;狯胡王遣其弟呐龙、侯将馗帅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等诸国兵合七十余万以救龟兹;秦吕光与战于城西,大破之。帛纯出走,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城如长安市邑,宫室甚盛。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远方诸国,前世所不能服者,皆来归附,上汉所赐节传;光皆表而易之,立帛纯弟震为龟兹王。

[33]龟兹王帛纯处境困窘危急,给狯胡送去优厚的礼物以求救援。狯胡王派他的弟弟呐龙、侯将馗率领二十多万骑兵,同时带领温宿、尉须等各国军队共计七十多万人前去救援龟兹。前秦吕光和他们在城西交战,大败了他们。帛纯出逃,三十多国的王侯投降。吕光进入龟兹人的城内,城里如同长安的都市,宫室非常华丽。吕光抚慰安宁西域地区,威势与恩德十分明显,远方各国,前代所未能臣服的,全都前来归附,并献上汉朝时赐给他们的苻节凭证。吕光全都进上表章请求为他们更换,立帛纯的弟弟帛震为龟兹王。

[34]八月,翟真自邯郸北走,燕王垂遣太原王楷、骠骑大将军农帅骑追之,及于下邑。楷欲战,农曰:“士卒饥倦,且视贼营不见丁壮,殆有他伏。”楷不从,进战,燕兵大败。真北趋中山,屯于承营。

[34]八月,翟真从邯郸北逃,后燕王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率领骑兵追击他,到下邑时追了上去。慕容楷想与他交战,慕容农说:“士兵饥饿疲倦,而且在敌人的军营中看不见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恐怕在其他地方有埋伏。”慕容楷没有听从,进军交战,后燕的军队大败。翟真向北开赴中山,驻扎在承营。

[35]邺中刍粮俱尽,削松木以饲马。燕王垂谓诸将曰:“苻丕穷寇,必无降理;不如退屯新城,开丕西归之路,以谢秦王畴昔之恩,且为讨翟真之计。”丙寅夜,垂解围趋新城。遣慕容农徇清河、平原,徵督租赋,农明立约束,均适有无,军令严整,无所侵暴,由是谷帛属路,军资丰给。

[35]邺城中饲料、粮食全都耗尽,只能砍下松树枝喂马。后燕王慕容垂对众将领说:“苻丕是势穷力竭的敌寇,一定没有投降的道理。我们不如退驻新城,为苻丕让开西返的道路,以此来感谢秦王昔日的恩情,而且可以作为讨伐翟真的计策。”丙寅(十五日)那天夜晚,慕容垂解除了对邺城的包围,开赴新城。派慕容农带兵巡行清河、平原,监督征收田租赋税。慕容农明确地公布了条令,使贫富之家的分担适当,军纪严明,无所侵扰,因此交纳粮食、布匹的人络绎不绝,军队的给养丰富充足。

[36]戊寅,南昌文穆公郗薨。

[36]戊寅(二十七日),东晋南昌文穆公郗去世。

[37]太保安奏请乘苻氏倾败,开拓中原,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帅豫州刺史桓石虔伐秦。玄至下邳,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走,玄进据彭城。

[37]东晋太保谢安进上奏章,请求乘苻氏失败之机,开拓中原地区,任命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豫州刺史桓石虔讨伐前秦。谢玄抵达下邳,前秦徐州刺史赵迁放弃彭城逃走,谢玄进军占据了彭城。

[38]秦王坚闻吕光平西域,以光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校尉。道绝,不通。

[38]前秦王苻坚听说吕光平定了西域,任命吕光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校尉。因为道路被阻绝,任命无法通达。

[39]秦幽州刺史王永求救于振威将军刘库仁,库仁遣其妻兄公孙希帅骑三千救之,大破平规于蓟南,乘胜长驱,进据唐城。

[39]前秦幽州刺史王永向振威将军刘库仁求救,刘库仁派他妻子的哥哥公孙希率领三千骑兵前去救援,在蓟南大败平规的军队,乘胜长驱直入,进军占据了唐城。

[40]九月,谢玄使彭城内史刘牢之攻秦兖州刺史张崇。辛卯,崇弃鄄城奔燕。牢之据鄄城,河南城堡皆来归附。

[40]九月,谢玄让彭城内史刘牢之攻打前秦兖州刺史张崇。辛卯(十一日),张崇放弃了鄄城投奔后燕。刘牢之石据了鄄城,河南城邑村堡里的人全都前来归附东晋。

[41]太保安上疏自求北征;加安都督扬、江等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钺。

[41]东晋太保谢安上疏,请求亲自出征北伐。朝廷让谢安担任都督扬、江等十五州诸军事,并授予他黄钺。

[42]慕容冲进逼长安,秦王坚登城观之,叹曰:“此虏何从出哉!”大呼责冲曰:“奴何苦来送死!”冲曰:“奴厌奴苦,欲取汝为代耳!”冲少有宠于坚,坚遣使以锦袍称诏遗之。冲遗詹事称皇太弟令答之曰:“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坚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至于此!”

[42]慕容冲进军逼临长安,前秦王苻坚登上城墙观望,感叹地说:“这些敌虏是从哪里出来的呢!”接着大声责备慕容冲说:“你小子何苦来送死!”慕容冲说:“我厌倦了我的困苦,想捉拿你来代替!”慕容冲小的时候很得苻坚的宠爱,苻坚派使者带着锦袍宣称是皇帝诏令送给慕容冲的,慕容冲则派詹事宣称皇太弟他回答说:“我如今的志向在于夺取天下,岂能看得上一件锦袍这样的小恩小惠!假如能够知天命,君主臣下就应该停止抵抗,及早把皇帝慕容送来,自然就可以宽恕苻氏以酬报过去的好处。”苻坚勃然大怒,说:“我没有听从王猛、阳平公苻融的话,使鲜卑白虏胆敢放肆到这种地步!”

[43]冬,十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43]冬季,十月,辛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44]乙丑,大赦。

[44]乙丑(十五日),东晋实行大赦。

[45]谢玄遣­阴­陵太守高素攻秦青州刺史苻朗,军至琅邪,朗来降。朗,坚之从子也。

[45]谢玄派­阴­陵太守高素攻打前秦青州刺史苻朗,军队抵达琅邪,苻朗前来投降。苻朗是苻坚的侄子。

[46]翟真在承营,与公孙希、宋敞遥相首尾。长乐公丕遣宦者冗从仆­射­清河光祚将兵数百赴中山,与真相结。又遣阳平太守邵兴将数千骑招集冀州故郡县,与祚期会襄国。是时,燕军疲弊,秦势复振,冀州郡县皆观望成败,赵郡人赵粟等起兵柏乡以应兴。燕王垂遣冠军大将军隆、龙骧将军张崇将兵邀击兴,命骠骑大将军农自清河引兵会之。隆与兴战于襄国,大破之;兴走至广阿,遇慕容农,执之。光祚闻之,循西山走归邺。隆遂击赵粟等,皆破之,冀州郡县复从燕。

[46]翟真在承营,与公孙希、宋敞首尾相应。长乐公苻丕派宦官冗从仆­射­清河人光祚带领数百兵众奔赴中山,与翟真相勾结。又派阳平太守邵兴带领数千骑兵招纳会集冀州过去的郡县,与光祚约期在襄国会合。这时,后燕的军队疲惫,而前秦的威势又重新振作,冀州的郡县全都观望成败,赵郡人赵粟等在柏乡起兵以响应邵兴。后燕王慕容垂派冠军大将军慕容隆、龙骧将军张崇带领兵众迎击邵兴,命令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带领军队从清河出发,与他们会合。慕容隆与邵兴在襄国交战,邵兴的军队大败,邵兴逃到了广阿,遇上了慕容农,抓获了他。光祚听说以后,沿着西山逃回邺城。慕容隆于是就攻击赵粟等人,把他们全都打败,冀州的郡县又归顺了后燕。

[47]刘库仁闻公孙希已破平规,欲大举兵以救长乐公丕,发雁门、上谷、代郡兵,屯繁。燕太子太保慕舆句之子文、零陵公慕舆虔之子常时在库仁所,知三郡兵不乐远征,因作乱,夜攻库仁,杀之,窃其骏马,奔燕。公孙希之众闻乱自溃,希奔翟真。库仁弟头眷代领库仁部众。

[47]刘库仁听说公孙希已经打败了平规的军队,想大举出兵以救援长乐公苻丕,他出动了雁门、上谷、代郡的军队,驻扎在繁。前燕太子太保慕舆句的儿子慕舆文、零陵公慕舆虔的儿子慕舆常,这时在刘库仁处,他们知道三郡的军队不愿意远征,因此就反叛作乱,趁夜攻打刘库仁,把他杀掉了,偷了他的骏马,逃奔后燕。公孙希的兵众听到叛乱的消息后自我溃散,公孙希投奔翟真。刘库仁的弟弟刘头眷代替刘库仁统领部众。

[48]秦长乐公丕遣光祚及参军封孚召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于晋阳以自救;蚝、腾以众少不能赴。丕进退路穷,谋于僚佐。司马杨膺请自归于晋,丕未许。会谢玄遣龙骧将军刘牢之等据,济阳太守郭满据滑台,将军颜肱、刘袭军于河北;丕遣将军桑据屯黎阳以拒之。刘袭夜袭据,走之,遂克黎阳。丕惧,必遣从弟就与参军焦逵请救于玄,致书称“欲假途求粮,西赴国难,须援军既接,以邺与之。若西路不通,长安陷没,请帅所领保守邺城。”逵与参军姜让密谓膺曰:“今丧败如此,长安阻绝,存亡不可知。屈节竭诚以求粮援,犹惧不获;而公豪气不除,方设两端,事必无成。宜正书为表,许以王师之至,当致身南归;如其不从,可逼缚与之。”膺自以力能制丕,乃改书而遣之。

[48]前秦长乐公苻丕派光祚及参军封孚到晋阳征召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救援自己,张蚝、王腾因为兵力不足不能前往。苻丕进退无路,便和僚属辅佐们商量。司马杨膺请求自动归附东晋,苻丕不同意。恰好这时谢玄派龙骧将军刘牢之等占据,派济阳太守郭满占据滑台,派将军颜肱、刘袭驻军于黄河以北,苻丕派将军桑据驻扎在黎阳以抵抗他们。刘袭夜晚袭击桑据,赶跑了他,于是攻克了黎阳。苻丕害怕了,就派堂苻就与参军焦逵向谢玄请求救援,给他写信说:“想借路求粮,西赴国难,等到援军一到,就把邺城拱手交出。如果西路不通,长安失陷,请求您率领军队来保全守卫邺城。”焦逵与参军姜让秘密地对杨膺说:“如今惨败到如此地步,长安的音讯隔绝,存亡不得而知。丧失气节竭尽诚意以求取粮食和援军,还害怕得不到。而你若不去掉感情义气,态度左右摇摆,事情也终将无成。应该把书信改为表章,告诉他君王的军队到达时,就将投身南归晋朝。如果苻丕不服从,可以逼迫捆绑他交给晋朝。”杨膺自以为他的力量能够控制苻丕,于是就改写了书信后送走了。

[49]谢玄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恬之,之曾孙也。朝廷以兖、青、司、豫既平,加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诸军事。

[49]谢玄派晋陵太守滕恬之渡过黄河戍守黎阳。滕恬之是滕的曾孙。东晋朝廷认为兖、青、司、豫各州已经平定,任命谢玄为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诸军事。

[50]后秦王苌闻慕容冲攻长安,会群僚议进止,皆曰:“大王宜先取长安,建立根本,然后经营四方。”苌曰:“不然。燕人因其众有思归之心以起兵,若得其志,必不久留关中,吾当移屯岭北,广收资实,以待秦亡燕去,然后拱手取之耳。”乃留其长子兴守北地,使宁北将军姚穆守同官川,自将其众攻新平。

[50]后秦王姚苌听说慕容冲攻打长安,召集群臣商议是继续进军,还是停止前进,群臣们都说:大王应该先攻取长安,建立根基,然后再经营四方。“姚苌说:”不对。燕人是因为他们的兵众思归心切才起兵进攻,如果他们的志向得以实现,肯定不会在关中久留。我应当移驻九以北,广泛地储备粮食、物资,以等待秦国的灭亡,燕人的离去,然后就可以拱手获取关中。“于是姚苌就留下他的长子姚兴守卫北地,让宁北将军姚穆守卫同官川,自己统率兵众攻打新平。

初,新平人杀其郡将,秦王坚缺其城角以耻之,新平民望深以为病,欲立忠义以雪之。及后秦王苌至新平,新平太守南安苟辅欲降之,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羽、尚书郎赵义、汶山太守冯苗谏曰:“昔田单以一城存齐。今秦之州镇,犹连城过百,柰何遽为叛臣乎!”辅喜曰:“此吾志也;但恐久而无救,郡人横被无辜。诸君能尔,吾岂顾生哉!”于是凭城固守。后秦为土山地道,辅亦于内为之,或战地下,或战山上,后秦之众死者万余人。辅诈降以诱苌,苌将入城,觉之而返;辅伏兵邀击,几获之,又杀万余人。

当初,新平人杀掉了本郡的将领,前秦王苻坚把他们的城墙去掉了一个角,用以羞辱他们,新平的贤俊豪杰都觉得这是一桩心病,想要建立忠义以洗涮耻辱。等到后秦王姚苌抵达新平,新平太守南安人苟辅想要投降,本郡人辽西太守冯杰、莲勺令冯羽、尚书郎赵义、汶山太守冯苗劝谏他说:“过去田单以一个城的力量保存了齐国。如今秦国的州镇,还有一百多城邑相连,为什么要匆忙地作叛臣呢!”苟辅高兴地说:“这正是我的心愿。只是怕时间长了无人救援,郡中的百姓横遭无辜之祸。诸君尚能如此,我难道还能怕死吗!”于是他们就凭借城墙固守。后秦的军队在城外修筑土山地道,苟辅在城内也同样修筑,双方有时在地道内交战,有时在土山上交战,后秦死亡的人有一万多。苟辅谎称投降以引诱姚苌,姚苌准备入城,发觉以后返回去。苟辅预先埋伏的军队半路迎击,差一点擒获了姚苌,又斩杀了一万多人。

[51]陇西处士王嘉,隐居倒虎山,有异术,能知未然;秦人神之。秦王坚、后秦王苌及慕容冲皆遣使迎之。十一月,嘉入长安,众闻之,以为坚有福,故圣人助之,三辅堡壁及四山氐、羌归坚者四万余人。坚置嘉及沙门道安于外殿,动静咨之。

[51]陇西处士王嘉,隐居在倒虎山,有异常之术,能预知未来,秦国人把他当作神仙。前秦王苻坚、后秦王姚苌以及慕容冲全都派使者去迎接他。十一月,王嘉进入长安,众人听说以后,认为苻坚有福,所以圣人帮助他,三辅地区的村镇军营以及依山而居的氐族、羌族人归附苻坚的有四万多人。苻坚把王嘉及僧人道安安置在外殿,行动与否全都要向他们询问。

[52]燕慕容农自信都西击丁零翟辽于鲁口,破之。辽退屯无极,农屯藁城以逼之。辽,真之从兄也。

[52]后燕慕容农从信都向西到鲁口攻打丁零人翟辽,打败了他。翟辽退到无极县防守,慕容农驻扎在藁城以威逼他。翟辽是翟真的堂兄。

[53]鲜卑在长安城中者犹千余人,慕容绍之兄肃,与慕容­阴­谋结鲜卑为乱。十二月,白坚,以其子新昏,请坚幸其家,置酒,欲伏兵杀之。坚许之,会天大雨,不果往。事觉,坚召及肃,肃曰:“事必泄矣,入则俱死。今城内已严,不如杀使者弛出,既得出门,大众便集。”不从,遂俱入。坚曰:“吾相待何如,而起此意?”饰辞以对。肃曰:“家国事重,何论意气!”坚先杀肃,乃杀及其宗族,城内鲜卑无少长、男女,皆杀之。燕王垂幼子柔,养于宦者宋牙家为牙子,故得不坐,与太子宝之子盛乘间得出,奔慕容冲。

[53]在长安城中的鲜卑人尚有一千多,慕容绍的哥哥慕容肃与慕容暗地里谋划聚集鲜卑人作乱。十二月,慕容告诉苻坚说,因为他的儿子刚刚结婚,请苻坚到他家去,置酒招待,实则想埋伏士兵杀掉苻坚。苻坚答应了,恰巧天下大雨,没有去成。事情泄露,苻坚召见慕容及慕容肃,慕容肃说:“事情肯定泄露了,进去则全都被杀。如今城内已经严密布防,不如杀掉使者冲出去,逃出城门以后,我们的兵众就可以聚集起来。”慕容没听他的话,于是就一起入宫去见苻坚。苻坚说:“我待你们怎么样,你们反而产生了这样的意图!”慕容遮遮掩掩地搪塞。慕容肃说:“宗族国家事关重大,还谈什么感情义气!”于是苻坚先杀掉了慕容肃,接着又杀掉了慕容以及他的宗族亲属,城内的鲜卑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被杀。后燕王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柔,养育在宦官宋牙家里,作为宋牙的儿子,所以没有坐罪被杀,他与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乘机逃出,投奔了慕容冲。

[54]燕慕容麟、慕容农合兵袭翟辽,大破之,辽单骑奔翟真。

[54]后燕慕容麟、慕容农会合军队袭击翟辽,大败翟辽,翟辽只身匹马投奔翟真。

[55]燕王垂以秦长乐公丕犹据邺不去,乃更引兵围邺,开其西走之路。焦逵见谢玄,玄欲征丕任子,然后出兵;逵固陈丕款诚,并述杨膺之意,玄乃遣刘牢之、滕恬之等帅众二万救邺。丕告饥,玄水陆运米二千斛以馈之。

[55]后燕王慕容垂因为前秦长乐公苻丕还在据守邺城不肯离去,就又带领军队包围了邺城,同时为他放开了西逃的道路。焦逵见了谢玄,谢玄想要征召苻丕的人质,然后才出兵。焦逵恳切地陈述苻丕的忠诚,并且诉说了杨膺的意图,谢玄于是就派刘牢之、腾恬之等率领二万兵众救援邺城。苻丕报告粮食断绝,谢玄通过水路、陆路运去二千斛米送给他。

[56]秦梁州刺史潘猛弃汉中,奔长安。

[56]前秦梁州刺史潘猛放弃了汉中,逃奔到长安。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六卷

晋纪二十八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年(乙酉、385)

晋纪二十八 晋孝武帝太元十年(乙酉,公元385年)

[1]春,正月,秦王坚朝飨群臣。时长安饥,人相食,诸将归,吐­肉­以饲妻子。

[1]春季,正月,前秦王苻坚祭祀太庙,宴请群臣。当时长安正值饥荒,人相残食,众将领回家以后,都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再让妻子儿女们吃。

[2]慕容冲即皇帝位于阿房,改元更始。冲有自得之志,赏罚任情。慕容盛年十三,谓慕容柔曰:“夫十人之长,亦须才过九人,然后得安。今中山王才不逮人,功未有成,而骄汰已甚,殆难济乎!”

[2]慕容冲在阿房城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更始。慕容冲踌躇满志,任意赏罚。慕容盛年方十三,对慕容柔说:“就是在十人中位居首位,也必须是才能超过其他九人,然后才能安稳。如今中山王慕容冲才能不及别人,没有建立战功,而骄奢傲慢已经十分严重,恐怕难以成功啊!”

[3]后秦王苌留诸将攻新平,自引兵击安定,擒秦安西将军勃海公珍,岭北诸城悉降之。

[3]后秦王姚苌留下众将领攻打新平,自己带领军队去攻打安定,擒获了前秦安西将军勃海公苻珍,岭北各城全都投降了姚苌。

[4]甲寅,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仇班渠,大破之。乙卯,战于雀桑,又破之。甲子,战于白渠,秦兵大败。西燕兵围秦王坚,殿中将军邓迈力战却之,坚乃得免。壬申,冲遣尚书令高盖夜袭长安,入其南城,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击破之,斩首八百级,分其尸而食之。乙亥,高盖引兵攻渭北诸垒,太子宏与战于成贰壁,大破之,斩首三万。

[4]甲寅(疑误),前秦王苻坚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仇班渠交战,大败慕容冲。乙卯(疑误),在雀桑交战,又打败了他。甲子(疑误),在白渠交战,前秦的军队大败。西燕的军队包围了前秦王苻坚,殿中将军邓迈奋力阻击,苻坚才得以幸免。壬申(疑误),慕容冲派尚书令高盖夜袭长安,进入了南城,前秦左将军窦冲、前禁将军李辩等打败了他们,斩首八百多人,士兵们把尸体分开吃掉。乙亥(疑误),高盖带领军队攻打渭北各营垒,太子苻宏与他在成贰壁交战,大败高盖,斩首三万人。

[5]燕带方王佐与宁朔将军平规共攻蓟,王永兵屡败。二月,永使宋敞烧和龙及蓟城宫室,帅众三万奔壶关;佐等入蓟。

[5]前燕带方王慕容佐与宁朔将军平规一起攻打蓟城,王永的军队屡战屡败。二月,王永让宋敞焚烧了和龙以及蓟城的宫室,率领三万兵众逃奔壶关。慕容佐等进入蓟城。

[6]慕容农引兵会慕容麟于中山,与共攻翟真。麟、农先帅数千骑至承营,观察形势。翟真望见,陈兵而出。诸将欲退,农曰:“丁零非不劲勇,而翟真懦弱,今简­精­锐,望真所在而冲之,真走,众必散矣,乃邀门而蹙之,可尽杀也。”使骁骑将军慕容国帅百余骑冲之,真走,其众争门,自相蹈籍,死者太半,遂拔承营外郭。

[6]慕容农带领军队与慕容麟在中山会合,与他共同攻打翟真。慕容麟、、慕容农先率领数千骑兵到了承营,察看地势。翟真远远望见,部署军队出动。众将领想要撤退,慕容农说:“丁零人不是不强劲勇猛,而翟真却很懦弱,现在应该选择­精­锐士兵,看准翟真所在的位置发起冲击,翟真一逃跑,其兵众必然溃散,就可以堵截城门围歼他们,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于是就派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冲击翟真,翟真逃跑,其兵众夺门溃逃,自相践踏,死者过半,于是就攻下了承营的外城。

[7]癸未,秦王坚与西燕主冲战于城西,大破之,追奔至阿城。诸将请乘胜入城,坚恐为冲所掩,引兵还。

[7]癸未(疑误),前秦王苻坚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长安城西交战,大败慕容冲,一直追击到阿城。众将领请求乘胜入城,苻坚担心被慕容冲包围,带领军队返回。

[8]乙酉,秦益州刺史王广以蜀人江阳太守李丕为益州刺史,守成都。已丑,广帅所部奔还陇西,蜀人随之者三万余人。

[8]乙酉(疑误),前秦益州刺史王广让蜀人江阳太守李丕出任益州刺史,戍守成都。己丑(疑误),王广率领部众逃回陇西,跟随他的蜀人有三万多。 [9]刘牢之至枋头。杨膺、姜让谋泄,长乐公丕收杀之。牢之闻之,盘桓不进。

[9]刘牢之抵达枋头。杨膺、姜让的­阴­谋泄露,长乐公苻丕拘捕并斩杀了他们。刘牢之听说以后,便徘徊不进。

[10]秦平原悼公晖数为西燕主冲所败,秦王坚让之曰:“汝,吾之才子也,拥大众与白虏小儿战,而屡败,何用生为!”三月,晖愤恚自杀。

[10]前秦平原悼公苻晖多次被西燕国主慕容冲打败,前秦王苻坚责备他说:“你是我有才能的儿子,带领众多的兵众与白虏的稚­嫩­小孩子作战,反而屡屡失败,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三月,苻晖愤恨自杀。

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陇西彭和正恐长安不守,召集西州人屯于韭园;坚召之,不至。

前禁将军李辩、都水使者陇西人彭和正担心长安失守,召集西方各州人驻扎在韭园。苻坚征召他们,他们却不到。

[11]西燕主冲攻秦高阳愍公方于骊山,杀之,执秦尚书韦钟,以其子谦为冯翊太守,使招集三辅之民。冯翊垒主邵安民等责谦曰:“君雍州望族,今乃从贼,与之为不忠不义,何面目以行于世乎!”谦以告钟,钟自杀,谦来奔。

[11]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骊山攻打前秦高阳愍公苻方,杀掉了他,抓获了前

秦尚书韦钟,任命韦钟的儿子韦谦为冯翊太守,让他招抚三辅地区的百姓。冯翊垒主邵安民等人责备韦谦说:“你是雍州的望族,如今反而跟从了寇贼,与他们一起­干­不忠不义的事,以什么面目行于人世呢!”韦谦把这些话告诉了韦钟,韦钟自杀,韦谦投奔东晋。

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主冲战于骊山,兵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苟池,俱石子奔邺。永,弟运之孙;石子,难之弟也。秦王坚遣领军将军杨定击冲,大破之,虏鲜卑万余人而还,悉坑之。定,佛奴之孙也。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与西燕国主慕容冲在骊山交战,战败。西燕将军慕容永斩杀了苟池,俱石子逃奔邺城。慕容永是慕容弟弟慕容运的孙子;俱石子是俱难的弟弟。前秦王苻坚派领军将军杨定攻打慕容冲,大败慕容冲,俘虏了一万多鲜卑人后返回,把他们全都活埋了。杨定是杨佛奴的孙子。

[12]荥阳人郑燮以郡来降。

[12]荥阳人郑燮举郡向东晋投降。

[13]燕王垂攻邺,久不下,将北诣冀州,乃命抚军大将军麟屯信都,乐浪王温屯中山,召骠骑大将军农还邺;于是远近闻之,以燕为不振,颇怀去就。

[13]后燕王慕容垂攻打邺城,久攻不下,准备向北到冀州去,就命令抚军大将军慕容麟驻扎在信都,乐浪王慕容温驻扎在中山,征召骠骑大将军慕容农返回邺城。远近的人们听说以后,认为后燕威势不振,都在考虑归附还是离去的问题。

农至高邑,遣从事中郎眭邃近出,违期不还。长史张攀言于农曰:“邃目下参佐,敢欺罔不还,请回军讨之。”农不应,敕备假版,以邃为高阳太守,参佐家在赵北者,悉假署遣归。凡举补太守三人,长史二十余人,退谓攀曰:“君所见殊误,当今岂可自相鱼­肉­!俟吾北还,邃等自当迎于道左,君但观之。”

慕容农抵达高邑,派从事中郎眭邃到附近外出,过了期限还没有返回。长史张攀向慕容农进言说:“眭邃是您身边的部下,胆敢欺骗蒙蔽您,逾期不归,请求回军讨伐他。”慕容农没有答应,敕令准备借国王名义下达的诏书,任命眭邃为高阳太守,僚属部下中凡是家在赵地以北的人,全都派他们回去暂时代理官职,共选拔补充了太守三人,长史二十多人。慕容农退下去以后对张攀说:“你的见解非常错误,当今之时,怎么能自相残杀!等我从北边返回来时,眭邃等人自然应当夹道欢迎,你只管等着瞧吧。”

乐浪王温在中山,兵力甚弱,丁零四布,分据诸城;温谓诸将曰:“以吾之众,攻则不足,守则有余。骠骑、抚军,首尾连兵,会须灭贼,但应聚粮厉兵以俟时耳。”于是抚旧招新,劝课农桑,民归附者相继,郡县壁垒争送军粮,仓库充溢。翟真夜袭中山,温击破之,自是不敢复至。温乃遣兵一万运粮以饷垂,且营中山宫室。

乐浪王慕容温在中山,兵力很弱,四周则布满了丁零人,分别占据着各城邑。慕容温对众将领说:“以我们的兵力,进攻则力量不足,防守则绰绰有余。骠骑将军、抚军将军的兵力汇集起来,应当能够消灭寇贼,只是需要聚集军粮、训练军队以等待时机。”于是他就安抚故旧,招纳新兵,劝勉督促农耕桑蚕,前来归附的民众络绎不绝,郡县村落争先恐后地运来军粮,仓库充实丰盈。翟真趁夜袭击中山,慕容温击败了他,从此翟真不敢再来了。慕容温于是派遣一万兵众运送粮食用以犒饷慕容垂,而且在中山营建宫室。

刘牢之攻燕黎阳太守刘抚于孙就栅,燕王垂留慕容农守邺围,自引兵救之。秦长乐公丕闻之,出兵乘虚夜袭燕营,农击败之。刘牢之与垂战,不胜,退屯黎阳,垂复还邺。

刘牢之在孙就栅攻打后燕黎阳太守刘抚,后燕王慕容垂留下慕容农镇守包围邺城的部队,亲自带领兵众救援刘抚。前秦长乐公苻丕听说以后,乘虚出兵夜袭后燕的军营,慕容农打败了他。刘牢之与慕容垂交战,没能获胜,退守黎阳,慕容垂又返回了邺城。

[14]吕光以龟兹饶乐,欲留居之。天竺沙门鸠摩罗什谓光曰:“此凶亡之地,不足留也;将军但东归,中道自有福地可居。”光乃大飨将士,议进止,众皆欲还。乃以驼二万余头载外国珍宝奇玩,驱骏马万余匹而还。

[14]吕光因为龟兹富饶安乐,想在此居住久留。天竺僧人鸠摩罗什对吕光说:“这里是凶亡之地,不值得久留。将军只要东返,半路上自会有福地可以居住。”吕光于是就大肆宴请将士,讨论是否停留的问题,众人都想返回。于是就用二万多头骆驼载着境外之国的珍宝奇玩,驱赶了一万多匹骏马东返。

[15]夏,四月,刘牢之进兵至邺,燕王垂逆战而败,遂撤围,退屯新城,乙卯,自新城北遁。牢之不告秦长乐公丕,即引兵追之。丕闻之,发兵继进。庚申,牢之追及垂于董唐渊。垂曰:“秦、晋瓦合,相待为强,一胜则俱豪,一失则俱溃,非同心也。今两军相继,势既未合,宜急击之。”牢之军疾趋二百里,至五桥泽,争燕辎重,垂邀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牢之单马走,会秦救至,得免。

[15]夏季,四月,刘牢之进军抵达邺城,后燕王慕容垂迎战,但失败了,于是就撤除了对邺城的包围,退到新城驻扎。乙卯(初八),从新城向北逃走。刘牢之没有向前秦长乐公苻丕报告,就带领军队追击。苻丕听说以后,也紧跟着出兵追击。庚申(十三日),刘牢之在董唐渊追上了慕容垂。慕容垂说:“秦国、晋朝苟且聚合,互相依靠才显得强大,一方取胜则全都威风,一方失败则全都溃散,双方并不是同心同德。如今双方的军队相继而来,既然兵力尚未汇合,就应该迅速猛击他们。”刘牢之的军队急速行进了二百里,到了五桥泽,争抢后燕的轻重物资,慕容垂迎头攻击,大败他们,斩首数千人。刘牢之只身匹马逃跑,恰好前秦前来救助,才得以幸免。

燕冠军将军宜都王凤每战奋不顾身,前后大小二百五十七战,未尝无功。垂戒之曰:“今大业甫济,汝当先自爱!”使为车骑将军德之副以抑其锐。

后燕冠军将军宜都王慕容凤,每逢战斗都奋不顾身,前后参与了大小二百五十七次战役,没有不建立战功的。慕容垂告诫他说:“如今大业刚刚成就,你应当首先自爱!”让他做车骑将军慕容德的副手以抑制他的锐气。

邺中饥甚,长乐公丕帅众就晋谷于枋头。刘牢之入邺城,收集亡散,兵复少振;坐军败,征还。

邺城中的饥荒十分严重,长乐公苻丕率领兵众到枋头去求东晋的粮谷。刘牢之进入邺城,收罗逃散的士兵,兵众又稍微有所振作。刘牢之因军队失败坐罪,朝廷征召他返回。

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燕王垂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

后燕、前秦相持了一年多,幽州、冀州出现了严重饥荒,人相残食,城邑村落一片萧条。后燕的士兵有很多被锇死。后燕王慕容垂禁止百姓养蚕,以桑椹作为军粮。

垂将北趣中山,以骠骑大将军农为前驱,前所假授吏眭邃等皆来迎倏候,上下如初,李攀乃服农之智略。

慕容垂准备北赴中山,以骠骑大将军慕容农作为前锋,以前暂时授职的官吏眭邃等人全都前来迎候,上上下下和当初一样,张攀于是对慕容农的远见卓识表示折服。

[16]会稽王道子好专权,复为­奸­谄者所构扇,与太保安有隙。安欲避之,会秦王坚来求救,安乃请自将救之。壬戌,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而居之。

[16]会稽王司马道子喜好专权,又被­奸­邪谄媚者挑拨煽动,与太保谢安有了隔阂。谢安想躲避他,恰好前秦王苻坚前来求救,谢安就请求亲自率兵去救援苻坚。壬戌(十五日),离开朝廷去镇守广陵的步丘,建筑了叫做新城的营垒,居住在这里。

[17]蜀郡太守任权攻拔成都,斩秦益州刺史李丕,复取益州。

[17]蜀郡太守任权攻下了成都,斩杀了前秦益州刺史李丕,又夺取了益州。

[18]新平粮竭矢尽,外救不至。后秦王苌使人谓苟辅曰:“吾方以义取天下,岂雠忠臣邪!卿但帅城中之人还长安,吾正欲得此城耳。”辅以为然,帅民五千口出城,苌围而坑之,男女无遗。独冯杰子终得脱,奔长安。秦王坚追赠辅等官爵,皆谥曰节愍侯,以终为新平太守。

[18]新平城内箭尽粮绝,外边救援的部队没有到达。后秦王姚苌派人对苟辅说:“我正在以道义夺取天下,怎么能仇恨忠臣呢!你只要率领城里的民众返回长安就行了,我只是想得到这座城邑。”苟辅认为此话有理,就率领民众五千人出了城,姚苌包围了他们,然后把他们全都活埋,不论男女,无一遗漏。只有冯杰的儿子冯终得以逃脱,逃到长安。前秦王苻坚给苟辅等人追赠了官职爵位,全都定谥号叫节愍侯,任命冯终为新平太守。

[19]翟真自承营徙屯行唐,真司马鲜于乞杀真及诸翟,自立为赵王。营人共杀乞,立真从弟成为主;其众多降于燕。

[19]翟真从承营转移到行唐驻扎,翟真的司马鲜于乞杀掉了翟真及其亲属,

自立为赵王。军营里的人一起杀掉了鲜于乞,立翟真的堂弟翟成为主。其兵众大都投降了后燕。

[20]五月,西燕主冲攻长安,秦王坚身自督战,飞矢满体,流血淋漓。冲纵兵暴掠,关中士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有堡壁三十余,推平远将军赵敖为主,相与结盟,冒难遣兵粮助坚,多为西燕所杀。坚谓之曰:“闻来者

率不善达,此诚忠臣之义,然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徒相随入虎口,何益!汝曹宜为国自爱,畜粮厉兵,以俟天时,庶几善不终否,有时而泰也!“

[20]五月,西燕国主慕容冲攻打长安,前秦王苻坚亲自督战,被飞来的乱箭­射­得遍体麟伤,鲜血淋漓。慕容冲放纵军队残暴掠夺,关中士人百姓流离失所,道路被阻绝,千里不见炊烟。有三十多个堡寨营垒,推举平远将军赵敖为主

,互相结盟,冒着危险派兵送粮救助苻坚,但大多都被西燕杀掉。苻坚对他们说:“听说前来救助的人大都不能顺利到达,这确实表现了忠臣的大义,但如今敌寇制造的祸难繁多,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只能是白白地相继落入虎口,有什么好处!你们应该为了国家而自我保重,积蓄粮食,训练军队,以等待天时,也许做善事不会长久困顿,还会有时机否极泰来的!”

三辅之民为冲所略者,遣人密告坚,请遣兵攻冲,欲纵火为内应。坚曰:“甚哀诸卿忠诚!然吾猛士如虎豹,利兵如霜雪,困于乌合之虏,岂非天乎!恐徒使诸卿坐致夷灭,吾不忍也!”其人固请不已,乃遣七百骑赴之。冲营纵火者,反为风火所烧,其得免者什一、二,坚祭而哭之。

三辅地区被慕容冲掠夺的百姓派人秘密地向苻坚报告,请求苻坚派兵攻打慕容冲,他们想要在里边放火以作为内应。苻坚说:“非常怜悯你们的忠诚!然而我勇猛的将士如同虎豹,锋利的兵器如同霜雪,反而受困于乌合之众,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恐怕会白白地让你们招致覆灭,我不忍心这样­干­!”派来的人不停地固执请求,苻坚就派遣七百骑兵前往。在慕容冲军营里放火的人,反而被乘风之火所烧,得以幸免的人只有十之一二,苻坚设祭痛哭他们。

卫将军杨定与冲战于城西,为冲所擒。定,秦之骁将也。坚大惧,以谶书云:“帝出五将久长得。”乃留太子宏守长安,谓之曰:“天其或者欲导予出外。汝善守城,勿与贼争利,吾当出陇收兵运粮以给汝。”遂帅骑数百与张夫人及中山公诜、二女宝、锦出奔五将山,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长安。坚过袭韭园,李辩奔燕,彭和正惭,自杀。

卫将军杨定与慕容冲在城西交战,被慕容冲擒获。杨定是前秦的勇猛战将。苻坚十分害怕,依据谶书中所说:“帝王出走五将山才能得到长久的命运,”便留下太子苻宏守卫长安,对他说:“上天大概是想引导我外出。你好好地守卫城池,不要与寇贼争锋,我要走出陇地招集兵众运送粮食供给你。”于是苻坚就率领数百骑兵与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及两个女儿苻宝、苻锦奔往五将山,向各州郡公开宣布,约定在初冬时拯救长安。苻坚顺路袭击了韭园,李辩逃奔后燕,彭和正感到惭愧,自杀而死。

[21]闰月,以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成都。

[21]闰五月,东晋任命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

[22]庚戌,燕王垂至常山,围翟成于行唐。命带方王佐镇龙城。六月,高句丽寇辽东,佐遣司马郝景将兵救之,为高句丽所败,高句丽遂陷辽东、玄菟。

[22]庚戌(初四),后燕王慕容垂抵达常山,在行唐包围了翟成。命令带方王慕容佐镇守龙城。六月,高句丽进犯辽东,慕容佐派司马郝景统帅军队救援,被高句丽打败,高句丽于是攻陷了辽东、玄菟。

[23]秦太子宏不能守长安,将数千骑与母、妻、宗室西奔下辨;百官逃散,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奔后秦。西燕主冲入据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

[23]前秦太子苻宏无法坚守长安,带领数千骑兵与母亲、妻子、宗室亲属向西逃奔到下辨。僚属百官全都逃散,司隶校尉权翼等数百人投奔后秦。西燕国主慕容冲进城占据了长安,放纵军队大肆抢掠,城中死亡的人不计其数。

[24]秋,七月,旱,饥,井皆竭。

[24]秋季,七月,东晋发生大旱、饥荒,水井全都枯竭。

[25]后秦王苌自故县如新平。

[25]后秦王姚苌从过去的安定县到新平。

[26]秦王坚至五将山,后秦王苌遣骁骑将军吴忠帅骑围之。秦兵皆散走,独侍御十数人在侧,坚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进食。俄而忠至,执之,送诣新平,幽于别室。

[26]前秦王苻坚抵达五将山,后秦王姚苌派骁骑将军吴忠率领骑兵包围了他。前秦的兵众全都溃散逃走,只有十几个侍从官留在身边,苻坚神­色­自若,坐在那里等待吴忠的军队,召唤掌管膳食的官吏进上食物。不一会儿吴忠来到,拘捕了苻坚,把他送到新平,幽禁在特设的房间内。

太子宏至下辨,南秦州刺史杨璧拒之。璧妻,坚之女顺阳公主也,弃其夫从宏。宏奔武都,投氐豪强熙,假道来奔,诏处之江州。

太子苻宏抵达下辨,南秦州刺史杨壁拒绝接纳他。杨壁的妻子,是苻坚的女儿顺阳公主,她抛弃了丈夫,跟苻宏走了。苻宏逃奔到武都,投靠氐族豪强强熙,然后借道投奔东晋,朝廷下达诏令,把他安置在江州。

[27]长乐公丕帅众三万自枋头将归邺城,龙骧将军檀玄击之,战于谷口,玄兵败,丕复入邺城。

[27]长乐 公苻丕率领三万兵众准备从枋头返回邺城,龙骧将军檀玄向他发起攻击,在谷Kou交战,檀玄的军队失败,苻丕又进入了邺城。

[28]燕建节将军余岩叛,自武邑北趣幽州。燕王垂驰使敕幽州将平规曰:“固守勿战,俟吾破丁零自讨之。”规出战,为岩所败。岩入蓟,掠千余户而

去,遂据令支。癸酉,翟成长史鲜于得斩成出降,垂屠行唐,尽坑成众。

[28]后燕建节将军余岩反叛,从武邑北赴幽州。后燕王慕容垂迅速派使者敕令幽州将领平规说:“加强固守,不要交战,等我攻破丁零以后亲自去讨伐他。”平规出兵迎战,被余岩打败。余岩进入蓟城,掳掠了一千多户人后离去,于是占据了令支。癸酉(二十八日),翟成的长史鲜于得斩杀了翟成后出来投降,慕容垂在行唐大肆屠杀,将翟成的兵众全部活埋。

[29]太保安有疾求还,诏许之;八月,安至建康。

[29]太保谢安因病请求回建康,朝廷下达诏令同意了。八月,谢安回到了建康。

[30]甲午,大赦。

[30]甲午(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31]丁酉,建昌文靖公谢安薨。诏加殊礼,如大司马温故事。庚子,以司徒琅邪王道子领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以尚书令谢石为卫将军。

[31]丁酉(二十二日),建昌文靖公谢安去世。朝廷下达诏令,按非常的礼仪安葬他,仿照大司马桓温的遗规。庚子(二十五日),任命司徒琅邪王司马道子兼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任命尚书令谢石为卫将军。

[32]后秦王苌使求传国玺于秦王坚,曰:“苌次应历数,可以为惠。”坚目叱之曰:“小羌敢逼天子,五胡次序,无汝羌名。玺已送晋,不可得也!”苌复遣右司马尹纬说坚,求为禅代;坚曰:“禅代,圣贤之事,姚苌叛贼,何得为之!”坚与纬语,问纬:“在朕朝何官?”纬曰:“尚书令史。”坚叹曰:“卿,王景略之俦,宰相才也,而朕不知卿,宜其亡也。”坚自以平生遇苌有恩,尤忿之,数骂苌求死,谓张夫人曰:“岂可令羌奴辱吾儿。”乃先杀宝、锦。辛丑,苌遣人缢坚于新平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诜皆自杀。后秦将士皆为之哀恸。苌欲隐其名,谥坚曰壮烈天王。

[32]后秦王姚苌派人去向前秦王苻坚索取传国印玺,说:“姚苌按顺序承接天命,可以把玉玺交给我。”苻坚怒目斥责来人说:“小羌胆敢威逼天子,五胡的次序,没有你羌族的名称。传国印玺已经送到了晋朝,无法得到了!”姚苌又派右司马严纬劝说苻坚,要求苻坚把君主之位禅让给他,苻坚说:“禅让,是圣贤的事情,姚苌是叛贼,怎么能让他继位呢!”苻坚与尹纬谈论了一番,问尹纬:“你在朕的朝廷里做什么官?”尹纬说:“尚书令史。”苻坚叹息地说:“你是王猛那样人才,具有宰相的才能,然而朕却不知道你,应该灭亡了。”苻坚自认为平时对待姚苌有恩,越发愤恨他,多次痛骂姚苌,以求一死,对张夫人说:“岂能让羌奴侮辱我的儿女。”于是就先杀掉了苻宝、苻锦。辛丑(二十六日),姚苌派人把苻坚吊死在新平的佛寺。张夫人、中山公苻诜全都自杀。后秦的将士全都为他们悲痛。姚苌想隐埋苻坚的名字,给苻坚定谥号为壮烈天王。

臣光曰:论者皆以为秦王坚之亡,由不杀慕容垂、姚苌故也。臣独以为不然。许劭谓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坚治国无失其道,则垂、苌皆秦之能臣也,乌能为乱哉!坚之所以亡,由骤胜而骄故也。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何故亡?”对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御疲民,示朋不亡者也。”秦王坚似之矣。

臣司马光曰:谈论这段历史的人都认为秦王苻坚的灭亡,是由于没有杀掉慕容垂、姚苌的缘故。臣唯独认为不是这样。许劭说魏武帝曹­操­是太平盛世的能臣,混乱世道的­奸­雄。假使苻坚治理国家不违背治国之道,那么慕容垂、姚苌全都是秦国的能臣,怎么能作乱呢!苻坚之所以灭亡的原因,是由于屡次取胜后骄傲的缘故。魏文侯问李克关于吴国失败的原因,李克回答说:“经常征战又经常胜利。”魏文侯说:“经常征战又经常胜利,这是国家的福份,为什么灭亡了呢?”李克回答说:“经常征战则民众疲惫,经常胜利则主上骄傲,以骄傲的君主统治疲惫的民众,没有不灭亡的道理。”秦王苻坚就与此相似。

[33]长乐公丕在邺,将西赴长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壶关,遣使招丕,丕乃帅邺中男女六万余口西如潞川,骠骑将军张蚝、并州刺史王腾迎之入晋阳。丕始知长安不守,坚已死,乃发丧,即皇帝位,追谥坚曰宣昭皇帝,庙号世祖,大赦,改元大安。

[33]长乐公苻丕在邺城,准备西赴长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壶关,派使者去招纳苻丕,苻丕就率领邺城中的男女六万多人向西到潞川,骠骑将军张蚝、并州

刺史王腾迎接他们进入晋阳。这时苻丕才知道长安已经失守,苻坚已经死亡,于是便公开宣布了苻坚死亡的消息,他自己即皇帝位,给苻坚定谥号为宣昭皇帝

,庙号为世祖,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大安。

[34]燕王垂以鲁王和为南中郎将,镇邺。遣慕容农出塞,历凡城,趣龙城,会兵讨余岩,慕容麟、慕容隆自信都徇勃海、清河。麟击勃海太守封懿,执之,因屯历口。懿,放之子也。

[34]后燕王慕容垂任命鲁王慕容和为南中郎将,镇守邺城。派慕容农出塞,经过凡城,开赴龙城,会合兵力讨伐余岩,慕容麟、慕容隆从信都出发,带兵巡行勃海、清河。慕容麟攻打勃海太守封懿,抓获了他,顺势驻扎在历口。封懿是封放的儿子。

[35]鲜卑刘头眷击破贺兰部于善无,又破柔然于意亲山。头眷子罗辰言于头眷曰:“比来行兵,所向无敌;然心腹之疾,愿早图之!”头眷曰:“谁也?”罗辰曰:“从兄显,忍人也,必将为乱。”头眷不听。显,库仁之子也。

[35]鲜卑人刘头眷在善无击败了贺兰部,又在意亲山击败了柔然。刘头眷的儿子刘罗辰向刘头眷进言说:“近来的征战,所向无敌,然而对心腹之患,愿早作图谋!”刘头眷说:“谁是心腹之患?”刘罗辰说:“堂兄刘显,是残酷无情的人,必将要作乱。”刘头眷没有听从。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

顷之,显果杀头眷自立。又将杀拓跋,显弟亢妻,之姑也,以告母贺氏。显谋主梁六眷,代王什翼犍之甥也,亦使其部人穆崇、奚牧密告,且以其爱妻、骏马付崇曰:“事泄,当以此自明。”贺氏夜饮显酒,令醉,使­阴­与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轻骑亡去。向晨,贺氏故惊厩中群马,使显起视之。贺氏哭曰:“吾子适在此,今皆不见,汝等谁杀之邪?”显以故不急追。遂奔贺兰部,依其舅贺讷。讷惊喜曰:“复国之后,当念老臣!”笑曰:“诚如舅言,不敢忘也。”

不久,刘显果然杀掉了刘头眷而自立。又准备杀掉拓跋。刘显弟弟刘亢的妻子,是拓跋的姑姑,她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拓拔的母亲贺氏。刘显的主谋梁六眷,是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外甥,他也派其部属穆崇、奚牧把消息秘密地报告了拓跋,并且把宠爱的妻子、骏马交给穆崇说:“如果事情泄露,就用这些来证明自己。”贺氏当晚让刘显喝酒,等他喝醉以后,让拓跋暗中与旧臣长孙犍、元他、罗结轻装骑马逃走。第二天早晨,贺氏故意惊动马厩中的马匹,让刘显起来察看。贺氏哭泣着说:“我的儿子们就在这里,现在全都不见了,你们谁杀了他们呢?”刘显因此没有急于追赶。拓跋于是就逃奔到贺兰部,投靠了他的舅舅贺讷。贺讷惊喜地说:“恢复国家以后,还应该想着老臣!”拓跋笑着说:“确实像舅舅所说,不敢忘记。”

显疑梁六眷泄其谋,将囚之。穆崇宣言曰:“六眷不顾恩义,助显为逆,为掠得其妻马,足以解忿。”显乃舍之。

刘显怀疑梁六眷泄露了他的计谋,准备要把他囚禁起来。穆崇扬言说:“梁六眷不顾恩义,辅佐刘显却­干­出了叛逆之事,我夺取了他的妻子、骏马,足以解除愤恨。”刘显于是就不再理会梁六眷了。

贺氏从弟外朝大人贺悦举所部以奉。显怒,将杀贺氏,贺氏奔亢家,匿神车中三日,亢举家为之请,乃得免。

贺氏的堂弟外朝大人贺悦带领所属部众尊奉拓跋。刘显很气愤,准备杀掉贺氏,贺氏逃奔到刘亢家,在供奉着神像的车子中躲藏了三天,刘亢全家人都为她求情,贺氏这才免于一死。

故南部大人长孙嵩帅所部七百余家叛显,奔五原。时拓跋君之子渥亦聚众自立,嵩欲从之;乌渥谓嵩曰:“逆父之子,不足从也。不如归。”嵩从之。久之,刘显所部有乱,故中部大人庾和辰奉贺氏奔。

过去的南部大人长孙嵩率领部众七百多家背叛了刘显,逃奔到五原。当时拓跋君的儿子拓跋渥也聚众自立,长孙嵩想归附他。乌渥对长孙嵩说:“叛逆之父的儿子,不值得归附,不如归附拓跋。”长孙嵩听从了他的意见。过了很久,刘显的部族内发生祸乱,过去的中部大人庾和辰侍奉着贺氏投奔跖跋。

贺讷弟染­干­以得众心,忌之,使其党侯引七突杀;代人尉古真知之,以告,侯引七突不敢发。染­干­疑古真泄其谋,执而讯之,以两车轮夹其头,伤一目,不伏,乃免之。染­干­遂举兵围圭,贺氏出,谓染­干­曰:“汝等欲于何置我,而杀吾子乎!”染­干­惭而去。

贺讷的弟弟贺染­干­因为拓跋深得人心,便忌恨他,让自己的党羽侯引七突杀掉拓跋。代国人尉古真知道此事,把它告诉了拓跋,侯引七突不敢动手了。贺染­干­怀疑尉古真泄露了他的计谋。便把尉古真抓起来审讯,用两个车轮夹他的头部,伤害了他的一只眼睛,尉古真拒不承认,贺染­干­就放了他。贺染­干­于是就出兵包围了拓跋,贺氏出来对贺染­干­说:“你们想要把我发落到什么地方,而要杀我的儿子呢?”贺染­干­惭愧地离开了。

[36]九月,秦主丕以张蚝为侍中、司空,王永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苻冲为尚书左仆­射­,封西平王;又以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左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立妃杨氏为皇后,子宁为皇太子,寿为长乐王,锵为平原王,懿为勃海王,昶为济北王。

[36]九月,前秦国主苻丕任命张蚝为侍中、司空,任命王永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任命王腾为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任命 苻冲为尚书左仆­射­,封为西平王。又任命左长史杨辅为右仆­射­,右长史王亮为护军将军,立妃杨氏为皇后,儿子苻宁为皇太子,苻寿为长乐王,苻锵为平原王,苻懿为勃海王,苻昶为济北王。

[37]吕光自龟兹还至宜禾,秦凉州刺史梁熙谋闭境拒之。高昌太守杨翰言于熙曰:“吕光新破西域,兵强气锐,闻中原丧乱,必有异图。河西地方万里,带甲十万,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势难敌。高梧谷口险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彼既穷渴,可以坐制。如以为远,伊吾关亦可拒也。度此二厄,虽有子房之策,无所施矣!”熙弗听。美水令犍为张统谓熙曰:“今关中大乱,京师存亡不可知。吕光之来,其志难测,将军何以抗之?”熙曰:“忧之,未知所出。”统曰:“光智略过人,今拥思归之士,乘战胜之气,其锋未易当也。将军世受大恩,忠诚夙著,立勋王室,宜在今日。行唐公洛,上之从弟,勇冠一时,为将军计,莫若奉为盟主以收众望,推忠义以帅群豪,则光虽至,不敢有异心也。资其­精­锐,东兼毛兴,连王统、杨璧,合四州之众,扫凶逆,宁帝室,此桓、文之举也。”熙又弗听,杀洛于西海。

[37]吕光从龟兹返回到宜禾,前秦凉州刺史梁熙计划封锁边境拒绝他进入。高昌太守杨翰向梁熙进言说:“吕光刚刚攻破西域,兵力强盛,气势锋锐,听说中原动乱,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图谋。河西地广万里,拥有十万披甲将士,足以自我保全。如果吕光走出沙漠,他的威势就难以抵挡了。高梧谷口是险阻的要塞,应该先据守那里,从而断绝他们的水源。等他们疲困­干­渴以后,我们就可以坐而制之。如果认为那里路途遥远,也可以在伊吾关拒守。除了这两处险阻要塞,就是有张良那样的谋略,也无处施展!”梁熙没有听从。美水令犍为人张统对梁熙说:“如今关中大乱,京师长安不知道是存是亡。吕光前来,其志向难以预测,将军怎样抵抗他?”梁熙说:“正对此事忧虑,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张统说:“吕光谋略过人,如今带领着盼望归家的将士,乘着交战取胜的气势,其锋芒不容易抵挡。将军您世代承受恩泽,历来以忠诚著称,为王室建立功勋,应该就在今天。行唐公苻洛,是主上的堂弟,勇猛冠绝一时,为将军着想,不如尊奉他为盟主以凝聚众人的期望,推举忠义之人以率领众豪强,如此则吕光虽然到来,也不敢怀有异心。凭借他的­精­锐部队,就可以兼并东面的毛兴,联合王统、杨壁,汇集四州的兵众,扫除顽凶叛逆,安定王室,这是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举动。”梁熙又没有听从,在西海杀掉了苻洛。

光闻杨翰之谋,惧,不敢进。杜进曰:“梁熙文雅有余,机鉴不足,终不能用翰之谋,不足忧也。宜及其上下离心,速进以取之。”光从之。进至高昌,杨翰以郡迎降。至玉门,熙移檄责光擅命还师,以子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南安姚皓、别驾卫翰帅众五万拒光于酒泉。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以郡降光。光报檄凉州,责熙无赴难之志,而遏归国之众;遣彭晃、杜进、姜飞为前锋,与胤战于安弥,大破,擒之。于是四山胡、夷皆附于光。武威太守彭济执熙以降,光杀之。

吕光听说了杨翰的计谋,很害怕,不敢前进。杜进说:“梁熙文雅有余,随机应变不足,最终也不会采纳杨翰的计谋,不值得担忧。应该乘着他上下离

心的时机,迅速进军以攻取他。“吕光听从了杜进的意见。前进到高昌,杨翰出来迎接,举郡投降。到了玉门,梁熙传递檄文责备吕光擅自命令军队返回,任命儿子梁胤为鹰扬将军,与振威将军南安人姚皓、别驾卫翰率领五万兵众在酒泉阻击吕光。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举郡投降了吕光。吕光向凉州发出了回复檄文,责备梁熙没有以身赴难的志向,反而阻止归国的兵众。派彭晃、

杜进、姜飞作为前锋,与梁胤在安弥交战,大败梁胤的军队,擒获了梁胤。于是周围依山而居的胡人、夷人全都归附于吕光。武威太守彭济拘押着梁熙投降,吕光杀掉了梁熙。

光入姑臧,自领凉州刺史,表杜进为武威太守,自余将佐,各受职位。凉州郡县皆降于光,独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宋城守不下。光攻而执之,让泮曰:“吾受诏平西域,而梁熙绝我归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为附之?”泮曰:“将军受诏平西域,不受诏乱凉州,梁公何罪而将军杀之?泮但苦力不足,不能报君父之雠耳,岂肯如逆氐彭济之所为乎!主灭臣死,固其常也。”光杀泮及皓。

吕光进入姑臧,自己兼任凉州刺史,上表请求任命杜进为武威太守,自己其余的将领辅佐,分别都接受了职位。凉州的郡县全都投降了吕光,只有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固守城池不投降。吕光发起攻击,抓获了他们,责备索泮说:“我接受诏令平定西域,而梁熙却断绝我的归路,这是朝廷的罪人,你为什么要依附他呢?”索泮说:“将军接受诏令平定西域,并没有接受诏令搞乱凉州,梁公有什么罪过而将军杀了他?我只是苦于力量不足,不能为君父报仇,怎么肯­干­像叛逆的氐人彭济那样的事情呢!主灭臣死,这本来就是千古不变之理。”吕光杀掉了索泮及宋皓。

主簿尉,­奸­佞倾险,与彭济俱执梁熙,光宠信之;谮杀名士姚皓等十余人,凉州人由是不悦。光以为金城太守,至允吾,袭据其城以叛;姜飞击破之,奔据兴城。

主簿尉,­奸­佞凶险,与彭济一起抓获了梁熙,吕光对他宠爱信任。尉诬陷杀害了名士姚皓等十多人,凉州人因此很不高兴。吕光任命尉为金城太守,尉到了允吾,突然占据了该城反叛。姜飞攻破了他,尉逃奔,占据了兴城。

[38]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以乙旃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

弟乾归为上将军,分其地置武城等十二郡,筑勇士城而都之。

[38]乞伏国仁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单于、兼秦、河二州牧,改年号为建义,任命乙旃童为左相,屋引出支为右相,独孤匹蹄为左辅,武群勇士为右辅,弟弟乞伏乾归为上将军,在所辖领地分别设置了武城等十二郡,建筑了勇士城作为都城。

[39]秦尚书令、魏昌公纂自关中奔晋阳;秦主丕拜纂太尉,封东海王。

[39]前秦尚书令、魏昌公苻纂从关中奔赴晋阳。前秦国主苻丕授予苻纂太尉官职,封他为东海王。

[40]冬,十月,西燕主冲遣尚书令高盖帅众五万伐后秦,战于新平南,盖大败,降于后秦。初,盖以杨定为子,及盖败,定亡奔陇右,复收集其旧众。

[40]冬季,十月,西燕国主慕容冲派尚书令高盖率领五万兵众讨伐后秦,在新平以南交战,高盖大败,投降了后秦。当初,高盖把杨定作为儿子,等到高盖失败,杨定逃奔到陇右,又收集起了他过去的兵众。

[41]苻定、苻绍、苻谟、苻亮闻秦主丕即位,皆自河北遣使谢罪;中山太守王兖,本新平氐也,固守博陵,为秦拒燕。十一月,丕以兖为平州刺史,定为冀州牧,绍为冀州都督,谟为幽州牧,亮为幽、平二州都督,并进爵郡公。左将军窦冲据兹川,有众数万,与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皆自陇右遣使邀丕,共击后秦。丕以定为雍州牧,冲为梁州牧,加统镇西大将军,兴车骑大将军,璧征南大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加广安西将军,皆进位州牧。

[41]苻定、苻绍、苻谟、苻亮听说前秦国主苻丕即位,全都从河北派遣使者前来谢罪。中山太守王兖,本是新平的氐族人,他固守博陵,替前秦抵抗后

燕。十一月,苻丕任命王兖为平州刺史,苻定为冀州牧,苻绍为冀州都督,苻

谟为幽州牧,苻亮为幽、平二州都督,全都晋升爵位为郡公。左将军窦冲占据着兹川,拥有兵众数万,他与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南秦州刺史杨璧、卫将军杨定全都从陇右派遣使者邀请苻丕,共同攻打后秦。苻丕任命杨定为雍州牧,窦冲为梁州牧,让王统担任镇西大将军,毛兴担任车骑大将军,杨璧担任征南大将军,同时授予他们开府仪同三司,王广担任安西将军,全都晋升职位为州牧。

杨定寻徙治历城,置储蓄于百顷,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遣使来称藩;诏因其所号假之。其后又取天水、略阳之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

不久,杨定将治所迁移到历城,把储备物资安放在百顷,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派遣使者前来向东晋称藩。朝廷下达诏令,把他自封的称号暂时授予他。而后他又夺取了天水、略阳的领地,自称秦州刺史、陇西王。

[42]绎幕人蔡匡据城以叛燕,燕慕容麟、慕容隆共攻之。泰山太守任泰潜师救匡,至匡垒南八里,燕人乃觉之。诸将以匡未下而外敌奄至,甚患之。隆曰:“匡恃外救,故不时下。今计泰之兵不过数千人,乃其未合,击之,泰败,匡自降矣。”乃释匡击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匡遂降,燕王垂杀之,且屠其垒。

[42]绎幕人蔡匡据城背叛了后燕,后燕慕容麟、慕容隆共同攻打他。泰山太守任泰暗中出兵救援蔡匡。到了蔡匡营垒以南八里的地方,后燕人才发现了他们。众将领因为还没有攻下蔡匡而外面的敌人又突然到来,深以为患。慕容隆说:“蔡匡靠着外边的救援,所以不会马上攻下。如今考虑任泰的兵力不超过数千人,趁着他们尚未汇合,展开攻击,任泰一失败,蔡匡自然就会投降。”于是就丢开蔡匡去攻击任泰,大败任泰,斩首一千多人。蔡匡于是也就投降了,后燕王慕容垂杀掉了他,并且在他的营垒内大肆屠杀。

[43]慕容农至龙城,休士马十余日。诸将皆曰:“殿下之来,取道甚速,今至此久留不进,何也?”农曰:“吾来速者,恐余岩过山钞盗,侵扰良民耳。岩才不逾人,诳诱饥儿,乌集为群,非有纲纪;吾已扼其喉,久将离散,无能为也。今此田善熟,未取而行,徒自耗损,当俟收毕,往则枭之,亦不出旬日耳。”顷之,农将步骑三万至令支,岩众震骇,稍稍逾城归农。岩计穷出降,农斩之;进击高句丽,复辽东、玄菟二郡。还至龙城,上疏请缮修陵庙。

[43]慕容农抵达龙城,让士兵军马休整了十多天。众将领都说:“殿下来的时候,选择道路非常迅速,如今到了这里却长久地停留而不再前进,这是为什么呢?”慕容农说:“我来得迅速的原因,是担心余余会越过白狼山强取豪夺,侵扰百姓。余岩没有过人之才,欺骗诱惑处于饥饿状态的人,乌合成群,并没有什么法度纪律。我现在已经扼制了他的咽喉,时间一久他们就会自行离散,不能为患了。如今这里的庄稼丰收,不收拾完就离开,只能白白地浪费掉,应当等收拾完以后,再去斩了他,也不过是十来天以后的事情。”不久,慕容农统率步、骑兵三万人抵达令支,余岩的兵众非常震惊害怕,逐渐逃出城外归附了慕容农。余岩无计可施,出来投降,慕容农斩杀了他。慕容农又进军攻打高句丽,夺回了辽东、玄菟二郡。返回龙城以后,上疏请求修缮先帝的陵庙。

燕王垂以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诸军事、幽州牧,镇龙城。徙平州刺史带方王佐镇平郭。农于是创立法制,事从宽简,清刑狱,省赋役,劝课农桑,居民富赡,四方流民前后至者数万口。先是幽、冀流民多入高句丽,农以骠骑司马范阳庞渊为辽东太守,招抚之。

后燕王慕容垂任命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州、平州、北狄诸军事及幽州牧,镇守龙城。调动平州刺史带方王慕容佐镇守平郭。慕容农于是便建立法律制度,实行宽松简略的政策,清理刑狱,减免赋役,鼓励督促人们种田养蚕,当地的民众十分富足,各地的流民前后来到这里的有数万人。此前,幽州、冀州的流民大多都去了高句丽,慕容农任命骠骑司马范阳人庞渊为辽东太守,招纳安抚他们。

[44]慕容麟攻王兖于博陵,城中粮竭矢尽,功曹张猗逾城出,聚众以应麟。兖临城数之曰:“卿是秦民,吾是卿君,卿起兵应贼,自号‘义兵’,何名实之相违也?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卿母在城,弃而不顾,吾何有焉!今人取卿一切之功则可矣,宁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乎?不意中州礼义之邦,乃有如卿者也!”十二月,麟拔博陵,执兖及苻鉴,杀之。昌黎太守宋敞帅乌桓、索头之众救兖,不及而还。秦主丕以敞为平州刺史。

[44]慕容麟在博陵攻打王兖,博陵城中箭尽粮绝,功曹张猗翻越城墙逃出,聚集兵众以响应慕容麟。王兖登上城墙数说张猗:“你是秦国的臣民,我是你的君主,你起兵响应寇贼,自称‘义兵’,为什么名实不副呢?古人求取忠臣一定要到孝子家门,你的母亲在城里,你弃而不顾,对我有何损害呢?如今人们要记取你的一时功劳,当然可以,但难道能忘掉你所­干­的不忠不孝的事情吗?没想到在中州这样的礼义之邦,居然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十二月,慕容麟攻下了博陵,抓获了王兖及苻鉴,杀掉了他们。昌黎太守宋敞率领乌桓、索头的兵众救援王兖,没有来得及,只好返回去了。前秦国主苻丕任命宋敞为平州刺史。

[45]燕王垂北如中山,谓诸将曰:“乐浪王招流离,实仓廪,外给军粮,内营宫室,虽萧何之功,何以加之!”丙申,垂始定都中山。

[45]后燕王慕容垂到北面的中山,对众将军领说:“乐浪王慕容温招纳流离失所的民众,充实粮仓谷库,在外军粮丰足,在内营建宫室,即使是萧何的功劳,又怎么能超过他!”丙申,(二十三日),慕容垂开始定都中山。

[46]秦苻定据信都以拒燕,燕王垂以从弟北地王­精­为冀州刺史,将兵攻之。

[46]前秦苻定据守信都以抵抗后燕,后燕王慕容垂任命堂弟北地王慕容­精­为冀州刺史,带领军队攻打苻定。

[47]拓跋从曾祖纥罗与其弟建及诸部大人共请贺讷推为主。

[47]拓跋的叔伯曾祖父拓跋纥罗与他的弟弟拓跋建以及各部大人一起向贺讷请求,推举拓跋为国主。

十一年(丙戌、386)

十一年(丙戌,公元386年)

[1]春,正月,戊申,拓跋大会于牛川,即代王位,改元登国。以长孙嵩为南部大人,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分治其众。以上谷张兖为左长史,许谦为右司马,广宁王建、代人和跋、叔孙建、庾岳为外朝大人,奚牧为治民长,皆掌宿卫及参军国谋议;长孙道生、贺毗等侍从左右,出纳教命。王建娶代王什翼犍之女;岳,和辰之弟;道生,嵩之从子也。

[1]春季,正月,戊申(初六),拓跋在牛川与后燕的军队会合,拓跋即代王位,改年号为登国。任命长孙嵩为南部大人,叔孙普洛为北部大人,分别统领他们的部众。任命上谷人张兖为左长史,许谦为右司马,广宁人王建、代国人和跋、叔孙建、庾岳为外朝大人,任命奚牧为治民长,全都掌管宫中警卫及参与讨论军队国家的谋略。长孙道生、贺毗等人在拓跋左右侍从,传递命令。王建娶了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女儿。庾岳是庾和辰的弟弟;长孙道生是长孙嵩的侄子。

[2]燕王垂即皇帝位。

[2]后燕王慕容垂即皇帝位。

[3]后秦王苌如安定。

[3]后秦王姚苌到安定。

[4]南安秘宜帅羌、胡五万余人攻乞伏国仁,国仁将兵五千逆击,大破之。宜奔还南安。

[4]南安人秘宜率领五万多羌族、胡族人攻打乞伏国仁,乞伏国仁带领五千兵众迎击,大败秘宜。秘宜逃回了南安。

[5]鲜于乞之杀翟真也,翟辽奔黎阳,黎阳太守滕恬之甚爱信之。恬之喜畋猎,不爱士卒,辽潜施­奸­惠以收众心。恬之南攻鹿鸣城,辽于后闭门拒之,恬之东奔鄄城,辽追执之,遂据黎阳。豫州刺史朱序遣将军秦膺、童斌与淮、泗诸郡共讨之。

[5]鲜于乞斩杀翟真的时候,翟辽逃奔到黎阳,黎阳太守滕恬之非常宠爱信任他。滕恬之喜欢打猎,不爱护士兵,翟辽暗中施行­奸­巧的恩惠以收买人心。滕恬之在南面攻打鹿鸣城,翟辽则在他身后紧闭城门不让他返回,滕恬之向东逃奔鄄城,翟辽追击并抓获了他,于是就占据了黎阳。豫州刺史朱序派将军秦膺、童斌与淮河、泗水一带的各郡共同讨伐翟辽。

[6]秦益州牧王广自陇右引兵攻河州牧毛兴于罕,兴遣建节将军卫平帅其宗人一千七百夜袭广,大破之。二月,秦州牧王统遣兵助广攻兴,兴婴城自守。

[6]前秦益州牧王广从陇右带领军队在罕攻打河州牧毛兴,毛兴派建节将军卫平率领他的一千七百多同族人夜袭王广,大败王广。二月,秦州牧王统派兵帮助王广攻打毛兴,毛兴环城自守。

[7]燕大赦,改元建兴,置公卿尚书百官,缮宗庙、社稷。

[7]后燕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兴,设置公卿尚书百官,修缮宗庙、社稷坛。

[8]西燕主冲乐在长安,且畏燕主垂之强,不敢东归,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鲜卑咸怨之。左将军韩延因众心不悦,攻冲,杀之,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元昌平。

[8]西燕国主慕容冲喜欢住在长安,而且畏惧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强盛,不敢东归,便督促农耕,建筑宫室,作长久安居的打算。鲜卑人全都怨恨他。左将军韩延顺应众人心中的不满,攻打慕容冲,杀掉了他,立慕容冲的将领段随为西燕王,改年号为昌平。

[9]初,张天锡之南奔也,秦长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与俱奔河西,依秃发思复,思复送魏安。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聚兵数千人迎大豫

为主,攻吕光昌松郡,拔之,执太守王世强。光使辅国将军杜进击之,进兵败,大豫进逼姑臧。王穆谏曰:“光粮丰城固,甲兵­精­锐,逼之非利;不如席卷岭西,砺兵积粟,然后东向与之争,不及期年,光可取也。”大豫不从,自号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元凤凰,以王穆为长史,传檄郡县,使穆说谕岭西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皆起兵应之,有众三万,保据杨坞。

[9]当初,张天锡南逃的时候,前秦长水校尉王穆把他的长子张大豫藏了起来,后来与张大豫一起逃奔到河西,投靠了秃发思复,秃发思复把张大豫送到了魏安。魏安人焦松、齐肃、张济等聚集兵众数千人迎接张大豫为盟主,攻打吕光占据的昌松郡,攻了下来,抓获了太守王世强。吕光让辅国将军杜进攻打他们,结果杜进的军队失败,张大豫进军威逼姑臧。王穆劝谏张大豫说:“吕光粮食充足,城池坚固,武器­精­良,军队锋锐,威逼他于己不利,不如横扫岭西,训练军队积蓄粮食,然后再东进与他抗争,不用一年,就可以攻取吕光。”张大豫没有听从,自称抚军将军、凉州牧,改年号为凤凰,任命王穆为长吏,向郡县传递檄文,让王穆去游说劝谕岭西各郡,建康太守李隰、祁连都尉严纯全都起兵响应他,拥有兵众三万人,坚守杨坞。

[10]代王徙居定襄之盛乐,务农息民,国人悦之。

[10]代王拓跋迁徙到定襄的盛乐居住,致力于农耕,让百姓休养生息,国内的人对此都很高兴。

[11]三月,大赦。

[11]三月,东晋实行大赦。

[12]泰山太守张愿以郡叛降翟辽。初,谢玄欲使朱序屯梁国,玄自屯彭城,以北固河上,西援洛阳。朝议以征役既久,欲令玄置戍而还。会翟辽、张愿继叛,北方­骚­动,玄谢罪,乞解职,诏慰谕,令还淮­阴­。

[12]泰山太守张愿带领本郡背叛了东晋,投降翟辽。当初,谢玄想让朱序驻扎在梁国,谢玄自己驻扎彭城,用以在北面稳固黄河沿岸,西南支援洛阳。朝延商议认为在外征战已久,想让谢玄部署防守力量返回。恰好这时翟辽、张原相继背叛,北方动荡不安,谢玄谢罪,请求解除他的职务,朝廷下达诏令抚慰他,让他回到淮­阴­。

[13]燕主垂追尊母兰氏为文昭皇后;欲迁文明段后,以兰氏配享太祖,诏百官议之,皆以为当然。博士刘详、董谧以为“尧母为帝喾妃,位第三,不以贵陵姜原,明圣之道,以至公为先;文昭后宜立别庙。”垂怒,逼之,详、谧曰:“上所欲为,无问于臣。臣按经奉礼,不敢有贰。”垂乃不复问诸儒,卒迁段后,以兰后代之。又以景昭可足浑后倾覆社稷,追废之;尊烈祖昭仪段氏为景德皇后,配享烈祖。

[13]后燕国主慕容垂追尊母亲兰氏为文昭皇后,想要迁走文明段后的灵位,把兰氏的灵位和太祖慕容的灵位供奉在一起,便诏令百官讨论此事,百官都认为应当如此。博士刘详、董谧认为“尧的母亲是帝喾的妻子,位居第三,不因为尊贵就凌驾于姜原之上,清明圣哲之道,首先应该出以公心,文昭皇后的灵位应该另立庙。”慕容垂很愤怒,对他们施以威胁,刘详、董谧说:“主上想要这样做,就不要向臣下询问了。臣依据经典崇奉礼法,不敢违背。”慕容垂于是就不再询问众儒生,终于迁走了段后的灵位,而用兰后的灵位代替。又因为景昭可足浑后使国家倾覆,追废了她。尊奉烈祖慕容俊的昭仪段氏为景德皇后,与烈祖的灵位供奉在一起。

崔鸿曰:齐桓公命诸侯无以妾为妻。夫之于妻,犹不可以妾代之,况子而易其母乎!《春秋》所称母以子贵者,君母既没,得以妾母为小君也;至于享祀宗庙,则成风终不得配庄公也。君父子所为,臣子必习而效之,犹形声之于影响也;宝之逼杀其母,由垂为之渐也。尧、舜之让,犹为之、哙之祸,况违礼而纵私者乎!昔文姜得罪于桓公,《春秋》不之废。可足浑氏虽有罪于前朝,然小君之礼成矣;垂以私憾废之,又立兄妾之无子者,皆非礼也。

崔鸿曰:齐桓公命令诸侯王不能以妾为妻。丈夫对于妻子,尚且不能以妾来代替,何况是儿子来改换他的母亲呢!《春秋》中所说的母亲因为儿子而尊贵的话,是指生母死后,可以让妾母转而为正。至于在宗庙里供奉的牌位,则鲁庄公之妾成风最终也不能和鲁庄公供奉在一起。君主、父亲之所为,臣下、儿子必然要学习而后效仿,这就像形体之于影子,声音之于回响一样。慕容宝威逼杀害他的母亲,就是从慕容垂那里受到了影响。战国时以尧、舜那样的禅让,尚且还出现了子之、燕王哙那样的祸乱,何况是违背礼法放纵私情的人呢!过去文姜在鲁桓公面前犯了罪,据《春秋》的记载后来也没有黜废她。可是浑氏虽然有罪于前朝,但对待她这样的皇后的礼法已有成规,慕容垂因为私恨而废黜了她,又立哥哥的妻妾中没有儿子的人作为皇太后,这些全都违背了礼法。

[14]刘显自善无南走马邑,其族人奴真帅所部请降于代。奴真有兄,先居贺兰部,奴真言于代王,请召而以所部让之;许之。既领部,遣弟去斤遗贺讷金马。贺染­干­谓去斤曰:“我待汝兄弟厚,汝令领部,宜来从我。”去斤许之。奴真怒曰:“我祖父以来,世为代忠臣,故我以部让汝等,欲为义也。今汝等无状,乃谋叛国,义于何在!”遂杀及去斤。染­干­闻之,引兵攻奴真,奴真奔代。遣使责染­干­,染­干­乃止。

[14]刘显从善无向南逃奔到马邑,他的同族人刘奴真率领部众向代国请求投降。刘奴真有个哥哥叫刘,以前居住在贺兰部,刘奴真向代王拓跋进言,请求征召刘前来,让他统领自己的部众,拓跋同意了。刘统领了部众以后,派他的弟弟刘去斤给贺讷送去金子和马。贺染­干­对刘去斤说:“我对待你们兄弟很优厚,如今你们统领了部众,应该来归附我。”刘去斤答应了。刘奴真愤怒地说:“我们自从祖父以来,世代都是代国的忠臣,所以我才把部众交给了你们,想让你们奉行道义。如今你们毫无德行,反而­阴­谋叛国,道义何在!”于是就杀了刘及刘去斤。贺染­干­听说以后,带领军队攻打刘奴真,刘奴真逃奔到代国。拓跋派使者去责备贺染­干­,贺染­干­才停止了行动。

[15]西燕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袭段随,杀之;立宜都王子为燕王,改元建明,帅鲜卑男女四十余万口去长安而东。恒弟护军将军韬诱,杀之于临晋,恒怒,舍韬去。永与武卫将军刁云帅众攻韬,韬败,奔恒营。恒立西燕主冲之子瑶为帝,改元建平,谥冲曰威皇帝。众皆去瑶奔永,永执瑶,杀之,立慕容泓子忠为帝,改元建武。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永持法宽平,鲜卑安之。至闻喜,闻燕主垂已称尊号,不敢进,筑燕熙城而居之。

[15]西燕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袭击段随,把他杀掉了。立宜都王慕容恒的儿子慕容为燕王,改年号为建明,率领鲜卑男女四十多万人离开长安东去。慕容恒的弟弟护军将军慕容韬诱骗慕容,在临晋杀掉了他,慕容恒很愤怒,丢下慕容韬离开了。慕容永与武卫将军刁云率领兵众攻打慕容韬,慕容韬失败,逃奔到慕容恒的军营。慕容恒立西燕国主慕容冲的儿子慕容瑶为帝,改年号为建平,给慕容冲定谥号为威皇帝。兵众全都离开慕容瑶投奔慕容永,慕容永

抓获了慕容瑶,杀掉了他,立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帝,改年号为建武。慕容忠任命慕容永为太尉,暂任尚书令,封为河东公。慕容永施行法令宽松平和,鲜卑人安居乐业。慕容永到了闻喜,听说后燕国主慕容垂已经称帝号,不敢继续前进,修筑燕熙城居住。

[16]鲜卑既东,长安空虚。前荥阳高陵赵谷等招杏城卢水胡郝奴帅户四千入于长安,渭北皆应之,以谷为丞相。扶风王有众数千,保据马嵬,怒遣弟多攻之。夏,四月,后秦王苌自安定伐之,奔汉中。苌执多而进,奴惧,请降,拜镇北将军、六谷大都督。

[16]鲜卑人既已东去,长安空虚。从前的荥阳太守高陵人赵谷等人招纳杏城

的卢水胡人郝奴率领四千户人家进入长安,渭北的人们全都响应他,以赵谷作为丞

相。扶风人王有数千兵众,据守马嵬,郝奴派弟弟郝多攻打他。夏季,四月,后秦王姚苌从安定出发讨伐他们,王逃奔汉中。姚苌抓获了郝多以后继续前进,郝奴害怕了,请求投降,姚苌给他授官镇北将军、六谷大都督。

[17]癸巳,以尚书仆­射­陆纳为左仆­射­,谯王恬为右仆­射­。纳,玩之子也。

[17]癸巳(二十三日),东晋任命尚书仆­射­陆纳为左仆­射­,谯王司马恬为右仆­射­。陆纳是陆玩的儿子。

[18]毛兴袭击王广,败之,广奔秦州;陇西鲜卑匹兰执广送于后秦。兴复欲攻王统于上,罕诸氐皆厌苦兵事,乃共杀兴,推卫平为河州刺史,遣使请命于秦。

[18]毛兴袭击王广,打败了他,王广逃奔秦州。陇西的鲜卑人匹兰抓获了王广,把他送到后秦。毛兴又想在上攻打王统,罕的众氐族人都厌恶战事,于是就一起杀掉了毛兴,推举卫平为河州刺史,派使者去前秦请求指令。

[19]燕主垂封其子农为辽西王,麟为赵王,隆为高阳王。

[19]后燕国主慕容垂封他的儿子慕容农为辽西王,慕容麟为赵王,慕容隆为高阳王。

[20]代王初改称魏王。

[20]代王拓跋开始改称魏王。

[21]张大豫自杨坞进屯姑臧城西,王穆及秃发思复子奚于帅众三万屯于城南;吕光出击,大破之,斩奚于等二万余级。

[21]张大豫从杨坞进军驻扎在姑臧城西,王穆及秃发思复的儿子秃发奚于率领三万兵众驻扎在城南,吕光出城攻击,把他们打得大败,斩杀了秃发奚于等二万多人。

[22]秦大赦,以卫平为抚军将军、河州刺史,吕光为车骑大将军、凉州牧。使者皆没于后秦,不能达。

[22]前秦实行大赦,任命卫平为抚军将军、河州刺史,任命吕光为车骑大将军、凉州牧。传达任命的使者全都落于后秦之手,没能到达目的地。

[23]燕主垂以范阳王德为尚书令,太原王楷为左仆­射­,乐浪王温为司隶校尉。

[23]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范阳王慕容德为尚书令,太原王慕容楷为左仆­射­,乐浪王慕容温为司隶校尉。

[24]后秦王苌即皇帝位于长安,大赦,改元建初,国号大秦。追尊其父弋仲为景元皇帝,立妻蛇氏为皇后,子兴为皇太子,置百官。苌与群臣宴,酒酣,言曰:“诸卿皆与朕北面秦朝,今忽为君臣,得无耻乎!”赵迁曰:“天不耻以陛下为子,臣等何耻为臣!”苌大笑。

[24]后秦王姚苌在长安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初,立国号为大秦。追尊他的父亲姚弋仲为景元皇帝,立妻子氏为皇后,儿子姚兴为皇太子,设置百官。姚苌与群臣聚宴,酒喝到尽兴时,说道:“你们全都与朕北面称臣于秦朝,今天突然成为君臣关系,不感到耻辱吗?”赵迁说:“上天不耻于以陛下作为儿子,我们为什么耻于作为臣下呢!”姚苌开怀大笑。

[25]魏王东如陵石,护佛侯部帅侯辰、乙佛部帅代题皆叛走。诸将请追之,曰:“侯辰等累世服役,有罪且当忍之。方今国家草创,人情未一,愚者固宜前却,不足追也!”

[25]魏王拓跋到东面的陵石,护佛侯部的主帅侯辰、乙佛部的主帅代题全都背叛逃走。众将领请求追击他们,拓跋说:“侯辰等人世代为我们效劳,有罪过也应该暂且容忍他们。如今国家刚刚建立,人心尚未统一,愚昧的人本来就是进退无常,不值得追击!”

[26]六月,庚寅,以前辅国将军杨亮为雍州刺史,镇卫山陵。荆州刺史桓石民遣将军晏谦击弘农,下之。初置湖、陕二戍。

[26]六月,庚寅(二十日),东晋任命以前的辅国将军杨亮为雍州刺史,镇守戍卫洛阳的陵庙。荆州刺史桓石民派将军晏谦攻打弘农,攻了下来。开始设置了湖、陕二县的戍卫。

[27]西燕刁云等杀西燕主忠,推慕容永为使持节、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河东王,称藩于燕。

[27]西燕的刁云等人杀掉了西燕国主慕容忠,推举慕容永为使持节、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以及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河东王,向后燕称藩。

[28]燕主垂遣太原王楷、赵王麟、陈留王绍、章武王宙攻秦苻定、苻绍、苻谟、苻亮等;楷先以书与之,为陈祸福,定等皆降。垂封定等为侯,曰:“以酬秦主之德。”

[28]后燕国主慕容垂派太原王慕容楷、赵王慕容麟、陈留王慕容绍、章武王慕容宙攻打前秦苻定、苻绍、苻谟、苻亮等。慕容楷先写信送给了他们,为他们陈述祸福,苻定等人全都投降。慕容垂封苻定等人为侯,说:“以此来报答秦国主苻坚的恩德。”

[29]秦主丕以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王永为左丞相,太尉、东海王纂为大司马,司空张蚝为太尉,尚书令咸阳徐义为司空,司录校尉王腾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永传檄四方公侯、牧守、垒主、民豪,共讨姚苌、慕容垂,令各帅所统,以孟冬上旬会大驾于监晋。于是天水姜延、冯翊寇明、河东王昭、新平张晏、京兆杜敏、扶风马朗、建忠将军·高平牧官都尉扶风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众数万,遣使诣秦,丕皆就拜将军、郡守,封列侯。冠军将军邓景拥众五千据彭池,与窦冲为首尾,以击后秦。丕以景为京兆尹。景,羌之子也。

[29]前秦国主苻丕任命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王永为左丞相,任命太尉、东海王苻纂为大司马,任命司空张蚝为太尉,任命尚书令咸阳人徐义为司空,任命司隶校尉王腾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王永向各地的公侯、州牧郡守、垒主、豪族传递檄文,共同讨伐姚苌、慕容垂,命令他们各自率领所统辖的部众,以十月上旬为期,在临晋与前秦国主汇合。于是天水人姜延、冯翊人寇明、河东人王昭、新平人张晏、京兆人杜敏、扶风人马朗及建忠将军、高平牧官都尉扶风人王敏等,全都禀承檄文起兵,各自拥有兵众数万人,派使者到前秦,苻丕全都授予他们将军、郡守职位,封为列侯。冠军将军邓景拥有五千兵众据守彭池,与窦冲首尾呼应,用以攻击后秦。苻丕任命邓景为京兆尹。邓景是邓羌的儿子。

[30]后秦王苌徙安定五千余户于长安。

[30]后秦王姚苌把安定的五千多户人家迁徙到长安。

[31]秋,七月,秦平凉太守金熙、安定都尉没弈­干­与后秦左将军姚方成战于孙丘谷,方成兵败。后秦主苌以其弟征虏将军绪为司隶校尉,镇长安;自将至安定击熙等,大破之。金熙本东胡之种;没弈­干­,鲜卑多兰部帅也。

[31]秋季,七月,前秦平凉太守金熙、安定都尉没弈­干­与后秦左将军姚方成在孙丘谷交战,姚方成的军队失败。后秦国主姚苌任命他的弟弟征虏将军姚绪为司隶校尉,镇守长安。自己统领部队抵达安定,攻打金熙等人,把他们打得大败。金熙本来属东胡种族;没弈­干­是鲜卑多兰部的首领。

[32]罕诸氐以卫平衰老,难与成功,议废之,而惮其宗强,累日不决。氐啖青谓诸将曰:“大事宜时定,不然,变生。诸君但请卫公为会,观我所为。”会七夕大宴,青抽剑而前曰:“今天下大乱,吾曹休戚同之,非贤主不可以济大事。卫公老,宜返初服以避贤路。狄道长苻登,虽王室疏属,志略雄明,请共立之,以赴大驾。诸君有不同者,即下异议。”乃奋剑攘袂,将斩异己者。众皆从之,莫敢仰视。于是推登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抚军大将军、雍·河二州牧、略阳公,帅众五万,东下陇,攻南安,拔之,驰使请命于秦。登,秦主丕之族子也。

[32]罕的众氐族部落,因为卫平年老,难以与他成就功业,商量要废黜他,但害怕他宗族的强大,好多天都没有决定下来,氐人啖青对众将领说:“重大事情应该及时决定,不然,就会产生变故。诸君只要请求卫平召集聚会就行了,看我的行动。”正逢七月初七大宴聚会,啖青拔剑上前说:“如今天下大乱,我们休戚与共,没有贤明的君主无法成就大事。卫公已经年老,应该辞

去官职为贤人晋升让开道路,狄道首领苻登,虽然是王室的远亲,但志向才略宏伟英明,请求共同立他为首领,以奔赴秦国主苻丕。诸君如有不同意的,马上说出不同的看法。“接着就挥剑捋袖,准备斩杀持不同意见的人。众人全都服从了他,没有人敢仰头观望。于是便推举苻登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抚军大将军及雍、河二州牧,略阳公,率领五万兵众,东下陇郡,攻打南安,攻了下来,迅速派使者到前秦请求指令。苻登是前秦国主苻丕同族兄弟的儿子。

[33]秘宜与莫侯悌眷帅其众三万余户降于乞伏国仁,国仁拜宜东秦州刺史,梯眷梁州刺史。

[33]秘宜与莫侯悌眷率领他们的三万多户部众投降了乞伏国仁,乞伏国仁给秘宜授官东秦州刺史,给莫侯悌眷授官梁州刺史。

[34]己酉,魏王还盛乐,代题复以部落来降,十余日,又奔刘显;圭使其孙倍斤代领其众。刘显弟肺泥帅众降魏。

[34]己酉(初十),魏王拓跋回到盛乐,代题又带领部落前来投降,十多天以后,又投奔了刘显。拓跋让他的孙子倍斤代替他统领其兵众。刘显的弟弟刘肺泥率领兵众投降了魏国。

[35]八月,燕主垂留太子宝守中山,以赵王麟为尚书右仆­射­,录留台。庚午,自帅范阳王德等南略地,使高阳王隆东徇平原。丁零鲜于乞保曲阳西山,闻垂南伐,出营望都,剽掠居民。赵王麟自出讨之,诸将皆曰:“殿下虚镇远征,万一无功而返,亏损威重,不如遣诸将讨。”麟曰:“乞闻大驾在外,无所畏忌,必不设备,一举可取,不足忧也。”乃声言至鲁口,夜,回趣乞,比明,至其营,掩击,擒之。

[35]八月,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太子慕容宝守卫中山,任命赵王慕容麟为尚书右仆­射­,总领留台。庚午(初一),慕容垂亲自率领范阳王慕容德等人攻打南部地域,让高阳王慕容隆向东开辟平原地区。丁零人鲜于乞据守在曲阳以西的山岭,听说慕容垂到南方讨伐,出山驻扎在望都,抢掠当地民众。赵王慕容麟准备亲自出征讨伐他,众将领都说:“殿下使镇守之地空虚而远征讨伐,万一无功而返,有损威严,不如派遣众将领去讨伐他。”慕容麟说:“鲜于乞听说国主在外,无所畏惧,一定不会设防,一举就可以攻取他,不值得忧虑。”于是就扬言前往鲁口,夜晚,回师直奔鲜于乞,等到天亮时,到了他的营地,突然发起攻击,擒获了鲜于乞。

[36]翟辽寇谯,朱序击走之。

[36]翟辽进犯谯郡,朱序击退了他。

[37]秦主丕以苻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持节、州牧、都督,皆因其所称而授之。又以徐义为右丞相。留王腾守晋阳,右仆­射­杨辅戍壶关,帅众四万,进屯平阳。

[37]前秦国主苻丕任命苻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持节、州牧、都督,全都根据他的自称而加以正式任命。又任命徐义为右丞相。留下王腾镇守晋阳,右仆­射­杨辅戍守壶关,率领四万兵众,进军到平阳驻扎。

[38]初,后秦主苌之弟硕德统所部羌居陇上,闻苌起兵,自称征西将军,聚众于冀城以应之;以兄孙详为安远将军,据陇城,从孙训为安西将军,据南安之赤亭,与秦秦州刺史王统相持。苌自安定引兵会硕德攻统,天水屠各、略阳羌胡应之者二万余户。秦略阳太守王皮降之。

[38]当初,后秦国主姚苌的弟弟姚硕德统领他的羌族部众驻守陇上,听说姚苌起兵后,就自称征西将军,在冀城聚集兵众以响应姚苌。姚苌任命哥哥的孙子姚详为安远将军,据守陇城,任命弟弟的孙子姚训为安西将军,据守南安的赤亭,与前秦秦州刺史王统相对峙。姚苌从安定带领军队与姚硕德会合攻打王统,天水的屠各人、略阳的羌胡人响应他的有二万多户。前秦略阳太守王皮投降了姚苌。

[39]初,秦灭代,迁代王什翼犍少子窟咄于长安,从慕容永东徙,永以窟咄为新兴太守。刘显遣其弟亢迎窟咄,以兵随之,逼魏南境,诸部­骚­动。魏王左右于桓等与部人谋执以应窟咄,幢将代人莫题等亦潜与窟咄交通。桓舅穆崇告之,诛桓等五人,莫题等七姓悉原不问。惧内难,北逾­阴­山,复依贺兰部,遣外朝大人辽东安同求救于燕,燕主垂遣赵王麟救之。

[39]当初,前秦消灭了代国,把代王拓跋什翼犍的小儿子拓跋窟咄迁徙到了长安,后来他跟着慕容永向东迁徙,慕容永任命拓跋窟咄为新兴太守。刘显派他的弟弟刘亢迎接拓跋窟咄,并带领军队跟随着他,威逼魏国的南部边境,众部落­骚­动不安。魏王拓跋的身边侍从于桓等人与部落中的一些人谋划拘捕拓跋以响应拓跋窟咄,幢将代国人莫题等也暗中与拓跋窟咄相勾结。于桓

的舅舅穆崇告发了他们,拓跋斩杀了于桓等五人,对莫题等七人则全部原谅不追究。拓跋害怕内部的人发难,便向北翻越­阴­山,又依附了贺兰部,派遣外朝大人辽东人安同去向后燕求救,后燕国主慕容垂派赵王慕容麟救援他们。

[40]九月,王统以秦州降于后秦。后秦主苌以姚硕德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秦州刺史,镇上。

[40]九月,王统献秦州投降了后秦。后秦国主姚苌任命姚硕德为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秦州刺史,镇守上。

[41]吕光得秦王坚凶问,举军缟素,谥曰文昭皇帝。冬,十月,大赦,改元大安。

[41]吕光获悉前秦王苻坚死的消息,全军将士都身穿白­色­丧服志哀,给苻坚定谥号为文昭皇帝。冬季,十月,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大安。

[42]西燕慕容永遣使诣秦主丕求假道东归,丕弗许,与永战于襄陵,秦兵大败,左丞相王永、卫大将军俱石子皆死。初,东海王纂自长安来,麾下壮士三千余人,丕忌之,既败,惧为纂所杀,帅骑数千南奔东垣,谋袭洛阳。扬威将军冯该自陕邀击之,杀丕,执其太子宁、长乐王寿,送建康,诏赦不诛,以付苻宏。纂与其弟尚书永平侯师奴帅秦众数万走据杏城,其余王公百官皆没于永。

[42]西燕慕容永派使者到前秦国主苻丕那里请求借道东返,苻丕不同意,与慕容永在襄陵交战,前秦的军队大败,左丞相王永、卫大将军俱石子全都战死。当初,东海王苻纂从长安来投奔苻丕,手下有勇士三千多人,苻丕非常忌恨他,等到苻丕失败以后,害怕被苻纂杀掉,就率领数千骑兵向南逃奔东垣,打算袭击洛阳。扬威将军冯该从陕城出发迎击他,斩杀了苻丕,抓获了他的太子苻宁、长东王苻寿,把他们送到了建康。朝廷下达诏令赦免他们,不予诛杀,把他们交给了苻宏。苻纂与他的弟弟尚书永平侯苻师奴率领前秦的数万兵众逃奔占据了杏城,其余的王公百官全都落入慕容永之手。

永遂进据长子,即皇帝位,改元中兴。将以秦后杨氏为上夫人,杨氏引剑刺永,为永所杀。

慕容永于是就进军占据了长子,即皇帝位,改年号为中兴。正准备要以前秦王后杨氏作为上夫人,杨氏拔剑刺击慕容永,被慕容永杀掉。

[43]甲申,海西公奕薨于吴。

[43]甲申(十六日),海西公司马奕在吴郡去世。

[44]燕寺人吴深据清河反,燕主垂攻之,不克。

[44]后燕宦官吴深占据清河反叛,后燕国主慕容垂攻打他,没有攻克。

[45]后秦主苌还安定。

[45]后秦国主姚苌回到了安定。

[46]秦南安王登既克南安,夷、夏归之者三万余户,遂进攻姚硕德于秦州,后秦主苌自往救之。登与苌战于胡奴阜,大破之,斩首二万余级,将军啖青­射­苌,中之。苌创重,走保上,姚硕德代之统众。

[46]前秦南安王苻登攻克了南安以后,夷人、汉人归附他的人有三万多户,于是他就进军秦州,攻打姚硕德,后秦国主姚苌亲自前往救援。苻登与姚苌在胡奴阜交战,大败姚苌,斩首二万多人,将军啖青­射­击姚苌,­射­中了他。姚苌伤势严重,逃至上自保,姚硕德代替他统领部众。

[47]燕赵王麟军未至魏,拓跋窟咄稍前逼魏王,贺染­干­侵魏北部以应之,魏众惊扰,北部大人叔孙普洛亡奔刘卫辰。麟闻之,遽遣安同等归。魏人知燕军在近,众心少安。窟咄进屯高柳,引兵与麟会击之,窟咄大败,奔刘卫辰,卫辰杀之。悉收其众,以代人库狄­干­为北部大人。麟引兵还中山。

[47]后燕赵王慕容麟的军队没有抵达魏国,拓跋窟咄逐渐前进紧逼魏王拓跋,贺染­干­入侵魏国北部以响应他。魏国的兵众惊恐混乱,北部大人叔孙普洛投奔刘卫辰。慕容麟听说以后,迅速派安同等人返回。魏国人知道后燕的军队就在近处,众人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拓跋窟咄进军驻扎在高柳,拓跋带领军队与慕容麟会合攻打他,拓跋窟咄大败,逃奔刘卫辰,刘卫辰杀掉了他。拓跋接收了他的全部兵众,任命代国人库狄­干­为北部大人。慕容麟带领军队返回了中山。

刘卫辰居朔方,士马甚盛。后秦主苌以卫辰为大将军、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西燕主永以卫辰为大将军、朔州牧。

刘卫辰驻军朔方,士兵战马非常强盛。后秦国主姚苌任命刘卫辰为大将军、

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西燕国主慕容永任命刘卫辰为大将军、朔州牧。

[48]十一月,秦尚书寇遗奉勃海王懿、济北王昶自杏城奔南安,南安王登发丧行服,谥秦主丕曰哀平皇帝。登议立懿为主,众曰:“勃海王虽先帝之子,然年在幼冲,未堪多难。今三虏窥觎,宜立长君,非大王不可。”登乃为坛于陇东,即皇帝位,大赦,改无太初,置百官。

[48]十一月,前秦尚书寇遗奉送勃海王苻懿、济北王苻昶从杏城投奔南安,南安王苻登公布了前秦国主苻丕死亡的消息,并为他服丧守孝,定立谥号为哀平皇帝。苻登商议立苻懿为国主,众人说:“勃海王苻懿虽然是先帝的儿子,但是年龄幼小,没有经历过多的磨难。如今三国的敌人都在窥伺图谋我们,应该立年长的君主,此人非大王不可。”苻登于是就在陇东设立了祭坛,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初,设置百官。

[49]慕容柔、慕容盛及盛弟会皆在长子,盛谓柔、会曰:“主上已中兴幽、冀,东西未一,吾属居嫌疑之地,为智为愚,皆将不免,不若以时东归,无为坐待鱼­肉­也!”遂相与亡归燕。后岁余,西燕主永悉诛燕主俊及燕主垂之子孙,男女无遗。

[49]慕容柔、慕容盛以及慕容盛的弟弟慕容会全都在长子,慕容盛对慕容柔、慕容会说:“主上已在幽州、冀州中兴,但东西尚未统一,我们身居容易引起怀疑的地方,不管做得明智还是愚鲁,都将难免于祸,不如及时东归,不要­干­坐以待毙的事情!”于是他们就一起逃回了后燕。此后一年多,西燕国主慕容永将前燕国主慕容俊及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子孙们全部诛杀,不论男女,无一遗漏。

[50]张大豫自西郡入临洮,掠民五千余户,保据俱城。

[50]张大豫从西郡进入临洮,掳掠了五千多户百姓,据守俱城。

[51]十二月,吕光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凉州牧、酒泉公。

[51]十二月,吕光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凉州牧、酒泉公。

[52]秦主登立世祖神主于军中,载以辎,建黄旗青盖,以虎贲三百人卫之,凡所欲为,必启主而后行。引兵五万,东击后秦,将士皆刻、铠为“死”“休”字;每战以剑为方圆大阵,知有厚薄,从中分配,故人自为战,所向无前。

[52]前秦国主苻登在军队中设立了世祖苻坚的牌位,放在四周遮蔽的车乘里,并给车乘装上黄|­色­的旗帜,蓝­色­的车盖,让三百名虎贲士兵守卫,凡是想­干­的事情,一定要先向苻坚的牌位报告,然后才行动。苻登带领五万军队,东进攻打后秦,将士们全都在头盔铠甲上刻了“死”、“休”二字,每逢战斗都用剑矛组成方圆大阵,知道了力量分布不均后,再重新调整,所以人人各自为战,所向无敌。

初,长安之将败也,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聚众五千,结垒自固;既而受后秦官爵。后秦主苌以王礼葬秦主坚于二垒之间。及登至,嵩、空以众降之。登拜嵩雍州刺史,空京兆尹,改葬坚以天子之礼。

当初,长安将要失守的时候,中垒将军徐嵩、屯骑校尉胡空各自聚集五千兵众,构筑营垒自我固守。此后又接受了后秦授予的官职爵位。后秦国主姚苌以国王的礼仪把前秦国主苻坚安葬在二垒之间。等到苻登抵达,徐嵩、胡空带领兵众投降了苻登。苻登授予徐嵩雍州刺史,授予胡空京兆尹,按天子的礼仪重新安葬了苻坚。

[53]乙酉,燕主垂攻吴深垒,拔之,深单马走。垂进屯聊城之逢关陂。初,燕太子洗马温详来奔,以为济北太守,屯东阿。燕主垂遣范阳王德、高阳王隆攻之,详遣从弟攀守河南岸,子楷守以拒之。

[53]乙酉(十八日),后燕国主慕容垂攻打吴深的营垒,攻了下来,吴深单身匹马逃走,慕容垂进军驻扎在聊城的逢关陂。当初,后燕太子洗马温详前来投奔东晋,东晋任命他为济北太守,驻扎东阿。后燕国主慕容垂派范阳王慕容德、高阳王慕容隆攻打他,温详派他的堂弟温攀坚守黄河南岸,派儿子温楷坚守以抵抗他们。

[54]燕主垂以魏王为西单于,封上谷王;不受。

[54]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魏王拓跋为西单于,封为上谷王。拓跋不予接受。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七卷

晋纪二十九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下太元十二年(丁亥、387)

晋纪二十九 晋孝武帝太元十二年(丁亥,公元387年)

[1]春,正月,乙已,以朱序为青、兖二州剌史,代谢玄镇彭城;序求镇准­阴­,许之。以玄为会稽内史。

[1]春季,正月,乙已(初八),东晋任命朱序为青、兖二州剌史,代替谢玄镇守彭城;朱序请求改镇淮­阴­,得到了朝廷的允许。朝廷任命谢玄为会稽内史。

[2]丁未,大赦。

[2]丁未(初十),宣布大赦。

[3]燕主垂观兵河上,高阳王隆曰:“温详之徒,皆白面儒生,乌合为群,徒恃长河以自固;若大军济河,必望旗震坏,不待战也。”垂从之。戊午,遣镇北将军兰汗、护军将军平幼于西四十里济河,隆以大众陈于北岸。温攀、温楷果走趣城,平幼追击,大破之。详夜将妻子奔彭城,其众三万余户皆降于燕。垂以太原王楷为兖州剌史,镇东阿。

[3]后燕国主慕容垂在黄河之上阅兵,高阳王慕容隆说:“温详这些人,都是白面儒生,乌合之众,只是依靠长河之险来保护自己;如果大军渡过黄河,他们一定会望旗自溃,不用一战。”慕容垂同意他的话。戊午(二十一日),慕容垂派遣镇北将军兰汗、护军将军平幼率军在以西四十里的地方渡黄河,慕容隆则把更多的军队布署在河北岸。温攀、温楷等果然向东阿城逃去。平幼跟踪追击,把这支败军打得大败。温详则趁夜携带妻子儿女逃奔彭城,他的部众三万多户都投降了后燕。慕容垂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兖州剌史,镇守东阿城。

初,垂在长安,秦王坚尝与之交手语,冗从仆­射­光祚言于坚曰:“陛下颇疑慕容垂乎?垂非久为人下者也。”坚以告垂。及秦主丕自邺奔晋阳,祚与黄门侍郎封孚、钜鹿太守封劝皆来奔。劝,奕之子也。垂之再围邺也,秦故臣西河朱肃等各以其众来奔。诏以祚等为河北诸郡太守,皆营于济北、濮阳,羁属温详;详败,俱诣燕军降。垂赦之,抚待如旧。垂见光祚,流涕沾衿,曰:“秦王待我深,吾事之亦尽;但为二公猜忌,吾惧死而负之,每一念之,中宵不寐。”祚亦悲恸。垂赐祚金帛,祚固辞,垂曰:“卿犹复疑邪?”祚曰:“臣昔者惟知忠于所事,不意陛下至今怀之,臣敢逃其死!”垂曰:“此乃卿之忠,固吾所求也,前言戏之耳。”待之弥厚,以为中常侍。

当年,慕容垂在长安的时候,秦王苻坚曾经与他握手交谈,冗从仆­射­光祚曾对苻坚说:“陛下您很顾虑慕容垂吗?慕容垂可不是一个久居人下的人啊。”苻坚却把光祚这番话告诉了慕容垂。前秦国主苻丕从邺城逃奔晋阳后,光祚和黄门侍郎封孚、钜鹿太守封劝都来投奔东晋。封劝是封奕的儿子。慕容垂再次兵围邺城,前秦老臣西河的朱肃等人都各自率自己的部众来归顺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光祚等人为河北等几个郡的太守,都在济北、濮阳等处驻扎,羁縻从属于温详;温详失败后,他们都向后燕军投降。慕容垂赦免了他们,并像过去一样安抚厚待他们。慕容垂看见光祚也在其中,于是痛哭流涕,泪湿衣襟,说:“秦王苻坚待我恩深,我也尽自己全力为他办事;但是受到苻丕、苻晖二公的猜忌,我因为怕死才背叛了他们。现在每一想起这些,半夜也睡不着觉。”光祚也很悲恸。慕容垂赐给光祚金钱布帛,光祚坚决辞谢不收,慕容垂说:“您现在还怀疑我吗?”光祚说:“我过去只知道忠于我所侍奉的主人,想不到陛下您今天还把我这事挂在心上,我怎么能逃过死罪啊!”慕容垂说:“这是你的一片忠心,正是我所企求的,刚才那句话不过是玩笑罢了。”从此,慕容垂对待光祚更加优厚,任命他为中常侍。

[4]翟辽遣其子钊寇陈、颍,朱序遣将军秦膺击走之。

[4]丁零部酋长翟辽派遣他的儿子翟钊进犯东晋的属地陈留、颍川郡。朱序派将军秦膺击退翟钊。

[5]秦主登立妃毛氏为皇后,勃海王懿为太弟。后,兴之女也。遣使拜东海王纂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大司马,封鲁王;纂弟师奴为抚军大将军,并州牧,封朔方公。纂怒谓使者曰:“勃海王先帝之子,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长史王旅谏曰:“南安已立,理无中改;今寇虏未灭,不可宗室之中自为仇敌也。”纂乃受命。于是卢水胡彭沛谷、屠各董成、张龙世、新平羌雷恶地等皆附于纂,有众十余万。

[5]前秦国主苻登册立王妃毛氏为皇后,封勃海王苻懿为皇太弟。毛皇后是毛兴的女儿。苻登派遣使节拜封东海王苻纂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兼大司马,并封为鲁王;任命苻纂的弟弟苻师奴为抚军大将军、并州牧,并封为朔方公。苻纂生气地对使节说:“勃海王苻懿是先帝苻丕的儿子,南安王苻登为什么不拥立他做皇帝,而却自己登上宝座呢?”长史王旅劝他说:“南安王既已做了皇帝,按道理便不能半途改变了;现在贼寇盗匪还没有消灭,皇族宗室之中不能自己先互相成为仇敌。”苻纂才接受了任命。从此,卢水的胡人彭沛谷,屠各人董成、张龙世,新平羌人雷恶地等便都归附于苻纂,苻纂的部众达到十余万人。

[6]后秦主苌徙秦州豪杰三万户于安定。

[6]后秦国主姚苌,把秦州的强族豪门之士三万户强行送到安定居住。

[7]初,安次人齐涉聚众八千余家据新栅,降燕,燕主垂拜涉魏郡太守。既而复叛,连张愿,愿自帅万余人进屯祝阿之瓮口,招翟辽,共应涉。

[7]当初,安次人齐涉聚集当地的民众八千余家,占据新栅归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齐涉为魏郡太守。不久,齐涉又反叛后燕,与东晋叛将张愿联合。张愿统率一万多人进驻屯扎在祝阿的瓮口,并联络翟辽,共同呼应齐涉。

高阳王隆言于垂曰:“新栅坚固,攻之未易猝拔。若久顿兵于其城下,张愿拥帅流民,西引丁零,为患方深。愿众虽多,然皆新附,未能力斗。因其自至,宜先击之。愿父子恃其骁勇,必不肯避去,可一战擒也。愿破,则涉不能自存矣。”垂从之。

高阳王慕容隆对慕容垂报告说:“新栅城池坚固,如果进攻,不容易马上攻破。如果长时间屯兵在那座城下,张愿裹胁率领他的流民部众,又从西方引来丁零部落的翟辽,可能会给我们造成深重的祸患。张愿的兵虽然多,但都是新近才归附的,不能替张愿奋力死战。应该趁他自己找上门来,先对他发动攻

击。张愿父子依仗他们自己骁勇善战,一定不肯躲避而走,因此可以在一次战斗之中把他们擒住。张愿被击败,齐涉就不能独自存在。“慕容垂接受了他的建议。

二月,遣范阳王德、陈留王绍、龙骧将军张崇帅步骑二万会隆击愿。军至斗城,去瓮口二十余里,解鞍顿息。愿引兵奄至,燕人惊遽,德兵退走,隆勒兵不动。愿子龟出冲陈,隆遣左右王末逆击,斩之。隆徐进战,愿兵乃退。德行里余,复整兵,还与隆合。谓隆曰:“ 贼气方锐,宜且缓之。”隆曰:“愿乘人不备,宜得大捷;而吾士卒皆以悬隔河津,势迫之故,人思自战,故能却之。今贼不得利,气竭势衰,皆有进退之志,不能齐奋,宜亟击之。”德曰:“吾唯卿所为耳。”遂进,战于瓮口,大破之,斩首七千八百级;愿脱身保三布口。燕人进军历城,青、兖、徐州郡县壁垒多降。垂以陈留王绍为青州剌史,镇历城。德等还师,新栅人冬鸾执涉送之。垂诛涉父子,余悉原之。

二月,慕容垂派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龙骧将军张崇等统领步、骑兵

二万人,会合慕容隆一起攻击张愿。大军抵达斗城,距瓮口二十里,下马解鞍,

暂时休整。而张愿带兵突然袭击,后燕兵马惊慌失措,慕容德的部队撤退而走,慕容隆则

压住阵脚不动。张愿的儿子张龟出马冲掠慕容隆的兵阵,慕容隆派身边将领王末迎上前去厮杀,杀了张龟。慕容隆慢慢挥军掩杀,张愿的军队才撤了回去。慕容德奔逃一里多远,重新整顿兵马,回来与慕容隆会合,对慕容隆说:“贼寇的气势正盛,我们应该暂时缓进。”慕容隆说:“张愿趁我们不加防备的时候,进行突然进攻,理应取得大胜;而我们的将士都因为被隔在黄河渡口的南岸,迫于形势,每个人都想到只有死战,所以才能把敌兵击退。现在敌兵没有得到便宜,士气衰竭、声势败微,进退战守都有各自的打算,因此不能齐心奋战,应该迅速去攻击他们。”慕容德说:“我完全听你的指挥。”于是开始进攻,在瓮口与敌兵会战,大破张愿的部队,杀死七千八百多人;张愿逃脱,退保三布口。后燕军队开进历城,青州、兖州、徐州等郡县与一些民堡,大多数投降。慕容垂任命陈留王慕容绍为青州刺史,镇守历城,慕容德等班师回朝。新栅人冬鸾抓住齐涉,押送到后燕。慕容垂下诏诛斩齐涉父子,其他的人都赦免。

[8]三月,秦主登以窦冲为南秦州牧,杨定为益州牧,杨壁为司空、梁州牧,乞伏国仁为大将军、大单于、苑川王。

[8]三月,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南秦州牧,杨定为益州牧,杨壁为司空、梁州牧,封乞伏国仁为大将军、大单于、苑川王。

[9]燕上谷人王敏杀太守封 ,代郡人许谦逐太守贾闰,各以郡附刘显。

[9]后燕上谷郡人王敏袭杀了太守封,代郡人许谦驱逐了太守贾闰,各自举郡城归顺匈奴部落的刘显。

[10]燕乐浪王温为尚书右仆­射­。

[10]后燕乐浪王慕容温被任为尚书右仆­射­。

[11]夏,四月,戊辰,尊帝母李氏为皇太妃,仪服如太后。

[11]夏季,四月,戊辰(初三),孝武帝司马曜尊封他的母亲李氏为皇太妃,仪礼服饰如同皇太后。

[12]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为杨定所逼,退守泾阳。定与秦鲁王纂共攻之,战于泾阳,硕德大败,后秦主苌自­阴­密救之,纂退屯敷陆。

[12]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由于受到前秦益州牧杨定的逼迫,撤退到泾阳据守。杨定与前秦鲁王苻纂一起攻击姚硕德,在泾阳决战,姚硕德大败。后秦国主姚苌从­阴­密赶来援救,苻纂退到敷陆屯守。

[13]燕主垂自还中山,慕容柔、慕容盛、慕容会来自长子。庚子,垂为之大赦。垂问盛:“长子人情如何,为可取乎?”盛曰:“西军扰扰,人有东归之志,陛下唯当修仁政以俟之耳。若大军一临,必投戈而来,若孝子之归慈父也。”垂悦。癸未,封柔为阳平王,盛为长乐公,会为清河公。

[13]后燕国主慕容垂从回到中山。慕容柔、慕容盛、慕容会也从长子县赶回。庚子(疑误),慕容垂因为他们重新回到都城,下令大赦。慕容垂问慕容盛说:“长子那个地方人们的心情怎么样,可以争取吗?”慕容盛说:“西方常有军事搔扰,因此,人们都有归顺东部的意思,陛下您只应当施行仁政、耐心等待时机罢了。如果大军一旦逼临,他们一定会拿着武器前来归顺,就像孝顺的儿子归附仁慈的父亲那样。”慕容垂大喜。癸未(十八日),慕容垂封慕容柔为阳平王,慕容盛为长乐公,慕容会为清河公。

[14]高平人翟畅执太守徐含远,以郡降翟辽。燕主垂谓诸将曰:“辽以一城之众,反覆三国之间,不可不讨。”五月,以章武王宙监中外诸军事,辅太子宝守中山;垂自帅诸将南攻辽,以太原王楷为前锋都督。辽众皆燕、赵之人,闻楷至,皆曰:“太原王子,吾之父母也!”相帅归之。辽惧,遣使请降;垂以辽为徐州牧,封河南公,前至黎阳,受降而还。

[14]高平人翟畅抓住了太守徐含远,并率全郡投降了翟辽。后燕国主慕容垂对各位将领说:“翟辽只不过凭借着一个城池的部众,却在三个国家之间反复归叛,不能不去讨伐。”五月,慕容垂命令章武王慕容宙为监中外诸军事,辅佐太子慕容宝镇守都城中山;慕容垂则亲自统率各位将领向南进攻翟辽。他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前锋都督。翟辽的部众都是燕赵一带的人,听说慕容楷率军到了,都说:“太原王的儿子,是我们的父母!”于是都互相带领着归顺慕容楷。翟辽恐惧异常,派遣使节到后燕军中请求投降。慕容垂任命翟辽为徐州牧,并封为河南公,并往黎阳地方,办理受降后,班师回朝。

井陉人贾鲍,招引北山丁零翟遥等五千余人,夜袭中山,陷其外郭。章武王宙以奇兵出其外,太子宝鼓噪于内,合击,大破之,尽俘其众,唯遥、鲍单马走免。

井陉人贾鲍,招引来北山丁零部落翟遥等五千多人,趁黑夜偷袭后燕都城中山,攻陷了中山的外城。章武王慕容宙派遣一支奇兵在外边攻击,太子慕容宝在城内擂鼓呐喊呼应,内外合击,把丁零部打得大败,全部俘虏敌军,只有翟遥、贾鲍二人单骑逃走幸免。

[15]刘显地广兵强,雄于北方。会其兄弟乖争,魏长史张兖言于魏王曰:“显志在并吞,今不乘其内溃而取之,必为后患。然吾不能独克,请与燕共攻之。”从之,复遣安同乞师于燕。

[15]匈奴都首领刘显属地广大、兵马强壮,在北方称雄。正巧遇到兄弟之间发生权力争斗,北魏长史张兖便对魏王拓跋说:“刘显这个人的志向就是要吞并我们,现在如果不趁他们内部崩溃而消灭他们,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后患 .但是我们又没有能力自己战胜他们,不妨请燕国和我们一起进攻他。”拓跋听从了他的话,又派安同去后燕国请求出兵。

[16]诏征会稽处士戴逵,逵累辞不就;郡县敦逼不已,逵逃匿于吴。谢玄上疏曰:“逵自求其志,今王命未回,将罹风霜之患。陛下既已爱而器之,亦宜使 其身名并存,请绝召命。”帝许之。逵,之兄也。

[16]孝武帝下诏征召会稽郡的隐士戴逵,戴逵几次推辞不肯接受。郡里县里的人敦促逼迫不停,戴逵无奈,只好逃到吴郡去藏了起来。谢玄上奏章说:“戴逵自己追求他那隐居的志向,现在您下的征召他的命令没有收回,将要使他承受在外流浪的风霜之苦。陛下您既然已经爱惜他又器重他,就应该使他的身体与声名一同存在,请您收回征召他的命令。”孝武帝答应了他的请求。戴逵是戴的哥哥。

[17]秦主登以其兄同成为司徒、守尚书令,封颍川王;弟广为中书监,封安成王;子崇为尚书左仆­射­,封东平王。

[17]前秦国主苻登任命他的哥哥苻同成为司徒、守尚书令,封颍川王。任命他的弟弟苻广为中书监,封为安成王。任命他的儿子苻崇为尚书左仆­射­,封为东平王。

[18]燕主垂自黎阳还中山。

[18]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黎阳回到中山。

[19]吴深杀燕清河太守丁国,章武人王祖杀太守白钦,勃海人张申据高城以叛;燕主垂命乐浪王温讨之。

[19]后燕叛将吴深杀了后燕清河太守丁国,章武人王祖杀了太守白钦,勃海人张申占据高城反叛,慕容垂命令乐浪王慕容温发兵去讨伐他们。

[20]苑川王国仁帅骑三万袭鲜卑大人密贵、裕苟、提伦三部于六泉。秋,七月,与没弈­干­、金熙战于渴浑川,没弈­干­、金熙大败,三部皆降。

[20]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统领骑兵三万人袭击鲜卑部落的首领密贵、裕苟、提伦等三部所据守的六泉。秋天,七月,乞伏国仁与前秦安定都尉没弈­干­、金熙,在渴浑川展开大战,没弈­干­、金熙大败,鲜卑三个部落也都归降了西秦。

[21]秦主登军于瓦亭,后秦主苌攻彭沛谷堡,拔之,谷奔杏城。苌还­阴­密,以太子兴镇长安。

[21]前秦国主苻登在瓦亭集结军队,后秦国主姚苌进攻卢胡人彭沛谷的堡垒,攻破后,彭沛谷逃奔杏城。姚苌则还兵­阴­密,派太子姚兴镇守长安。

[22]燕赵王麟讨王敏于上谷,斩之。

[22]后燕赵王慕容麟发兵去上谷讨伐变民首领王敏,并杀了他。

[23]刘卫辰献马于燕,刘显掠之。燕主垂怒,遣太原王楷将兵助赵王麟击显,大破之。显奔马邑西山。魏王引兵会麟击显于弥泽,又破之。显奔西燕,麟悉收其部众,获马牛羊以千万数。

[23]朔方部落首领刘卫辰向后燕进献马匹,被刘显抢走。后燕国主慕容垂勃然大怒,派遣太原王慕容楷率领兵马协助赵王慕容麟进攻刘显,把刘显打得大败。刘显逃奔到马邑的西部山区。魏王拓跋又带领兵马与慕容麟一起在弥泽攻击刘显,再一次打败了他。刘显走投无路,投奔西燕。慕容麟接收了刘显残留下来的全部兵马,缴获马、牛、羊等战利品成千上万。

[24]吕光将彭晃、徐炅攻张大豫于临洮,破之。大豫奔广武,王穆奔建康。八月,广武人执大豫送姑臧,斩之。穆袭据酒泉,自称大将军、凉州牧。

[24]后凉吕光带领彭晃、徐炅在临洮进攻张大豫,大破张大豫军。张大豫逃奔广武,长史王穆逃奔建康。八月,广武人擒获张大豫押送到姑臧之后斩首。王穆则攻袭占据了酒泉,自称为大将军、凉州牧。

[25]辛已,立皇子德宗为太子,大赦。

[25]辛已(十八日),立皇子司马德宗为太子,宣布大赦。

[26]燕主垂立刘显弟可泥为乌桓王,以抚其众,徙八千余落于中山。

[26]后燕国主慕容垂封立刘显的弟弟刘可泥为乌桓王,来安抚他残余的部众,把八千多帐落的人迁到中山。

[27]秦冯翊太守兰椟帅众二万自频阳入和宁,与鲁王纂谋攻长安。纂弟师奴劝纂称尊号,纂不从;师奴杀纂而代之,椟遂与师奴绝。西燕主永攻椟,椟请救于后秦,后秦主苌欲自救之。尚书令姚、左仆­射­尹纬曰:“苻登近在瓦亭,将乘虚袭吾后。”苌曰:“苻登众盛,非旦夕可制;登迟重少决,必不能轻军深入。比两月间,吾必破贼而返,登虽至,无能为也。”九月,苌军于泥源。师奴逆战,大败,亡奔鲜卑。后秦尽收其众,屠各董成等皆降。

[27]前秦冯翊太守兰椟率领军队二万人,从频阳到和宁驻扎,跟鲁王苻纂谋划攻取长安。苻纂的弟弟苻师奴劝苻纂登极称尊当皇帝,苻纂没有听从。苻师奴杀了苻纂,取代了他的权位,兰椟于是与苻师奴断绝了来往。西燕国主慕容永进攻兰椟,兰椟派人到后秦求救,后秦国主姚苌想要亲自带兵去救兰椟。尚书令姚、左仆­射­尹纬对姚苌说:“苻登大军就屯聚在离我们最近的瓦亭,势将乘虚袭击我们的背后。”姚苌说:“苻登的军队虽然强大,不是一两天内就可以到达的。苻登为人反应迟钝滞重而缺乏决断力,一定不会轻易地指挥大军迅速深入袭击我们。差不多两个月之内,我一定会打败贼兵慕容永而返回,那时虽然苻登兵到,也已没有什么可作为了。”九月,姚苌率兵来到泥源。苻师奴迎战,被打得大败,逃命到鲜卑。后秦收编了他的部众,屠各人董成等也都投降。

[28]秦主登进据胡空堡,戎、夏归之十余万。

[28]前秦国主苻登进兵据守胡空堡,戎族人与汉人前来归附的有十多万人。

[29]冬,十月,翟辽复叛燕,遣兵与王祖、张申寇抄清河、平原。

[29]冬季,十月,翟辽又一次反叛后燕,派兵与王祖、张申的军队配合,在清河、平原一带烧杀抢劫。

[30]后秦主苌进击西燕王永于河西,永走。兰椟复列兵拒守,苌攻之;十二月,禽椟,遂如杏城。

[30]后秦国主姚苌率兵挺进,在河西一带袭击西燕国主慕容永的部队。慕容永撤退。兰椟又排开兵阵拒守,姚苌又来攻击他。十二月,姚苌生擒兰椟,于是进入杏城。

[31]后秦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垒,拔之,执嵩而数之。嵩骂曰:“汝姚苌罪当万死,苻黄眉欲斩之,先帝止之。授任内外,荣宠极矣。曾不如犬马识所养之恩,亲为大逆。汝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杀我!”方成怒,三斩嵩,悉坑其士卒,以妻子赏军。后秦主苌掘秦主坚尸,鞭挞无数,剥衣倮形,荐之以棘,坎土而埋之。

[31]后秦将领姚方成进攻前秦雍州刺史徐嵩的寨垒,攻克后抓住徐嵩,历数他的罪恶。徐嵩大骂说:“你们姚苌才是罪该万死,当初苻黄眉打算杀了他,幸亏先帝苻坚阻止,救了他一命,还任命他担任朝廷和地方的重要官职,荣耀宠爱都达到极点。可是姚苌却不如犬马那般知道被主人养育的恩德,亲自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你们这些羌人怎么可以用做人道理来要求呢?为什么不快来杀我!”姚方成恼羞成怒,分三次斩杀徐嵩,把徐嵩的士卒全部推到坑里活埋,又把这些士卒的妻子女儿赏给自己的军卒。后秦国主姚苌把他的恩主、前秦国主苻坚的尸首挖出来,用皮鞭抽打不计其数,并且剥掉了他的衣服,露出尸体,用荆棘再包起来,挖了一个坑埋了起来。

[32]凉州大饥,米斗直钱五百,人相食,死者太半。

[32]凉州发生了严重饥荒,普通的谷米每斗竟然值五百钱。人们饥饿难忍,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死亡的人超过总人口的一半。

[33]吕光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杀湟河太守强禧以叛。张掖太守彭晃亦叛,东结康宁,西通王穆。光欲自击晃,诸将皆曰:“今康宁在南,伺衅而动,若晃、穆未诛,康宁复至,进退狼狈,势必大危。”光曰:“实如卿言。然我今不往,是坐待其来也。若三寇连兵,东西交至,则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与宁、穆情契未密,出其仓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帅骑三万,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诛晃。

[33]吕光的西原太守康宁,自称为匈奴王,刺杀了湟河太守强禧后叛变。张掖太守彭晃也相继反叛,向东结交康宁,向西通好王穆。吕光想亲自带兵去袭击彭晃,各位将领都说:“现在康宁在南方,等待着机会动手,如果彭晃、王穆还没有被诛,康宁又带兵杀到,我们就会进退两难,处境狼狈,局势一定会非常危险。”吕光说:“确实像你们所说的那样。但是我们现在如果不去打败他们,就是坐在这里等待他们来打我们。如果这三支匪寇联合起来,东西夹攻我们,城外就都不会属于我们所有了,大事也就无法挽救了。现在彭晃刚刚叛变,与康宁、王穆在感情联络上还不亲密,我们采取出乎他们意料的进攻,使他们处于仓猝之境,战胜他们就比较容易了。”于是他亲自率领骑兵三万人,以比平时加倍的速度急行军,到达张掖后猛烈进攻二十天左右,攻破城池,杀了彭晃。

初,王穆起兵,遣使招敦煌处士郭,叹曰:“今民将左衽,吾忍不救之邪!”乃与同郡索嘏起兵应穆,运粟三万石以饷之。穆以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嘏为敦煌太守。既而穆听谗言,引兵攻嘏,谏不听,出城大哭,举手谢城曰:“吾不复见汝矣!”还而引被覆面,不与人言,不食而卒。吕光闻之曰:“二虏相攻,此成禽也,不可以惮屡战之劳而失永逸之机也。遂帅步骑二万攻酒泉,克之。进屯凉兴,穆引兵东还,未至,众溃,穆单骑走,马令郭文斩其首送之。

当初,王穆聚众起兵时,曾经派使节征召敦煌的隐士郭,郭叹息说:“现在黎民就要像戎人那样穿左边开襟的衣服了,我怎么能忍心不去拯救他们呢!”于是他与同郡人索嘏一起拉起队伍响应王穆,并给王穆运送去三万石粮食用来款待他的部队。王穆任命郭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任命索嘏为敦煌太守。不久王穆便听信谗言,率领部队去进攻索嘏。郭尽力劝阻,王穆不听,郭只好辞职离城,挥泪大哭,并举起手来向城谢罪说:“我恐怕不会再看见你了!”回到家后,郭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面,不跟别人说一句话,绝食而死。吕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两个匪寇自己互相攻击,这样就已成被捉之势了。我们万万不可因为害怕不断战斗的劳苦而失去一劳永逸的良机。”于是,他亲自统率步、骑兵二万人进攻酒泉,攻克后,又进军在凉兴集结。王穆见势只好带着自己的部队向东撤退,还没有跑回自己的老巢,部众便溃不成军。王穆只身单骑逃走,马县令郭文砍下他的首级送给了吕光。

十三年(戊子、388)

十三年(戊子,公元388年)

[1]春,正月,康乐献武公谢玄卒。

[1]春季,正月,东晋会稽郡太守、康乐献武公谢玄去世。

[2]二月,秦主登军朝那,后秦主苌军武都。

[2]二月,前秦国主苻登驻军朝那,后秦国主姚苌驻军武都。

[3]翟辽遣司马眭琼诣燕谢罪;燕主垂以其数反覆,斩琼以绝之。辽乃自称魏天王,改元建光,置百官。

[3]翟辽派遣司马眭琼,前往后燕认罪。后燕国主慕容垂因为他几次反复,便斩了眭琼,拒绝他的请求。翟辽于是自称为魏天王,改年号为“建光”,设立文武百官。

[4]燕青州刺史陈留王绍为平原太守辟闾浑所逼,退屯黄巾固。燕主垂更以绍为徐州刺史。浑,蔚之子也,因苻氏乱,据齐地来降。

[4]后燕青州刺史陈留王慕容绍受到东晋平原太守辟闾浑的逼迫,退兵到黄巾固驻扎。后燕国主慕容垂调任慕容绍为徐州刺史。辟闾浑是辟闾蔚的儿子,因为苻氏内部混乱,趁机占据故齐国的地域投降东晋。

[5]三月,乙亥,燕主垂以太子宝录尚书事,授之以政,自总大纲而已。

[5]三月,乙亥(十五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命太子慕容宝任录尚书事,把政事交付给他,自己不过在总体上把握而已。

[6]燕赵王麟击许谦,破之,谦奔西燕。遂废代郡,悉徙其民于龙城。

[6]后燕赵王慕容麟攻击许谦,把他们打得大败,许谦逃奔西燕。后燕于是取消了代郡,把这里的居民统统迁到龙城。

[7]吕光之定凉州也,杜进功居多,光以为武威太守,贵宠用事,群僚莫及。光甥石聪自关中来,光问之曰:“中州人言我为政何如?”聪曰:“但闻有杜进耳,不闻有舅。”光由是忌进而杀之。

[7]后凉吕光当初平定凉州的时候,杜进所立的功劳最多,吕光任命他为武威太守,他受蒙宠专权。其他同僚都赶不上。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地方前来,吕光问他说:“中州那里的人说我治理朝政怎么样?”石聪说:“只听说有一个杜进罢了,没听说有舅舅。”吕光因此忌恨杜进而借故把他杀了。

光与群寮宴,语及政事,参军京兆段业曰:“明公用法太峻。”光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鞅严刑而秦兴。”业曰:“起丧其身,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起、鞅之为治,岂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谢之。

吕光跟一些幕僚聚餐,谈到朝政方面的事,参军京兆人段业说 :“明公您施用刑法太严峻了。”吕光说:“吴起当年刻薄寡恩,但楚国因此强大,商鞅当年刑律森严,但秦国因此振兴。”段业说:“吴起自己被杀、商鞅全家遭到屠戮,都是因为他们残酷到了极点。明公您才刚刚开始创建大业,效法学习尧、舜还恐怕不能成功,竟然去仰慕吴起、商鞅那样的治理方法,这难道是本州的百姓所期望的吗!”吕光肃然变­色­,感谢段业的这番衷告。

[8]夏,四月,戊午,以朱序为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戍洛阳。以谯王恬代序为都督兖·冀·幽·并诸军事、青·兖二州刺史。

[8]夏季,四月,戊午(二十九日),东晋任命朱序为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诸军事和雍州刺史,戍守洛阳。任命谯王司马恬代替朱序为都督兖、冀、幽、并等州诸军事和青、兖二州刺史。

[9]苑川王国仁破鲜卑越质叱黎于平襄,获其子诘归。

[9]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在平襄击败鲜卑越质叱黎,俘获他的儿子越质诘归。

[10]丁亥,燕主垂立夫人段氏为皇后,以太子宝领大单于。段氏,右光禄大夫仪之女;其妹适范阳王德。仪,宝之舅也。追谥前妃段氏为成昭皇后。

[10]丁亥(疑误),后燕国主慕荣垂册立他的夫人段氏为皇后,命太子慕容宝兼任大单于。段氏是右光禄大夫段仪的女儿;他的妹妹嫁给了范阳王慕容德。段仪是慕容宝的舅舅。慕容垂追尊以前的妃子段氏为成昭皇后。

[11]五月,秦太弟懿卒,谥曰献哀。

[11]五月,前秦皇太弟苻弟苻懿去世,谥号为献哀。

[12]翟辽徙屯滑台。

[12翟辽迁往滑台驻扎。

[13]六月,苑川王乞伏国仁卒,谥曰宣烈,庙号烈祖。其子公府尚幼,群下推国仁弟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大赦,改元太初。

[13]六月,西秦苑川王乞伏国仁去世,谥号宣烈,庙号为烈祖。他的儿子乞伏公府还很幼小,因此,属下百官拥推乞伏国仁的弟弟乞伏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并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太初。

[14]魏王破库莫奚于弱落水南,秋,七月,库莫奚复袭魏营,又破之。库莫奚者,本属宇文部,与契丹同类而异种,其先皆为燕王所破,徙居松漠之间。

[14]魏王拓跋在弱落水的南岸将库莫奚打得大败。秋天,七月,库莫奚又来袭击魏营,拓跋再次打败了他。库莫奚本来属于宇文部落,跟契丹同是一个民族但不是一个支派,他们的祖先都曾被前燕王慕容打败,迁移到松漠一带居住。

[15]秦、后秦自春相持,屡战,互有胜负,至是各解归。关西豪杰以后秦久无成功,多去而附秦。

[15]前秦与后秦从春天开始相持不下,交战了好几次,互有胜败,这时各自罢兵返回。关西的一些英雄豪杰因为后秦兴起这么久而仍不能成功,有很多便离去而归附了前秦。

[16]河南王乾归立其妻边氏为王后;置百官,仿汉制,以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金城边芮为左长史,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武始翟为左司马,略阳王松寿为主簿,从弟轲弹为梁州牧,弟益州为秦州牧,屈眷为河州牧。

[16]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册立他的妻子边氏为王后;设置文武百官,摹仿汉族的制度,任命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金城人边芮为左长史,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武始人翟为左司马,略阳人王松寿为主簿,任命他的堂弟乞伏轲弹为梁州牧,他的弟弟乞伏益州为秦州牧,乞伏屈眷为河州牧。

[17]八月,秦主登立子崇为皇太子,弁为南安王,尚为北海王。

[17]八月,前秦国主苻登立自己的儿子苻崇为皇太子,苻弁为南安王,苻尚为北海王。

[18]燕护军将军平幼会章武王宙讨吴深,破之,深走保绎幕。

[18]后燕护军将军平幼会同章武王慕容宙一起讨伐并打败吴深,吴深逃到绎幕固守。

[19]魏王­阴­有图燕之志,遣九原公仪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诘之曰:“魏王何以不自来?”仪曰:“先王与燕并事晋室,世为兄弟,臣今奉使,于理未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岂得以昔日为比!”仪曰:“燕若不修德礼,欲以兵威自强,此乃将帅之事,非使臣所知也。”仪还,言于曰:“燕主衰老,太子暗弱,范阳王自负材气,非少主臣也。燕主既没,内难必作,于时乃可图也。今则未可。”善之。仪,母弟翰之子也。

[19]魏王拓跋暗中有图谋后燕的野心,派遣九原公拓跋仪担任使者来到后燕都城中山。后燕国主慕容垂盘问他说:“魏王为什么不自己来?”拓跋仪说:“我们的先王与燕国的祖先曾经一起为晋朝的帝室作事,世世代代情同兄弟。我今天奉使前来,在情理上没有失误。”慕容垂说:“今天我的威望,已经传播影响到四面八方去了,怎么能够与过去相比呢!”拓跋仪说:“后燕如果不遵守道德,不循奉礼仪,而只打算依靠军事威力使自己强大,那只是将帅们的事情,不是我这个作使臣的人所知道的。”拓跋仪回国后,对拓跋说:“后燕国主慕容垂已经年老体衰,太子慕容宝又庸碌懦弱,范阳王慕容德对自己的才­干­气质非常自负,绝不是将来少主的臣下。慕容垂一旦死去,内部一定会发生争斗,到那个时候才可以图谋他们。现在却还不行。”拓跋对他的看法大为称赞。拓跋仪是拓跋叔父拓跋翰的儿子。

[20]九月,河南王乾归迁都金城。

[20]九月,西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金城。

[21]张申攻广平,王祖攻乐陵;壬午,燕高阳王隆将兵讨之。

[21]后燕张申率领部众进攻广平,王祖率兵进攻乐陵。壬午(二十五日),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兵讨伐他们。

[22]冬,十月,后秦主苌还安定;秦主登就食新平,帅众万余围苌营,四面大哭,苌命营中哭以应之,登乃退。

[22]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返回安定。前秦国主苻登前往新平谋取军粮,率领一万多兵众围住姚苌的军营,在四面放声大哭。姚苌也命令军营中的士卒用哭来回应他们,苻登的军队才退去。

[23]十二月,庚子,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卒。

[23]十二月,庚子(十五日),东晋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去世。

[24]燕太原王楷、赵王麟将兵会高阳王隆于合口,以击张申;王祖帅诸垒共救之,夜犯燕军,燕人逆击,走之。隆欲追之,楷、麟曰:“王祖老贼,或恐诈而设伏,不如俟明。”隆曰:“此白地群盗,乌合而来,徼幸一决,非素有约束,能壹其进退也。今失利而去,众莫为用,乘势追之,不过数里,可尽擒也。申之所恃,唯在于祖,祖破,则申降矣。”乃留楷、麟守申垒,隆与平幼分道击之,比明,大获而还,悬所获之首以示申。甲寅,申出降,祖亦归罪。

[24]后燕太原王慕容楷、赵王慕容麟,率领兵马在合口与高阳王慕容隆会合,来攻击张申。王祖率领各个堡垒的兵卒一起赶来救张申,趁夜袭击后燕军营,后燕部队迎战,王祖败走。慕容隆想要追击,慕容楷、慕容麟说:“王祖那个老贼,恐怕他假败却在外设下伏兵,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再说。”慕容隆说:“他们不过是一群穷土地上的盗匪,乌合在一起而来,只希望偶然的机会一战而胜,不是训练有素能够统一步调进退的。现在他们没有捞到好处而退走,部众已不能再接受指挥。如果现在趁势追击,不超过几里路,就可以全部抓获。张申所依仗的,也只有王祖,王祖被打败,那么张申就得投降了。”于是留下慕容楷、慕容麟困守张申的堡垒,慕容隆与平幼分两路带人追击王祖。等到天亮,他们获得大胜回来,把所砍下的王祖兵士的脑袋悬挂起来向张申等部众展示。甲寅(二十九日),张申出城投降,王祖也回来投降请罪。

[25]秦以颍川王同成为太尉。

[25]前秦任命颍川王苻同成为太尉。

十四年(己丑、389)

十四年(己丑,公元389年)

[1]春,正月,燕以阳平王柔镇襄国。

[1]春季,正月,后燕命令阳平王慕容柔镇守襄国。

辽西王农在龙城五年,庶务修举,乃上表曰:“臣顷因征即镇,所统将士安逸积年,青、徐、刑、雍遗寇尚繁,愿时代还,展竭微效,生无余力,没无遗恨,臣之志也!”庚申,燕主垂召农为侍中、司隶校尉;以高阳王隆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建留台于龙城,以隆录留台尚书事。又以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并兼留台尚书。隆因农旧规,修而广之,辽、碣遂安。

辽西王慕容农驻守龙城五年。庞杂的事务处理得很得法,于是上奏章说:“我当年因为征讨敌军,就顺便镇守在这里,我所统领的将帅士卒已经过了几年安定闲逸的生活,然而青州、徐州、荆州、雍州等地的遗留的匪寇还很多,我希望能够早日派人来接替我的职务,让我回去,尽量施展我微弱的能力来报效国家,使我在活着的时候不遗留未使出之力,死后也没有什么遗憾,这就是我的愿望!”庚申(初五),后燕国主慕容垂召回慕容农,任命为侍中、司隶校尉,又任命高阳王慕容隆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和幽州牧。在龙城建立留台,任命慕容隆为留台录尚书事。又任命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并兼任龙城留台尚书。慕容隆遵循、保留了慕容农的旧的规章制度,加以修订扩充,于是,辽水、碣石一带更加安定。

[2]后秦主苌以秦战屡胜,谓得秦王坚之神助,亦于军中立坚像而祷之曰:“臣兄襄敕臣复仇,新平之祸,臣行襄之命,非臣罪也。苻登,陛下疏属,犹欲复仇,况臣敢忘其兄乎!且陛下命臣以龙骧建业,臣敢违之!今为陛下立像,陛下勿追计臣过也。”秦主登升楼,遥谓苌曰:“为臣弑君,而立像求福,庸有益乎!”因大呼曰:“弑君贼姚苌何不自出!吾与汝决之!”苌不应。久之,以战未有利,军中每夜数惊,乃斩像首以送秦。

[2]后秦国主姚苌因为前秦军队屡次获胜利,以为那是得到了前秦国主苻坚的神灵帮助的结果,因此也在军营中竖立苻坚的神像,并且向他祷告说:“我的哥哥姚襄临死时嘱咐我为他报仇,那次在新平城缢死您的祸事,就是我在执行哥哥姚襄的遗命,不是我的罪过呀。苻登,不过是陛下您的比较疏远的亲属,还想着为您复仇,何况我是弟弟,怎么敢忘掉哥哥的大仇呢?况且陛下您又命令我以龙骧将军的身分建立大业,我又怎敢违背您的教诲?今天我为陛下您立这尊神像,希望陛下不要再追究计较臣下我的过错。”前秦国主苻登爬上军营中的指挥楼,从远处告诉姚苌说:“作为臣子而杀害了自己的君主,却又立像求福,能有什么好处呢!”因此,他又大声呼喊说:“杀害了自己君主的­奸­贼姚苌为什么不自己出来!我和你决一死战!”姚苌不答应。可是,时间一长,因为在交战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而他自己在军营中每夜都要受几次惊吓,所以,姚苌才把神像的头斩了下来送给了前秦。

[3]秦主登以河南王乾归为大将军、大单于、金城王。

[3]前秦国主苻登任命河南王乞伏乾归为大将军、大单于,封为金城王。

[4]甲寅,魏王袭高车,破之。

[4]甲寅(疑误),魏王拓跋袭击位于北方的高车部落,大破高车军。

[5]二月,吕光自称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氏、子绍、弟德世自仇池来至姑臧,光立石氏为妃,绍为世子。

[5]二月,后凉吕光自称为三河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麟嘉,设置文武百官。吕光的妻子石氏、儿子吕绍、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到姑臧。吕光册立石氏为王妃,吕绍为世子。

[6]癸巳,魏王击吐突邻部于女水,大破之,尽徙其部落而还。

[6]癸巳(初九),魏王拓跋在女水攻击吐突邻部,把他们打得大败,又强行将这个部落全部迁走,才班师回朝。

[7]秦主登留辎重于大界,自将轻骑万余攻安定羌密造保,克之。

[7]秦国主苻登把部队的一些需要搬运的笨重物资留在大界,亲自率领一支一万多人的轻装骑兵部队进攻据守安定的羌族密造保,并攻克了他们的地域。

[8]夏,四月,翟辽寇荥阳,执太守张卓。

[8]夏季,四月,翟辽侵犯荥阳,抓住了荥阳太守张卓。

[9]燕以长乐公盛镇蓟城,修缮旧宫。

[9]后燕派遣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修理整顿旧有宫殿。

五月,清河民孔金斩吴深,送首中山。

五月,清河人孔金杀死了后燕的叛官吴深,并把他的首级送到了后燕的都城中山。

[10]金城王乾归击侯年部,大破之。于是秦、凉、鲜卑、羌、胡多附乾归,乾归悉授以官爵。

[10]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袭击侯年部落,并把侯年部落打得大败。从此秦州、凉州的百姓以及鲜卑人、羌人、胡人等大多数都归附了乞伏乾归,乞伏乾归对他们中的头目都加授官爵。

[11]后秦主苌与秦主登战数败,乃遣中军将军姚崇袭大界;登邀击之于安丘,又败之。

[11]后秦国主姚苌和前秦国主苻登会战,多次失败,于是就派中军将军姚崇突袭大界。苻登在安丘把他截住厮杀,又一次把他们打败。

[12]燕范阳王德、赵王麟击贺讷,追奔至勿根山,讷穷迫请降,徙之上谷,质其弟染­干­于中山。

[12]后燕范阳王慕容德、赵王慕容麟袭击贺兰部落的贺讷,将他打跑并追到勿根山。贺讷走投无路,只好请求投降,并把部众调遣到上谷,把自己的弟弟染­干­送到中山去当人质。

[13]秋,七月,以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忱,国宝之弟也。

[13]秋季,七月,东晋任命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王忱是王国宝的弟弟。

[14]秦主登攻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于平凉,克之。八月,登据苟头原以逼安定。诸将劝后秦主苌决战,苌曰:“与穷寇竞胜,兵家之忌也;吾将以计取之。”乃留尚书令姚守安定,夜,帅骑三万袭秦辎重于大界,克之,杀毛后及南安王尚,擒名将数十人,驱掠男女五万余口而还。毛氏美而勇,善骑­射­。后秦兵入其营,毛氏犹弯弓跨马,帅壮士数百人战,众寡不敌,为后秦所执。苌将纳之,毛氏骂且哭曰:“姚苌,汝先已杀天子,今又欲辱皇后,皇天后土,宁汝容乎!”苌杀之。诸将欲因秦军骇乱击之,苌曰:“登众虽乱,怒气犹盛,未可轻也。”遂止。登收余众屯胡空堡。苌使姚硕德镇安定,徙安定千余家于­阴­密,遣其弟征南将军靖镇之。

[14]前秦国主苻登在平凉进攻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人,攻克了平凉。八月,苻登守苟头原,以此威逼安定。几位将军劝说后秦主姚苌与前秦决一死战,姚苌说 :“和走投无路的强盗在战场上争胜,是用兵人的大忌。我准备用计谋战胜他。”于是留下尚书令姚镇守安定,自己在深夜率领骑兵三万人直奔大界,偷袭前秦等待搬运的粮草等笨重物资,果然攻克了大界,杀死了毛皇后以及南安王苻弁、北海王苻尚,俘获名将几十人,并且驱赶、掠走男女兵丁五万余人,凯旋而归。毛皇后貌美而勇武,善于骑马­射­箭,后秦的兵马冲进她的营帐的时候,毛氏还曾跨上马匹,弯弓反击,带领指挥几百个壮健的兵士死战。但是寡不敌众,被后秦俘获。姚苌有意收她为妾,毛氏边哭边骂着说:“姚苌,你先前就已经杀害了天子,今天又想来侮辱皇后,皇天后土,怎么还能容你!”姚苌杀了毛皇后。他部下众将想趁前秦军惊骇混乱之机继续攻击,姚苌说:“苻登的部众虽然一时陷于混乱,但是激愤之气还仍然很大,不可轻敌。”于是停止继续进攻。苻登也集结残兵败将,屯聚在胡空堡。姚苌派遣姚硕德镇守安定,并把安定居民一千余家迁到­阴­密,又派他的弟弟征南将军姚靖到­阴­密镇守。

[15]九月,庚午,以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15]九月,庚午(十九日),东晋擢升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16]秦主登之东也,后秦主苌使姚硕德置秦州守宰,以从弟常戍陇城,邢奴戍冀城,姚详戍略阳。杨定攻陇、冀,克之,斩常,执邢奴;详弃略阳,奔­阴­密。定自称秦州牧、陇西王;秦因其所称而授之。

[16]前秦国主苻登向东退守时,后秦国主姚苌命令姚硕德选拔任命秦州的一些守宰。姚硕德于是便派他的堂弟姚常戍守陇城,邢奴戍守冀城,姚详戍守略阳。杨定发兵攻破陇城、冀城,斩杀了姚常,擒获了邢奴,姚详则放弃略阳,逃奔­阴­密。于是杨定便自称为秦州牧、陇西王。前秦后来也就按照他所自称的,委任他官职。

[17]冬,十月,秦主登以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秦·梁二州牧,约共攻后秦;又约监河西诸军事·并州刺史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冀州刺史杨楷各帅其众会长安。政、楷皆河东人。秦主丕既败,政、楷收集流民数万户,政据河西,楷据湖、陕之间,遣使请命于秦,登因而授之。

[17]冬季,十月,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及秦、梁二州牧,约定一起进攻后秦。苻登又分别通知监河西诸军事、并州刺史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冀州刺史杨楷,各自统率他们的军队在长安会师。杨政、杨楷都是河东人,前秦国主苻丕当年失败的时候,杨政、杨楷招集收容逃亡的难民几万户,杨政占据河西,杨楷占据湖县、陕城一带地方,并派遣信使向前秦请求任命官职,苻登按照他们的功劳分别授给官职。

[18]燕乐浪悼王温为冀州刺史,翟辽遣丁零故堤诈降于温帐,乙酉,刺温,杀之,并其长史司马驱,帅守兵二百户奔西燕。燕辽西王农邀击刺温者于襄国,尽获之,惟堤走免。

[18]后燕乐浪悼王慕容温任冀州刺史,翟辽派遣部下丁零人故堤去慕容温帐下诈降。乙酉(初四),故堤刺杀了慕容温和他的长史司马驱,然后带着守卫部队的二百户人家逃奔西燕。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襄国拦击参预刺杀司马温的人,并且全部抓获,只有故堤逃走而幸免。

[19]十一月,罕羌彭奚念附于乞伏乾归,以奚念为北河州刺史 .

[19]十一月,罕部落羌人首领彭奚念归附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便任命彭奚念为北河州刺史。

[20]初,帝既亲政事,威权己出,有人主之量。已而溺于酒­色­,委事于琅邪王道子;道子亦嗜酒,日夕与帝以酣歌为事。又崇尚浮屠,穷奢极费,所亲昵者皆姆、僧尼。左右近习,争弄权柄,交通请托,贿赂公行,官赏滥杂,刑狱谬乱。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曰:“好家居,纤儿欲撞坏之邪!”左卫领营将军会稽许营上疏曰:“今台府局吏、直卫武官及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本无乡邑品第,皆得为郡守县令,或带职在内,及僧尼|­乳­母,竞进亲党,又受货赂;辄临官领众,政教不均,暴滥无罪,禁令不明,劫盗公行。昔年下书敕群下尽规,而众议兼集,无所采用。臣闻佛者,清远玄虚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诫粗法尚不能遵,况­精­妙乎!而流惑之徒,竞加敬事,又侵渔百姓,取财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疏奏,不省。

[20]当初,孝武帝亲自处理国家的政事后,权力与威望出自己手,很有君主的气度。但不久便沉溺于美酒和女­色­之中,把朝廷的政事统统推给琅邪王司马道子代管。但司马道子也是嗜好喝酒,从早到晚都和孝武帝一起把高歌狂饮当成主要事情。孝武帝又迷信佛教,极端奢侈挥霍,浪费在这方面的钱财很多。他所亲近的人又都是三姑六婆、和尚尼姑,所以他左右的侍从人员,便乘机争权夺利,互相勾结,公开进行贿赂,封官加赏又杂又滥,刑罚惩诫混乱冤错。尚书令陆纳遥望着皇宫叹息着说道:“这么好的一个家,小孩子要把它折腾坏呀!”左卫领营将军会稽人许营呈上一道奏章说:“现在朝廷小吏、军中武官,下至男仆汝奴那些不知生父只取母姓的人,本来没有经过官府的考察举荐,却都能当上郡守县令,甚至进入朝中当官,至于那些和尚、尼姑、|­乳­娘等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引进他们的亲朋好友,接受财物贿赂。以至于任用官吏、管辖百姓、政治与教化都没有标准,对无罪之人滥施暴行,当禁当行的法令不明确公布,抢劫、偷盗却公然横行。过去,陛下也曾下令命臣属们知无不言,尽可以规劝讽谏,但是等大家把建议提出来集中到一起呈给陛下时,却没有一个建议被采用。我听说佛是一个清淡、玄妙虚旷的神祗,但是现在的这些和尚尼姑往往虽穿着僧服,却连佛义中最粗浅的教义不­淫­、不盗、不杀、不说谎、不酗酒这五戒也还不能遵守,更何况­精­妙的佛法了!而那些受流行的歪风迷惑的人,更是一方面纷纷争相拜佛,一方面又欺凌搜刮黎民百姓,以掠夺来的财产作为实惠,这也不符合佛家`布施'的道理。”奏章呈上之后,没有回音。

道子势倾内外,远近奔凑;帝渐不平,然犹外加优崇。侍中王国宝以谗佞有宠于道子,扇动朝众,讽八座启道子宜进位丞相、杨州牧,假黄铖,加殊礼。护军将军南平车胤曰:“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主上当阳,非成王之比;相王在位,岂得为周公乎!”乃称疾不署。疏奏,帝大怒,而嘉胤有守。

司马道子的权势在朝廷内外都达到极点,远近官员也都前来投靠。孝武帝的心里渐渐有些不高兴,但在表面上对司马道子还是多加优待尊崇。侍中王国宝­奸­佞而善于谄媚,得到了司马道子的宠爱。他在背地里鼓动朝中众臣,暗示八座重要大臣联名上奏章给孝武帝,请求擢升司马道子为丞相兼任扬州牧,赐给他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并加以特别尊崇的礼节等。护军将军、南平人车胤说:“这是周成王姬诵尊敬他叔父周公姬旦的办法。而现在主上在位,不能和成王相比,相王处在这地位怎么能成为周公呢!”于是托辞有病,没在奏章上签名。这个奏章呈上后,孝武帝勃然大怒,而夸奖车胤有自己的节­操­。

中节侍郎范宁、徐邈为帝所亲信,数进忠言,补正阙失,指斥­奸­党。王国宝,宁之甥也,宁尤疾其阿谀,劝帝黜之。陈郡袁悦之有宠于道子,国宝使悦之因尼妙音致书于太子母陈淑媛云:“国宝忠谨,宜见亲信。”帝知之,发怒,以他事斩悦之。国宝大惧,与道子共谮范宁出为豫章太守。宁临发,上疏言:“今边烽不举而仓库空匮;古者使民岁不过三日,今之劳扰,殆无三日之休,至有生儿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嫁娶。厝火积薪,不足喻也。”宁又上言:“中原士民流寓江左,岁月渐久,人安其业。凡天下之人,原其先祖,皆随世迁移,何至于今而独不可。谓宜正其封疆,户口皆以土断。又,人­性­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兼之室,亦多不赡,非其财力不足,盖由用之无节,争以靡丽相高,无有限极故也。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成|人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十三为半丁。所在非复童幼之事,岂不伤天理、困百姓乎!谓宜以二十为全丁,十六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繁滋矣。”帝多纳用之。

中书侍郎范宁、徐邈深受孝武帝信任亲近。他们几次进献忠言,弥补修正朝

中错误遗漏的地方,当面指责痛斥­奸­邪之辈。王国宝是范宁的外甥,范宁尤其

痛恨他阿谀谄媚的行径,劝说孝武帝罢免 革除王国宝的官职。陈郡人袁悦之也受司马道子的宠爱,王国宝让袁悦之请尼姑妙音写信给太子司马德宗的母亲陈淑媛,说:“王国宝忠实而又谨慎,可以亲近信任。”孝武帝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借口别的事杀了袁悦之。王国宝异常恐惧,和马司道子一起诬陷范宁,并把他逐出朝廷,贬为豫章太守。范宁临走的时候,呈上一道奏章说:“现在边疆并没有点起战争的烽火,但是国家的府库也还是空乏。古代的统治者征召民工应差,一年内不超过三天。现在百姓所遭受的辛劳搔扰,一年内几乎没有三天休息,致使百姓中竟有生下男孩不敢抚养哺育,独身的男子和寡­妇­也不敢再迎娶出嫁的现象。这是用柴堆之下点火也不足以形容的危机呀!”范宁又上奏章说:“北方中原一带的民众士子当初逃难,流亡江南并在这里居住下来,时间已经比较久了,他们也都渐渐地安居乐业。凡是在天底下生活的人,追溯他们的祖先,都能随着世情的变化而迁徙移动,为什么单单到了今天,反而不允许呢?我认为应该确定他们拥有的土地,确认户籍乡里也都按照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域断定办理。另外,人的­性­情也是没有一定限度的,无论豪奢还是节俭,都是由于环境和形势决定的。现在,那些曾经兼并过别人财产的豪门大族,也已大多数不能维持,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财力不足,主要是因为他们花销没有节制,争着以奢靡豪华来比试高下,根本没有限度的缘故。古代的礼法规定,十九岁的时候死了,称做长殇,因为他还没有成年。现在把十六岁的孩子就作为全丁,十三岁的孩子就作为半丁,他们所承担的事不再是孩童的事,这岂不是伤天害理,虐待人民吗?我认为应该规定二十岁的人当全丁,十六岁的人当半丁,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因此而夭折,人口才能正常生长繁衍。”他的这些建议,孝武帝有很多都采纳施用了。

宁在豫章,遣十五议曹下属城,采求风政;并吏假还,讯问官长得失。徐邈与宁书曰:“足下听断明允,庶事无滞,则吏慎其负而人听不惑矣,岂须邑至里诣,饰其游声哉!非徒不足致益,实乃蚕渔之所资;岂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谗谄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士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昔明德马后未尝顾左右与言,可谓远识,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范宁在豫章任上,派遣十五名官吏分别下到十五个属城去,探采访求当地的风俗习惯及治理情况。遇到官吏回来休假时,他就仔细问询民间对官长的评价与反应。徐邈给范宁写信说:“你审理官司,明正公允,日常的很多杂事小事也不积压,这样,官员自然对他职权份内应负责任的事更加谨慎,而人们的心里也就不再觉得迷惑不解了,何必还要到乡里村落听取伪饰的虚名呢?那样做,不仅无助于获得好处,实际上是为掠夺百姓提供了可乘之机。哪有正人君子对于不是他的事,而愿意说长道短的?自古以来,愿意当别人左右耳目的人,没有不是小人的,都是先依靠小小的忠心而逐渐获得方便时机,酿成他的大不忠,先是凭借小小的信义蒙骗别人,最后才得以­干­出大不信的丑事的。于是就使谗害别人和谄媚别人的人并进,也使善恶混淆,岂可不加以特别警惕!你能谨慎地选择任用部属下官,一定能够找到经国济世的栋梁之才来领导各个部门,各部门都能有优秀的官吏来掌管主持事务,再遴选 公允方正廉明的人来担任监督,那么,这个机构的清廉污浊、有才能与否,在办事过程中便可了解清楚。你只平心静气地泰然自若处理事务,何必要借耳目而来访查呢!从前,汉代明德皇后马氏从来没有跟左右侍从的人员谈论公事,可以说是有远见卓识,何况身为大丈夫反而不能避免这样呢?”

[21]十二月,后秦主苌使其东门将军任诈遣使招秦主登,许开门纳之。登将从之,征东将军雷恶地将兵在外,闻之,驰骑见登,曰:“姚苌多诈,不可信也!”登乃止。苌闻恶地诣登,谓诸将曰:“此羌见登,事不成矣!”登以恶地勇略过人,­阴­惮之。恶地惧,降于后秦,苌以恶地为镇军将军。

[21]十二月,后秦国主姚苌命令他的东门将军任诈降前秦国主苻登,并派信使给苻登送信,答应打开城门把苻登放进来。苻登打算接受。征东将军雷恶地带领部队在外驻防,听说了这个消息,骑着马飞快地跑来晋见苻登说:“姚苌诡计多端,绝不可以相信。”苻登才停了下来。姚苌听说雷恶地返营拜见苻登,就对各位将领说:“这个羌人见了苻登,我的计划就不能成功了。”苻登因为雷恶地勇猛和韬略都超过常人,因此心中暗暗忌惮。雷恶地为此很恐惧,就投降了后秦,姚苌任命他为镇军将军。

[22]秦以安成王广为司徒。

[22]前秦任命安成王苻广为司徒。

十五年(庚寅、390)

十五年(庚寅,公元390年)

[1]春,正月,乙亥,谯敬王恬薨。

[1]春季,正月,乙亥(二十六日),东晋青州、兖州刺史谯敬王司马恬去世。

[2]西燕主永引兵向洛阳,朱序自河­阴­北济河,击败之。序追至白水,会翟辽谋向洛阳,序乃引兵还,击走之;留鹰扬将军朱党戍石门,使其子略督护洛阳,以参军赵蕃佐之,身还襄阳。

[2]西燕国主慕容永率领部队直奔洛阳,东晋雍州刺史朱序从河­阴­向北渡过黄河迎战,并把他们打败。朱序追击败退的西燕残兵到达白水,正好翟辽此时 正打算进攻洛阳,所以朱序才带着部队赶回,打跑了翟辽。朱序留下鹰扬将军朱党守卫石门,又派他的儿子朱略镇守洛阳,并让参军赵蕃辅佐帮助他,自己

蚧叵逖羧チ恕

[3]琅琊王道子恃宠骄恣,侍宴酣醉,或亏礼敬。帝益不能平,欲选时望为藩镇以潜制道子,问于太子左卫率王雅曰:“吾欲用王恭、殷仲堪何如?”雅曰:“王恭风神简贵,志气方严;仲堪谨于细行,以文义著称。然皆峻狭自是,且­干­略不长;若委以方面,天下无事,足以守职,若其有事,必为乱阶矣!”帝不从。恭,蕴之子;仲堪,融之孙也。二月,辛巳,以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兖·青二州刺史,镇京口。

[3]琅邪王司马道子依仗自己得到孝武帝的宠爱而骄横强蛮,过于放纵自己,每次陪同孝武帝宴饮,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时竟然有失对孝武帝的礼节与尊敬。孝武帝越发不满,因此打算遴选几位在当时有名望的人充任地方上的权要,暗地里节制司马道子,于是,他向太子左卫率王雅问道:“我想重用王恭、殷促堪,你看怎么样?”王雅说:“王恭风度神韵优雅高贵,志向气质端方严肃;殷仲堪则小心谨慎、行为检点,他的文章道义被人广泛称道。然而他们都心胸狭窄,自以为是,而且缺乏­干­才谋略。如果让他们独当一面,天下太平没变乱时,尽可以忠于职守,但如果一旦有事,就一定会成为祸乱的根源!”孝武帝没有信从他的话。王恭是王蕴的儿子。殷仲堪是殷融的孙子。二月,辛巳(初二),孝武帝任命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

[4]三月,戊辰,大赦。

[4]三月,戊辰(二十日),东晋宣布大赦。

[5]后秦主苌攻秦扶风太守齐益男于新罗堡,克之,益男走。秦主登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于陇东,苌救之,登引去。

[5]后秦国主姚苌在新罗堡进攻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攻克之后,齐益男逃走。而前秦国主苻登又在陇东进攻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姚苌赶去解救他,苻登率兵退去。

[6]夏,四月,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帅氐、胡攻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于杏城;镇军将军雷恶地叛应之,攻镇东将军姚汉得于李润。后秦主苌欲自击之,群臣皆曰:“陛下不忧六十里苻登,乃忧六百里魏揭飞,何也?”苌曰:“登非可猝灭,吾城亦非登所能猝拔。恶地智略非常,若南引揭飞,东结重成,得杏城、李润而据之,长安东北非吾有也。”乃潜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揭飞、恶地有众数万,氐、胡赴之者前后不绝。苌每见一军至,辄喜。群臣怪而问之,苌曰:“揭飞等扇诱同恶,种类甚繁,吾虽克其魁帅,余党未易猝平;今乌集而至,吾乘胜取之,可一举无余也。”揭飞等见后秦兵少,悉众攻之;苌固垒不战,示之以弱,潜遣其子中军将军崇帅骑数百出其后。揭飞兵扰乱,苌遣镇远将军王超等纵兵击之,斩揭飞及其将士万余级。恶地请降,苌待之如初。恶地谓人曰:“吾自谓智勇杰出一时,而每遇姚翁辄困,固其分也!”

[6]夏季,四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为冲天王,率领着氐人、胡人 组成的部队,在杏城向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发起攻击。镇军将军雷恶地此时也叛变后秦响应魏揭飞,在李润镇袭击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后秦国主姚苌打算自己亲自率军攻击魏揭飞,众大臣说:“陛下不担心近在六十里的强敌苻登,却在忧虑远在六百里以外的魏揭飞,这是为什么?”姚苌说:“苻登不是马上就可消灭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马上可以攻破的。但是雷恶地智谋韬略非常人可比,如果他向南结交魏揭飞,向东结交董成,而且占领杏城、李润,并据守不去,那么,长安东北的一带就不是我们的了。”于是,姚苌秘密率领一支一千六百人的­精­锐部队奔赴那里。魏揭飞、雷恶地拥有部众几万人,而且氐人、胡人前往投军的络绎不绝。姚苌每次看到一支军队前来,总是十分高兴。他手下的大臣都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高兴,姚苌说:“魏揭飞等人煽动诱惑那些一样险恶的贼人共同作恶,但他们的种族和部落却繁多纷乱,我虽然能够制服他们的首领主帅,但是他们的余党却不容易一下子铲除。现在他们像乌鸦一样聚合到这里,我乘胜而来消灭他们,可以一网打尽没有遗漏。”魏揭飞等人发现后秦军的人数很少,便全军出动攻击他们。姚苌则固守自己的堡垒,不与对方接战,把自己的力量微弱的假象有意暴露给敌方,又暗地里派自己的儿子中军将军姚崇率领骑兵几百名迂回到敌兵的背后,进行偷袭。魏揭飞的部队霎时乱作一团。姚苌趁机派镇远将军王超等人发动所有的兵力进行攻击,斩杀魏揭飞以及他所属的将士一万多人。雷恶地请求投降,姚苌对待他像当初一样。雷恶地对人说:“我自己以为我的智谋勇力在目前是高出常人的,但是每次遇到姚翁就难以施展,这一定是我的命运!”

苌命姚当成于所营之地,每栅孔中辄树一木以旌战功。岁余,问之,当成曰:“营地太小,已广之矣。”苌曰:“吾自结发以来,与人战,未尝如此之快,以千余兵破三万之众,营地惟小为奇,岂以大为贵哉!”

姚苌命令姚当成在他的营地的每个栅栏小孔中都立一个木牌,用来表彰战功。一年多后,姚苌问这事怎么样了,姚当成说:“因为表功的木牌太多,因此显得营地就太小了,我已经把营地扩大了。”姚苌说:“我从成|人以来,跟别人作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用一千多名兵卒击破三万多人的敌军,这真是军营只因为其小才是奇迹,怎么能够以军营大为可贵呢?”

[7]吐谷浑视连遣使献见于金城王乾归,乾归拜视连沙州牧、白兰王。

[7]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视连派遣使节晋见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任命慕容视连为沙州牧,封白兰王。

[8]丙寅,魏王会燕赵王麟于意辛山,纥突邻、击贺兰、纥奚三部,破之,纥突邻、纥奚皆降于魏。

[8]丙寅(疑误),魏王拓跋与后燕赵王慕容麟在意辛山会合,共同进攻贺兰、纥突邻、纥奚三个部落,把他们全部打得大败。纥突邻、纥奚两个部落都向拓跋投降。

[9]秋,七月,冯翊人郭质起兵于广乡以应秦,移檄三辅曰:“姚苌凶虐,毒被神人。吾属世蒙先帝尧、舜之仁,非常伯、纳言之子,即卿校、牧守之孙也。与其含耻而存,孰若蹈道而死。”于是三辅壁垒皆应之;独郑县人苟曜聚众数千附于后秦。秦以质为冯翊太守。后秦以曜为豫州刺史。

[9]秋季,七月,冯翊人郭质在广乡聚众起兵,来响应投靠前秦,并向三辅的百姓发布檄文说:“姚苌这个家伙凶恶残暴,他的祸害遍及天神和民众。我们世世代代蒙受先帝苻坚像尧和舜那样的恩德仁政,即使不是侍中、尚书一类官的儿子,那么也应该是卿、校、牧、守之类的地方官员的孙子了。与其忍受屈辱活着,不如为追求正义而死。”于是,三辅一带所有的民堡都起兵响应他的号召,惟独郑县人苟曜召集部众数千人去归附了后秦。前秦任命郭质为冯翊太守。后秦则任命苟曜为豫州刺史。

[10]刘卫辰遣子直力攻贺兰部,贺讷困急,请降于魏。丙子,魏王引兵救之,直力退。徙讷部落,处之东境。

[10]受后秦、西燕封爵的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派遣自己的儿子刘直力进攻贺兰部落。贺兰部落首领贺讷处境窘急,请求向魏投降。丙子(三十日),魏王拓跋亲自率兵前去解救他,打退了刘直力。拓跋于是迁移贺讷的部洛,把它安排在东部边境一带。

[11]八月,刘牢之击翟钊于鄄城,钊走河北;又败翟辽于滑台,张愿来降。

[11]八月,东晋刘牢之在鄄城袭击翟钊的部队,翟钊逃到了黄河以北。刘牢之又在滑台击败了翟辽军。叛将张愿重新回来投降。

[12]九月,北平人吴柱聚众千余,立沙门法长为天子,破北平郡,转寇广都,入白狼城。燕幽州牧高阳王隆方葬其夫人,郡县守宰皆会之,众闻柱反,请隆还城,遣大兵讨之。隆曰:“今闾阎安业,民不思乱,柱等以诈谋惑愚夫,诱胁相聚,无能为也。”遂留葬讫,遣广平太守、广都令先归,续遣安昌侯进将百余骑趋白狼城,柱众闻之,皆溃,穷捕,斩之。

[12]九月,北平人吴柱聚集一千多人的部队,拥立一名叫法长的佛门和尚为天子,攻破了北平郡,转而进攻广都,突进了白狼城。后燕幽州牧高阳王慕容隆此时正在安葬他的妻子,各郡县的官员都聚集在这里参加葬礼,大家一听说吴柱武装叛乱,纷纷请求慕容隆回城,派遣大部队前去讨伐吴柱。慕容隆说:“现在,老百姓都安居乐业,并不希望发生战乱,吴柱等人用谎言和诈骗来迷惑愚昧的民众,在诱骗和裹胁之下,他们才能暂时聚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作为。”于是仍然留下来安葬完妻子,派遣广平太守、广都令先行返回,接着又派安昌侯慕容进带领一百余名骑兵奔袭白狼城。吴柱的部众听说慕容隆派兵前来,霎时溃散。慕容进严密搜捕吴柱,把他抓到后便斩了。

[13]以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俄兼中领军。

[13]东晋任命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不久,又兼任中领军。

[14]丁未,以吴郡太守王为尚书右仆­射­。

[14]丁未(初一),东晋又调任吴郡太守王为尚书右仆­射­。

[15]吐谷浑视连卒,子视罴立。视罴以其父祖慈仁,为四邻所侵侮,乃督厉将士,欲建功业。冬,十月,金城王乾归遣使拜视罴沙州牧、白兰王;视罴不受。

[15]吐谷浑可汗、白兰王慕容视连去世,他的儿子慕容视罴继位。慕容视罴认为他的父亲、祖父由于秉­性­仁慈和善,而受到四周邻国的侵略欺侮,于是,他常常督促激励将士,加强军事训练,打算以此建立功业。冬季,十月,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派遣使者委任慕容视罴为沙州牧,并封白兰王,慕容视罴拒绝接受。

[16]十二月,郭质及苟曜战于郑东,质败,奔洛阳。

[16]十二月,郭质的部队与苟曜的部队在郑县东部展开激战。郭质战败,逃奔洛阳。

[17]越质诘归据平襄,叛金城王乾归。

[17]西秦国鲜卑部落首领越质诘归据守平襄,背叛了金城王乞伏乾归。

十六年(辛卯、391)

十六年(辛卯,公元391年)

[1]春,正月,燕置行台于蓟,加长乐公盛录行台尚书事。

[1]春季,正月,后燕在蓟城设置行台,任命长乐公慕容盛录行台尚书事。

[2]金城王乾归击越质诘归,诘归降,乾归以宗女妻之。

[2]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进攻刚刚反叛的鲜卑首领越质诘归,越质诘归再度归降。乞伏乾归把本族的一位女儿嫁给了越质诘归。

[3]贺染­干­谋杀其兄讷,讷知之,举兵相攻。魏王告于燕,请为乡导以讨之。二月,甲戌,燕主垂遣赵王麟将兵击讷,镇北将军兰汗帅龙城之兵击染­干­。

[3]贺兰部落的贺染­干­准备谋杀亲哥哥贺讷,贺讷得知后派兵攻打。魏王拓跋把这个消息告诉后燕,请求担任向导而带兵去讨伐他们。二月,甲戌(疑误),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赵王慕容麟带领部队去袭击贺讷,又派镇北将军兰汗统率龙城的守军去袭击贺染­干­。

[4]三月,秦主登自雍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于范氏堡,克之;遂渡渭水,攻京兆太守韦范于段氏堡,不克;进据曲牢。

[4]三月,前秦国主苻登从雍城出发,去范氏堡进攻后秦安东将军金荣,攻克了范氏堡。于是,苻登又渡过渭水,去进攻京兆太守韦范所据守的段氏堡,没有攻克。苻登因此进入并据守曲牢。

[5]夏,四月,燕兰汗破贺染­干­于牛都。

[5]夏季,四月,后燕兰汗在牛都将贺染­干­的部队打败。

[6]苟曜有众一万,密召秦主登,许为内应;登自曲牢向繁川,军于马头原。五月,后秦主苌引兵逆战,登击破之,斩其右将军吴忠。苌收众复战,姚硕德曰:“陛下慎于轻战,每欲以计取之,今战失利而更前逼贼,何也?”苌曰:“登用兵迟缓,不识虚实。今轻兵直进,遥据吾东,此必苟曜竖子与之有谋也。缓之则其谋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击之以败散其事耳。”遂进战,大破之。登退屯于。

[6]苟曜拥有一万部众,秘密招请前秦国主苻登来,并答应作为内应。苻登从曲牢向繁川开进,把部队集结在马头原。五月,后秦国主姚苌带领大部队前来迎战,苻登击退了他的进攻,并且斩杀了他的右将军吴忠。姚苌收集余下的兵卒重新战斗,姚硕德说:“陛下一向十分谨慎,避免轻率地出战,常常希望能够用计策夺取胜利,今天一战已经失利,但是却要更加奋勇上前逼战贼兵,这是什么原因?”姚苌说:“苻登本来调配部队一向迟缓,不了解敌人的虚实。今天他能不顾一切,派遣轻装部队长驱直入,一下子远远地扼守住了我们的东部,这一定是苟曜这小子和他暗中有预谋的。如果我们的攻势稍缓,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因此我要在他们还没有得以汇合的时候,就急速袭击他们,而打破他们的计划啊!”于是,他们又进逼死战,将苻登打得大败。苻登则退到县屯兵据守。

[7]秦兖州刺史强金槌据新平,降后秦,以其子逵为质。后秦主苌将数百骑入金槌营。群下谏之,苌曰:“金槌既去苻登,又欲图我,将安所归乎!且彼初来款附,宜推心以结之,奈何复以不信疑之乎!”既而群氐欲取苌,金槌不从。

[7]前秦兖州刺史强金槌在新平据守,投降了后秦,并把他的儿子强逵送到后秦去做人质。后秦国主姚苌仅带领几百名骑兵直接进入强金槌的兵营,他的部属们纷纷劝阻他。姚苌说:“强金槌既然已经背叛了苻登,而如果又打算谋 害我的话,那么他要到哪里去安身呢?况且他又是刚刚前来归附我,我更应该推心置腹地来结讷他,为什么还要不信任他而使他怀疑呢?”姚苌入强金槌大营后,氐人都要抓姚苌,强金槌没有听从。

[8]六月,甲辰,燕赵王麟破贺讷于赤城,禽之,降其部落数万。燕主垂命麟归讷部落,徙染­干­于中山。麟归,言于垂曰:“臣观拓跋举动,终为国患,不若摄之还朝,使其弟监国事。”垂不从。

[8]六月,甲辰(初三),后燕赵王慕容麟在赤城大破贺讷的部队,活捉了贺讷。贺讷的部落几万人投降。后燕国主慕容垂命令慕容麟将贺讷送回他的部落,并把贺染­干­迁移到中山去。慕容麟回来后,告诉慕容垂说:“我观察拓跋的一举一动,他终究要成为我们的祸患,不如强行让他前来都城,让他的弟弟代他处理魏国的大事。”慕容垂没有答应。

[9]西燕主永寇河南,太守杨期击破之。

[9]西燕国主慕容永进犯东晋的河南郡,太守杨期率守兵打败了慕容永。

[10]秋,七月,壬申,燕主垂如范阳。

[10]秋季,七月,壬申(初二),后燕国主慕容垂来到范阳。

[11]魏王遣其弟觚献见于燕;燕主垂衰老,子弟用事,留觚以求良马。魏王弗与,遂与燕绝;使长史张求好于西燕。觚逃归,燕太子宝追获之,垂待之如初。

[11]魏王拓跋派遣他的弟弟拓跋觚到后燕去进贡晋见。后燕国主慕容垂年老体衰,他的子弟掌权,扣留拓跋觚,要求拓跋用好马来赎。魏王拓跋没有给他们良马,于是便和后燕断绝了交往。拓跋派使节长史张兖去向西燕请求和好。拓跋觚逃走,又被后燕太子慕容宝追上抓获,慕容垂对待他仍与过去一样。

[12]秦主登攻新平,后秦主苌救之,登引去。

[12]前秦国主苻登进攻新平,后秦国主姚苌率兵赶去解救。苻登带兵退走 .

[13]秦骠骑将军没弈­干­以其二子为质于金城王乾归,请共击鲜卑大兜。乾归与没弈­干­攻大兜于鸣蝉堡,克之。兜微服走,乾归收其部众而还,归没弈­干­二子。没弈­干­寻叛,东合刘卫辰。八月,乾归帅骑一万讨没弈­干­,没弈­干­奔他楼城,乾归­射­之,中目。

[13]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把他的两个儿子当人质送到金城王乞伏乾归处,请求他发兵共同袭击鲜卑部落的首领大兜。乞伏乾归和没弈­干­一起进攻大兜所据守的鸣蝉堡,攻克了它。大兜换上平民的衣服逃跑了。乞伏乾归收编了大兜的部众班师回朝,并且把没弈­干­的两个儿子送了回去。没弈­干­不久就反叛了乞伏乾归,又向东与刘卫辰联合起来。八月,乞伏乾归率领一万骑兵讨伐没弈­干­,没弈­干­逃奔到他楼城,乞付乾归用箭­射­没弈­干­,­射­中了他的眼睛。

[14]九月,癸未,以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太子詹事谢琰为右仆­射­。太学博士范弘之论殷浩宜加赠谥,因叙桓温不臣之迹。是时桓氏犹盛,王,温之故吏也,以为温废昏立明,有忠贞之节;黜弘之为余杭令。弘之,汪之孙也。

[14]九月,癸未(十四日),东晋任命尚书右仆­射­,王为左仆­射­,太子詹事谢琰为右仆­射­。太学博士范弘之提议殷浩应该追加谥号,又顺便述说了桓温叛逆的事情。这个时候,桓氏家族的气势仍然很大,王以前也是桓温的属官,认为桓温废黜昏君,拥立明君,是具有忠贞的节­操­的,因此,便把范弘之逐出京都,贬为余杭令。范弘之是范汪的孙子。

[15]冬,十月,壬辰,燕主垂还中山。

[15]冬季,十月,壬辰(疑误),后燕国主慕容垂回到中山。

[16]初,柔然部人世服于代,其大人郁久闾地粟袁卒,部落分为二: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纥提别居西边。秦王坚灭代,柔然附于刘卫辰。

[16]当初,柔然部落世世代代都臣服于代国。后来,部落首领郁久闾地粟袁死了,这个部落便一分为二:他的长子郁久闾匹候跋继承父位,居住在东部;他的二儿子郁久闾纥提住在西部。前秦苻坚消灭代国以后,柔然部落便转而归附刘卫辰。

及魏王即位,攻击高车等,诸部率皆服从,独柔然不事魏。戊戌,引兵击之,柔然举部遁走,追奔六百里。诸将因张衮言于曰:“贼远粮尽,不如早还。”问诸将:“若杀副马,为三日食,足乎?”皆曰:“足。”乃复倍道追之,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别部帅屋击各收余众遁走。遣长孙嵩、长孙肥追之。谓将佐曰:“卿曹知吾前问三日粮意乎?”曰:“不知也。”曰:“柔然驱畜产奔走数日,至水必留;我以轻骑追之,计其道里,不过三日及之矣。”皆曰:“非所及也。”嵩追斩屋击于平望川。肥追匹候跋至涿邪山,匹候跋举众降,获纥提之子曷多汗、兄子社仑、斛律等宗党数百人。纥提将奔刘卫辰,追及之,纥提亦降,悉徙其部众于云中。

魏王拓跋登上王位后,攻击高车等部落,这些部落大多数都甘心臣服,只有柔然部落拒不接受北魏的指使。戊戌(疑误),拓跋带兵前来攻打柔然部落,柔然部落全部一起逃走。拓跋带兵追击奔跑六百里。北魏各将领委托张衮向拓跋请求说:“贼匪已逃得太远,而我们的粮草也已断绝,不如早些回去吧。”拓跋问各位将领:“如果宰杀备用的马匹充当粮草,当做三天的粮食,够不够?”都说:“足够。”于是,他们又更加倍地快速追击逃敌。追到大碛南床山下的时候,果然追上,并且把柔然部落逃兵打得大败,俘虏了他们的一半人。郁久闾匹候跋和他的另一支部落的首领屋击各自收拾残兵逃走。拓跋又派长孙嵩、长孙肥继续追击。拓跋告诉左右的将佐说:“你们知道我前几天问三天粮食的话的意思了吗?”众将领说:“不知道。”拓跋说:“柔然部落驱赶家畜等奔逃几天,到了有水的地方一定滞留。我用轻装骑兵去追赶他们,计算道路的远近,我料定不超过三天一定能赶上他们。”大家都说:“这不是我们所能想到的。”长孙嵩赶到平望川,追上并斩杀了屋击。长孙肥追击郁久闾匹候跋来到涿邪山,郁久闾率领余下的部众投降,并抓获了郁久闾纥提的儿子郁久闾曷多汗、侄儿郁久闾社仑、郁久闾斛律等亲属亲友几百人。郁久闾纥提打算投奔刘卫辰,拓跋也追上了他。郁久闾纥提也投降了。拓跋把柔然部落的居民部众全部迁移到云中郡。

[17]翟辽卒,子钊代立,改元定鼎。攻燕邺城,燕辽西王农击却之。

[17]翟辽去世,他的儿子翟钊继位,改年号为定鼎。翟钊攻击后燕邺城,后燕辽西王慕容农把他击退。

[18]三河王光遣兵乘虚伐金城王乾归;乾归闻之,引兵还,光兵亦退。

[18]后凉三河王吕光趁西秦国内虚空而派遣部队征伐。乞伏乾归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从讨伐没弈­干­的战场上带兵赶回都城。吕光的部队也退了回去。

[19]刘卫辰遣子直力帅众八九万攻魏南部。十一月,己卯,魏王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大破直力于铁岐山南,直力单骑走。乘胜追之,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济河,径人卫辰国,卫辰部落骇乱。辛卯,直抵其所居悦 跋城,卫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诸将轻骑追之,将军伊谓禽直力于木根山,卫辰为其部下所杀。十二月,军于盐池,诛卫辰宗党五千余人,皆投尸于河,自河以南诸部悉降,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国用由是遂饶。

[19]刘卫辰派遣他的儿子刘直力统率兵卒八九万人进攻魏南部。十一月,己卯(初十),魏王拓跋带兵五六千人迎战。壬午(十三日),拓跋在铁岐山以南将刘直力打得大败。刘直力匹马逃走。北魏部队乘胜追击,戊子(十九日),从五原金津向南渡过黄河,径直进入刘卫辰的国界。刘卫辰部落惊骇异常,顿时大乱。辛卯(二十二日),拓跋直接抵达刘卫辰所居住的悦跋城,刘卫辰父子仓惶逃走。壬辰(二十三日),拓跋分别派遣将领率领轻装骑兵追击。将军伊谓在木根山生擒刘直力,刘卫辰则被他自己的部下杀死。十二月,拓跋在盐池驻扎,诛杀刘卫辰的家属亲戚以及同事朋友等五千多人,把这些人的尸体全部扔进黄河。从些,黄河以南各部落便全部投降,北魏缴获三十多万匹马,牛羊四百多万头。北魏国的经济财力因此强大充裕起来。

卫辰少子勃勃亡奔薛­干­部,使人求之。薛­干­部帅太悉仗出勃勃以示使者曰:“勃勃国破家亡,以穷归我,我宁与之俱亡,何忍执以与魏。”乃送勃勃于没弈­干­,没弈­干­以女妻之。

刘卫辰最小的儿子刘勃勃,逃奔到薛­干­部落,拓跋派人到薛­干­部落去索要刘勃勃。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仗把刘勃勃叫出来让使者看着说:“刘勃勃国破家亡,因为无路可走才跑到我这里来,我宁可和他一起死,怎么能够忍心抓住他送给魏呢!”于是,又把刘勃勃护送到没弈­干­那里去。没弈­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勃勃。

[20]戊申,燕主垂如鲁口。

[20]戊申(初十),后燕国主慕容垂来到鲁口。

[21]秦主登攻安定,后秦主苌如­阴­密以拒之,谓太子兴曰:“苟曜闻吾北行,必来见汝,汝执诛之。”曜果见兴于长安,兴使尹纬让而诛之。

[21]前秦国主苻登进攻安定,后秦国主姚苌来到­阴­密对抗他的进攻,他对太子姚兴说:“苟曜听说我向北进军,一定会来晋见你,你趁机把他抓住杀了。”得姚苌走后,苟曜果然到长安来见姚兴。姚兴派尹纬责问并杀掉了苟曜。

苌败登于安定城东,登退据路承堡。苌置酒高会,诸将皆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贼至今,陛下将牢太过耳。”苌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将十万之众,与天下争衡,望麾而进,前无横陈,二也;温古知今,讲论道艺,收罗英隽,三也;董帅大众,上下咸悦,人尽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业,驱策群贤者,正望算略中有片长耳。”群臣咸称万岁。

姚苌在安定城以东打败了苻登。苻登退到路承堡去据守。姚苌摆下酒席大宴将士。各位将领都说:“这要是在魏武王姚襄执政的时候,他就不会让苻登这个­奸­贼猖狂到今天这种地步。陛下未免谨慎稳重得太过度了吧!”姚苌笑着说:“我赶不上我死去的哥哥的地方有四个:第一是不像他那样身高有八尺五寸,两臂下垂长过膝盖,让人一看就要畏惧他。第二是不像他那样能统领十万人那样庞大的部队,与天下所有的英雄争高低、相抗衡,手下的将士望见军旗所指的方向,奋勇冲杀,没有人可以阻挡。第三是不像他那样可以通晓历史,了解时势,讲解论说道理和艺文,并能广泛招览、集结贤能英才。第四是不能像他那样统帅大军,使上下全部都心悦诚服,人人能尽死力而战斗。我之所以还能够建立一些功业,领导指挥你们这么多俊杰,正是还算在计谋策略上有那么一点长处罢了。”文武大臣都口称万岁。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八卷

晋纪三十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392)

晋纪三十 晋孝武帝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392年)

[1]春,正月,己巳朔,大赦。

[1]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2]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2]前秦国主苻登册立昭仪、陇西人李氏为皇后。

[3]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3]二月,壬寅(初五),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鲁口前往河间、渤海、平原。翟钊派遣他的部将翟都侵犯馆陶,驻在苏康垒。三月,慕容垂带领部队向南袭击翟钊。

[4]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4]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领他的部众向后秦投降。后秦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他为高平公。

[5]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5]后秦国主姚苌卧病不起,命令姚硕德去镇守李润,尹纬留守长安,并让太子姚兴来行营之中见面。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道:“现在来进犯的敌人还没有被消灭,皇上又卧病不起。王统等人都拥有自己的部队,最终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应该尽快把他们全部除掉。”姚兴听从了他的话、杀掉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听到这个消息,生气地说:“王统他们兄弟,跟我是同州同里的老乡,根本没有二心。徐成等人都是前朝的有名将领,我才重用他们,怎么能轻易地说杀就杀呢!”

[6]燕主垂进逼苏康垒。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郎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

[6]后燕国主慕容垂向前进军威逼苏康垒。夏季,四月,翟都向南撤退到滑台。翟钊向西燕请求救援,西燕国主慕容永与大臣们商议,尚书郎渤海人鲍遵说:“让这两个寇匪互相进攻、消耗力量,我们紧跟在他们背后,坐收渔人之利,这是卞庄子当年所用过的策略。”中书侍郎太原人张腾则说:“慕容垂强大,而翟钊弱小,我们有什么好处可以得到呢?不如赶快去解救翟钊,这样还可以形成鼎足而立的局势。现在我们带领部队奔袭后燕的都城中山,白天多设些疑兵,黑夜多点一些火把,慕容垂得知后一定会担心后方的安全而赶回来为自己解围。那时候,我们再迎击他们的前面,翟钊又可以跟在他们的背后­骚­扰,这是上天所给我们提供的绝好时机,万万不可失去。”慕容永没有听从他的话。

[7]燕大赦。

[7]后燕实行大赦。

[8]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8]五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9]六月,燕主垂军黎阳,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余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垂命镇等坚壁勿战。钊兵往来疲,攻营不能拔,将引去;镇等引兵出战,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还,留骑候之。钊果下山,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岁余,钊谋反,永杀之。

[9]六月,后燕国主慕容垂的部队抵达黎阳,来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翟钊则把部队布置在黄河南岸用来抗拒后燕军。辛亥(十六日),慕容垂把大营迁到西津,距离黎阳四十里,制作牛皮战船一百多艘,假装着把军卒器械满载船上,逆水而上。翟钊急忙带领部队直扑西津防卫。慕容垂又暗中派遣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率兵从黎阳渡口连夜渡河,在黄河南岸扎下大营,天亮时,后燕的大营已经全部构筑完成。翟钊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返回,进攻慕容镇等人的军营,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只许坚守防备,不许出战。翟钊的兵马跑来跑去疲惫热燥不堪,攻打后燕军的营地难以取胜,正要带兵退走,慕容镇等人突然带兵从营地中杀出,与此同时,后燕骠骑将军慕容农从西津渡过黄河,与慕容镇等一起夹击翟钊,把他打得大败。翟钊回逃到滑台,携带妻子儿女,收集残兵败将,向北渡过黄河,登上了白鹿山,依靠山势险峻严密把守,后燕的部队无法进击。慕容农说:“翟钊没有军粮,一定不能长时间地在山中蜷缩。”自己率领部队回营,仅留下一些骑兵等待观望翟钊的动静。翟钊果然下了山,慕容农马上挥师回军突袭,把翟钊的部众全部俘获,只有翟钊一人骑马投奔长子。西燕国主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并封他为东郡王。一年多之后,翟钊­阴­谋反叛西燕,慕容永把他杀了。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钊所统七郡三万余户,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滑台,徙徐州民七千余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脱,垂之弟子也。垂以崔荫为宙司马。

最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兴人张卓、辽东人夔腾、阳平人路纂等人都在前秦做官。前秦大乱时,他们为了躲避战乱,前来投奔东晋。孝武帝下诏委任他们做了冀州几个郡的郡守,并带领他们各自的部队在黄河南岸驻扎。不久,他们又接受了翟辽的官职和爵位。翟辽及他的家族失败后,他们又都投降了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垂按照他们各自的才­干­,分别留用了他们。翟钊过去所统辖的七个郡三万多户人家,都安居下来,像过去一样。慕容垂又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州、豫州两个州的刺史,镇守滑台;把徐州的居民七千多户迁移到黎阳,并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脱是慕容垂的侄儿。又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的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荫为之佐。荫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当初,陈留王慕容绍做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做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做征东将军,慕容垂都是委派崔荫作为他们的辅佐。崔荫­精­明强­干­,刚强正直,善于规劝主上的过失,因此,四位亲王都很害怕他。崔荫每到一个地方,都努力减少刑法,减轻田赋与劳役,使外出逃亡的难民渐渐地回来,当地的户口也越来越多。

秋,七月,垂如邺,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余蔚为左仆­射­。

秋季,七月,慕容垂来到邺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余蔚为左仆­射­。

[10]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余里。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10]前秦国主苻登听说了后秦国主姚苌生病,喜出望外,焚香禀告世祖苻坚的神位,又在国中实行大赦,并把文武百官的职位连升二级,喂饱战马,磨利武器,统领大军逼临安定,距离城池仅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稍有好转,便率军出城与前秦军队对抗。苻登带领军队冲出营地将要交战,姚苌却派遣安南将军姚熙隆从别的地方去进攻前秦的营地。苻登惧怕后营有失,连忙撤退。姚苌在夜晚带领部队从侧翼迂回出来,紧跟在苻登部队的背后。天亮时,前秦的哨探骑兵回来报告,说:“贼兵的几个军营都已经空了,不知去向。”苻登大惊失­色­,说道:“姚苌这个家伙是个什么人,走的时候能让我不得知道,来的时候又能让我无从知觉,都说他快要死了,可却忽然之间又能出来和我对阵打仗。我与这个老羌贼同活在一个世上,是多么不走运的事情啊!”于是,苻登只好撤兵回到雍城去了,姚苌也回到安定。

[11]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余人。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光自将击奚念于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11]后凉三河王吕光派他的弟弟右将军吕宝等,进攻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及将士战死的有一万多人。吕光又派遣他的儿子、虎贲中郎将吕纂进攻南部羌族部落首领彭奚念,吕纂也大败而归。于是吕光亲自领兵去罕袭击彭奚念,获胜。彭奚念去投奔甘松。

[12]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

[12]冬季,十月,辛亥(十八日),东晋荆州刺史王忱去世。

[13]雍州刺史朱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恢,昙之子也。

[13]东晋雍州刺史朱序因为年老多病,请求辞官。孝武帝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替朱序镇守襄阳。郗恢是郗昙的儿子。

[14]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14]流亡到关中一带的巴蜀人全部背叛了后秦,占据了弘农并归附前秦。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带兵转到华­阴­去驻扎。郗恢派遣将军赵睦据守金墉,河南太守杨期统率部队到湖城,袭击窦冲,并把窦冲赶走。

[15]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15]十一月,癸酉(初十),东晋任命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江陵。殷仲堪虽然有很好的名声,但是资历、威望还浅,因此议论的人认为并不公允合理。果然,殷仲堪到达任上后,喜欢行使小恩小惠,对大政方针缺乏有力切实的措施。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 ,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疏寝不报。

东晋南郡公桓玄仗恃自己的才能和显赫的家族地位,总把自己看作是英雄豪杰,朝廷对他怀有戒心而不重用。二十三岁那年,他才开始在朝廷任太子洗马。桓玄曾经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当时正赶上司马道子酩酊大醉,他睁开醉眼对身旁的很多宾客说:“桓温到了晚年的时候,曾经打算要做贼,你们说怎么样呀?”桓玄伏在地上,汗流浃背,站不起来。从此他越发忐忑不安,常常对司马道子痛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他补任义兴太守,但也还是感到怀才不遇而闷闷不乐,他叹息着说:“我的父亲曾是九州的盟主,而他的儿子却只不过是五湖的小头目!”于是,他弃官回到封地。临行,他呈上一道奏章,为自己申辩道:“我父亲辅佐皇家,平定祸乱的功劳,朝廷把它遗忘了,我并不再作计较。但是,先帝登上宝座,陛下接着得以继承大统,这些事,请陛下问一问那些谈论的人,是靠谁得来的呀?”奏章被搁置下来,没有上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拟仲堪。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有余,­精­理不足。”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使迈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桓玄在江陵,殷仲堪对他十分的恭敬畏惧。桓氏家族几代都在荆州镇守,桓玄尤其强豪专横,当地的官员、百姓都害怕他,甚于害怕殷仲堪。桓玄曾经在殷仲堪升堂办公之前在公堂外骑马取笑,并且用长矛假装向殷仲堪直刺。殷仲堪的部将中军参军、彭城人刘迈对桓玄说:“战马和长矛的威力有余,但是于道理­精­义却有缺陷。”桓玄怫然不悦,殷仲堪也为此大惊失­色­。桓玄走出去之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是疯了!桓玄趁夜派出刺客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于是,他便让刘迈赶快到京城去躲避桓玄的报复。桓玄派人去追杀他,刘迈仅仅免得一死。

征虏参军豫章胡藩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过,恐非将来之计也!”仲堪不悦。藩内弟罗企生为仲堪功曹 ,藩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

矣!“

东晋征虏参军豫章人胡藩路过江陵,前去看望殷仲堪,劝解他说:“桓玄的志向兴趣不比常人,常常因为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职位而大为不满,您对他尊敬优待得似乎太过分了,这恐怕不是能够长期维持的办法吧!”殷仲堪心中不大高兴。胡藩的妻弟罗企生是殷仲堪手下的功曹。胡藩从殷仲堪那里出来,对罗企生说:“殷仲堪把长戈倒转过来,把木柄交给别人,自己一定遭难。你如果不早早地图谋去留,后悔可是来不及的呀!”

[16]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16]庚寅(二十七日),孝武帝立他的儿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原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17]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邺。

[17]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回到都城中山,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18]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18]休官部落的首领权千成据守显亲县,自称为秦州牧。

[19]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兖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而实急者,此之谓也!”表不见省。

[19]东晋清河人李辽上奏朝廷,请求下令南兖州府修建孔子庙,指定专门的人

家负责日常洒扫;仍然开办学校,聘请教师,招收学生。他说:“有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可以作长久打算,实际上却需要尽快办理,指的就是这些事情。”奏章呈上没有看见反应。

十八年(癸巳、393)

十八年(癸巳,公元393年)

[1]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1]春季,正月,后燕­阴­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2]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2]休官部落首领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为显亲公。

[3]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以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3]夏季,四月,庚子(初九),后燕国主慕容垂加封太子慕容宝为大单于。又任命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册立他的儿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4]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4]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其才,以为超人一等,他自己请求封他为天水王。苻登没有答应。六月,窦冲自己称秦王,改年号为元光。

[5]金成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5]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立他的儿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乞伏炽磐的武勇谋略和明智决断,都超过他父亲。

[6]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登以著之。”苌从之。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兴因袭平凉,大获而归。苌使兴还镇长安。

[6]秋季,七月,前秦国主苻登在野人堡进攻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尹纬向后秦国主姚苌进言说:“太子姚兴仁慈敦厚的名声,远近闻名。但是他的英才伟略却没有广泛传扬开去,请您派他去攻击苻登来使他扬名立威吧!”姚苌听从了他的话。太子姚兴带兵去进攻胡空堡。苻登急忙解除对窦冲的围困,赶赴那里去解救。姚兴于是又进袭平凉,缴获了许多东西之后班师回朝。姚苌还是派姚兴回到长安去镇守。

[7]魏王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7]魏王拓跋因为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拒绝把刘勃勃送交给他,在八月,袭击了太悉伏的驻地,大肆杀戮。太悉伏逃奔到了前秦。

[8]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8]东晋的氐族首领杨佛嵩叛变,逃到了后秦。杨期、赵睦追赶他。九月,丙戌(疑误),在潼关附近将杨佛嵩打败。后秦将领姚崇出兵搭救杨佛嵩

,击败了晋军,杀死了晋将赵睦。

[9]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9]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病重,回到长安。

[10]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虽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

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遂戒严。

[10]后燕国主慕容垂召集文武大臣议论讨伐西燕的计划,各位将领都说:“慕容永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国连续几年东征西讨,将士兵卒疲惫不堪,不可再发动战争。”范阳王慕容德却说:“慕容永是我慕容皇族的偏枝旁叶,他超越本分另立尊号,迷惑了老百姓的视听。我们应该先把他除掉,以使老百姓一心向着我们。虽然士卒将领的确很疲倦。但是又怎么能够罢手停战呢?”慕容垂说:“司徒的意见正好和我的想法一样。我虽然已经老了,但是我拍一拍口袋,觉得剩下的这一点点智谋足够对付他们,总不能把这些蟊贼留下来连累我的子孙。”于是下令处于临战状态,严阵以待。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帅众五万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邺。

十一月,慕容垂调动中山的步、骑兵七万人,派遣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以及龙骧将军张崇等从井陉出发,在晋阳对西燕武乡公慕容友发起攻击;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进攻西燕的镇东将军段平。西燕国主慕容永派遣他的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统领大军五万据守潞川。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来到邺城。

[11]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庚子,苌卒。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

[11]己亥(疑误),后秦国主姚苌把太尉姚、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人召进宫中,要他们接受遗诏辅佐太子姚兴治理朝政。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诋毁攻击这几位先生的人,你一定要慎重处理,不要听从他们的话。你如能做到用恩德来抚慰骨­肉­,用礼仪来对待大臣,用信义来处理一切事情,用仁慈来对待百姓,这四个方面都能不偏废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姚晃此时流着泪询问征服苻登的计策,姚苌说:“现在,我们的帝王大业马上就要完成了,姚兴的才智与谋略已经足可以胜任,还有什么必要再来问我呢!”庚子(疑误),姚苌去世。姚兴不对外宣布,只是马上任命他的叔叔姚绪去镇守安定,派遣姚硕德去镇守­阴­密,并命令他的弟弟姚崇留守长安。

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他虑。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兴自称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

有人对姚硕德说:“您的威望名声历来就是最高的,您带领的部队也是最强壮的,现在正是皇帝即位、政权交接之际,您一定受到朝廷的怀疑。不如暂时前往秦州躲避一下,观望事态的发展变化。”姚硕德说:“太子姚兴的心胸与度量宽宏明达,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和顾虑。现在苻登还没有铲除,我们自家骨­肉­便先互相打起来,这是自取灭亡。我不过有一死罢了,却绝对不做那种事。”他便去晋见姚兴,姚兴对他非常尊敬,待遇也很优厚,并送他回去。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众讨伐前秦。

十九年(甲午、394)

十九年(甲午,公元394年)

[1]春,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

[1]春季,正月,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已死,喜不自禁地说:“姚兴这个黄口|­乳­儿,我折下一根树枝,就可以打他一顿。”于是,实行大赦,率领所有军队向东开进,只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雍城,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苻登又派遣使者前去加授西秦国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九锡。

[2]初,秃发思复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谋取凉州。纷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根本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2]当初,鲜卑部落的首领秃发思复去世,他的儿子秃发乌孤继位。秃发乌孤十分勇武雄健,胸怀大志。他和大将纷商议夺取凉州。纷说:“您如果一定要夺取凉州,就应该首先提倡并实际推广农耕,讲习武事,再礼贤下士,治理纲政与刑法,然后方可以采取行动。”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劝告。后凉三河王吕光派遣使节任命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同他的部下商议说:“可以接受吗?”部下都说:“我们的兵将马匹这样众多,为什么非要隶属于别人!”只有石真若留没有发言。秃发乌孤说:“你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说:“我们的根本还没有稳固,与吕光相比,力量的大小相差太悬殊,如果吕光一定要消灭我们,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来抗拒他呢!我看不如暂时接受他的加封,以此来使吕光自高自大,我们也好等待机会采取相应的行动,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了。”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劝告,接受了吕光的加封。

[3]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3]二月,前秦国主苻登进攻了屠各部落所占领的姚奴堡、帛蒲堡。

[4]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邺,发司、冀、青、兖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余人戍之。

[4]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调动司州、冀州、青州、兖州的兵力,派遣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出击,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击,慕容垂自己则从沙庭进发,共同征伐西燕。他故意地公开分派任务,并且使各支军队准备就绪。西燕国主慕容永听到这个消息,派遣兵马分几路严密把守,把粮草物资等聚集在台壁,派自己的侄儿征东将军小慕容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等人率领一万多人保卫台壁。

[5]夏,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遂与秦战,秦兵大败。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5]夏季,四月,前秦国主苻登从六陌进发到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守马嵬堡准备和他对抗。后秦太子姚兴派遣尹纬带领兵马前去营救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部队来攻。前秦兵卒与后秦争夺饮水,没有能够得到,渴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前秦更加急迫地向尹纬发动进攻。姚兴派狄伯支赶来叮嘱尹纬说:“苻登这家伙已是穷途末路的强盗,我们应该沉着、谨慎,有把握后将他打败。”尹纬说:“先帝刚刚成仙而去,人心难免搔动惊惧。现在我们如果不因此想办法奋勇作战,克制强敌,我们的大业将一败涂地!”他与前秦部队决战,前秦部队大败。当天夜晚,前秦的军队便溃不成军,苻登一人骑马逃奔雍城。太子苻崇以及安成王苻广听说自己的军队失败,早已放弃城池逃走,等苻登来到这里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投靠,于是,他又逃奔平凉,收集残兵败将,进入马毛山。

[6]燕主垂顿军邺西南,月余不进。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余级,永走归长子。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丹杨王瓒等进取晋阳。

[6]后燕国主慕容垂驻扎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也没有向前推进。西燕国主慕容永觉得很奇怪,以为是太行道路宽阔,怀疑慕容垂打算秘密通过来偷袭,于是他把几支军队统统地调集在轵关驻扎下来,封锁太行路口,只把镇守台壁的部队留下。甲戌(二十日),慕容垂率领大部队从滏口出兵,进入了天井关。五月,乙酉(初一),后燕的军队到达台壁,慕容永派遣他的堂兄、太尉大慕容逸豆归领兵去解救,结果被后燕将领平归击败。小慕容逸豆归出列讨战,又被后燕辽西王慕容农打得大败,后燕军斩杀了西燕的右将军勒马驹,活捉了另一个将军王次多,于是,把台壁团团围住。慕容永急忙把驻守太行的部众调回,他本人统领五万多人的­精­锐部队抵抗后燕。西燕驻守潞川的将军刁云、慕容钟等却被后燕的进攻气势所震慑,率领部众投降了后燕。慕容永杀死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己亥(十五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的地区列开阵势,又派骁骑将军慕容国带领一千多骑兵埋伏在山涧之下。庚子(十六日),慕容垂与慕容永展开决战,慕容垂佯装败退,慕容永带兵追赶他,追了几里路,慕容国率领的骑兵部队从山涧中突然杀出,切断了慕容永的后路,后燕各支军队从四面八方一起向慕容永发起了进攻,把西燕的部队打得大败,杀死敌人达八千多人。慕容永仓惶逃回到长子。西燕晋阳守将听说己方大败,弃城逃走。后燕丹杨王慕容瓒等人夺取了晋阳。

[7]后秦太子兴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7]后秦太子姚兴这时才宣布父亲姚苌已死,并在槐里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皇初。随后来到安定。追谥后秦国主姚苌为武昭皇帝,庙号为太祖。

[8]六月,壬子,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曰简文宣太后。群臣谓宣太后应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国学明教东莞臧焘曰:“今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不亦善乎!”乃立庙于太庙路西。

[8]六月,壬子(疑误),孝武帝追尊自己的祖母,元帝司马睿的妃子郑氏为简文宣太后。很多大臣都说宣太后的牌位应该被尊放在元帝之侧,与元帝一起享受香火,太子前率徐邈却说:“宣太后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被作为先帝的婚配正室,到了作为子孙的人,我们怎么可以为祖先们做主安排妻室呢?”国学明教东莞人臧焘说:“现在,宣太后的尊号已经扶正,作为后代的无穷的孝思已经得到表达;为宣太后另建一座祭庙,尊重先辈祭庙的心情就已可以显现;把儿子的谥号加在母亲的谥号前面,能使人明白母亲得以荣耀尊贵的原因。这一个举动可以符合三方面的意义,不也是一件应该做的好事吗?”于是,在太庙路的西侧建立一座宣太后的祭庙。

[9]燕主垂进军围长子。西燕主永欲奔后秦,侍中兰英曰:“昔石虎伐龙都,太祖坚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厌苦兵革,终不能顿兵连岁以攻我也;但当城守以疲之。”永从之。

[9]后燕国主慕容垂指挥部队包围了长子。西燕国主慕容永打算投奔后秦,侍中兰英说:“当年石虎讨伐龙都,大燕国太祖慕容坚守城池不肯离去,终于成就了大燕国的基础。现在,慕容垂已经是一个七十老翁,他讨厌长年战争,终究不能成年累月地攻打我们。我们只应该严密守城,拖垮敌人。”慕容永听从了他的意见。

[10]秦主登遣其子汝­阴­王宗为质于河南王乾归以请救,进封乾归梁王,纳其妹为梁王后;乾归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帅骑一万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归兵,后秦主兴自安定如泾阳,与登战于山南,执登,杀之。悉散其部众,使归农业;徙­阴­密三万户于长安,以李后赐姚晃。益州等闻之,引兵还。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10]前秦国主苻登送他的儿子汝­阴­王苻宗作为人质,到河南王乞伏乾归那里去请求救助,并且加封乞伏乾归为梁王,并迎娶乞伏乾归的妹妹为梁王后。乞伏乾归派遗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人统领一万骑兵前去解救他。秋季,七月,苻登带领兵马迎接乞伏乾归的部队。后秦国主姚兴从安定直扑泾阳,与苻登在马毛山南激战。姚兴生俘了苻登,并把他杀掉了。他把苻登的部众全部解散,让他们回到家里去从事农事耕作,又把­阴­密的三万户居民迁到长安,把苻登的妻子李皇后赏赐给姚晃。乞伏益州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带着部队回去了。前秦太子苻崇又跑到湟中,继承了帝位,改年号为延初。又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11]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强多叛,推窦冲为主。后秦主兴自将讨之,军至武功,多兄子良国杀多而降,熙奔秦州,冲奔川,川氐仇高执送之。

[11]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强多叛变,拥推窦冲为盟主。后秦国主姚兴亲自带兵前去讨伐,部队行进到武功的时候,强多的侄儿强良国杀死了强多归降。强熙则逃奔秦州,窦冲逃奔川,川氐族部落首领仇高抓住送还给后秦。

[12]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12]后凉三河王吕光,任命他的儿子吕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并命令大臣的子弟,随同前往。

[13]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崇训宫。

[13]八月,己巳(十六日),孝武帝尊封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住在崇训宫。

[14]西燕言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于雍州刺史郗恢,并献玉玺一纽。恢上言:“垂若并永,为患益深,不如两存之,可以乘机双毙。”帝以为然,昭青·兖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孙也。永恐晋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来为质,平规追亮及于高都,获之。永又告急于魏,魏王遣陈留公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东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纥根之子也。晋、魏兵皆未至,大逸豆归部将伐勤等开门内燕兵,燕人执永,斩之,并斩其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余人,得永所统八郡七万余户及秦乘舆、服御、伎乐、珍宝甚众。燕主垂以丹杨王瓒为并州刺史,镇晋阳;宜都王凤为雍州刺史,镇长子。永尚书仆­射­昌黎屈遵、尚书阳平王德、秘书监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则、黄门郎太山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公孙表皆随才擢叙。

[14]西燕国主慕容永被包围,局势危急,派他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去向东晋雍州刺史郗恢求救,并奉献一颗玉玺做为进见之礼。郗恢上奏说:“慕容垂如果吞并了慕容永,会给我们带来更深的祸患,不如让他们二者暂时并存,我们也好寻找机会同时除掉他们两个。”孝武帝以为他说得很对,便下诏调青、兖二州刺史王恭和豫州刺史庾楷前往解救慕容永。庾楷是庾亮的孙子。慕容永担心晋国不肯出兵,又派他的太子慕容亮到东晋充当人质。后燕平规追捕慕容亮,追到高都把他抓住。慕容永又向北魏告急。魏王拓跋派陈留公拓跋虔和将军庾岳统领骑兵五万人向东渡过黄河,集结在秀容一带救援慕容永。拓跋虔是拓跋纥根的儿子。东晋和北魏援兵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大慕容逸豆归手下的将领伐勤等打开城门把后燕军放了进来。后燕将士抓住了慕容永并且把他杀了,又斩杀了慕容永的文臣武将如刁云、大慕容逸豆归等三十多人,吞并了慕容永所统辖的八个郡、七万多户居民以及前秦御用的车轿、服饰、歌女乐器、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丹杨王慕容瓒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宜都王慕容凤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子。对于慕容永的尚书仆­射­昌黎人屈遵、尚书阳平人王德、秘书监中山人李先、太子詹事渤海人封则、黄门郎太山人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人公孙表等,慕容垂都根据他们的才能加以任用。

九月,垂自长子如邺。

九月,慕容垂从长子来到邺城。

[15]冬,十月,秦主崇为梁王乾归所逐,奔陇西王杨定。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帅众二万与崇共攻乾归,乾归遣凉州牧轲弹、秦州牧益州、立义将军诘归帅骑三万拒之。益州与定战,败于平州,轲弹、诘归皆引退,轲弹司马翟奋剑怒曰:“主上以雄武开基,所向无敌,威振秦、蜀。将军以宗室居元帅之任,当竭力致命以佐国家。今秦州虽败,二军尚全,柰何望风退,将何面以见主上乎!”虽无任,独不能以便宜斩将军乎!“轲弹谢曰:”向者未知众心何如耳。果能若是,吾敢爱死!“乃帅骑进战,益州、诘归亦勒兵继之,大败定兵,杀定及崇,斩首万七千级。乾归于是尽有陇西之地。

[15]冬季,十月,前秦国主苻崇被梁王乞伏乾归驱逐,去投奔陇西王杨定。杨定留下司马邵疆把守秦州,亲自统领二万大军和苻崇一起进攻乞伏乾归,乞伏乾归则派遣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越质诘归统领骑兵三万以抵抗。乞伏益州与杨定展开激战,在平川一带被杨定打得大败。乞伏轲弹和越质诘归带着部队向后撤退。乞伏轲弹的司马翟气愤地拔出佩剑,咆哮着说:“我们主上依仗英雄武略,开创基业,所到之处无人抵挡,声威震撼秦、蜀地区。将军您是乞伏家族的宗室,担任元帅的重任,本来应该竭尽全力拼死辅佐国家。现在,秦州那里虽然战败,我们的两支大军还完整无损,怎么能够看见势头稍有不利便赶紧退逃,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可以去见主上呢?!我翟虽然没有什么重要职务和大权,难道就不能因为紧急情况,见机诛杀将军吗?”乞伏轲弹道歉说:“先前,我不知道大家的心意怎样。如果真的能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我个人怎么敢贪生怕死!”于是率领骑兵挺进,与敌军作战,乞伏益州与越质诘归也率领部队,紧紧跟上,果然把杨定的兵马打得大败,杀死了杨定和苻崇,斩杀他们的部众一万七千多人。乞伏乾归于是全部占有了陇西一带。

定无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仍遣使来称藩。秦太子宣奔盛,分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杨定没有儿子,他叔父杨佛狗的儿子杨盛,在此之前镇守仇池,这时他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谥杨定为武王。他仍然派遣使节向东晋称为藩属。前秦的太子苻宣也来投奔杨盛,把氐族人、羌族人划分为二十个护军单位,各自镇守保卫自己的家园,不设置郡县等行政区划。

[16]燕主垂东巡阳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兖,农攻廪丘,国攻阳城,皆拔之。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泰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16]后燕国主慕容垂向东巡视阳平、平原,命令辽西王慕容农渡过黄河,与安南将军尹国一起发兵去夺取东晋所属的青州、兖州一带。慕容农进攻廪丘、尹国进攻阳城,都攻克了。东晋东平太守韦简在乱军中战死,高平、泰山、琅邪几个郡的统领长官却都抛弃守城脱逃。慕容农乘胜向海边进军,一路上设置了许多地方官员。

[17]柔然曷多汗弃其父,与社仑率众西走;魏长孙肥追之,及于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社仑收其余众数百,奔疋候跋,疋候跋处之南鄙。社仑袭疋候跋,杀之;疋候跋子启跋、吴颉等皆奔魏。社仑掠五原以西诸部,走度漠北。

[17]北方沙漠中的柔然部落首领郁久闾曷多汗,抛弃他的父亲不管,与堂弟郁久闾社仑率领部众一起向西逃去。北魏将军长孙肥追击他们,追到上郡跋那山,斩杀了郁久闾曷多汗。郁久闾社仑收集他的余众几百人,投奔堂兄郁久闾疋候跋,郁久闾疋候跋把他们安置在南方偏僻的地方。郁久闾社仑恩将仇报,杀了郁久闾疋候跋。郁久闾疋候跋的儿子郁久闾启跋、郁久闾吴颉等人都去投奔北魏。郁久闾社仑于是大肆抢掠了五原以西的各个部落,然后向北穿过沙漠,到大漠以北去了。

[18]十一月,燕辽西王农败辟闾浑于龙水,遂入临淄。十二月,燕主垂召农等还。

[18]十一月,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龙水地方击败了东晋的辟闾浑,随即进入临淄。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把慕容农等随即征召回国。

[19]秦主兴遣使与燕结好,并送太子宝之子敏于燕,燕封敏为河东公。

[19]后秦国主姚兴派遣使节与后燕建立友好关系,并且把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敏送回后燕国。后燕封慕容敏为河东公。

[20]梁王乾归自称秦王,大赦。

[20]西秦梁王乞伏乾归自称秦王,实行大赦。

二十年(乙未、395)

二十年(乙未,公元395年)

[1]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骑常侍封则报聘于秦;遂自平原狩于广川、勃海、长乐而归。

[1]春季,正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散骑常侍封则去后秦回访。于是,慕容垂自己从平原出发,在广川、勃海、长乐等地巡狩之后,回到中山。

[2]西秦王乾归以太子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晋文故事,然犹称大单于、大将军。边芮等领府佐如故。

[2]西秦王乞伏乾归任命太子乞伏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设置的文武百官等都按照魏武帝和晋文帝时的旧例,但却还依然称大单于、大将军等。边芮等人也都还像过去一样兼任大单于府、大将军府的官职。

[3]薛­干­太悉伏自长安亡归岭北。上郡以西鲜卑杂胡皆应之。

[3]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从后秦长安逃回到岭北。上郡以西地区的鲜卑族人和其他胡人都纷纷起来响应他。

[4]二月,甲寅,尚书令陆纳卒。

[4]二月,甲寅(初四),东晋尚书令陆纳去世。

[5]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5]三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6]皇太子出就东宫,以丹杨尹王雅领少傅。

[6]东晋皇太子司马德宗从皇宫迁到太子东宫居住,孝武帝任命丹杨尹王雅兼任太子少傅。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奢纵,嬖人赵牙本出倡优,茹千秋本钱唐捕贼吏,皆以谄赂得进。道子以牙为魏郡太守,千秋为骠骑谘议参军。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功用钜万。帝尝幸其第,谓道子曰:“府内乃有山,甚善;然修饰太过。”道子无以对。帝去,道子谓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为,尔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营作弥甚。千秋卖官招权,聚货累亿。博平令吴兴闻人疏言之,帝益恶道子,而逼于太后,不忍废黜。乃擢时望及所亲幸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使居内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国宝及国宝从弟琅邪内史绪以为心腹。由是朋党竞起,无复向时友爱之欢矣;太后每和解之。中书侍郎徐邈从容言于帝曰:“汉文明主,犹悔淮南;世祖聪达,负愧齐王;兄弟之际,实为深慎。会稽王虽有酣之累,宜加弘贷,消散群议;外为国家之计,内慰太后之心。”帝纳之,复委任道子如故。

这时,东晋会稽王司马道子独揽大权,奢侈放纵,不可一世。他的亲信赵牙本来是优伶的出身,另一个亲信茹千秋本来是钱塘地方的负责抓贼缉盗的小吏,他们都依靠贿赂、谄媚等得到提升。司马道子任命赵牙为魏郡太守,茹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赵牙为司马道子另建东第,堆积假山,挖掘水池,人工和资金,都耗费十分巨大。孝武帝曾经到司马道子的府邸,对司马道子说:“住宅之中竟然有山,当然很好,但是修整装饰得太过分了。”司马道子无言以对。孝武帝走了之后,司马道子对赵牙说:“如果皇上知道这山居然是用人力堆积成的,你一定就得死了!”赵牙说:“有您在,我赵牙怎么能够死呢?”他为司马道子营建居所游宫越来越严重。茹千秋更是卖官鬻爵,招权纳贿,搜刮的钱财加在一起竟有上亿。博平令、吴兴人闻人上疏奏说出了这些情况,孝武帝便更加讨厌司马道子,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没有下定决心罢黜。于是,他擢升那些在当时较有声望和与自己关系亲近的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人,任命他们担当朝廷内外的重要官职,用来防备、牵制司马道子。司马道

子也把王国宝和王国宝的堂弟琅邪内史王绪等人作为心腹。从此东晋朝廷内外

党派、集团等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再也没有过去那样友爱团结的欢乐景象了。太

后经常对孝武帝和司马道子进行劝解。中书侍郎徐邈心平气和地向孝武帝进言道:

“汉文帝刘恒是一位英明的君主,还后悔自己处死淮南王刘长的事。世祖司马炎

聪明豁达,也不能不对齐王司马攸深负愧疚。兄弟之间的关系,实在应该更加慎

重。会稽王司马道子虽然有嗜酒好­色­的坏毛病,但也应当加以宽容担待,使大家

的议论逐渐消失。对外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对内可以安慰太后对儿子的一片

爱心。“孝武帝采纳了他的劝告,对司马道子恢复了与过去一样的信任。

[7]初,杨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袭据上;夏,四月,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帅骑六千讨之。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曰:“益州屡胜而骄,不可专任,必以轻敌取败。”乾归曰:“益州骁勇,诸将莫及,当以重佐辅之耳。”乃以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至大寒岭,益州不设部伍,听将士游畋纵饮,令曰:“敢言军事者斩!”虔等谏不听,|­乳­逆击,大破之。

[7]当初,陇西王杨定战死的时候,天水人姜|­乳­袭击并且占领了上。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乾归派遣乞伏益州率领骑兵六千前去讨伐姜|­乳­。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说:“乞伏益州因为打了几次胜仗而骄傲起来,不可以单独交给他任务,那样,他一定会因为轻视敌人而遭到惨败。”乞伏乾归说:“乞伏益州骁勇善战,是其他将领赶不上的,应当派几位助手辅佐他便可以了。”于是,任命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兵至大寒岭,乞伏益州居然不按编制约束部队,听任将士们到处随便打猎,开怀痛饮,并且下令说:“有胆敢谈论作战方面事情的人,斩!”韦虔等苦苦相劝,乞伏益州拒不听从。果然姜|­乳­趁机带兵迎头痛击,把乞伏益州部队打得大败。

[8]魏王叛燕,侵逼附塞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帅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婚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柰何遽兴兵击之!拓跋涉沈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任,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言颇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8]魏王拓跋背叛后燕,侵略威胁了靠近边塞的一些种族部落。五月,甲戌(疑误),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统领八万人,从五原出发讨伐北魏,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另外带领步、骑兵一万八千人作为后继部队。散骑常侍高湖劝谏说:“魏与我们燕国几世以来都是姻亲关系,他们内部发生天灾人祸时,我们燕国总是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我们对他们的恩德够深厚的了,与他们结成友好关系也已经很久了。中间虽然出现过向他们要马被拓跋拒绝而扣留了他的弟弟拓跋觚的事情,但那件事的错误和起因在我们这里,怎么能够突然调动军队进攻他们呢?何况拓跋沉稳勇武,极富谋略,从小就经历过许多艰难困苦,现在又兵强马壮,不应该轻视。皇太子固然年轻气壮,意志果断,势头正盛,但是现在把进攻魏的指挥大权完全交给他,他一定会轻视魏而简单地对付他们。最后的结果万一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可就使太子损伤了威望,同时又坏了大事,请陛下再仔细想想这件事!”他的言辞也有些激烈,慕容垂十分生气。当即罢免了高湖的官职。高湖是高泰的儿子。

[9]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9]六月,癸丑(初五),后燕太原元王慕容楷去世。

[10]西秦王乾归迁于西城。

[10]西秦王乞伏乾归把自己的都城迁到苑川西城。

[11]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羝。劝西秦王乾归称藩于光,以子敕勃为质。光引兵还,乾归悔之,杀周及羝。

[11]秋季,七月,后凉三河王吕光统领十万大军讨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羝劝西秦王乞伏乾归向吕光称藩,并且把儿子乞伏敕勃送去作人质。吕光带着部队回去了。乞伏乾归对此事深深懊悔,杀了密贵周和莫者羝。

[12]魏张衮闻燕军将至,言于魏王曰:“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有轻我之心,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从之,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余里以避之。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余家,收田百余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

[12]北魏长史张衮听说后燕的大军即将到来,向魏王拓跋献计说:“后燕国被滑台、长子两次战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次动员全国的人力物力来进攻我们,是有轻视我们的意思,我们应该表现我们的疲惫孱弱,以使他们更加骄纵,我们便可以攻克他们了。”拓跋听从了他的计策,命令把所有的部落的牲畜资产全部迁到黄河以西一千多里以外的地方去躲避。后燕军队来到五原,收降了北魏其他部落的居民三万多户,收割杂粮一百多万斛,在那里设置了黑城,然后把大军开进到黄河边,打造船只,准备渡河用具。拓跋派遣右司马许谦去向后秦请求援助。

[13]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拜左司马。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13]秃发乌孤攻击乙弗、折掘等部落,把他们全部攻破并且收降,修筑了廉川堡作为这个地方的中心据点。广武人赵振,小的时候就喜欢奇谋异计。听说秃发乌孤在廉川,他便抛家舍业,前去做秃发乌孤的慕僚。秃发乌孤为此喜不自禁地说:“我得到了这位赵先生,大事就算成功了!”于是加封赵振为左司马。三河王吕光封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

[14]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

[14]有长尾彗星从须女星座出现,划到主哭泣、死丧的虚、危宿下。晋孝武帝心里很讨厌它,便在华林园捧着酒杯祈祷上天说:“彗星,我劝你喝了这杯酒吧!自古以来,哪有活到一万岁的天子呀?”

[15]八月,魏王治兵河南;九月,进军临河。燕太子宝列兵将济,暴风起,漂其船数十艘泊南岸。魏获其甲士三百余人,皆释而遣之。

[15]八月,魏王拓跋在黄河南岸整顿自己的队伍。九月,把部队开到黄河边。后燕太子慕容宝把自己的部队排开正要渡河与北魏接战,突然狂风大作,

把他们的几十艘战船刮到黄河南岸泊下,船上的三百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全都

被北魏军队俘虏,北魏把他们全都释放遣送回去。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宝等忧恐,士卒骇动。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的时候,慕容垂已经患有疾病。等到了五原之后,拓跋派人守候在从中山来的那条路上,等待后燕的送信人路过,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抓住。慕容宝等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慕容垂的生活起居情况,拓跋却把俘虏的后燕国信差带到河边,命令他隔河告诉慕容宝说:“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早点回去?”慕容宝等人忧虑恐惧,士兵也惊骇不安。

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遵,寿鸠之子也。秦主兴遣杨佛嵩将兵救魏。

拓跋派陈留公拓跋虔带领五万名骑兵驻扎在黄河东岸,派东平公拓跋仪带领十万骑兵屯据在黄河北岸,又派略阳公拓跋遵带领七万骑兵堵塞在后燕国军队的南边。拓跋遵是拓跋寿鸠的儿子。这时候,后秦国主姚兴也派遣杨佛嵩带兵前来营救北魏军。

燕术士靳安言于太子宝曰:“天时不利,燕必大败,速去可免。”宝不听。安退,告人曰:“吾辈皆当弃尸草野,不得归矣!”

后燕有一个占卜算卦的术士,叫靳安。他对后燕太子慕容宝说:“现在天时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一定要大败,如果赶快撤退,可以免去这场大难。”慕容宝拒不听从。靳安退出去后,告诉别人说:“我们都得把自己的尸首抛弃在这荒凉的原野之上,回不去了!”

燕、魏相持积旬,赵王麟将慕舆嵩等以垂为实死,谋作乱,奉麟为主,事泄,嵩等皆死,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风,冰合,魏王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余骑急追之。

后燕与北魏两国互相对阵,僵持了二十多天,后燕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人认为慕容垂是真的死了,因此图谋进行叛乱,拥奉慕容麟为后燕国主。这事泄漏了消息,慕舆嵩等人都被处死,慕容宝与慕容麟之间产生了嫌隙怀疑。冬季,十月,辛未(二十五日),后燕军自己焚烧战船,趁着黑夜的掩护撤退回国。这时黄河上的冰还没有冻住,慕容宝以为北魏的部队一定不能渡过黄河来追击他们,没有派出侦察部队。十一月,己卯(初三),突然狂风大作,黄河上的冰很快封死,魏王拓跋带兵过河,留下军用物资,挑选了二万多骑兵­精­锐部队,火速追赶后燕部队。

燕军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临覆军上。沙门支昙猛言于宝曰:“风气暴迅,魏兵将至之候,宜遣兵御之。”宝以去魏军已远,笑而不应。昙猛固请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而昙猛妄言惊众,当斩以徇!”昙猛泣曰:“苻氏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正由恃众轻敌,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劝宝从昙猛言,宝乃遣麟帅骑三万居军后以备非常。麟以昙猛为妄,纵骑游猎,不肯设备。宝遣骑还魏兵,骑行十余里,即解鞍寝。

后燕部队走到参合陂,大风突起,一片黑气如同一道堤岸,从后燕军的后面压了上来,将后燕军全部覆盖。佛教高僧支昙猛对慕容宝说:“风云突变,这是北魏部队就要追到的征兆,应该派兵准备抵御他们。”慕容宝以为现在离开北魏军已经很远,只是一笑置之。支昙猛坚持请求不停,慕容麟大怒说:“以我们殿下的神勇英明,加之军队力量的强大,那在沙漠上横行,梳发拖辫的素虏怎么敢跑这么远来追击我们!支昙猛胡说八道,扰乱军心,理应斩首示众!”支昙猛却哭着说:“苻家拥有百万雄师,但却在淮南遭到惨败,正是因为他们仗恃自己人多势众,轻视敌人,不相信天意的缘故啊!”司徒慕容德劝慕容宝听信支昙猛的话,慕容宝才派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走在大军的最后,以防备非常事件的发生。慕容麟认为支昙猛的话是瞎说,成天放纵骑兵到处游猎,不肯设置哨卫防备。慕容宝派骑兵向西打探北魏军队的动静,这些骑兵也是只走出十几里地,便人卸甲、马解鞍地倒头睡觉去了。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魏王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杀燕右仆­射­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钜万计。道成,垂之弟子也。

北魏的军队不分昼夜兼程前进,乙酉(初九),黄昏,追到了参合陂西边。这时,后燕军在陂东,扎营在蟠羊山南面的河旁。魏主拓跋连夜部署各个将领,偷袭后燕,让士卒们含着枚,扎紧马口,暗中接近后燕军。丙戌(初十),太阳一出来,北魏军已经登上了山头,下面对着后燕军大营。后燕军队向东进发时,回头发现北魏骑兵,后燕军惊慌失措,混乱不堪。拓跋趁势驱兵攻击,后燕军奔跑落水,人撞马踩,轧死淹死者数以万计。略阳公拓跋遵的部队横阻在逃亡后燕军的前边,四五万后燕兵,马上统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出去的也不过几千人。太子慕容宝等人都是单人匹马逃出,得以幸免。北魏军队杀死了后燕右仆­射­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了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文武官员几千人,至于缴获的兵刃、衣甲、粮草、辎重等更是以万万计算。慕容道成是慕容垂的侄儿。

魏王择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广川贾闰、闰从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之,其余欲悉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今倾国而来,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杀之,则其国空虚,取之为易。且获寇而纵之,无乃不可乎!”乃尽坑之,十二月,还云中之盛乐。

魏王拓跋选择后燕被俘的大臣中有才可用的人,如代郡太守广川人贾闰、贾闰的堂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贾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了下来,其余的打算全部都发给衣服粮食,放他们回家,希望用这样的恩德来博得中州百姓的好感。中部大人王建说:“后燕国势强大,人口众多,这次动员全国力量来进攻,我们侥幸获得这么大的胜利,不如把这些人全部杀掉,后燕的内部就是一片空虚,以后再攻打他们也就容易多了。况且抓获了强盗而又把他们放掉,不是很有合情理吗?”于是,北魏把所俘的后燕将士全部活埋了。十二月,拓跋返回不了云中的盛乐城。

燕太子宝耻于参合之败,请更击魏。司徒德言于燕主垂曰:“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垂乃以清河公会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高阳王隆镇龙城;以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长乐公盛镇蓟;命隆、盛悉引其­精­兵还中山,期以明年大击魏。

后燕太子慕容宝以为自己在参合陂那次大败是奇耻大辱,请求再次进攻北魏。司街慕容德也向后燕国主慕容垂进言道:“魏虏因为参合陂的那场胜利,一定会产生轻视我们太子的心意。正应该运用陛下的神机谋略制服他们,不然,将会后患无穷。”慕容垂便委任清河公慕容会为录留台事,兼任幽州刺史,代替高阳王慕容隆镇守龙城。任命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命令慕容隆与慕容盛全都带着他们的­精­锐部队回到中山,准备在明年大举进攻北魏。

[16]是岁,秦主兴封其叔父绪为晋王,硕德为陇西王,弟崇为齐公,显为常山公。

[16]这一年,后秦国主姚兴封他的叔父姚绪为晋王,封另一位叔叔姚硕德为陇西王,封他的弟弟姚崇为齐公,弟弟姚显为常山公。

二十一年(丙申、396)

二十一年(丙申,公元396年)

[1]春,正月,燕高阳王隆引龙城之甲入中山,军容­精­整,燕人之气稍振。

[1]春季,正月,后燕高阳王慕容隆带领驻防龙城的兵士来到中山,军容­精­壮整齐,使后燕人的­精­神稍稍得到振奋。

[2]休官权万世帅众降西秦。

[2]休官部落的首领权万世率领部众投降了西秦。

[3]燕主垂遣征东将军平规发兵冀州。二月,规以博陵、武邑、长乐三郡兵反于鲁口,其从子冀州刺史喜谏,不听。规弟海阳令翰亦起兵于辽西以应之。垂遣镇东将军余嵩击规,嵩败死。垂自将击规,至鲁口,规弃众,将妻子及平喜等数十人走渡河,垂引兵还。翰引兵趣龙城,清河公会遣东阳公根等击翰,破之,翰走山南。

[3]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征东将军平规率领军队开往冀州。二月,平规率领博陵、武邑、长乐三个郡的部队在鲁口背叛了后燕。平规的侄儿冀州刺史平喜劝谏,平规不听。平规的弟弟海阳令平翰也在辽西起兵响应他的哥哥。慕容垂派遣镇东将军余嵩进攻平规,余嵩战败而死。慕容垂亲自领兵攻打平规,刚刚到鲁口,平规便抛弃自己的部众,带着妻子儿女以及平喜等几十个人逃走,渡过黄河。慕容垂便带着部队回去了。平翰带领着部队直指龙城,后燕清河公慕容会派遣东阳公慕容根等人进攻平翰,把他打得大败,平翰逃到了山南。

[4]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余家镇平城;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魏王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不知所适。

[4]三月,庚子(二十六日),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花阳王慕容德镇守中山,自己带着部队秘密出发,翻过青岭,途经天门,在山中奋力开凿,打通道路,出乎北魏的意料之外,大军直奔云中。北魏陈留公拓跋虔统领的部落约三万多户人家镇守在平城。慕容垂来到猎岭,让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作为前锋部队突袭拓跋虔。这时,后燕部队刚刚遭到惨败,都很畏惧北魏,只有慕容隆统辖的龙城部队勇敢果决,个个争先。拓跋虔平素经常不注意戒备,闰三月,乙卯(十二日),后燕军来到平城,拓跋虔才发觉,仓促之中率领他的部下出来接战,战败而死。后燕军收编了他的部落。王拓跋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恐惧,打算放弃都城逃走,其他部落听说了拓跋虔的死讯,都产生了二心。拓跋不知所措。

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垂惭愤呕血,由是发疾,乘马舆而进,顿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宝等闻之,皆引还。燕军叛者奔告于魏云:“垂已死,舆尸在军。”魏王欲追之,闻平城已没,乃引还­阴­山。

慕容垂率军路过参合陂的时候,看到那里依然尸骸堆积如山,于是摆下香案,为死难者祭奠,军士们也都跟着放声恸哭,哭声震撼着山谷。慕容垂见此惨状,心里既惭愧,又愤怒,因而吐血。从此他得了一场病,乘坐马拉的车继续前进,停扎在平城西北部三十里远的地方。太子慕容宝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后,都带兵从前方撤回。后燕军里有叛逃的人,跑到北魏说:“慕容垂已经死了,用车拉着他的尸首。”魏王拓跋打算去追击燕军,又听说平城已经沦陷,就带着部队回到­阴­山。

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秘不发丧。丙申,至中山;戊戌,发丧,谥曰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壬寅,太子宝即位,大赦,攻元永康。

慕容垂在平城养病已满十天,病势却反而加重,在这里兴筑了燕昌城,便班师回朝。夏季,四月,癸未(初十),慕容垂在上谷的沮阳去世。后燕没有宣布这个消息。丙申(二十三日),大军回到都城中山。戊戌(二十五日),发布慕容垂已死的消息,追谥他叫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壬寅(二十九日),太子慕容宝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阳王德为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邺;辽西王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晋阳。又以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师,夫余王蔚为太傅。甲寅,以赵王麟领尚书左仆­射­,高阳王隆领右仆­射­,长乐公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凤为冀州刺史。

五月,辛亥(初九),后燕国主慕容宝任命范阳王慕容德为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守邺城。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守晋阳。又任命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师,扶余王余蔚为太傅。甲寅(十二日),任命赵王慕容麟兼任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慕容隆兼任右仆­射­,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

[5]乙卯,以散骑常侍彭城刘该为徐州刺史,镇鄄城。

[5]乙卯(十三日),东晋任命散骑常侍、彭城人刘该为徐州刺史,镇守鄄城。

[6]甲子,以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6]甲子(二十二日),东晋任命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7]初,燕王垂先段后生子令、宝,后段后生子朗、鉴,爱诸姬子麟、农、隆、柔、熙。宝初为太子,有美称,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后段后尝言于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为守成之主;今国步艰难,恐非济世之才。辽西、高阳二王,陛下之贤子,宜择一人,付以大业。赵王麟­奸­诈强愎,异日必为国家之患,宜早图之。”宝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誉之,故垂以为贤,谓段氏曰:“汝欲使我为晋献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阳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为骊姬,何其苦哉!观太子必丧社稷,范阳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尽,其在王乎!”宝及麟闻而恨之。

[7]当初,后燕国主慕容垂的前妻段皇后生了儿子慕容令、慕容宝,他的继室小段皇后又生了儿子慕容朗、慕容鉴,但是,慕容垂偏爱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慕容麟、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柔、慕容熙。慕容宝刚刚当上太子时,还有比较好的名誉,但是不久便渐渐荒废倦怠,使朝廷内外大失所望。小段皇后曾经向慕容垂进言说:“太子如果生逢太平盛世,他足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守住成业的君主。但是,现在国家举步艰难,太子恐怕不是一个拯世济民的­干­才。辽西王与高阳王两人,是陛下您的贤能的儿子,应该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个,把国家的大业托付给他。赵王慕容麟­奸­佞狡诈、强顽刚愎、以后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国家的大患,应该早日计划除掉他。”慕容宝颇能善待结交慕容垂左右近臣,他们经常称赞太子,所以,慕容垂竟认为慕容宝贤明­干­练,便毫不客气地对小段皇后说:“你打算让我成为听信骊姬的谗言而杀了太子申生的晋献公吗?”小段皇后忍不住凄然落泪,退了出来告诉她的妹妹、范阳王慕容德的王妃说:“太子无才,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我为了考虑江山社稷而说出自己的看法,但主上却把我当成了进献谗言的骊姬,我是多么的冤枉痛苦啊!我看太子一定会把江山社稷断送,而范阳王却有不比寻常的气度,如果我们燕国的气数还没有尽,莫非是应在范阳王身上吗?”慕容宝与慕容麟听到了这些话,对小段皇后恨之入骨。

乙丑,宝使麟谓段氏曰:“后常谓主上不能守大业,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宗!”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难逼杀其母,况能守先业乎!吾岂爱死,但念国亡不久耳。”遂自杀。宝议以段后谋 废适统,无母后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中书令眭邃言于朝曰:“子无废母之义,汉安思阎后亲废顺帝,犹得配飨太庙,况先后暧昧之言,虚实未可知乎!”乃成丧。

乙丑(二十三日),慕容宝派遗慕容麟去面见小段皇后说:“您常说我们主上不能守住国家大业,你看现在能守不能?您应该早日自己裁决,这样才能保全你们段家宗族的所有­性­命!”小段皇后大怒说:“你们兄弟这样轻易地逼杀继母,还谈什么能守先人的大业呢?我岂是贪生怕死,只是忧虑不久之后国家就要灭亡罢了。”于是,她愤而自杀。慕容宝认为小段皇后曾经谋划废黜太子的嫡传正统,没有了一个做母亲皇后的道义,因此不应该为她举办丧事。朝中的文武百官都认为这样做很对。只有中书令眭邃在金殿之上动情地高声说:“作为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义理。东汉王朝安思皇后阎氏亲手把顺帝贬废,死了之后仍然还能进入太庙,何况先皇后不过说了几句令人含糊不清的话,这事是虚是实都无法证实呢!”于是,慕容宝为她举行了丧礼。

[8]六月,癸酉,魏王遣将军王建等击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其部落于平城。燕上谷太守开封公详弃郡走。详,之曾孙也。

[8]六月,癸酉(初一),魏王拓跋派遣将军王建等人袭击后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杀了他,并把他所属的部落迁到平城。后燕上谷太守开封公慕容详放弃自己的郡城逃走。慕容详是慕容的曾孙子。

[9]丁亥,魏贺太妃卒。

[9]丁亥(十五日),北魏贺太妃去世。

[10]燕主宝定士族旧籍,分辨清浊,校阅户口,罢军营封荫之户,悉属郡县;由是士民嗟怨,始有离心。

[10]后燕国主慕容宝下令重新核定士族的旧有户籍,区分辨别居民附阶层的高低,审校查看住户与人口,撤销了那些受到军营保护照顾的户族,使他们全部归属郡县管辖。从此,士民对朝廷嗟叹怨恨之声越来越多,开始离心离德。

[11]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改元龙飞;备置百官,以世子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11]后凉三河王吕光,登上了天王的宝座,定国号为大凉,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龙飞。配备设置了文武百官,册立长子吕绍为太子,封自己的二十个儿子兄弟为公爵、侯爵。任命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个人为尚书。

光遣使者拜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谓使者曰:“吕王诸子贪­淫­,三甥暴虐,远近愁怨,吾安可违百姓之心,受不义之爵乎!吾当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仪,谢而遣之。

吕光又派遣使者授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封为左贤王。秃发乌孤对来的使节说道:“吕天王的几个儿子全都贪婪­淫­邪,三个外甥凶暴狂虐,远近的百姓无不忧愁怨恨,我怎么可以违逆百姓的民心,接受这不义的官爵呢?我应当做一些帝王应该做的事了。”于是留下了使节所带来的那些乐队和仪仗,向使节道过歉意之后把他送回去了。

[12]平规收合余党据高唐,燕主宝遣高阳王隆将兵讨之;东土之民,素怀隆惠,迎候者属路。秋,七月,隆进军临河,规弃高唐走。隆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济河追之,斩规于济北。平喜奔彭城。

[12]后燕叛将平规,收整、集中他的余党,占据了高唐。后燕国主慕容宝派遣高阳王慕容隆带兵前去讨伐。东方地区的居民,一向怀念慕容隆的好处,所以欢迎等待他的人在道路上前后不绝。秋季,七月,慕容隆挥军来到黄河岸边,平规放弃高唐逃走。慕容隆派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人渡过黄河追击,在济北将平规斩首。平喜逃奔彭城。

[13]纳故中书令王献之女为太子妃。献之,羲之之子也。

[13]东晋太子司马德宗,娶原中书令王献之的女儿为太子妃。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

[14]魏群臣劝魏王称尊号,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元皇始。参军事上谷张恂劝进取中原,善之。

[14]北魏的文武大臣一致劝说魏王拓跋自称尊号,拓跋才开始制作天子才用的旌旗,出入时戒备森严,清除道路,禁止行人通行,改年号为皇始。参军事、上谷人张恂进劝拓跋发兵去夺取中原,拓跋以为他说得很对。

燕辽西王农悉将部曲数万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储,是岁早霜,民不能供其食,又遣诸部护军分监诸胡,由是民夷俱怨,潜召魏军。八月,己亥,魏王大举伐燕,步骑四十余万,南出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余里,鼓行而进。左将军雁门李栗将五万骑为前驱,别遣将军封真等从东道出军都,袭燕幽州。

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带领所统属的几万口部曲前往并州。并州一向缺乏粮食储备,这一年又正赶上下霜较早,百姓无法供应这么多人的粮食,再加上慕容农派遣各部护军分头监视其他几处胡人部落,从此,汉人夷人对他都深怀怨恨,暗地里有人偷偷地去请北魏的部队前来。八月,已亥(二十八日),魏王拓跋发重兵讨伐后燕国,步兵、骑兵共约四十多万人,从马邑向南进发,跃过句注山,军旗招展,迤逦两千多里,擂鼓前进。其中,左将军、雁门人李栗带领五万骑兵为前锋部队,又另外派遣将军封真等从东路跃过军都山,袭击后燕的幽州。

[15]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会母贱而年长,雄俊有器艺,燕主垂爱之。宝之伐魏也,垂命会摄东宫事、总录,礼遇一如太子。及垂伐魏,命会镇龙城,委以东北之任,国官府佐,皆选一时才望。垂疾笃,遗言命宝以会为嗣,而宝爱少子濮阳公策,意不在会。长乐公盛与会同年,耻为之下,乃与赵王麟共劝宝立策,宝从之。乙亥,立妃段氏为皇后,策为皇太子,会、盛皆进爵为王。策年十一,素弱,会闻之,心愠怼。

[15]后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慕容会母亲出身贫贱,但年纪最大,雄伟俊逸,器宇不凡,颇有才能,慕容垂很喜欢他。慕容宝讨伐北魏的时候,慕容垂曾命令慕容会摄管东宫太子府的事务,遇事全权处理,对他的待遇,跟对太子相同。到慕容垂亲自带兵伐魏的时候,他又命令慕容会镇守龙城,把东北方面的所有军政事务全部交由他来处理,选派藩国和府衙官员都是在当时才能、声望最高的人。慕容垂病重时,留下遗嘱,命令慕容宝一定让慕容会当他的继承人。但是慕容宝却喜爱小儿子濮阳公慕容策,而不看重慕容会。长乐公慕容盛与慕容会同岁,觉得自己当他的部下为奇耻大辱,于是便和赵王慕容麟一起力劝慕容宝立慕容策为太子,慕容宝听从了他们的话。乙亥(初四),慕容宝册立妃子段氏为皇后,册立慕容策为皇太子,慕容会、慕容盛都晋封为王。慕容策这年才十一岁,一直愚昧懦弱。慕容会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不免怨恨不满。

九月,章武王宙奉燕主垂及成哀段后之丧葬于龙城宣平陵,宝诏宙悉徙高阳王隆参佐、部曲、家属还中山,会违诏,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长属尊,会每事陵侮之,见者皆知其有异志。

九月,章武王慕容宙护送后燕国主慕容垂以及成哀小段皇后的灵柩到龙城宣平陵安葬。慕容宝下诏给慕容宙,命他把高阳王慕容隆手下的慕僚官员、军队、家眷等人全部迁回都城中山。慕容会违背慕容宝的诏书,留下了许多慕容隆的部曲没有遣返。慕容宙年纪已经很老、辈份又高,慕容会却经常借机欺凌侮辱他。看见这种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慕容会已经心怀不轨。

[16]戊午,魏军至阳曲,乘西山,临晋阳,遣骑环城大噪而去。燕辽西王农出战,大败,奔还晋阳,司马慕舆嵩闭门拒之。农将妻子帅数千骑东走,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之,及于潞川,获农妻子。燕军尽没,农被创,独与三骑逃归中山。

[16]戊午(十八日),北魏军开到阳曲,沿着西山,临近晋阳,派骑兵围绕晋阳城大声喧哗一阵又退了回来。后燕辽西王慕容农领兵出战,被打得大败,奔逃回晋阳,后燕司马慕舆嵩紧闭城门拒绝慕容农进城。慕容农带着妻子儿女、统领着几千名骑兵向东逃去。北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击他们,到了潞川终于追上,抓获了慕容农的妻子儿女。后燕军也全部被消灭,慕容农受了伤,只和三名骑兵一起逃回了中山。

魏王遂取并州。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官,悉用儒生为之。士大夫诣军门,无少长,皆引入存慰,使人人尽言,少有才用,咸加擢叙。己未,遣辅国将军奚收略地汾川,获燕丹杨王买德及离石护军高秀和。以中书侍郎张恂等为诸郡太守,招抚离散,劝课农桑。

魏王拓跋于是夺取了并州,第一次设置了朝廷办事机构,安排刺史、太守、尚书郎等以下的官吏,完全用读书人担当这些职务。士大夫到军营门口拜见,无论年龄大小,他都礼让到营中尽心慰抚,使他们每个人都能畅所欲言,只要稍稍有一些才能和可用之处,都加以任用。己未(十九日),拓跋派遣辅国将军奚牧去攻取汾川,抓获了后燕丹杨王慕容买德和离石护军高秀和。拓跋任命中书侍郎张恂等人做了几个郡的太守,招徕并且抚慰过去流亡失散的农民回到自己的家园,鼓励并且奖赏他们种田养蚕。

燕主宝闻魏军将至,议于东堂。中山尹苻谟曰:“今魏军众强,千里远斗,乘胜气锐,若纵之使入平土,不可敌也,宜杜险以拒之。”中书令眭邃曰:“魏多骑兵,往来剽速,马上赍粮,不过旬日;宜令郡县聚民,千家为一堡,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彼至无所掠,不过六旬,食尽自退。”尚书封懿曰:“今魏兵数十万,天下之掠敌也,民虽筑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粮以资之也。且动摇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关拒战,计之上也。”赵王麟曰:“魏今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之备。命辽西王农出屯安喜,军事动静,悉以委麟。

后燕国主慕容宝听说北魏军就要打来,在东堂商议对策。中山尹苻谟说:“现在魏军人数众多,力量强大,而且能从千里之外前来作战,乘胜前进,锐不可当,如果放他们进入平原,我们便没有办法再抵挡了,我们应当依据险要地形对付他们。”中书令眭邃说:“魏以骑兵为多,奔来驰往剽悍迅速,但是,他们在马上携带的粮草不过够十天左右的用度。我们应该命令各郡县把居民聚集在一起,一千户人家组成一个寨堡,深挖战壕,高筑壁垒,使原野上既无人迹又无粮草可取,等待他们的进犯,他们来到这里没有什么可抢劫的东西,最多不超过六十天,他们就会因为粮食用完而自行撤退回去。”尚书封懿说:“现在魏军有数十万人,这是天下最大的劲敌。居民即使修筑寨堡,也没有办法保卫自己的安全,这等于把兵马及粮食聚集在一起送给他们。而且那样容易使民心动摇、暴露自己的虚弱,我看不如据守关隘,决一死战,这才是上策呀!”赵王慕容麟说:“魏军现在乘 胜而来,气势旺盛,正面锋芒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我们应该全面地据守中山。等待他们出现漏洞和失策的时候再乘机反击。”于是,后燕开始大规模地修筑城墙,储备粮食,做持久作战的准备。慕容宝又命令辽西王慕容农驻扎在安喜,而把军务交给慕容麟全权掌管。

[17]帝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张贵人宠冠后宫,后宫皆畏之。庚申,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时太子暗弱,会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王国宝夜叩禁门,欲入为遗诏,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驾,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斩!”国宝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17]孝武帝非常喜欢喝酒,他经常在内殿里流连迷醉,头脑清醒的时间少了,宫外的人很难也很少能被允许进见。张贵人是后宫里最受宠幸的,后宫中人人都非常害怕她。庚申(二十日),孝武帝和后宫的嫔妃们一起宴饮,美女和乐队也都来在一旁侍候。这时张贵人年纪将近三十,孝武帝故意调笑她说:“你如果按照年龄来说,也应该废黜了,我的心意是更喜欢年轻的。”张贵人心中暗自气愤。到了晚上,孝武帝大醉,在清暑殿就寝。张贵人则拿酒赏赐所有的宦官,打发他们走开,然后,让贴身的服侍婢女用被子蒙住都孝帝的脸,弑杀了孝武帝,又用重金贿赂左右的侍从,声称是“睡梦中惊悸窒息突然死去”。当时太子司马德宗愚昧懦弱,会稽王司马道子也昏庸荒­淫­,便都不追究查问。中书令王国宝深夜前来,叩打禁宫的大门,打算进去替孝武帝撰写遗诏,侍中王爽拒绝了他的请求说:“皇上去世,皇太子还没有赶到,胆敢闯入的人,格杀勿论!”王国宝才打消这个念头。王爽是王恭的弟弟。辛酉(二十一日),太子司马德宗即皇帝位,宣布大赦。

癸亥,有司奏:会稽王道子宜进位太傅、扬州牧,假黄钺,诏内外众事动静咨之。

癸亥(二十三日),有关部门上奏道:会稽王司马道子应该晋升为太傅,任扬州牧,赐予黄钺,诏令朝中朝外的一切大小事务都要请示司马道子。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谨,常侍左右,为之节适,始得其宜。

晋安帝司马德宗小的时候便不聪明机敏,有嘴不会说话,甚至到了连冷热饥饱也都不能分辨的程度,他喝水、吃饭、睡觉、起床都不能自己料理。他的同母兄弟琅邪王司马德文,却­性­情谦恭谨慎,他经常在司马德宗的身边帮忙照顾,替他安排调度,使他的行事才勉强合理。

初,王国宝党附会稽王道子,骄纵不法,屡为御史中丞褚粲所纠。国宝起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恶之;国宝惧,遂更求媚于帝而疏道子,帝复宠昵之。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及帝崩,国宝复事道子,与王绪共为邪谄,道子更惑之,倚为心腹,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并为时之所疾。

当初,王国宝作为死党依附于会稽王司马道子,骄横放纵,不依法礼,几次被御史中丞褚粲纠举弹,劾,王国宝建筑自己的私房,可以和清暑殿相媲美。孝武帝很讨厌他。王国宝非常害怕,于是他便转而向孝武帝大献其媚,而对司马道子逐渐疏远,孝武帝因此又重新宠信亲近他。司马道子曾经为此怒不可遏,一次在朝见时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指责申斥王国宝,甚至拔出佩剑,掷向王国宝,他们之间的多年的密切关系完全破裂。孝武帝驾崩后,王国宝重又投靠司马道子,与王绪一同邪佞、谄媚,司马道子再一次受到他的迷惑,把他当作心腹。于是,王国宝开始管理朝政大权,声威震动朝廷内外,同时受到了当时人的痛恨。

王恭入赴出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惮之。恭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绪说国宝,因恭入朝,劝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道子欲辑和内外,乃深布腹心于恭,冀除旧恶;而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协,遂有相图之志。

兖、青二州刺史王恭回来参加孝武帝的葬礼,经常面­色­严肃地直言告诫、劝谏,司马道子非常忌惮他。王恭退朝后,叹道:“房屋的梁椽虽然是新的,我却有了国家将亡的叹息!”王绪向王国宝建议说,趁王恭上朝,让相王司马道子伏兵杀了他,王国宝没有答应。司马道子也曾经想多方调解,使朝廷内外团结一致,于是,对王恭推心置腹,希望能尽释前嫌,但是王恭每次谈到朝政时,经常是声­色­俱厉。司马道子知道王恭已经不可能妥协合作,于是便有了图谋陷害他的念头。

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马甚盛,党于国宝,惮之,不敢发。王谓恭曰:“国宝虽终为祸乱,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发,必大失朝野之望。况拥强兵窃发于京辇,谁谓非逆!国宝若遂不改,恶布天下,然后顺众心以除之,亦无忧不济也。”恭乃止。既而谓曰:“比来视君一似胡广。”曰:“王陵廷争,陈平慎默,但问岁晏何如耳!”

有人劝说王恭趁前去朝见皇帝的机会,动用部队杀了王国宝。王恭因为豫州刺史庾楷兵马­精­壮强盛,他与王国宝结为死党,对他心存顾忌不敢冒然动手。王对王恭说:“王国宝虽然最终一定 会成为祸乱,但是他的罪恶和倒行逆施还没有大白于天下,现在如果先对他发动攻击,一定会使全国上下大失所望。况且你如果统领强悍的部队偷偷地在都城起事,谁能说你不是叛乱呢?王国宝如果仍然不思悔过自新,他的罪孽一定会很快地传遍全国,到了那时候,我们顺应民心来除掉他,也就不用忧虑不会成功了。”王恭停止了除掉王国宝的准备。后来,王恭对王说:“最近以来,我看你太像胡广了。”王说:“王陵因为在皇帝面前争执,陈平经常在一旁谨慎小心,沉默不语,你只看结果如何罢了。”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于隆平陵。王恭还镇,将行,谓道子曰:“主上谅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难,愿大王亲万几,纳直言,放郑声,远佞人。”国宝等愈惧。

冬季,十月,甲申(十四日),将孝武帝埋葬在隆平陵。王恭准备返回京口镇守,临走的时候对司马道子说:“主上守丧,相国身上的任务更加繁重,恐怕即使是伊尹、周公也都难以做得很好。希望您亲自料理军政要务,听取接受忠直坦率的不同意见,放弃对­淫­靡之音的爱好,疏远­奸­佞小人。”王国宝等人更加害怕。

[18]魏王使冠军将军代人于栗、宁朔将军公孙兰帅步骑二万,潜自晋阳开韩信故道。己酉,自井陉趋中山。李先降魏,以为征东左长史。

[18]魏王拓跋派遣冠军将军、代郡人于栗、宁朔将军公孙兰等二人率领步、骑兵共二万人,偷偷地从晋阳向东开辟修复韩信当年修筑使用过的栈道。已酉(疑误),拓跋带兵从井陉直奔中山。李先投降了北魏,拓跋任命他为征东左长史。

[19]西秦凉州牧轲弹与秦州牧益州不平,轲弹奔凉。

[19]西秦凉州牧乞伏轲弹与秦州牧乞伏益州二人发生冲突,乞伏轲弹投奔后凉国。

[20]魏王进攻常山,拔之,获太守苟延;自常山以东,守宰或走或降,诸郡县皆附于魏,惟中山、邺、信都三城为燕守。十一月,命东平公仪将五万骑攻邺,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信都。戊午,进军中山;己未,攻之。燕高阳王隆守南郭,帅众力战,自旦至晡,杀伤数千人,魏兵乃退。谓诸将曰:“中山城固,宝必不肯出战,急攻则伤士,久围则费粮,不如先取邺、信都,然后图之。”丁卯,引兵而南。

[20]魏王拓跋进军攻打常山,攻克后抓获了常山太守苟延。从常山以东,各地的驻守官吏或者逃跑或者开城投降,各郡县都归附北魏,只有中山、邺城、信都三座城池还为后燕国坚守。十一月,拓跋命令东平公拓跋仪带领五万骑兵进攻邺城,命令冠军将军王建、左军将军李栗进攻信都。戊午(十九日),拓跋亲自带兵挺进中山。己未(二十日),发起进攻。后燕高阳王慕容隆据守南城,率领部众全力奋战,从早晨苦战到中午,杀伤敌兵几千人,北魏军队才败退下去。拓跋对众将说:“中山城非常坚固,慕容宝一定不肯出城来与我们决战。我们急切攻打会损兵折将,长期围困又要花费大量的粮草,不如先去夺取邺城、信都,得手之后再来想办法对付它。”丁卯(二十八日),拓跋还兵向南开进。

章武王宙自龙城还,闻有魏寇,驰入蓟,与镇北将军阳城王兰乘城固守。兰,垂之从弟也。魏别将石河头攻之,不克,退屯渔阳。

后燕章武王慕容宙从龙城回京,途中听说有北魏大军进犯,赶快进蓟城,和镇北将军阳城王慕容兰一起据城固守。慕容兰是慕容垂的堂弟。北魏的别将石河头率军攻打,没有攻克,便退到渔阳驻扎。

军于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阳太守崔宏奔海渚。素闻宏名,遣骑追求,获之,以为黄门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对掌机要,创立制度。博陵令屈遵降魏。以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兼总文诰。

拓跋把大军集结在鲁口。后燕博陵太守申永逃奔河南,高阳太守崔宏逃到海岛上避祸。拓跋平日早就听说了崔宏的名声,便派遣骑兵前去追赶寻找,找到了崔宏,任命他为黄门侍郎,和给事黄门侍郎张衮一起共同执掌国家机要大事,制订国家的各种法令制度。博陵令屈遵投降北魏,拓跋也任命他为中书令,负责收发全国各地来往的公文和法令函件,并且负责撰写各种文告。

燕范阳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击魏军于邺下,破之,魏军退屯新城。青等请追击之,别驾韩曰:“古人先计而后战。魏军不可击者四:悬军远客,利在野战,一也;深入近畿,顿兵死地,二也;前锋既败,后阵方固,三也;彼众我寡,四也。官军不宜动者三:自战其地,一也;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也;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也。今魏无资粮,不如深垒固军以老之。”德从之,召青还,青,详之兄也。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派遣南安王慕容青等人趁夜­色­的掩护在邺下袭击魏军,把魏军打败。北魏军队退到新城驻守。慕容青等人请求继续追击敌军,别驾韩说:“古代的人,先计划好了如何用兵,然后才按计划作战。这次魏军不可追打的原因有四点:第一,是对方远路而来,缺乏根基,在原野上作战对他们有利。第二,是敌军孤军深入,已经毫无退路可走,此时再打,恐怕要逼迫他们拚命。第三,是敌人的前锋部队虽然已经遭到失败,但是他们的后队却仍然很整齐­精­壮。第四,是敌众我寡。我们的部队不 应该轻易出动的原因也有三点:第一,我们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稍有挫折,兵士便易于溃散。第二,如果轻易出战却不能取胜,容易动摇军心。第三,我们的城池还没有来得及修整加固,敌兵冲来,我们缺少必要的防备和依托。现在魏军中缺乏物资粮草,我们不如深挖战壕、高筑壁垒,稳住阵脚,安定军心,把敌人拖垮。”慕容德听从了他的话,命令慕容青赶紧回城。慕容青是慕容详的哥哥。

十二月,魏辽西公贺赖卢帅骑二万会东平公仪攻邺。赖卢,讷之弟也。

十二月,北魏辽西公贺赖卢统率骑兵二万人,会同东平公拓跋仪一起,进攻邺城。贺赖卢是贺讷的弟弟。

魏别部大人没根有胆勇,魏王恶之。没根惧诛,己丑,将亲兵数十人降燕,燕主宝以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没根求还袭魏,宝难与

重兵,给百余骑。没根效其号令,夜入魏营,至中仗,乃觉之,狼狈惊走,没根以所从人少,不能坏其大众,多获首虏而还。

北魏另有一支部落的首领没根,有胆气又很骁勇,魏王拓跋非常讨厌他。没根害怕拓跋诛杀,己丑(二十日),带领着几十个亲信士兵投降了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宝任命他为镇东大将军,封为雁门公。没根请求回兵奇袭北魏,慕容宝不肯交给他大批部队,只给了他一百多名骑兵。没根更换了这些人的装束,伪装成魏兵,连夜进入北魏大营,来到中央大帐,拓跋这时才发觉,狼狈不堪地仓皇逃走。没根因为自己所带领的人很少,不能大批杀伤魏营的兵士,只是多抓了一些魏兵便撤回去了。

[21]杨盛遣使来请命;诏拜盛镇南将军、仇池公。盛表苻宣为平北将军。

[21]杨盛派遣使节来到东晋请求归附。安帝下诏,封杨盛为镇南将军、仇池公。杨盛随即又上奏章推荐苻宣为平北将军。

[22]是岁,越质诘归帅户二万叛西秦降于秦,秦人处之成纪,拜镇西将军、平襄公。

[22]这一年,越质诘归率领自己的部属二万户,背叛了西秦,向后秦投降。后秦把他们安排在成纪地区,任命越质诘归为镇西将军,封平襄公。

[23]秦陇西王硕德攻姜|­乳­于上,|­乳­率众降。秦以硕德为秦州牧,镇上;征 |­乳­为尚书。强熙、权千成帅众三万共围上,硕德击破之,熙奔仇池,遂来奔。硕德西击千成于略阳,千成降。

[23]后秦陇西王姚硕德在上地区进攻姜|­乳­,姜|­乳­率领部下投降。后秦便任命姚硕德为秦州牧,镇守上,并且任用姜|­乳­为尚书。强熙和权千成二人统领兵丁三万人包围了上,姚硕德打破了封锁,强熙逃奔仇池,不久又转而跑来投奔东晋。姚硕德挥军向西追击权千成来到略阳,权千成投降。

[24]西燕既亡,其所署河东太守柳恭等各拥兵自守。秦主兴遣晋王绪攻之,恭等临河拒守。绪不得济。

[24]西燕已经灭亡,原为它所统属的河东太守柳恭等人各自拥有军队固守地盘。后秦国主姚兴派遣晋王姚绪前去进攻,柳恭等人在黄河的沿岸设防据守,姚绪没有办法过河。

初,永嘉之乱,汾­阴­薛氏聚其族党,阻河自固,不仕刘、石。及苻氏兴,乃以礼聘薛强,拜镇东将军,强引秦兵自龙门济,遂入蒲阪,恭等皆降,兴以绪为并、冀二州牧,镇蒲阪。

当初,永嘉之乱时,汾­阴­的薛氏家族聚集同族、同党据守黄河险要,保卫家园,不去做刘氏与石氏的臣民。前秦苻氏兴起之后,对他们加以礼遇,延聘薛强出仕,任命他为镇东将军。这时薛强引导后秦部队从龙门渡过黄河,进入蒲阪地区。柳恭等人投降后秦。姚兴任命姚绪为并州、冀州二州牧,镇守蒲阪。

资治通鉴第一百零九卷

晋纪三十一 安皇帝甲隆安元年(丁酉、397)

晋纪三十一 晋安帝隆安元年(丁酉,公元397年)

[1]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以左仆­射­王为尚书令;领军将军王国宝为左仆­射­,领选;仍加后将军、丹杨尹。会稽王道子悉以东宫兵配国宝,使领之。

[1]春季,正月,己亥朔(初一),东晋安帝行加冕礼,改年号为隆安。任命左仆­射­王为尚书令;领军将军王国宝为左仆­射­,兼管官员任免升降,仍兼任后将军、丹杨尹。会稽王司马道子把东宫太子的兵马全部分配给王国宝,让他带领这些部队。

[2]燕范阳王德求救于秦,秦兵不出,邺中惧。贺赖卢自以魏王之舅,不受东平公仪节度,由是与仪有隙。仪司马丁建­阴­与德通,从而构间之,­射­书入城中言其状。甲辰,风霾,昼晦,赖卢营有火,建言于仪曰:“赖卢烧营为变矣。”仪以为然,引兵退;赖卢闻之,亦退;建帅其众诣德降,且言仪师老可击。德遣桂阳王镇、南安王青帅骑七千追击魏军,大破之。

[2]后燕范阳王慕容德向后秦请求援救,后秦不出兵,邺城军民惊恐异常。贺赖卢自以为他是魏王拓跋的舅舅,所以不听东平公拓跋仪的调度、指挥,因此,他与拓跋仪产生了矛盾。拓跋仪的司马丁建暗地里与慕容德勾结,在

拓跋仪与贺赖卢中间挑拨离间,并把这种情况写成书信用箭­射­进邺城告诉给了

慕容德。甲辰(初六),大风突起,天昏地暗。贺赖卢的军营之中出现火光,

丁建对拓跋仪说:“贺赖卢在焚烧营地举行叛乱。”拓跋仪认为丁建说的很对

,便迅速领兵撤退。贺赖卢听说了拓跋仪后撤的消息,也紧跟着带兵退了下来

。丁建此时则带领着他的部众向慕容德投降,并且告诉慕容德,拓跋仪的部队

已经疲惫不堪,可以一击。于是,慕容德派遣桂阳王慕容镇、安南王慕容青率

领骑兵七千人前去追赶袭击北魏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

燕主宝使左卫将军慕舆腾攻博陵,杀魏所置守宰。

后燕国主慕容宝派遣左卫将军慕舆腾进攻博陵,杀掉了北魏的地方官吏。

王建等攻信都,六十余日不下,士卒多死。庚申,魏王自攻信都。壬戌夜,燕宜都王凤逾城奔中山。癸亥,信都降魏。

王建等进攻信都城,六十多天也没有攻下,兵卒伤亡很多。庚申(二十二日),魏王拓跋带兵进攻信都。壬戌(二十四日)夜晚,后燕宜都王慕容凤跳出城墙逃往中山。癸亥(二十五日),信都城向北魏投降。

[3]凉王光以西秦王乾归数反覆,举兵伐之。乾归群下请东奔成纪以避之,乾归曰:“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光兵虽众而无法,其弟延勇而无谋,不足惮也。且其­精­兵尽在延所,延败,光自走矣。”光军于长最,遣太原公纂等帅步骑三万攻金城;乾归帅众二万救之,未至,纂等拔金城。光又遣其将梁恭等以甲卒万余出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攻其东,天水公延以罕之众攻临洮、武始、河关,皆克之。乾归使人绐延云:“乾归众溃,奔成纪。”

延欲引轻骑追之,司马耿稚谏曰:“乾归勇略过人,安肯望风自溃!前破王广、

杨定,皆羸师以诱之。今告者视高­色­动,殆必有­奸­,宜整陈而前,使步骑相属,

俟诸军毕集,然后击之,无不克矣。“延不从,进,与乾归遇,延战死。稚与

将军姜显收散卒,还屯罕。光亦引兵还姑臧。

[3]后凉王吕光因为西秦王乞伏乾归多次反覆,兴兵去讨伐。乞伏乾归手下官员请求向东逃奔到成纪去躲避。乞伏乾归说:“战争的胜败,全在于用兵的巧拙,不在于兵马的多少。吕光的部队虽然人多,但是却缺乏纪律,他的弟弟吕延虽然勇猛,但是却没有谋略,不值得担心。况且吕光的­精­锐部队全部由吕延统带,吕延一败,吕光自然而然就会逃跑。”这时吕光把大军集结在长最,派遣太原公吕纂等人统率步、骑兵共三万人进攻金城。乞伏乾归带领二万士

兵前去解救,还没有赶到,吕纂便已攻克了金城。吕光又派遣他的部将梁恭等人带领全副甲胄的士卒一万多人直逼阳武下峡,与秦州刺史没弈­干­一起从东部进攻乞伏乾归。天水公吕延也率领罕的军队进攻临洮、武始、河关,全部攻克。乞伏乾归派人去欺骗吕延说:“乞伏乾归的军队已经溃散,他自己逃往成纪去了。”吕延打算带领轻装的骑兵前去追赶,司马耿稚劝说他道:“乞伏乾归的勇武和谋略超过常人,怎么可能听到一点风声便自行解体!从前,乞伏乾归打败王广、杨定,都是这样先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引诱对方急功冒进。这次我看报信的人目光向上,脸上的表情也闪烁不定,其中一定有诈,我们应该列好战阵,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使步兵与骑兵互相照应配合,等到各路大军全部集结,再去攻击敌人,那就没有攻不破的道理了。”吕延不听他的劝阻,挥军直进,与乞伏乾归遭遇,吕延战死,耿稚与将军姜显收集散逃的士卒,回到罕去驻守。吕光也领兵退回姑臧。

[4]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治兵广武,攻凉金城,克之。凉王光遣将军窦苟伐之,战于街亭,凉兵大败。

[4]秃发乌孤自称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初。在广武集结整顿部队,进攻并攻克后凉金城。后凉王吕光派将军窦苟去讨伐,在街亭展开激战,后凉军大败。

[5]燕主宝闻魏王攻信都,出屯深泽,遣赵王麟攻杨城,杀守兵三百。宝

悉出珍宝及宫人募郡国群盗以击魏。

[5]后燕国主慕容宝听说魏王拓跋带兵进攻信都,便率军驻扎在深泽,又派赵王慕容麟进攻杨城,杀死了守兵三百人。慕容宝将皇宫中所藏的珍宝甚至所有的宫女全部作为赏资,招募各郡各封国的强盗匪徒,让他们充军,去抗击北魏。

二月,己巳朔,还屯杨城。没根兄子丑提为并州监军,闻其叔父降燕,惧诛,帅所部兵还国作乱。欲北还,遣其国相涉延求和于燕,且请以其弟为质。宝闻魏有内难,不许,使冗从仆­射­兰真责负恩,悉发其众步卒十二万、骑三万七千屯于曲阳之柏肆,营于滹沱水北以邀之。丁丑,魏军至,营于水南。宝潜师夜济,募勇敢万余人袭魏营,宝陈于营北以为之援。募兵因风纵火,急击魏军,魏军大乱,惊起,弃营跣走;燕将军乞特真帅百余人至其帐下,得衣靴。既而募兵无故自惊,互相斫­射­,于营外望见之,乃击鼓收众,左右及中军将士稍稍来集,多布火炬于营外,纵骑冲之。募兵大败,还赴宝陈,宝引兵复渡水北。戊寅,魏整众而至,与燕相持,燕军夺气。宝引还中山,魏兵随而击之,燕兵屡败。宝惧,弃大军,帅骑二万奔还,时大风雪,冻死者相枕。宝恐为魏军所及,命士卒皆弃袍仗,兵器数十万,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将卒降魏及为魏所系虏者甚众。

二月,己巳朔(初一),拓跋带兵回到杨城驻扎。叛将没根的侄儿丑提任并州监军,听说他的叔父降燕,害怕牵连自己被杀,索­性­带着自己所管辖的兵卒还国举行叛乱。拓跋打算北撤,派国相拓跋涉延前去向后燕求和,并且请求用他的弟弟作为人质。慕容宝听说北魏内部出现动乱,没有答应讲和,又派冗从仆­射­兰真前往北魏军营,斥责拓跋忘恩负义,调动全部步兵十二万人、骑兵三万七千人去曲阳的柏肆驻守,在滹沱河的北岸立下大营,以拦截撤退

的北魏军。丁丑(初九),北魏后撤的部队来到这里,在滹沱河的南岸扎营。慕容宝秘密地遣派一支部队连夜渡过河去,招募一万多敢死队袭击北魏军营,慕容宝在营北结阵作为援兵。后燕招募来的这些人,顺着风放火,对魏军发起迅猛的进攻。北魏军一片大乱,拓跋也在睡梦中惊醒,光着双脚抛弃大营逃走。后燕将军乞特真带着一百多名士卒来到拓跋的大帐,只得到了拓跋仓促之间遗失下的衣服和皮靴。不久,招募来的那些兵勇不知什么原因便突然一片大乱,互相之间胡砍乱­射­。拓跋在营外远远看到这种情况,于是,击鼓召集刚刚溃散了的兵士,不久,他左右的侍从以及中军将士渐渐地集合在一起,并在营地的外围设置了许多火炬,派骑兵向前冲击后燕兵营。招募的兵勇大败,逃回慕容宝的大营,慕容宝带领着部队再一次渡到河的北岸。戊寅(初十),北魏整顿好部队渐渐逼近,并和后燕军相对峙。后燕军士气大为低落。慕容宝只好带着部队回到中山,北魏军随后追击,后燕军几次接战均告失败。慕容宝十分恐惧,丢下大部队,自己带二万骑兵逃奔回去。这时正值狂风暴雪,冻死的人横躺竖卧在原野上。慕容宝害怕被北魏军队追上抓获,命令兵士全都丢下袍甲枪杖,最后把几十万­精­良武器全部丢弃,甚至连一把小刀也没有带回。后燕的朝廷大臣、将帅士兵投降、被俘的人非常之多。

先是,张衮尝为魏王言燕秘书监崔逞之材,得之,甚喜,以逞为尚书,使录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在这之前,张衮曾经对魏王拓跋说过后燕秘书监崔逞的才能,这次拓跋得到崔逞,非常高兴,任命崔逞为尚书,掌管三十六曹,把政事委任给他来处理。

魏军士有自柏肆亡归者,言大军败散,不知王处。道过晋阳,晋阳守将封

真因起兵攻并州刺史曲阳侯素延,素延击斩之。

北魏军士中有从柏肆逃亡回来的人,说大部队已经惨败溃散,甚至也不知道魏王拓跋的下落。他们途中经过晋阳,晋阳守将封真调集军队进攻并州刺史、曲阳侯拓跋素延,拓跋素延出城迎战,斩了封真。

南安公顺守云中,闻之,欲自摄国事。幢将代人莫题曰:“此大事,不可轻尔,宜番待后问,不然,为祸不细。”顺乃止。顺,什翼犍之孙也。贺兰部帅附力眷、纥邻部帅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皆举兵反,顺讨之,不克。遣安远将军庾岳帅万骑还讨三部,皆平之,国人乃安。

北魏南安公拓跋顺留守云中,听说了拓跋下落不明的消息后,打算自己代理国家政事,他的幢将代郡人莫题说:“这可是一件大事,千万不可草率从事,应该谨慎地等待观察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不然,为祸不浅。”拓跋顺才放弃了这个想法。拓跋顺是拓跋什翼犍的孙子。这时,贺兰部落的首领附力眷、纥邻部落的首领匿物尼、纥奚部落的首领叱奴根等也都闻迅拉起队伍反叛,拓跋顺带兵去征讨他们,却无法平息。拓跋派遣安远将军庾岳统率一万骑兵,赶回来讨伐这三个部落,把这三个部落平定之后,全国百姓才安定下来。

欲抚慰新附,深悔参合之诛,素延坐讨反者杀戮过多,免官;以奚牧为并州刺史。牧与东秦主兴书称“顿首”,与之均礼。兴怒,以告,为之杀牧。

拓跋打算安抚宽慰新投降的人,因此对在参合陂那次大批屠杀俘虏的举动深感后悔。拓跋素延讨伐叛变的人杀戮太多,免去了他的官职,任命奚牧为并州刺史。奚牧与后秦国主姚兴通信,以对等之礼称“顿首”。姚兴看后勃然大怒,把这事告诉了拓跋,拓跋因此杀了奚牧。

己卯夜,燕尚书郎慕舆皓谋弑燕主宝,立赵王麟;不克,斩关出奔魏,麟由是不自安。

己卯(十一日)夜间,后燕尚书郎慕舆皓­阴­谋刺杀后燕国主慕容宝,拥立赵王慕容麟,没有成功。因此慕舆皓便砍开城门,冲出去逃奔北魏。慕容麟从此心中万分不安。

[6]三月,燕以仪同三司武乡张崇为司空。

[6]三月,后燕任命仪同三司、武乡人张崇为司空。

[7]初,燕清河王会闻魏军东下,表求赴难,燕主宝许之。会初无去意,使征南将军库官伟、建威将军余崇将兵五千为前锋。崇,嵩之子也。伟等顿卢龙近百日,无食,啖马牛且尽;会不发。宝怒,累诏切责;会不得已,以治行简练为名,复留月余。时道路不通,伟欲使轻军前行通道,侦魏强弱,且张声势;诸将皆畏避不欲行。余崇奋曰:“今巨寇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犹思致命以救君父,诸君荷国宠任,而更惜生乎!若社稷倾覆,臣节不立,死有余辱;诸君安居于此,崇请当之。”伟喜,简给步骑五百人。崇进至渔阳,遇魏千余骑。崇谓其众曰:“彼众我寡,不击则不得免。”乃鼓噪直进,崇手杀十余人。魏骑溃去,崇亦引还,斩首获生,具言敌中阔狭,众心稍振。会乃上道徐进,是月,始达蓟城。

[7]当初,后燕清河王慕容会听说北魏军大批东来,上表请求带兵出征,以救国难。后燕国主慕容宝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慕容会根本没有要去拯救国家的意思,只派遣征南将军库官伟、建威将军余崇二人带兵五千人作为前锋出发。余崇是余嵩的儿子。库官伟等人在卢龙一带停留了将近一百天,吃完了粮食,把军中的马牛也即将吃尽,慕容会还是没有带兵出发。慕容宝大怒,几次下诏严厉斥责他,慕容会迫不得已,以置办行装、加强训练为名,又滞留了一个多月。这时,道路不通,库官伟打算派遣一支活动灵便的部队继续向前开通道路,侦察了解北魏军队的强弱虚实,而且,又能大肆张扬他们的声势。各位将领都因为害怕危险,不愿意去。这时,余崇奋然而起,说:“现在大敌强盛无比,京都正在遭受着强敌的逼迫。一个普通人都想到舍命拯救自己君主与父老,你们身受皇家的宠爱与重任,怎么能够再爱惜个人的­性­命呢!国家社稷一旦被推翻,作为臣子的节­操­不能保全,即便是死了,也要留下耻辱!你们几位就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呆着吧,我余崇请求去抵挡敌人。”库官伟非常高兴,挑选步、骑兵共五百人拨给余崇。余崇带兵来到渔阳,遇到北魏骑兵一千余人。余崇对他手下的人说:“敌众我寡,不主动出击,我们就跑不掉了。”于是大声呼喊着一直向敌人杀去,余崇一个人便杀死了十几个敌兵。魏军骑兵溃散而逃,余崇也带着兵士们回营。这次出击,杀死了许多敌人,又生擒了一些,他仔细讲述了敌军的内部情况,军心因此稍稍得到了振作。慕容会这才正式带兵上路,慢慢地向前开进。这个月,他们方才到达蓟城。

魏围中山既久,城中将士皆思出战。征北大将军隆言于宝曰:“涉虽屡获小利,然顿兵经年,凶势沮屈,士马死伤太半,人心思归,诸部离解,正是可破之时也。加之举城思奋,若因我之锐,乘彼之衰,往无不克。如其持重不决,将卒气丧,日益困逼,事久变生,后虽欲用之,不可得也!”宝然之。而卫大将军麟每沮其议,隆成列而罢者,前后数四。

北魏军围困后燕都城中山已经很久,中山城里的将士们都有心想要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征北大将军慕容隆对慕容宝说:“拓跋虽然多次获得一些小胜利,但大军在这里羁留已经一年,他们来时的那种凶恶的气势,已经委靡丧失,兵士马匹也或死或伤损失大半,人心思归,各部落正在离析瓦解,这正是我们可以将他们打败的大好时机呀!再加上我们全城的兵民都在想着奋力一搏,如果利用我们的锐气,趁着他们的衰弱,就没有不胜利的。如果谨慎持重、犹豫不决,等到将士的斗志丧失,环境又一天天艰苦,时间一久,事情就会发生变化,到那时候,虽然想利用机会,一定不会再有了。”慕容宝觉得他说得很对。但是卫大将军慕容麟却几次都阻止慕容隆的建议,慕容隆准备好出击却被迫停止,前后一共四次。

宝使人请于魏王,欲还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与魏以求和;许之;既而宝悔之。己酉,如卢奴,辛亥,复围中山。燕将士数千人俱自请于宝曰:“今坐守穷城,终于困弊,臣等愿得一出乐战,而陛下每抑之,此为坐自摧败也。且受围历时,无他奇变,徒望积久寇贼自退。今内外之势,强弱悬绝,彼必不自退明矣,宜从众一决。”宝许之。隆退而勒兵,召诸参佐谓之曰:“皇威不振,寇贼内侮,臣子同耻,义不顾生。今幸而破贼,吉还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志节获展。卿等有北见吾母者,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马,诣门俟命。麟复固止宝,众大忿恨,隆涕泣而还。

慕容宝派人向魏王拓跋请求,打算把他弟弟拓跋觚护送回去,并且割让常山以西的大部地区送给北魏,向北魏求和。拓跋答应了,但事后慕容宝却又后悔。己酉(十一日),拓跋来到卢奴。辛亥(十三日),他再一次地包围了中山城。后燕几千名将士都来主动向慕容宝请战说:“现在我们坐守这座已经山穷水尽的孤城,终有一天会被困死,我们愿意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但是陛下却每每制止我们,这是自取灭亡啊!况且我们被围已经很长时间,并没有产生其他的突然变化,只是白白地盼望时间久了贼兵便能自行退去。城里城外的形势,强与弱相差过于悬殊,他们一定不会自己撤退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所以,我们应该听从大家的意见,出城与敌人决战。”慕容宝答应了。慕容隆退出去后,很快把部队调配完毕,召集参谋佐将,对他们说:“皇上的声威不振作,强盗贼子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侮辱我们,这是我们做臣子的共同的耻辱,我们理应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次决战,如果侥幸地打败敌人,平平安安地回来固然最好,倘若有什么不幸,起码也让我们的志向节­操­获得一次舒展的机会。你们这些人如有回到北方,看到我母亲的,请千万代替我向母亲禀告我的这种心情。”于是,他披戴盔甲,跨上战马,来到城门等候命令。慕容麟再一次坚决阻止了这次军事行动,众将士气忿之极,慕容隆也流着眼泪回去了。

是夜,麟以兵劫左卫将军北地王­精­,使帅禁兵弑宝。­精­以义拒之,麟怒,杀­精­,出奔西山,依丁零余众。于是城中人情震骇。

这天夜晚,慕容麟派兵劫持了左卫将军、北地王慕容­精­,并且派他率领禁军去刺杀慕容宝。慕容­精­用大义拒绝了慕容麟,慕容麟大怒,杀了慕容­精­,跑出城去逃奔西山,依靠丁零的残余部落。从此,中山城里的军民的情绪更加震惊动荡。

宝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会军在近,恐麟夺会军,先据龙城,乃召隆及骠骑大将军农,谋去中山,走保龙城。隆曰:“先帝栉风沐雨以成中兴之业,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坏,岂得不谓之孤负邪!今外寇方盛而内难复起,骨­肉­乖离,百姓疑惧,诚不可以拒敌,北迁旧都,亦事不宜。然龙川地狭民贫,若以中国之意取足其中,复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节用爱民,务农训兵,数年之中,公私充实,而赵、魏之间,厌苦寇暴,民思燕德,庶几返,克复故业。如其未能,则凭险自固,犹足以优游养锐耳。”宝曰:“卿言尽理,朕一从卿意耳。”

慕容宝不知道慕容麟到哪里去了,总是以为清河王慕容会的部队便在附近驻扎,因此害怕慕容麟夺走慕容会的部队,抢先跑去占据龙城,于是,他召集慕容隆及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商议要放弃中山,去死保龙城。慕容隆说:“先帝历经千辛万苦,才完成了中兴的大业,他死去不到一年便天下大乱,怎么能说我们没有辜负了先帝的嘱托厚望啊!现在,外面的强盗力量正当强盛,而我们内部又发生了危难,同胞骨­肉­反目成仇,百姓惊疑恐惧,这样,的确是根本不可能抗拒强敌的。向北迁回我们的旧都,也是事所当然。但是龙川那一带地方狭小,百姓贫困,如果我们打算在那里作为依凭,进图中原,仍然早晚都盼望着取得大的进展和成功,那是一定不行的。如果我们节俭开支花费,爱惜民力,鼓励农耕,训练军队,那么几年之间,官府与民间的积蓄一定会充实起来,而赵、魏之间连年战乱,百姓一定苦不堪言,厌倦、怨恨之声四起,那时,他们思念我们燕国统治时的恩德,我们也或许有机会回转旗帜恢复自己往日的帝业。即使不能这样,那么我们依据山川险要,巩固自己的势力,也还是足够我们在那里安闲度日养­精­蓄锐了。”慕容宝说:“你说的全都在理,我完全听从你的意见。”

辽东高抚,善卜筮,素为隆所信厚,私谓隆曰:“殿下北行,终不能达,太纪亦不可得见。若使主上独往,殿下潜留于此,必有大功。”隆曰:“国有大难,主上蒙尘,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犹无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问其去留,唯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从,余皆欲留,隆并听之。

辽东人高抚善于占卜算卦,一向得到慕容隆的信任与厚爱,他私下里告诉慕容隆说:“殿下此次向北撤退,绝对不可能到达目的地,也不可能看到您的母亲太纪。假如让主上自己单独前往,殿下暗地里留在这里,一定会有大的功业可以建立。”慕容隆说:“国家有这样空前的大难,主上遭受奔波之苦与耻辱,而且我的老母亲又在北方,我能够在死的时候头向着北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你这是说的什么?”于是,他将官吏僚属召集在一起,询问他们是去是留,

只有司马鲁恭、参军成岌愿意跟从北迁,其余的都打算留下,慕容隆全听凭他

们自己拿主意。

农部将谷会归说农曰:“城中之人,皆涉、参合所杀者父兄子弟,泣血踊跃,欲与魏战,而为卫军所抑。今闻主上当北迁,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与魏战,死无所恨。’大王幸而留此,以副众望,击退魏军,抚宁畿甸,奉迎大驾,亦不失为忠臣也。”农欲杀归而惜其材力,谓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

慕容农的部将谷会归劝说慕容农说:“中山城里的人,都是拓跋

在参合陂所杀的士卒的父兄子弟,他们眼睛哭出血来,激愤奔走,打算同魏军决一死战,却被卫军慕容麟所压制。现在听说主上要北迁,都说:‘能够找到慕容氏家族中的一个人而拥戴他当皇上,以此来与魏军苦战,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大王您最好是留在这里,以符合大家的冀望,等到击退魏军,使京畿地区得到安抚宁静,再奉迎皇上的大驾回来,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忠臣呀。“慕容农想杀了谷会归,但又爱惜他的才华,因此只对他说:”一定要那样来期望继续生存,还不如去死!“

壬子,夜,宝与太子策、辽西王农、高阳王隆、长乐王盛等万余骑出赴会军,河间王熙、勃海王朗、博陵王鉴皆幼,不能出城,隆还入迎之,自为乘,俱得免。燕将李沈等降魏。乐浪王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帅工伎三百奔邺。

壬子(十四日)夜晚,慕容宝与太子慕荣策、辽西王慕容农 、高阳王慕容隆、长乐王慕容盛等率领一万多骑兵,出城去投奔慕容会的军营,河间王慕容熙、勃海王慕容朗、博陵王慕容鉴还都年幼,未能逃出城来,慕容隆又回到城里去迎护,亲自驾车,终于使他们全部逃脱。后燕将领李沈等人投降北魏。乐浪王慕容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起等人率领工匠、艺伎等三百人逃奔邺城。

中山城中无主,百姓惶惑,东门不闭。魏王欲夜入城,冠军将军王建志在虏掠,乃言恐士卒盗府库物,请俟明旦,乃止。燕开封公详从宝不成,城中立以为主,闭门拒守;尽众攻之,连日不拔。使人登巢车。临城谕之曰:“慕容宝已弃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谁为乎?”皆曰:“群小无知,恐复如参合之众,故苟延旬月之命耳。”顾王建而唾其面,使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将三千骑追宝至范阳,不及,破其新城戍而还。

中山城中没有了首领,老百姓惶惑惊恐,东门也没有关闭。魏王拓跋打算连夜进城,冠军将军王建则一心想要抢劫,于是说恐怕手下的士卒偷盗府库中的财物,请求等到明天天亮再进城,拓跋才停止进城。后燕开封公慕容详来不及跟随慕容宝北返,城中的军民便拥戴他做了统帅,关闭了城门抗拒北魏军。拓跋出动他所有的军队发动进攻,接连几天也没有攻克。于是派人登上攻城用的巢车,接近城墙向城里喊话说:“慕容宝已经抛弃了你们自己逃走,你们这些老百姓白白地找死,打算为谁效忠呵?”城里的老百姓便都说:“我们这些无知的小民,只是害怕又像参合陂那些人一样,在这里权且拖延十天半月的活命罢了。”拓跋气得直视王建,把唾味吐在他的脸上,并派遣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将军李栗二人带领着三千骑兵追杀慕容宝,到了范阳,没有赶上,攻克新城戍之后便返回。

[8]甲寅,尊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戊午,立皇后王氏。

[8]甲寅(十六日),安帝尊奉他的祖母皇太后李氏为太皇太后。戊午(二十日),册立王氏妃子为皇后。

[9]燕主宝出中山,与赵王麟遇于城。麟不意宝至,惊骇,帅其众奔蒲­阴­,复出屯望都,土人颇供给之。慕容详遣兵掩击麟,获其妻子,麟脱走,入山中。

[9]后燕国主慕容宝逃出都城中山,和赵王慕容麟在城相遇,慕容麟没有想到慕容宝来到这里,大惊失­色­,赶紧率领着他的部众向蒲­阴­逃去,然后又来到望都驻扎。当地的土人还为他提供粮草。慕容详派兵袭击慕容麟,抓获了他的妻子儿女,慕容麟自己则逃脱,进入山中。

甲寅,宝至蓟,殿中亲近散亡略尽,惟高阳王隆所领数百骑为宿卫。清河王会帅骑卒二万迎于蓟南,宝怪会容止怏怏有恨­色­,密告隆及辽西王农。农、隆俱曰:“会年少,专任方面,习骄所致,岂有他也!臣等当以礼责之。”宝虽从之,然犹诏解会兵以属隆,隆固辞;乃减会兵分给农、隆。又遣西河公库官骥帅兵三千助守中山。

甲寅(十六日),慕容宝来到蓟城,他的宫廷中的亲信近臣或走散或逃跑,几乎一个也不剩了,只有高阳王慕容隆所统领的几百名骑兵担任警卫。清河王慕容会率领骑兵二万人到蓟南去迎接。慕容宝对慕容会表情举止充满怨恨的样子感到奇怪,偷偷地告诉了慕容隆与辽西王慕容农。慕容农、慕容隆都说:“慕容会年纪小,但很早就能独当一面,养成了骄纵的习惯,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我们有机会一定依据礼仪制度的道理来责备他。”慕容宝虽然听了他们的话,但还是下诏解除了慕容会的兵权,转交给慕容隆。慕容隆坚决推辞,于是慕容宝只好减少慕容会的一部分兵力,分别交给慕容农、慕容隆。他又派遣西河公库官骥统领三千兵卒去帮助守卫中山。

丙辰,宝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魏石河头引兵追之,戊午,及宝于夏谦泽。宝不欲战,清河王会曰:“臣抚教士卒,惟敌是求。今大驾蒙尘,人思效命,而虏敢自送,众心忿愤。《兵法》曰:‘归师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舍去,贼必乘人,或生余变。”宝乃从之。会整陈与魏兵战,农、隆等将南来骑冲之,魏兵大败,追奔百余里,斩首数千级。隆又独追数十里而还,谓故吏留台治书阳曰:“中山城中积兵数万,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遗恨。”因慷慨流涕。

丙辰(十八日),慕容宝把蓟城中府库里的所有财宝全部向北搬到龙城去。北魏将领石河头带领部队追击他们,戊午(二十日),在夏谦泽追上了慕容宝。慕容宝并不打算恋战,清河王慕容会说:“我管教、训练我的部队,只是要寻找敌人求战。现在您的大驾受到棱辱,我们人人都想着牺牲­性­命为您尽忠,强盗贼子胆敢前来送死,大家心中十分愤怒。《兵法》说:‘急于回去的部队,千万不能阻止。’又说:‘使人处于将要死的地位时,才能逼迫他求生存。’这两点,我们今天都符合,哪怕不能取得胜利!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躲避逃跑,贼寇一定会得寸进尺,乘虚而入,恐怕还可能又产生别的变化。”慕容宝才听从了他的建议。慕容会于是调整阵势与北魏军队接战,慕容农、慕容隆等人也带领南来的骑兵冲杀敌军,把北魏军队打得大败,并且追杀奔走了一百多里,杀了敌兵几千名。慕容隆又独自再追出去几十里之后才回来,告诉他的旧部下、留台治书阳说:“中山城中集结部队几万,却没有机会使我一展心胸,今天的这次胜利,也仍然让我怀有遗恨!”因此大为激动,泪洒衣襟。

会既败魏兵,矜很滋甚;隆屡训责之,会益忿恚。会以农、隆皆尝镇龙城,属尊位重,名望素出己右,恐至龙城,权政不复在己,又知终无为嗣之望,乃谋作乱。

慕容会击败了魏军后,狂傲凶狠越来越厉害。慕容隆曾北几次教训斥责他,慕容会更加怨恨。慕容会想到慕容农、慕容隆都曾经在龙城镇守过,辈分既高,权位又重,名声威望一向又超过自己,因此恐怕到了龙城,权力政事不会再让自己掌握,再加上他又知道自己到头来也不会再有当太子的希望,于是,他便­阴­谋发动政变。

幽、平之兵皆怀会恩,不乐属二王,请于宝曰:“清河王勇略高世,臣等与之誓同生死,愿陛下与皇太子、诸王留蓟宫,臣等从王南解京师之围,还迎大驾。”宝左右皆恶会,言于宝曰:“清河王不得为太子,神­色­甚不平。且其才武过人,善收人心;陛下若从众请,臣恐解围之后,必有卫辄之事。”宝乃谓众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岂可当专征之任!且朕方自统六师,杖会以为羽翼,何可离左右也!”众不悦而退。

幽州及并州的部队都怀念着慕容会的恩德,不愿意隶属于慕容农、慕容隆两位亲王,向慕容宝请求说:“清河王的勇武谋略都高过当世,我们与他发誓要同生共死,愿陛下您与皇太子、各位亲王暂时留在蓟城宫中,我们这些人跟随清河王去向南解救被围困的京师,回来迎接大驾还朝。”慕容宝左右的近臣

与侍卫都讨厌慕容会,对慕容宝说:“清河王因为当不上太子,神态与脸­色­都表现出非常的不满。而且他的才能与武力又超过常人,很善于收买人心,陛下如果答应了这些人的请求,我们恐怕解除了中山的围困以后,就一定会有春秋时卫辄那样自己继承王位,却拒绝父亲回国的事发生。”慕容宝对这些人说:“慕容会年纪还小,他的才­干­也赶不上慕容农、慕容隆二王,怎么可以承担自己单独带兵征战的大任!况且朕正要亲自统率六军,依靠慕容会作为我的助手,他怎么可以离开我的身边呢?”那些人都很不高兴地退出去了。

左右劝宝杀会。侍御史仇尼归闻之,告会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异图;所杖者兵,兵已去手;欲于何所自容乎!不如诛二王,废太子,大王自处东宫,兼将相之任,以匡复社稷,此上策也。”会犹豫未许。

左右侍卫近臣都劝说慕容宝杀掉慕容会,侍御史仇尼归听说后,向慕容会报信说:“大王您所依仗的是自己的父亲,但您的父亲现在已另有打算;您所依仗的是军队,但是军队也已经不在您手里。您还打算到什么地方、依仗什么容身呢?我看您不如诛杀慕容农、慕容隆两位亲王,废黜太子,您自己处于东宫的位置兼任宰相、大将军之职,以此来匡正恢复社稷,这才是上策。”慕容会犹豫不决,没有应许。

宝谓农、隆曰:“观道通志趣,必反无疑,宜早除之。”农、隆曰:“今寇敌内侮,中土纷纭,社稷之危,有如累卵。会镇抚旧都,远赴国难,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动四邻。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徒伤父子之恩,亦恐大损威望。”宝曰:“会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杀,恐一旦为变 ,必先害诸父,然后及吾,至时勿悔自负也!”会闻之,益惧。

慕容宝对慕容农、慕容隆说:“我看慕容会的心思与志向,今后一定谋反无疑,应该早早除掉他。”慕容农、慕容隆说:“现在敌寇入侵欺侮我们,国中腹地一片大乱,政权危如累卵。慕容会本来在旧都镇守,这次千里迢迢赶来解救国家的危难,他的声威名望的分量,足以使四邻震动。他的叛逆的形迹还没有暴露便突然杀掉他,岂只是白白地伤损父子之间的恩德,恐怕也要使您的威望遭受重大损失。”慕容宝说:“慕容会反叛的主意已经打定,你们这样仁慈宽恕,不忍心早点杀掉他,恐怕有一天他突然发动政变,一定会首先伤害你们几个做叔父的,然后再伤害我,那时候可不要因自负而后悔呀!”慕容会听说后,越加害怕。

夏,四月,癸酉,宝宿广都黄榆谷,会遣其党仇尼归、吴提染­干­帅壮士二十余人,分道袭农、隆,杀隆于帐下;农被重创,执仇尼归,逃入山中。会以仇尼归被执,事终显发,乃夜诣宝曰:“农、隆谋逆,臣已除之。”宝欲讨会,阳为好言以安之曰:“吾固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

夏季,四月,癸酉(初六),慕容宝在广都黄榆谷扎营露宿。慕容会派遣他的死党部下仇尼归、吴提染­干­率领壮士二十多人,分两路去偷袭慕容农、慕容隆。在寝帐之中将慕容隆杀死,慕容农则身受重伤,抓住了仇尼归,逃进了深山。慕容会因为仇尼归被对方抓住,事情终于败露,于是只好连夜去拜见慕容宝说:“慕容农、慕容隆­阴­谋叛逆,我们已将他们除掉。”慕容宝准备讨伐慕容会,表面上只得用好话来稳住他,说:“我本来怀疑他们很长时间了,除掉他们很好。”

甲戌,旦,会立仗严备,乃引道。会欲弃隆丧,余崇涕泣固请,乃听载随军。农出,自归,宝呵之曰:“何以自负邪?”命执之。行十余里,宝顾召群臣食,且议农罪。会就坐,宝目卫军将军慕舆腾使斩会,伤其首,不能杀。会走赴其军,勒兵攻宝。宝帅数百骑驰二百里,晡时,至龙城。会遣骑追至石城,不及。

甲戌(初七),清晨,慕容会下令严密戒备,在前面引路,继续前进。慕容会打算遗弃慕容隆的灵柩,将军余崇流着眼泪坚决请求携带,就听凭他随着军队运载。慕容农从深山中出来,自己回到大营,慕容宝呵斥他说:“为什么自负前言!”命令手下人把他逮捕收押起来。走了十几里路,慕容宝回头召集文武大臣一起吃饭,并商议如何给慕容农定罪。慕容会也入席就座,慕容宝使眼­色­让卫军将军慕舆腾刺杀慕容会,却只将他的头部击伤,没有杀死。慕容会带伤逃奔自己的军队,马上集合部队向慕容宝发起猛攻。慕容宝带着几百名骑兵跑出去二百里,下午晡时,到了龙城。慕容会派遣骑兵追赶到石城,没有追上。

乙亥,会遣仇尼归攻龙城,宝夜遣兵袭击,破之。会遣使请诛左右佞臣,并求为太子;宝不许。会尽收乘舆器服,以后宫分给将帅,署置百官,自称皇太子、录尚书事,引兵向龙城,以讨慕舆腾为名;丙子,顿兵城下。宝临西门,会乘马遥与宝语,宝责让之。会命军士向宝大噪以耀威,城中将士皆愤怒,向暮出战,大破之。会兵死伤太半,走还营。侍御郎高云夜帅敢死士百余人袭会军,会众皆溃。会将十余骑奔中山,开封公详杀之。宝杀会母及其三子。

乙亥(初八),慕容会派遣仇尼归前去攻打龙城,慕容宝却在夜里派遣一支部队袭击他,并将他打败。慕容会派遣使者去面见慕容宝,请求诛杀左右的­奸­佞之臣,并且请求册立自己做太子,慕容宝不答应。慕容会便把皇帝用的车马服装器具等全部收为己有,把后宫的姬妾宫女等分赏给各位将帅,并且设置了文武百官,自称为皇太子、录尚书事,带着部队直向龙城进发,名义上却说要讨伐慕舆腾。丙子(初九),在城下驻扎下来。慕容宝来到西门,慕容会乘着马从远处与慕容宝对话。慕容宝斥责他。慕容会命令士兵面对慕容宝大声鼓噪、起哄,以炫耀自己的威势。城里的将士都义愤填膺,傍晚的时候出城与慕容会接战,将他们打得大败。慕容会的兵卒死伤了一大半,他自己也逃回了大营。侍御郎高云当夜率领一百多名敢死壮士偷袭慕容会的营寨,慕容会的部众完全崩溃。慕容会本人只带领着十几名骑兵逃奔中山,被开封公慕容详杀了。慕容宝杀掉了慕容会的母亲和他的三个儿子。

丁丑,宝大赦,凡与会同谋者,皆除罪,复旧职;论功行赏,拜将军、封侯者数百人。辽西王农骨破见脑,宝手自裹创,仅而获济。以农为左仆­射­,寻拜司空、领尚书令。余崇出自归,宝嘉其忠,拜中坚将军,使典宿卫。赠高阳王隆司徒,谥日康。

丁丑(初十),慕容宝实行大赦,凡是慕容会同谋的人,全都免除罪名,恢复旧有的官职。论功行赏,晋升为将军、加封侯爵的有几百人。辽西王慕容农头骨被击碎,甚至竟能看见脑髓,慕容宝亲手为他包扎伤口,居然救活了他的­性­命。慕容宝任命慕容农为左仆­射­,不久又升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隆的部将余崇从躲藏的地方回来,慕容宝赞赏他的忠诚,提升他为中坚将军,派他统领宫廷侍卫。追赠高阳王慕容隆为司徒,谥号康王。

宝以高云为建威将军,封夕阳公,养以为子。云,高句丽之支属也,燕王破高句丽,徙于青山,由是世为燕臣。云沈厚寡言,时人莫知,惟中卫将军长乐冯跋奇其志度,与之为友。跋父和,事西燕主永为将军,永败,徙和龙。

慕容宝任命高云为建威将军,封为夕阳公,并收养他做为自己的养子。高云是高句丽王室分支的后代,当年前燕王慕容击败高句丽王国的时候,曾把他的前辈迁移到青山一带,从此,他们便世世代代成了前燕国的臣民。高云平时沉稳敦厚,不善言谈,当时的人都不熟悉他,只有中卫将军长乐人冯跋觉得他的志向与气度极不一般,和他结为好友。冯跋的父亲冯和,为西燕国主慕容永效力并做了西燕的将军。慕容永失败以后,他被安置在和龙居住。

[10]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依附会稽王道子,纳贿穷奢,不知纪极。恶王恭、殷仲堪,劝道子裁损其兵权;中外汹汹不安。恭等各缮甲勒兵,表请北伐;道子疑之,诏以盛夏妨农,悉使解严。

[10]东晋仆­射­王国宝、建威将军王绪等人依附于会稽王司马道子,收受贿赂,穷奢极欲,无法无天已达到了极点。他们厌恶王恭、殷仲堪,劝司马道子裁减他们二人的兵权。朝廷内外流言四起,人心动荡不安。王恭等人各自都在整理兵甲,训练部队,上奏章请求北上讨伐。司马道子对他们怀有疑心,下诏以盛夏出兵防碍农业生产为由,命令他们解严。

恭遣使与仲堪谋讨国宝等。桓玄以仕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势以作乱,乃说仲堪曰:“国宝与君诸人素已为对,唯患相毙之不速耳。今既执大权,与王绪相表里,其所回易,无不如志;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君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为虽有思致,非方伯才。彼若发诏征君为中书令,用殷觊为荆州,君何以处之?”仲堪曰:“忧之久矣,计将安出?”玄曰:“孝伯疾恶深至,君宜潜与之约,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东西齐举,玄虽不肖,愿帅荆、楚豪杰,荷戈先驱,此桓、文之勋也。”

王恭派人去见殷仲堪,商议声讨王国宝等人的事情。桓玄也因为未能当上大官,郁郁不得志,打算趁此机会借助殷仲堪的兵马势力制造混乱,就对殷仲堪说:“王国宝与你们几个人向来都是死对头,只怕消灭你们的时间来得不快。现在他既然已经执掌了大权,并且与王绪内外呼应,他们所想要改变的事,没有一件达不到目的。王恭处在国舅的位置上,王国宝不一定敢加害他,但你是先帝提拔起来的,超越常规地独领一方。人们都认为你虽然头脑清楚,有才­干­,却不是封疆大吏的人才。他们如果征召你回朝做中书令,任命殷觊为荆州刺史,你将如何应付?”殷仲堪说:“我也忧虑很长时间了,你认为怎么办才好呢?”桓玄说:“王恭为人正直,嫉恶如仇,你应该暗地里和他联合起来,约定时间,仿效战国赵鞅发动晋阳之兵马,以清除君侧之恶人的办法,东西两面一齐起兵,桓玄我虽然不成材,也愿意率领荆州、楚州两地的英雄豪杰,手拿武器充任前锋。这是齐桓公、晋文公似的功勋呵!”

仲堪心然之,乃外结雍州刺史郗恢,内与从兄南蛮校尉觊、南郡相陈留江绩谋之。觊曰:“人臣当各守职分,朝廷是非,岂藩屏之所制也!晋阳之事,不敢预闻。”仲堪固邀之,觊怒曰:“吾进不敢同,退不敢异。”绩亦极言其不可。觊恐绩及祸,于坐和解之。绩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胁邪!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获死所耳!”仲堪惮其坚正,以杨期代之。朝廷闻之,征绩为御史中丞。觊遂称散发,辞位,仲堪往省之,谓觊曰:“兄病殊为可忧。”觊曰:“我病不过身死,汝病乃当灭门。宜深自爱,勿以我为念!”郗恢亦不肯从。仲堪疑未决,会王恭使至,仲堪许之,恭大喜。甲戌,恭上表罪状国宝,举兵讨之。

殷仲堪心中以为他说得很对,于是向外联络雍州刺史郗恢,内部又与自己的堂兄南蛮校尉殷觊、南郡相陈留人江绩等人一起谋划,殷觊说:“作为国家的大臣,应当各自坚守自己的职责,朝廷里的是非对错,怎么能是做地方官员的人可以­干­预的!所说仿效晋阳出兵一事,我不敢听闻参预。”殷仲堪坚决邀请他出来一块­干­,殷觊大怒说:“我前进一步不会同意,退后一步不会反对。”江绩也竭力地分析认为不可。殷觊恐怕江绩说得太激烈,招来祸患,便坐在那里从中调解。江绩说:“大丈夫怎么能用死来威胁呢?我江仲元活了六十岁,只是没有找到值得我去死的地方罢了!”殷仲堪对江绩的坚定正直很害怕,因此任命杨期代替江绩为南郡相。朝廷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征召江绩回朝廷担任御史中丞。殷觊借口自己食用寒食散之后药­性­发作,辞去了职位。殷仲堪去看望他,对殷觊说:“堂兄的病实在值得忧虑。”殷觊说:“我的病至多不过是我个人身死,你的病发作却会招致灭门大祸呀。你应当深深地爱惜保护自己,不要挂念我。”雍州刺史郗恢也不愿意一起­干­。殷仲堪犹疑不决。正巧王恭派来的信使来到,殷仲堪应诺了王恭的约定,王恭非常高兴。甲戌(初七),王恭便上奏章陈述了王国宝的罪状,同时发动部队前去讨伐。

初,孝武帝委任王,及帝暴崩,不及受顾命,一旦失势,循默而已。丁丑,王恭表至,内外戒严,道子问曰:“二藩作逆,卿知之乎?”曰:“朝政得失,弗之预,王、殷作难,何由可知!”王国宝惶惧,不知所为,遣数百人戍竹里,夜遇风雨,各散归。王绪说国宝矫相王之命召王、车胤杀之,以除时望,因挟君相发兵以讨二藩。国宝许之。、胤至,国宝不敢害,更问计于。曰:“王、殷与卿素无深怨,所竞不过势利之间耳。”国宝曰:“将曹爽我乎?”曰:“是何言欤!卿宁有爽之罪,王孝伯岂宣帝之俦邪?”又问计于胤,胤曰:“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今朝廷遣军,恭必城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之?”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道子暗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国宝,遣骠骑谘议参军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尚之,恬之子也。甲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诣恭,深谢愆失;恭乃罢兵还京口。国宝兄侍中恺、骠骑司马愉并请解职;道子以恺、愉与国宝异母,又素不协,皆释不问。戊子,大赦。

当初,晋孝武帝重任左仆­射­王,后来,孝武帝突然驾崩,他没来得及接受先帝的委托做顾命大臣。王失去权势,只好一言不发。丁丑(初十),王恭的奏章送到朝中,朝廷内外十分紧张,戒备森严。司马道子问王道:“王、殷两股地方势力发动叛乱,你知道这件事吗?”王说:“朝廷内部政治事务的好坏得失,我都不曾参预,王、殷两个人所发动的反叛,我怎么能知道呢?”王国宝异常惶恐惧怕,不知如何是好,派了几百人到竹里去守卫,因为夜间遇到风雨大作,各自散去回家了。王绪给王国宝出主意,让他假借相王司马道子的命令,召集王、车胤前来,将他们杀掉,先除掉有声望的人,然后以此要挟安帝和马司道子调兵讨伐两个藩臣。王国宝同意了王绪的建议。王、东胤来到之后,王国宝又不敢杀害,只好再向王询问解决的方法。王说:“王恭、殷仲堪与您素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所要争的不过是一些权势利益罢了。”王国宝说:“莫非要把我当成曹爽吗?”王说:“你这是什么话呀!您哪里有曹爽那么重的罪过,王恭又哪里是宣帝司马懿那样的人呢?”王国宝又向车胤问计,车胤说:“过去,桓温围困寿阳,很长时间才攻克。现在朝廷如果派兵去攻,王恭便一定会坚守。倘若京口还没有攻下,长江上游的殷仲堪又带兵突然乘虚而来,您准备怎样对付他呢?”王国宝更加恐惧,于是上了一道奏章请求解除一切官职,前往宫门等待朝廷定罪。奏章刚送上去,又后悔了,因此又谎称安帝已经下诏恢复他原来的官职。司马道子为人愚昧懦弱,只求暂时平息此事,便把一切罪过完全推到王国宝身上,并派遣骠骑谘议参军谯王司马尚之前去逮捕王国宝,交到廷尉那里去问罪。司马尚之是司马恬的儿子。甲申(十七日),安帝下诏,命令王国宝自杀,把王绪绑赴街市斩首,并派使者前去面见王恭,对自己的过失表示深深的歉意。王恭于是带兵回京口。王国宝的哥哥侍中王恺、骠骑司马王愉一起恳请辞职。司马道子因为王恺、王愉与王国宝不是同母所生,彼此的关系又历来不和,就都不予追究。戊子(二十一日),宣布大赦。

殷仲堪虽许王恭,犹豫不敢下;闻国宝等死,乃始抗表举兵,遣杨期屯巴陵。道子以书止之,仲堪乃还。

殷仲堪虽然已经答应王恭一起声讨王国宝,但仍然犹豫,不敢带兵东下。听说王国宝等已死,才开始上疏朝廷,起动大兵,派遣杨期去驻守巴陵。司马道子写信阻止,殷仲堪才回师。

会稽世子元显,年十六,有隽才,为侍中,说道子以王、殷终必为患,请潜为之备。道子乃拜元显征虏将军,以其卫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会稽王司马道子的长子司马元显,十六岁,聪明能­干­。此时他在朝中担任侍中。他提醒司马道子说,王恭、殷仲堪到头来一定会成为祸患,请在暗地作好准备。司马道子于是任命司马元显为征虏将军,把自己的卫队以及徐州的军政要员全部交给司马元显管辖。

[11]魏王以军食不给,命东平公仪去邺,徙屯钜鹿,积租杨城。慕容详出步卒六千人,伺间袭魏诸屯;击破之,斩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纵之。

[11]魏王拓跋因为军队中的粮食供应不足,命令东平公拓跋仪离开邺城,迁到钜鹿驻扎,并把粮食补给等聚积在杨城。慕容详派出六千步兵,等待机会乘虚袭击搔扰魏军的几个驻地。被拓跋击溃,杀死了五千人,活捉了七百人,又把这些浮虏全部释放。

[12]初,张掖卢水胡沮渠罗仇,匈奴沮渠王之后也,世为部帅。凉王光以罗仇为尚书,从光伐西秦。及吕延败死,罗仇弟三河太守粥谓罗仇曰:“主上荒耄信谗,今军败将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时也。吾兄弟必不见容,与其死而无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奋臂一呼,凉州不足定也。”罗仇曰:“诚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光果听谗,以败军之罪杀罗仇及粥。罗仇弟子蒙逊,雄杰有策略,涉猎书史,以罗仇、粥之丧归葬;诸部多其族姻,会葬者凡万余人。蒙逊哭谓众曰:“吕王昏荒无道,多杀不辜。吾之上世,虎视河西,今欲与诸部雪二父之耻,复上世之业,何如?”众咸称万岁。遂结盟起兵,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

[12]当初,居住在张掖的卢水匈奴部落的首领沮渠罗仇,是匈奴沮渠王的后代,世世代代都当部落的首领。后凉王吕光任命沮渠罗仇为尚书,跟着吕光一起去讨伐西秦。吕延战败身死之后,沮渠罗仇的弟弟、三河太守沮渠粥对沮渠罗仇说:“主上吕光年老,昏聩,又常常听信谗言,这次军队失败,大将战死,正是他猜忌勇武有识的部下的时候,他一定容不得我们兄弟。与其平平庸庸死掉,不如­干­脆带领军队进攻西平,闯过苕,只要我们振臂一呼,凉州一带得以平定就不在话下了。”沮渠罗仇说:“确实像你说的。但是我们沮渠家,世世代代都以忠孝之名被西域的人们所称颂,所以,宁可让别人背叛我,我是绝对不忍心去背叛别人的。”吕光果然听信谗言,以出战失败的罪名杀掉了沮渠罗仇与沮渠粥。沮渠罗仇的侄儿沮渠蒙逊,为人雄武过人而又身怀奇才大略,阅读过许多经史典籍。他护送沮渠罗仇与沮渠粥的灵柩回乡安葬,附近的许多部落都与他们有姻亲关系,参加葬礼的竟达一万多人。沮渠蒙逊哭着对这些人说:“吕光昏聩无道,杀死了无辜的人。我们的祖先,雄威震慑河西一带,今天我们要与各部落一起为我的两位伯叔报仇雪恨,进而恢复我们祖先的大业,各位意下如何?”众人都高喊万岁。于是缔结了盟约,拉起队伍,攻占了后凉的临松郡,然后进军在金山据守。

[13]司徒左长史王,导之孙也,以母丧居吴。王恭之讨王国宝也,版行吴国内史,使起兵于东方。使前吴国内史虞啸父等入吴兴、义兴召募兵众,赴者万计。未几,国宝死,恭罢兵,符去职,反丧服。以起兵之际,诛异己者颇多,势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将兵伐恭,笺于会稽王道子,称恭罪恶;道子以其笺送恭。五月,恭遣司马刘牢之帅五千人击泰,斩之。又与战于曲阿,众溃,单骑走,不知所在。收虞啸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为庶人。

[13]东晋司徒左长史王是王导的孙子,因为母亲去世,在吴地守丧。王恭讨伐王国宝的时候,曾任命他暂时代理吴国内史的官职,让他在东方起兵。王于是派前任吴国内史虞啸父等人到吴兴、义兴一带去招兵买马,赶来从军的人以万计。不久,王国宝被赐自杀,王恭也停止了军事行动,便来信通知王可以离开任职、回家继续守丧。王在起兵的时候,诛杀了很多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已经不能半途停止,于是不禁大怒,拒绝接受王恭的命令,并且派他的儿子王泰带兵前去讨伐王恭,又写信给会稽王司马道子,历数王恭的罪恶。司马道子把他的信送给了王恭。五月,王恭派司马刘牢之统领五千人迎击王泰,并把他杀了。刘牢之又与王在曲阿展开激战,王的部队溃散,王一个人骑马跑走,下落不明。又抓获虞啸父送到廷尉问罪,因为他的祖父虞谭过去有功,免死,贬为平民。

[14]燕库官骥入中山,与开封公详相攻。详杀骥,尽灭库官氏;又杀中山尹苻谟,夷其族。中山城无定主,民恐魏兵乘之,男女结盟,人自为战。

[14]后燕西河公库官骥进入中山,与留守在那里的开封公慕容详互相攻打,莫容详杀了库官骥,并把整个库官氏家族全部消灭。他又杀死了中山尹苻谟,屠杀了苻谟家一族。中山城内没有一个主事人,居民们害怕北魏的军队乘虚攻进城来,男女老幼自愿结起盟约,各自单独作战。

甲辰,魏王罢中山之围,就谷河间,督诸郡义租。甲寅,以东平公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卫王。

甲辰(初七),魏王拓跋撤除对中山的包围,开往河间征粮,督促各郡义务献粮。甲寅(十七日),拓跋任命东平公拓跋仪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豫、雍、荆、徐、扬六州牧,左丞相,封为卫王。

慕容详自谓能却魏兵,威德已振,乃即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以新平公可足浑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杀拓跋觚以固众心。

慕容详自认为能使北魏军队撤去,他的声威与恩德已经重振,便登上了皇帝宝座,改年号为建始,设置了文武百官,任命新平公可足浑谭为车骑大将军、尚书令,杀掉了原来被扣押在中山的拓跋的弟弟拓跋觚,希望以此来稳定人心。

邺中官属劝范阳王德称尊号,会有自龙城来者,知燕主宝犹存,乃止。

邺城的文武官员力劝范阳王慕容德面南称帝,正巧有一个人从龙城来,知道后燕国主慕容宝还活着,这才停止。

[15]凉王光遣太原公纂将兵击沮渠蒙逊于谷,破之。蒙逊逃入山中。

[15]后凉王吕光派遣太原公吕纂带兵在谷进攻沮渠蒙逊,并把他打败。沮渠蒙逊逃进深山之中。

蒙逊从兄男成为凉将军,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屯乐涫。酒泉太守垒澄讨男成,兵败,澄死。

沮渠蒙逊的堂兄沮渠男成,担任后凉的将军。他听说沮渠蒙逊起兵反叛,也集合了几千名兵众进驻乐涫。酒泉太守垒澄带兵去讨伐沮渠男成,兵败,垒澄战死。

男成进攻建康,遣使说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权臣擅命,刑杀无常,人无容处。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无所依附。府君柰何以盖世之才,欲立忠于垂亡之国!男成等既唱大义,欲屈府君抚临鄙州,使涂炭之余,蒙来苏之惠,何如?”业不从。相持二旬,外救不至,郡人高逵、史惠等劝业从男成之请。业素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平,惧不自安,乃许之。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玺。以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蒙逊帅众归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光命太原公纂将兵讨业,不克。

沮渠男成进攻建康,派遣使者去说服建康太守段业说:“吕氏的政治势力已经衰微,掌权的官僚­操­纵一切,刑罚杀戮没有法度,使人们无容身之处。仅在一个州的地域上,反叛的人接连不断,这种土崩瓦解的形势一看便知,百姓们饥饿痛苦,找不到可以依托的人。您为什么以盖绝当世的奇才,却打算向这个面临灭亡的国家尽效忠心呢?我们既然倡导大义,便打算委屈阁下出面领导安抚本州,使人们在灾难和不幸的缝隙之间,能够得到恢复生机的好处,你看怎么样?”段业不听从他的劝告。两方相持了二十天左右,外面的救援没有赶来,建康本郡的居民高逵、史惠等人劝说段业接受沮渠男成的建议。段业历来与后凉侍中房晷、仆­射­王详不融洽,经常恐惧不安,于是,他同意了沮渠男成的请求。沮渠男成等人公推段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年号为神玺。段业任命沮渠男成为辅国将军,把国家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他掌管。沮渠蒙逊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带着自己的部众来归附段业。段业任命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吕光命令太原公吕纂带领部队讨伐段业,没有攻克。

[16]六月,西秦王乾归征北河州刺史彭奚念为镇卫将军;以镇西将军屋弘破光为河州牧;定州刺史翟为兴晋太守,镇罕。

[16]六月,西秦王乞伏乾归征召北河州刺史鼓奚念为镇卫将军,任命镇西将军屋弘破光为河州牧,定州刺史翟为兴晋太守,镇守罕。

[17]秋,七月,慕容详杀可足浑潭。详嗜酒奢­淫­,不恤士民,刑杀无度,所诛王公以下五百余人,群下离心。城中饥窘,详不听民出采稆,死者相枕,举城皆谋迎赵王麟。详遣辅国将军张骧帅五千余人督租于常山,麟自丁零入骧军,潜袭中山,城门不闭,执详,斩之。麟遂称尊号,听人四出采稆。人既饱,求与魏战,麟不从,稍复穷馁。魏王军鲁口,遣长孙肥帅骑七千袭中山,入其郛;麟追至水,为魏所败而还。

[17]秋季,七月,慕容详杀掉了车骑大将军可足浑谭。慕容详嗜酒如命,又奢侈荒­淫­,从来也不体恤士人、百姓,施刑屠戮没有法度,被他诛杀的自王公以下的人有五百多,以致各级僚属和下层军民都和他离心离德。城中发生饥荒,慕容详不允许人们出城去采集野草和野生的粮食,因此,饿死的人尸横遍地,全城上下的人们都在希望设法把赵王慕容麟迎请回来。慕容详派遣辅国将军张骧率领五千多人前去常山督促人们缴纳粮租,慕容麟从丁零部落那里潜入张骧军中,偷袭中山,城门没有关闭,慕容麟抓住慕容详,杀了他。慕容麟自己做了皇帝,准许人们出城到四处去采集可吃的东西。军民能够吃饱之后,便又提出要求与北魏军队决战,慕容麟却没有同意,不久,城中再次发生饥荒。魏王拓跋驻扎在鲁口,派遣长孙肥率领骑兵七千人进攻中山,并且攻进了外城。慕容麟发动反击。并把北魏军追击到了水,却被北魏军队打败,回到中山。

八月,丙寅朔,魏王徙军常山之九门。军中大疫,人畜多死,将士皆思归。问疫于诸将,对曰:“在者才什四、五。”曰:“此固天命,将若之何!四海之民,皆可为国,在吾所以御之耳,何患无民!”群臣乃不敢言。遣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袭中山,入其郛而还。

八月,丙寅朔(初一),魏王拓跋迁到常山的九门驻扎。忽然军营流行严重瘟疫,人和牲畜都死了很多,将士们都在想着回家。拓跋向手下的各位将领询问瘟疫的蔓延与治疗情况,将领们回答说:“活着的十分之四五。”拓跋说:“这本来是天命,我们有什么办法!四海之内的所有居民,都可以成为我们国家的一部分,只不过是要看我统治、驾奴他们的方法罢了,何必担忧我们没有百姓呢?”大臣们不敢再多说话。拓跋派抚军大将军略阳公拓跋遵进攻中山,攻进了中山的外城之后撤回去了。

[18]燕以辽西王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事。

[18]后燕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事。

[19]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郭,善天文数术,国人信重之。会荧惑守东井,谓仆­射­王详曰:“凉之分野,将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凶悍,一旦不讳,祸乱必起。吾二人久居内要,彼常切齿,将为诛首矣。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强,二苑之人,多其旧众。吾欲与公举大事,推乞基为主,二苑之众,尽我有也。得城之后,徐更议之。”详从之。夜以二苑之众烧洪范门,使详为内应;事泄,详被诛,遂据东苑以叛。民间皆言圣人举兵,事无不成,从之者甚众。

[19]后凉散骑常侍、太常、西平人郭,擅长观测天文和数术,国中的人们对他都很相信倚重。正巧赶上火星侵占井宿,郭对仆­射­王详说:“凉州一带,将要发生大的战争。现在主上年老多病,太子又愚昧孱弱,太原公吕纂凶暴骄悍,一旦主上晏驾,祸乱便一定会发生。我们两个人长期居于朝廷要职,太原公一直咬牙切齿地痛恨我们,到那时我们一定会成为他所要诛杀的首要对象。田胡部落的首领王乞基的力量最强大,都城姑臧东苑、西苑的人,大多是他们的旧属部众。我打算和你一起发动一个大事,拥推王乞基为我们的首领,居住在两苑里的人,都会为我们所拥有。攻占城池之后,再慢慢商议其他的事。”王详听从了他的话。郭当夜便派两苑的人火烧洪范门,并且让王详作为内应。不料事情败露,王详被杀。郭便占据了东苑城公开反叛。民间都流传说,像郭那样的圣人带领部队战斗,事情没有不成功的,所以,跟从他的人很多。

凉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讨。纂将还,诸将皆曰:“段业必蹑军后,宜潜师夜发。”纂曰:“业无雄才,凭城自守;若潜师夜去,适足张其气势耳。”乃遣使告业曰:“郭作乱,吾今还都;卿能决者,可早出战。”于是引还。业不敢出。

后凉王吕光连忙征召太原公吕纂玄围剿郭。吕纂将要回去,各位将领都说:“段业一定会跟在我军的背后追打,我们应该在夜间秘密撤退。”吕纂说:“段业没有雄才大略,只能凭借城池的险要保全自己。如果我们在夜间偷偷撤军,恰恰长了敌人的志气。”于是,他派遣一个使者去告诉段业说:“郭发动了叛乱,我现要就要回都城去,你如果有胆量能来决一死战,那么可以尽早出战。”于是,撤军回去,段业没敢出来。

纂司马杨统谓其从兄桓曰:“郭举事,必不虚发。吾欲杀纂,推兄为主,西袭吕弘;据张掖,号令诸郡,此千载一时也。”桓怒曰:“吾为吕氏臣,安享其禄,危不能救,岂可复增其难乎!”吕氏若亡,吾为弘演矣!“统至番禾,遂叛归。弘,纂之弟也。

吕纂的司马杨统对他的堂兄杨桓说:“郭领兵起事,一定不会凭空地

盲目作战,我想杀掉吕纂,推举您为首领,向西袭击吕弘,占据张掖,向其他

几个郡发号施令。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杨桓大怒说:”我作为吕氏的臣

子,在平安的时候享受他们给我的荣禄,在危急的时候不能去解救,又怎么能

再增加他们的困难呢?吕氏如果灭亡,我甘愿做春秋时忠君而死的弘演!“

杨统到了番禾县,反叛归附了郭。吕弘是吕纂的弟弟。

纂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大破之,乃得入姑臧。得光孙八人于东苑,及败而恚,悉投于锋上,枝分节解,饮其血以盟众,众皆掩目。

吕纂和西安太守石元良合击郭,把他打得大败,才得以进入都城姑臧。郭在东苑城抓获了吕光的八个孙子,被吕纂击败之后恼羞成怒,把这八个孩子全部投掷到兵刃的锋口之上,并把他们的尸体一肢一节地分解开来,喝掉了他们的鲜血,用来和大家对天盟誓。其状极其凶惨,他手下的人也都蒙住双眼,不忍观看。

凉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于休屠城。与共推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轨,略阳氐也。将军程肇谏曰:“卿弃龙头而从蛇尾,非计也。”轨不从;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凉州人张捷、宋生等,召集戎族和汉族三千人,在休屠城造反。他们与郭一起推举后凉后将军杨轨为盟主。杨轨是略阳的氐人。将军程肇劝阻杨轨说:“您抛弃了龙头而去追随蛇尾,不是上策。”杨轨没有接受他的劝告,自称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

纂击破将王斐于城西,兵势渐衰,遣使请救于秃发乌孤。九月,乌孤使其弟骠骑将军利鹿孤帅骑五千赴之。

吕纂在城西又打败了郭的部将王斐。郭的军队势力渐渐衰微,派遣使者到秃发乌孤那里去求救。九月,秃发乌孤派他的弟弟骠骑将军秃发利鹿孤率领五千骑兵赶去救援。

[20]秦太后氏卒。秦主兴哀毁过礼,不亲庶政。群臣请依汉、魏故事,既葬即吉。尚书郎李嵩上疏曰:“孝治天下,先王之高事也。宜遵圣­性­以光道训,既葬之后,素服临朝。”尹纬驳曰:“嵩矫常越礼,请付有司论罪。”兴曰:“嵩忠臣孝子,有何罪乎!其一从嵩议。”

[20]后秦太后氏去世。后秦国主姚兴哀恸过度,不能正常地处理国家的日常事务。众大臣请求依据汉朝与曹魏处理这类事的旧规矩,安葬之后便不再继续守丧。尚书郎李嵩上奏章说:“用孝道来治理天下,是先王们的最高准则。应该遵守圣主的天­性­,来发扬光大道德的训诫。太后安葬之后,皇上应该穿着孝服来主持朝政。”尚书左仆­射­尹纬反驳说:“李嵩违反常规,冒犯礼法,请把他交付有关部门判定罪罚。”姚兴说:“李嵩在国是忠臣、在家是孝子,有什么罪呀!这件事就完全按照李嵩的建议办理吧!”

[21]鲜卑薛勃叛秦,秦主兴自将讨之。勃败,奔没弈­干­,没弈­干­执送之 .

[21]后秦所属的鲜卑部落首领薛勃叛变,后秦国主姚兴亲自带兵去讨伐他,薛勃战败,去投奔没弈­干­,没弈­干­把他抓住送回后秦。

[22]秦泫氏男姚买得谋弑秦主兴,不克而死。

[22]后秦泫氏男、姚买得­阴­谋杀害后秦国主姚兴,没有成功而被杀死。

[23]秦主兴入寇湖城,弘农太守陶仲山、华山太守董迈皆降之;遂至陕城,进寇上洛,拔之。遣姚崇寇洛阳,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崇攻之不克,乃徙流民二余户而还。

[23]后秦国主姚兴率军进犯东晋的湖城,东晋弘农太守陶仲山、华山太守董迈都投降了他。后秦军队便很快抵达陕城,进犯并攻克了上洛。姚兴又派遣姚崇进犯洛阳,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坚守在金墉,姚崇进攻而没有攻克,他便裹胁迁移二万多户流民撤回。

武都氐屠飞、啖铁等据方山以叛秦,兴遣姚绍等讨之,斩飞、铁。

武都的氐族人屠飞、啖铁等人占据了方山背叛后秦。姚兴派姚绍等人去讨伐,斩杀了屠飞和啖铁。

兴勤于政事,延纳善言,京兆杜瑾等皆以论事得显拔,天水姜龛等以儒学见尊礼,给事黄门侍郎古成诜等以文章参机密。诜刚介雅正,以风教为己任。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饮酒。诜闻之而泣,持剑求高,欲杀之,高惧而逃匿。

姚兴对于国家的军政大事非常勤勉努力,并且善于接受采纳、征求一些好的意见,京兆人杜瑾等人因为经常议论国事而得到荣升提拔,天水人姜龛等人因为­精­通儒家学说而受到尊重和礼敬,给事黄门侍郎古成诜等人因为文章写得好而参预朝廷的机要。古成诜为人刚直耿介、高雅正派,以维护道德、风尚作为自己的责任。京兆人韦高仰慕阮籍的为人,母亲去世后的守丧期间,一边弹琴,一边饮酒。古成诜听说这件事之后,潸然流泪,提着佩剑去找韦高,准备杀了他。韦高非常害怕,逃走之后藏了起来。

[24]中山饥甚,慕容麟帅二万余人出据新市。甲子晦,魏王进军攻之。太史令晁崇曰:“不吉。昔纣以甲子亡,谓之疾日,兵家忌之。”曰:“纣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兴乎?”崇无以对。冬,十月,丙寅,麟退阻水。甲戌,与麟战于义台,大破之,斩首九千余级,麟与数十骑驰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邺。

[24]中山城里的饥荒越来越严重,慕容麟带领二万多人出城据守新市。甲子晦(二十九日),魏王拓跋指挥军队进攻慕容麟。太史令晁崇说:“今天很不吉利。过去纣王就是在甲子这天灭亡的,因此人们都把这天叫疾日,用兵的人忌讳这一天。”拓跋说:“纣王在甲子这天死,周武王不是在甲子这天兴起吗?”晁崇没有什么话可以回答。冬季,十月,丙寅(初二),慕容麟撤退到水去据守。甲戌(初十),拓跋与慕容麟在义台展开激战,把后燕军打得落花流水,有九千多人被杀,慕容麟与几十个骑兵跑过去救出自己的妻子儿女逃进西山,随后又逃奔邺城。

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书、将吏、士卒降者二万余人。张骧、李沈先尝降魏,复亡去,入城,皆赦之。得燕玺绶、图书、府库珍宝以万数,班赏群臣将士有差。追谥弟觚为秦愍王;发慕容详冢,斩其尸;收杀觚者高霸、程同,皆夷五族,以大刃之。

甲申(二十日),北魏军队攻克中山,后燕的王公贵族、文武官吏以及士卒人等投降的有二万多人。张骧、李沈以前曾经投降过北魏国,后来又再次逃走,拓跋进城后,全部赦免了他们。北魏兵所缴获的后燕的御玺印绶、图书典籍以及藏在府库中的奇珍异宝,都数以万计。北魏论功奖赏文武百官以及将帅士兵等有功人员。追谥拓跋的弟弟拓跋觚为秦愍王,掘开慕容详的坟墓,斩下尸首上头颅,抓住了杀害拓跋觚的主谋高霸、程同,把他们二人的五族亲属全部杀掉,并且用大刀一个个剁成­肉­块。

丁亥,遣三万骑就卫王仪,将攻邺。

丁亥(二十三日),拓跋又派遣三万骑兵到卫王拓跋仪那里去增援,准备进攻邺城。

[25]秦长水校尉姚珍奔西秦,西秦王乾归以女妻之。

[25]后秦长水校尉姚珍投奔西秦,西秦国主乞伏乾归把女儿嫁给他。

[26]河南鲜卑吐秣等十二部大人,皆附于秃发乌孤。

[26]河南鲜卑族吐秣等十二个部落的首领,全部归附于秃发乌孤。

[27]燕人有自中山至龙城者,言拓跋涉衰弱,司徒德完守邺城。会德表至,劝燕主宝南还,宝于是大简士马,将复取中原。遣鸿胪鲁邃册拜德为丞相、冀州牧,南夏公侯牧守皆听承制封拜。十一月,癸丑,燕大赦。十二月,调兵悉集,戒严在顿,遣将军启仑南视形势。

[27]后燕国有从中山跑到龙城的人,说拓跋的力量已经衰微薄弱,司徒慕容德完好地坚守着邺城。正好此时有慕容德的一道奏章送到,说服后燕国主慕容宝回到南边,慕容宝大量遴选、征集士卒和兵马,准备重新夺取中原。他派遣鸿胪鲁邃在邺城任命慕容德为丞相、冀州牧,南部各公侯官吏都由慕容 德全权任命。十一月,癸丑(十九日),后燕实行大赦。十二月,调派的部队全部集结完毕,整装待发。慕容宝先派将军启仑南下,去观察形势。

乙亥,慕容麟至邺,复称赵王,说范阳王德曰:“魏既克中山,将乘胜攻邺,邺中虽有蓄积,然城大难固,且人心惧,不可守也。不如南趣滑台,阻河以待魏,伺衅而动,河北庶可复也。”时鲁阳王和镇滑台,和,垂之弟子也,亦遣使迎德;德许之。

乙亥(十二日),慕容麟来到邺城,恢复自己赵王的称号,向范阳王慕容德游说:“魏既然已经攻克了中山,就一定要乘胜来攻打邺城。邺城中虽然有一些储备,但是,城池太大,很难固守,况且人心又慌乱恐惧,不可能守住。不如向南进军滑台,依靠黄河天险加强防守来对付魏,等待时机,再采取行动。那样,黄河以北或许可以收复。”这时,后燕鲁阳王慕容和正在镇守滑台。慕容和是慕容垂的侄儿,他也正好派遣使者前来迎接慕容德。慕容德答应了去滑台的请求。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卷

晋纪三十二 安皇帝乙隆安二年(戊戌、398)

晋纪三十二 晋安帝隆安二年(戊戌,公元398年)

[1]春,正月,燕范阳王德自邺帅户四万南徙滑台。魏卫王仪入邺,收其仓库, 追德至河,弗及。

[1]春季,正月,后燕范阳王慕容德统率四万户从邺城向南迁移到滑台驻守。北魏卫王拓跋仪进入邺城,收缴了后燕在那里的仓库,又追击慕容德到黄河,没有追上。

赵王麟上尊号于德,德用兄垂故事,称燕王,改永康三年为元年,以统府行帝制,置百官。以赵王麟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右仆­射­。麟复谋反,德杀之。

后燕赵王慕容麟领头向慕容德奉上尊号,拥推他称帝,慕容德仿效他哥哥慕容垂过去的做法,称自己为燕王,把后燕永康三年改为燕王元年,把原来范阳王府的建制改变为帝王建制,设置了文武百官。慕容德任命赵王慕容麟为司空、领尚书令,慕容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左仆­射­,丁通为右仆­射­。慕容麟再一次­阴­谋反叛,慕容德把他杀了。

[2]庚子,魏王自中山南巡至高邑,得王永之子宪,喜曰:“王景略之孙也。”以为本州中正,领选曹事,兼掌门下。至邺,置行台,以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与左丞贾彝帅吏兵五千人镇邺。

[2]庚子(初七),魏王拓跋从中山出发向南巡视,来到高邑,寻访到原来前秦左丞相王永的儿子王宪,非常高兴地说:“你是王景略的孙子!”于是,马上任命他做本州的中正,兼选曹事,主持门下事务。拓跋来到邺城,在那里设置了行台,任命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与左丞贾彝统率吏兵五千人镇守在邺城。

自邺还中山,将北归,发卒万人治直道,自望都凿恒岭至代五百余里。恐己既去,山东有变,复置行台于中山,命卫王仪镇之;以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为尚书左仆­射­,镇勃海之合口。

拓跋从邺城回到中山,将要回北方,调拨士卒一万人开辟一条直达的大道,从望都起开凿恒岭,一直到代郡,全长达五百多里。拓跋担心自己回去之后,山东一带又会发生变乱,因此又在中山设置了一座行台,命令卫王拓跋仪在这里镇守,又任命抚军大将略阳公拓跋遵为尚书左仆­射­,镇守勃海的合口。

右将军尹国督租于冀州,闻将北还,谋袭信都;安南将军长孙嵩执国,斩之。

右将军尹国在冀州一带监督人民缴纳粮租,听到拓跋将要北返,准备袭击信都。北魏安南将军长孙嵩抓获尹国,并把他斩首。

[3]燕启伦还至龙城,言中山已陷;燕主宝命罢兵。辽西王农言于宝曰:“今迁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师袭库莫奚,取其牛马以充军资,更审虚实,俟明年而议之。”宝从之。己未,北行。庚申,渡浇洛水,会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诣宝,言“涉圭西上,中国空虚。”延追宝及之,宝大喜,即日引还。

[3]后燕启伦回到龙城,说中山已经被攻陷,后燕国主慕容宝命令部队停止行动。辽西王慕容农对慕容宝说:“现在从中山迁回龙城,时间还太短,千万不可发动大军向南出征,应该利用已经准备好的部队进攻库莫奚部落,夺取他们的牛马来充实我们的军备物资,然后再了解情况,等到明年再来商议出兵南征的事。”慕容宝听从了他的劝告。己未(二十六日),调动部队向北进发。庚申(二十七日),渡过浇洛水,正好南燕王慕容德派遣侍郎李延拜见慕容宝,追到这里说:“拓跋取路向西,中部地区非常空虚。”慕容宝闻听此言,大喜,当天就带着大军回来了。

[4]辛酉,魏王发中山,徙山东六州吏民杂夷十余万口以实代。博陵、勃海、章武群盗并起,略阳公遵等讨平之。

[4]辛酉(二十八日),魏王拓跋从中山出发,迁移原在山东居住的六州居民、官吏以及一些杂居的夷人十多万,充实代郡的人口。博陵、勃海、章武等地的成群盗匪纷纷起事,略阳公拓跋遵等人将他们讨灭平定。

广川太守贺赖卢,­性­豪健,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之下,袭辅,杀之,驱勒守兵,掠阳平、顿丘诸郡,南渡河,奔南燕。南燕王德以赖卢为并州刺史,封广宁王。

广川太守贺赖卢,­性­情粗豪强健,认为自己屈居在冀州刺史王辅之下是莫大的耻辱,于是,袭击王辅,并把他杀了,然后驱使勒逼冀州守兵,一路洗掠阳平、顿丘各郡,向南渡过黄河,投奔了南燕。南燕王慕容德任命贺赖卢为并州刺史,封为广宁王。

[5]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攻凉支阳、武、允吾三城,克之;虏万余人而去。

[5]西秦王乞伏乾归派遣乞伏益州进攻后凉的支阳、武、允吾三座城池,并且全部攻克,俘虏了一万多人而离去。

[6]燕主宝还龙城宫,诏诸军就顿,不听罢散,文武将士皆以家属随驾。辽西王农、长乐王盛切谏,以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与敌,宜且养兵观衅。宝将从之,抚军将军慕舆腾曰:“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今师众已集,宜独决圣心,乘机进取,不宜广采异同以沮大计。”宝乃曰:“吾计决矣,敢谏者斩!”二月,乙亥,宝出就顿,留盛统后事。己卯,燕军发龙城,慕舆腾为前军,司空农为中军,宝为后军,相去各一顿,连营百里。

[6]后燕国主慕容宝回到龙城寝宫,诏令各路大军回到兵营集结,不许解散,文武官员和将士全部携带家属跟随御驾。辽西王慕容农、长乐王慕容盛再三恳切劝阻,觉得国家军队疲惫、力量薄弱,而北魏则是刚刚获得胜利,万万不可与它对敌;应该暂且将养修整军队静观时机。慕容宝刚要打算接受他们的劝谏,抚军将军慕舆腾说:“老百姓是只可以与他们享乐成功后的快慰,很难和我们一起图谋大业的创始。现在各路大军的兵众已经集结完毕,您应该独自下定决心,把握住机会,努力进取,不应该广泛听取相同或者不同的意见,影响甚至破坏国家大计的施行。”慕容宝于是说:“我的计划已经决定,再有人胆敢劝阻,格杀勿论。”二月,乙亥(十三日),慕容宝离开皇宫,进驻兵营,留下慕容盛统管后事。己卯(十七日),后燕军从龙城出发,慕舆腾为前锋,司空慕容农为中军,慕容宝亲自殿后,各军之间相距三十里,全军的兵营前后相连,绵延一百多里。

壬午,宝至乙连,长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众心之惮征役,遂作乱。速骨等皆高阳王旧队,共逼隆子高阳王崇为主,杀乐浪威王宙、中牟熙公段谊及宗室诸王。河间王熙素与崇善,崇拥佑之,故独得免。燕主宝将十余骑奔司空农营,农将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清澄,不可便出。”农引刀将斫之,遂出见宝,又驰信追慕舆腾。癸未,宝、农引兵还趣大营,讨速骨等。农营兵亦厌征役,皆弃仗走,腾营亦溃。宝、农奔还龙城。长乐王盛闻乱,引兵出迎,宝、农仅而得免。

壬午(二十日),慕容宝军到乙连,长上官段速骨、宋赤眉等人因为许多人心中都害怕征战徭役,于是发动叛乱。段速骨等人都是高阳王慕容隆的老部下,一起强逼慕容隆的儿子、高阳王慕容崇做他们的盟主,杀了乐浪威王慕容宙、中牟熙公段谊以及其他一些宗室亲王。河间王慕容熙平素与慕容崇关系很好,在慕容崇的保护之下,只他幸免于难。后燕国主慕容宝仅带着十几个骑兵逃奔到司空慕容农的大营,慕容农刚要出营去迎接,他左右的侍臣拦腰死死将他抱住,制止他说:“应该等待事态明了一点,现在不可以随便出去。”慕容农拔出佩刀要砍他们,于是出营迎见慕容宝,又赶紧写信让人火速给慕舆腾送去。癸未(二十一日),慕容宝、慕容农率兵回击兵变的大营,讨伐段速骨等人。慕容农手下的士兵也厌倦征伐打仗,都扔下武器纷纷逃走。慕舆腾的大营也溃乱了。慕容宝与慕容农逃回龙城。长乐王慕容盛听说发生叛乱,赶忙出城迎接,慕容宝与慕容农才得免一死。

[7]会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谯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为腹心。尚之说道子曰:“今方镇强盛,宰相权轻,宜密树腹心于外以自藩卫。”道子从之,以其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军事,用为形援,日夜与尚之谋议,以伺四方之隙。

[7]东晋会稽王司马道子忌恨王恭、殷仲堪对他形成的威逼,因为谯王司马尚之和他的弟弟司马休之有雄才大略,便把他们二人当做心腹。司马尚之劝司马道子说:“现在的局面是,在外方镇守的封疆大吏势力强盛,在朝中的宰相,权力反倒很微弱,您应该在外地的要职上安排心腹之人,以便为自己设置屏障和卫护势力。”司马道子依从了他的计策,任命其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军事,以此作为自己的呼应和援手。他从早到晚地与司马尚之谋划商量,等待四方出现什么空隙和机会。

[8]魏王如繁宫,给新徙民田及牛。

[8]魏王拓跋回到繁自己的宫里,给那些新迁移来的百姓分发田地及耕牛。

畋于白登山,见熊将数子,谓冠军将军于栗曰:“卿名勇健,能搏此乎?”对曰:“兽贱人贵,若搏而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乎!”乃驱致前,尽­射­而获之。顾谢之。

拓跋在白登山打猎,看见一只熊带着几个小熊崽儿,便对冠军将军于栗说:“你以勇猛劲健著名,能捉住它们吗?”于栗回答说:“兽贱人贵,我如果和它们对搏,而不能取胜,岂不是白白地断送了一个壮士吗!”于是他把几只熊全部驱赶到拓跋的面前,又将它们全部­射­倒并且抓获。拓跋回望于栗,表示歉意。

秀容川酋长尔朱羽健从攻晋阳、中山有功,拜散骑常侍,环其所居,割地三百里以封之。

秀容川部落的酋长尔朱羽健,随同拓跋攻取晋阳、中山有功,被任命为散骑常侍。围绕着他所居住的地方,封给他方圆三百里的一块地域。

柔然数侵魏边,尚书中兵郎李先请击之;从之,大破柔然而还。

柔然部落几次侵犯北魏的边境,尚书中兵郎李先请求回击他们,拓跋批准了他的请求。李先带兵将柔然部落打得大败,然后回师。

[9]杨轨以其司马郭纬为西平相,帅步骑二万北赴郭。秃发乌孤遣其弟车骑将军檀帅骑一万助轨。轨至姑臧,营于城北。

[9]杨轨任命他的司马郭纬为西平相,并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向北开进增援郭。秃发乌孤派他的弟弟车骑将军秃发檀带领骑兵一万人帮助杨轨。杨轨的部队抵达姑臧,在城北扎下大营。

[10]燕尚书顿丘王兰汗­阴­与段速骨等通谋,引兵营龙城之东;城中留守兵至少,长乐王盛徙内近城之民,得丁夫万余,乘城以御之。速骨等同谋才百余人,余皆为所驱胁,莫有斗志。三月,甲午,速骨等将攻城,辽西桓烈王农恐不能守,且为兰汗所诱,夜,潜出赴之,冀以自全。明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战甚力,速骨之众死者以百数。速骨乃将农循城,农素有忠节威名,城中之众恃以为强,忽见在城下,无不惊愕丧气,遂皆逃溃。速骨入城,纵兵杀掠,死者狼籍。宝、盛与慕舆腾、余崇、张真、李旱、赵恩等轻骑南走。速骨幽农于殿内。长上阿交罗,速骨之谋主也,以高阳王崇幼弱,更欲立农。崇亲信发让、出力犍等闻之,丁酉,杀罗及农。速骨即为之诛让等。农故吏左卫将军宇文拔亡奔辽西。

[10]后燕尚书、顿丘王兰汗暗地里与段速骨等人勾通联系,带兵驻扎在龙城的东面。龙城之内留守的兵力非常少,长乐王慕容盛便把城附近的居民迁到城中,一共遴选出壮丁勇士一万多人,让他们登上城墙,抵御叛军的攻打。段速骨的同谋只有一百多人,其他大部分都是被驱使胁迫而来的,丝毫没有斗志。三月,甲午(初二),段速骨等人即将攻城,辽西桓烈王慕容农恐怕城池守不住,同时又被兰汗等人劝诱,当夜,私自出城投奔段速骨,希望以此保全自己的­性­命。第二天早晨,段速骨带兵攻城,但城上的抵抗非常顽强,段速骨一方死了几百人。段速骨于是便挟持慕容农围绕城池循游一周。慕容农历来有诚实忠君、守节不屈的威名,城中那些人正是仗恃着他的威仪才拼死作战,忽然看见他在城下,没有人不惊愕丧气,于是兵众们也都四散溃逃。段速骨进入龙城,任他的部队烧杀抢掠,死人尸首横陈遍地。慕容宝、慕容盛与慕舆腾、余崇、张真、李旱、赵恩等人轻装简从,骑马向南逃走。段速骨把慕容农幽禁在殿内,长上阿交罗是段速骨的主要智囊,他觉得高阳王慕容崇年小体弱,所以打算另行拥立慕容农作首领。慕容崇的亲信让、出力犍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丁酉(初五),杀死了阿交罗与慕容农。段速骨因此立即杀了让等人。慕容农原来的部下左卫将军宇文拔逃出,投奔辽西。

庚子,兰汗袭击速骨,并其党尽杀之。废崇,奉太子策,承制大赦,遣使迎宝,及于蓟城。宝欲还,长乐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诈未可知,今单骑赴之,万一汗有异志,悔之无及。不如南就范阳王,合众以取冀州;若其不捷,收南方之众,徐归龙都,亦未晚也。”宝从之。

庚子(初八),兰汗发动大军袭击段速骨,连同他的党羽,全部杀掉。然后废黜了慕容崇,奉立太子慕容策,代行皇帝的权力实行大赦,并派遣使节前往迎接慕容宝,在蓟城追赶上了慕容宝等人。慕容宝打算回去,长乐王慕容盛等人都说:“兰汗是忠心相迎,还是藏­奸­使诈,现在都还不清楚,您如果单人匹马投奔他,万一兰汗居心不良,后悔也都来不及了。您不如向南去到范阳王那里去,集合起所有的兵力,去夺取冀州。即便不能获胜,把南方的兵力收编过来,再慢慢地回师龙城,也不算晚。”慕容宝听从了他们的劝告。

[11]离石胡帅呼延铁、西河胡帅张崇等不乐徙代,聚众叛魏,魏安远将军庾岳讨平之。

[11]北魏离石胡人部落的首领呼延铁、西河胡人部落首领张崇等,不愿意迁移到代郡,就聚集一起叛变北魏。北魏安远将军庾岳把他们讨平。

[12]魏王召卫王仪入辅,以略阳公遵代镇中山,夏,四月,壬戌,以征虏将军穆崇为太尉,安南将军长孙嵩为司徒。

[12]魏王拓跋征召卫王拓跋仪到朝中辅佐自己,任命略阳公拓跋遵代替拓跋仪镇守中山。夏季,四月,壬戌(初一),拓跋任命征虏将军穆崇为太尉,安南将军长孙嵩为司徒。

[13]燕主宝从间道过邺,邺人请留,宝不许。南至黎阳,伏于河西,遣中黄门令赵思告北地王钟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即时南征,至乙连,会长上作乱,失据来此。王亟白丞相奉迎!”钟,德之从弟也,首劝德称尊号,闻而恶之,执思付狱,以状白南燕王德。德谓群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计,劝吾摄政;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权顺群议以系众心。今天方悔祸,嗣帝得还,吾将具法驾奉迎,谢罪行阙,何如?”黄门侍郎张华曰:“今天下大乱,非雄才无以宁济群生。嗣帝暗懦,不能绍隆先统。陛下若蹈匹夫之节,舍天授之业,威权一去,身首不保,况社稷其得血食乎!”慕舆护曰:“嗣帝不达时宜,委弃国都,自取败亡,不堪多难,亦已明矣。昔蒯聩出奔,卫辄不纳,《春秋》是之。以子拒父犹可,况以父拒子乎!今赵思之言,未明虚实,臣请为陛下驰往之。”德流涕遣之。

[13]后燕国主慕容宝抄小道经过邺城附近,邺城的人们请求他留下,慕容宝没答应。他继续南行到黎阳,躲藏在黄河的西岸,派遣中黄门令赵思通知北地王慕容钟说:“皇上在二月的时候得到了丞相所上的奏章,当时便马上向南进军,达到乙连时,赶上长上等人发动兵变,失势以后来到此地。请您快些去禀告丞相,前来迎接!”慕容钟是慕容德的堂弟,曾经第一个劝说慕容德面南称帝,他听了赵思的话,十分厌恶,于是把赵思抓了起来,投入监狱,并把以上情况禀报给了南燕王慕容德。慕容德对大臣们说:“你们大家出于对国家政权危亡大局的考虑,对说我出面代理朝政;我当时也因为继任的皇帝流亡到了很远的地方,这里的民众与神灵,都缺乏一个主心骨,因此便暂且依从了大家的建议,希望能把民心维系在一起。现在,老天刚刚后悔为我们降下灾祸,继任的皇帝得以回来,我准备备办专门的仪仗队伍奉迎皇帝,并到他行宫去请求责罚,你们看怎么样?”黄门侍郎张华说:“现在天下大乱,不是盖世英雄便无法使众生得到安宁。继任的皇帝昏庸懦弱,不能很好地继承先辈的传统。陛 下如果偏要恪守一个无知小人的所谓节­操­,而舍弃上天交授给您拯救苍生的大业,您的威望权势一旦丧失,自己的­性­命安全便得不到保障,更何况大燕的江山社稷又无法得到捍卫和巩固!”慕舆护接着说:“继位的皇帝不通达时务,放弃了国都中山,自取败亡,他不可能承受太多的危难,已经是很明了的情况了。当初卫蒯聩出逃在外,他的儿子卫辄执掌政权后便拒绝他回国,《春秋》都肯定了他的做法。以儿子的身分抗拒父亲都还可以,更何况以叔父的身分来抗拒侄儿呢?现在赵思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请求陛下准许我前去探听一下真实情况。”慕容德忍不住流下泪来,派慕舆护去了。

护帅壮士数百人,随思而北,声言迎卫,其实图之。宝既遣思诣,于后得樵者,言德已称制,惧而北走。护至,无所见,执思以还。德以思练习典故,欲留而用之;思曰:“犬马犹知恋主,思虽刑臣,乞还就上。”德固留之,思怒曰:“周室东迁,晋、郑是依。殿下亲则叔父,位为上公,不能帅先群后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倾,为赵王伦之事,思虽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犹慕龚君宾不偷生于莽世也!”德斩之。

慕舆护带领着几百名­精­壮的兵勇,跟随着赵思向北走去,口头上说要去迎接护卫皇上,其实却是要趁机将慕容宝置之死地。慕容宝派遣赵思去拜见慕容钟去之后,又遇到一个砍柴的人,说慕容德已经称帝,因此非常害怕,便返身向北逃去。慕舆护带人来到这里,什么也没看见。慕舆护把赵思押解回去。慕容德因为赵思对朝廷的典章礼仪等事项熟悉老练,所以打算留用他。赵思说:“狗马都还知道留恋主人,我赵思虽然是一个受了宫刑的人臣,但还是想请求您允许我回去追随皇上。”慕容德再三坚持让他留下,赵思大怒说:“当年周朝东迁,所依靠的是晋国和郑国。现在殿下论亲属是皇上的叔父,论地位则是三公之一。但您却不能带头召集王公匡扶帝室,反而庆幸国家的根基倾覆,做出晋朝赵王司马伦那样以宗室的身分篡晋的事来。我虽然不能像申包胥向秦国借兵打败吴国最终保全了楚国,但是也还仰慕汉代龚君宾的节­操­,绝不在王莽当权的世上偷生!”慕容德把他杀了。

宝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盛收兵冀州,盛以腾素暴横,为民所怨,乃杀之。行至钜鹿、长乐,说诸豪杰,皆愿起兵奉宝。宝以兰汗祀燕宗庙,所为似顺,意欲还龙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至建安,抵民张曹家。曹素武健,请为宝合众;盛亦劝宝宜且驻留,察汗情状。宝乃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往见汗,宝留顿石城。会汗遣左将军苏超奉迎,陈汗忠款。宝以汗燕王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谓必无他,不待旱返,遂行。盛流涕固谏,宝不听,留盛在后,盛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

慕容宝派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慕容盛一起在冀州一带收容失散的残兵败将。慕容盛因为慕舆腾一向残暴横蛮,遭到百姓的普遍怨恨,于是把他杀了。慕容盛寻行到钜鹿、长乐等地,游说各豪俊英杰,这些人都愿意拉起部队拥护慕容宝。慕容宝因为兰汗祭祀燕室宗庙,像是忠顺于自己,便执意要回到龙城,不肯长在冀州停留,于是向北行进。抵达建安,住在居民张曹家里。张曹为人向来勇武豪健,他请求为慕容宝招募兵众。慕容盛也劝慕容宝暂且留驻在此,观察兰汗的真实想法和动向。慕容宝派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去龙城见兰汗,自己则留在石城休整。正在这时,兰汗派遣左将军苏超前来奉迎皇上,反复陈说兰汗对慕容宝的忠心与诚意。慕容宝因为兰汗是父王慕容垂的舅父,又是慕容盛的岳丈,觉得他一定不会另有图谋,不等李旱返回,即刻启程。慕容盛流着泪坚决劝阻,慕容宝不听,便把慕容盛留下。慕容盛与将军张真离开大路,跑到别的地方躲藏起来。

丁亥,宝至索莫汗陉,去龙城四十里,城中皆喜。汗惶怖,欲自出请罪,兄弟共谏止之。汗乃遣弟加难帅五百骑出迎;又遣兄堤闭门止仗,禁人出入。城中皆知其将为变,而无如之何。加难见宝于陉北,拜谒已,从宝俱进。颍­阴­烈公余崇密言于宝曰:“观加难形­色­,祸变甚逼,宜留三思,柰何径前!”宝不从。行数里,加难先执崇,崇大呼骂曰:“汝家幸缘肺附,蒙国宠荣,覆宗不足以报。今乃敢谋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计旦暮即屠灭,但恨我不得手脍汝曹耳!”加难杀之。引宝入龙城外邸,弑之。汗谥宝曰灵帝;杀献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余人;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昌黎王,改元青龙;以堤为太尉,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熙为辽东公,如杞、宋故事。

丁亥(二十六日),慕容宝来到索莫汗陉,距离龙城还有四十里路。城中的军民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兰汗却有些惶恐惧怕,打算自己出城去请罪,他的兄弟们一起把他劝住了。兰汗于是派他的弟弟兰加难率领着五百名骑兵出城相迎,又派他的哥哥兰堤关闭城门,禁止携带武器,不许行人出入。城中的人都知道兰汗他们将要发动兵变,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兰加难在索莫汗陉北面见到了慕容宝,行完拜谒之礼,便跟随慕容宝一起向城走去。颖­阴­烈公余崇寻找机会向慕容宝暗中警告说:“我看兰加难的神­色­与举动,大祸与突变的迹象已经迫在眉睫,陛下应该三思而后行,怎么能这样轻率上前呢!”慕容宝不听劝告。走了几里路,兰加难首先抓住了余崇。余崇大声叫喊着骂道:“你们兰家侥幸地成为燕朝宗室的亲属,蒙受国家的宠信与殊荣,纵使是使家族倾覆,也无法报答这种恩德。今天竟敢­阴­谋篡权叛逆,这是天地所不容的,我看你们早晚就要被消灭,只恨我不能亲手宰了你们这帮家伙!”兰加难把他杀了。他又把慕容宝带入龙城郊外的宅邸杀了。兰汗追谥慕容宝为灵帝,然后又杀掉了献安太子慕容策以及其他的王公贵族和官员一百多人。他又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昌黎王,改年号为青龙;任命兰堤为太尉,兰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慕容熙为辽东公,就像周武王封夏朝的后代为杞国君主、封商朝的后代为宋国君主一样。

长乐王盛闻之,驰欲赴哀;张真止之。盛曰:“我今以穷归汗,汗­性­愚浅,必念婚姻,不忍杀我,旬月之间,足以展吾情志。”遂往见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请盛于汗,盛妃复顿头于诸兄弟。汗恻然哀之,乃舍盛于宫中,以为侍中、左光禄大夫,亲待如旧。堤、加难屡请杀盛,汗不从。堤骄很荒­淫­,事汗多无礼,盛因而间之。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长乐王慕容盛听说后打算跑去奔丧,被张真劝止。慕容盛说:“我现在因为走投无路而归附兰汗,兰汗的­性­情愚鲁浅薄,一定会感念我与他女儿的婚姻情分,不忍心杀我,这样,只要给我十天至一个月的时间,就足以使我的志愿得到实现。”于是,他跑到龙城去晋见兰汗。兰汗的妻子乙氏和做慕容盛妃子的兰汗的女儿,都哭哭啼啼地向兰汗请求留下慕容盛一命,慕容盛的兰妃又依次向兰汗的那些兄弟叩头求情。兰汗也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便把慕容盛接到宫中居住,任命他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对他关怀厚待与过去一样。兰堤、兰加难等人几次请求杀掉慕容盛,兰汗都没有准许。兰堤骄横凶狠,荒­淫­无度,对待兰汗也多有失礼的地方,慕容盛借此机会从中挑拨离间,从此,兰汗兄弟之间慢慢地互相怀疑猜忌起来。

[14]凉太原公纂将兵击杨轨,郭救之,纂败还。

[14]后凉太原公吕纂带兵进攻杨轨,郭赶来相救,吕纂失败而归。

[15]段业使沮渠蒙逊攻西郡,执太守吕纯以归。纯,光之弟子也。于是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赵郡孟敏皆以郡降业。业封蒙逊为临池侯,以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

[15]北凉段业派沮渠蒙逊进攻西郡,俘获太守吕纯后回师。吕纯是吕光的侄儿。从此,晋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赵郡人孟敏都献出本郡,投降了段业。段业封沮渠蒙逊为临池侯,任命王德为酒泉太守,孟敏为沙州刺史。

[16]六月,丙子,魏王命群臣议国号。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诸侯升为天子,因以其国为天下号。汉氏以来,皆无尺土之资。我国家百世相承,开基代北,遂抚有方夏,今宜以代为号。”黄门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两称殷、商,代虽旧邦,其命维新,登国之初,已更曰魏。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也,宜称魏如故。”从之。

[16]六月,丙子(十六日),魏王拓跋命令大臣们讨论用什么国号。大 家都说:“周朝与秦朝以前,天子都是由诸侯中升位的,他们都是用他们原来诸侯国的国号作为天下的国号。汉代以后,夺取天下的人都没有一尺土地作为资本和凭借。我们国家百代以来,子孙相承,在代郡以北的地方开创基业,于是才夺取了中国的大片地方,所以,现在应该用‘代’作我们的国号。”黄门侍郎崔宏说:“过去,商朝政权不长时间地在一个地方,所以,便有殷、商这两种称呼。代郡那一带虽然是个古老的国家,但是我们受到上天的恩宠、接受治理天下的使命却还是新近发生的事,登国初年,已经把国名更改为魏。魏,是一个含有美好伟大之意的名称,也曾经是这片辽阔土地上的一个很强的大国。因此,应该像过去一样称为魏。”拓跋依从了他的意见。

[17]杨轨自恃其众,欲与凉王光决战,郭每以天道抑止之。凉常山公弘镇张掖,段业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将兵迎之。杨轨曰:“吕弘­精­兵一万,若与光合,则姑臧益强,不可取矣。”乃与秃发利鹿孤共邀击纂,纂与战,大破之;轨奔王乞基。­性­褊急残忍,不为士民所附,闻轨败走,降西秦;西秦王乾归以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17]杨轨自己仗恃兵多将广,打算与后凉王吕光决一死战,郭每次都用上天的旨意为借口制止他。后凉常山公吕弘镇守张掖,段业派遣沮渠男成和王德进攻他,吕光也派太原公吕纂带兵迎接吕弘。杨轨说:“吕弘拥有­精­锐部队一万人,如果他与吕光合兵一处,姑臧的力量便越加强盛,很难取胜了。”于是,他与秃发利鹿孤一起阻击吕纂。吕纂与他们接战,把他们打得大败。杨轨逃走后投奔王乞基。郭生­性­偏执急躁,非常残忍,不被广大士人、百姓所拥戴归附。他听说杨轨失败逃走,便投降西秦,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任命他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

弘引兵弃张掖东走,段业徙治张掖,将追击弘。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也。”业不从,大败而还,赖蒙逊以免。业城西安,以其将臧莫孩为太守。蒙逊曰:“莫孩勇而无谋,知进不知退;此乃为之筑冢,非筑城也!”业不从,莫孩寻为吕纂所破。

吕弘放弃了张掖,带兵向东撤退。段业便把自己的都城迁到张掖,准备去追击吕弘。沮渠蒙逊劝阻说:“回家心切的部队不要阻截,走投无路的强盗不要追赶,这是兵家之戒呵!”段业不听劝阻,带兵去追,被打得大败而回,幸亏沮渠蒙逊救助,才免于一死。段业修筑了西安城,任命他的部将臧莫孩任太守。沮渠蒙逊说:“臧莫孩虽然勇猛,但却没有谋略,只知道前进,不知道撤退。这正是给他修筑坟冢,哪里是为他修筑城池!”段业又不听,臧莫孩不久便被吕纂打败。

[18]燕太原王奇,楷之子,兰汗之外孙也,汗亦不杀,以为征南将军。得入见长乐王盛,盛潜使奇逃出起兵。奇起兵于建安,众至数千,汗遣兰堤讨之。盛谓汗曰:“善驹小儿,未能办此,岂非有假托其名欲为内应者乎!太尉素骄,难信,不宜委以大众。”汗然之,罢堤兵,更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将兵讨奇。

[18]后燕太原王慕容奇是慕容楷的儿子,兰汗的外孙。兰汗也没杀他,任命他为征南将军。他得以进宫见到长乐王慕容盛。慕容盛暗中让他逃出去拉一支队伍。慕容奇在建安起兵,人数达到几千。兰汗派遣兰堤去讨伐他。慕容盛对兰汗说:“慕容奇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绝对不能办这么大的事情,莫非是有人假托他的名义起兵,然后自己打算做内应吗?太尉兰堤一向骄纵,很难令人相信,不应该把那么多部队交给他。”兰汗觉得他说得很对,免除了兰堤的军权,改派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带兵去讨伐慕容奇。

于是龙城自夏不雨至于秋七月,汗日诣燕诸庙及宝神座顿首祷请,委罪于兰加难。堤及加难闻之怒,且惧诛,乙巳,相与率所部袭仇尼慕军,败之。汗大惧,遣太子穆将兵讨之。穆谓汗曰:“慕容盛我之仇雠,必与奇相表里,此乃腹心之疾,不可养也,宜先除之。”汗欲杀盛,先引见,察之。盛妃知之,密以告盛,盛称疾不出,汗亦止不杀。

龙城从夏季的这个时候开始,便不曾下雨,一直持续到秋季的七月,兰汗于是每天都去后燕诸庙以及慕容宝的牌位前面叩头、祈祷,把弑君篡权之罪全部推托到兰加难的身上。兰堤与兰加难听说后大怒,而且又害怕遭兰汗诛杀,乙巳(十五日),他们便互相联合率领部队突然向仇尼慕的部队发动袭击,并把仇尼慕打败。兰汗非常害怕,派遣太子兰穆带兵去讨伐。兰穆对兰汗说:“慕容盛是我们的大仇人,一定是他与慕容奇里应外合,这是我们的心腹之患,万万不可再姑息养­奸­了,应该先行将他除掉。”兰汗打算杀掉慕容盛,便先召他来会见,准备观察他的神­色­。慕容盛的兰妃知道了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慕容盛,慕容盛于是推托有病,没有出去见兰汗,兰汗也就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没杀慕容盛。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皆盛素所厚也,而穆引以为腹心,旱、双得出入至盛所,潜与盛结谋。丁未,穆击堤、加难等,破之。庚戌,飨将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厕,因逾垣入于东宫,与旱等共杀穆。时军未解严,皆聚在穆舍,闻盛得出,呼跃争先,攻汗,斩之。汗子鲁公和、陈公扬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袭诛之。堤、加难亡匿,捕得,斩之。于是内外帖然,士女相庆。宇文拔率壮士数百来赴,盛拜拔为大宗正。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等人,平素都颇得慕容盛的厚待,而兰穆也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心腹,使李旱、卫双得以在慕容盛的住所出入,暗下与幕容盛联合起来,做好了谋划。丁未(十七日),兰穆去袭击兰堤、兰加难等人,把他们打败。庚戌(二十日),兰汗大开筵宴,犒赏将士,兰汗、兰穆都喝得大醉。慕容盛半夜出去上厕所,于是跳墙进入东宫,与李旱等人一起杀死了兰穆。这时军队还都没有解除战时状态,将领们还都聚集在兰穆那里。他们听说慕容盛终于得以出来领导他们后,无不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去进攻兰汗,并把他杀掉。兰汗的儿子鲁公兰和、陈公兰扬分别驻守在会支、白狼,慕容盛派遣李旱、张真去进攻他们,也将他们斩首。兰堤、兰加难逃走躲藏起来,也把他们抓住,杀了。从此,内外全部平定,男女互相庆贺。宇文拔带领几百名­精­壮的勇士前来投奔,慕容盛任命他为大宗正。

辛亥,告于太庙,令曰:“赖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庙社稷幽而复显。不独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因大赦,改元建平。盛谦不敢称尊号,以长乐王摄行统制。诸王皆降称公,以东阳公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鲁恭、王滕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自余文武各复旧位。改谥宝曰惠闵皇帝,庙号烈宗。

辛亥(二十一日),慕容盛到宗室祭庙去向列祖列宗禀告平定祸乱的经过,然后下令说:“我仰赖五位祖先的洪福和保佑,以及各位文武大臣们的合力相助,使宗庙社稷从被涂炭蒙尘的黑暗中重新得到光明和显赫。不单是我个人缈小的身躯倚仗这件功业免除了报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的责任,就是每一个在世的臣民也都可以因此睁开眼睛,理直气壮地做人了。”因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平。慕容盛谦逊推托,不敢称帝登基,只是以长乐王的身份代理朝政,施行统辖。他以下的那些亲王都降格称为“公”,任命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鲁恭、王滕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其他文武官员也都各自恢复自己的原位。他又把慕容宝的谥号改为惠闵皇帝,庙号烈宗。

初,太原王奇举兵建安,南、北之人翕然从之。兰汗遣其兄子全讨奇,奇击灭之,匹马不返,进屯乙连。盛既诛汗,命奇罢兵。奇用丁零严生、乌桓王龙之谋,遂不受命,甲寅,勒兵三万余人进至横沟,去龙城十里。盛出击,大破之,执奇而还,斩其党与百余人,赐奇死,桓王之嗣遂绝。群臣固请上尊号,盛弗许。

当初,太原王慕容奇在建安征召队伍,无论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欣然来随从。兰汗派他的侄儿兰全讨伐慕容奇,慕容奇消灭了兰全,一匹马也没有返回,便进驻乙连。慕容盛诛杀了兰汗之后,命令慕容奇停止用兵。慕容奇听从了丁零人严生和乌桓人王龙的谋划,拒绝接受命令。甲寅(二十四日),他带着三万多人开进到横沟,距离龙城只有十里之遥。慕容盛带兵出城与他交战,将他打得大败,并把慕容奇抓住押回城里,斩杀了他的党羽一百多人,赐慕容奇自杀,桓王慕容恪那一支便最后断绝。众大臣坚持请求慕容盛称帝登基,慕容盛不答应。

[19]魏王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宗庙岁五祭,用分、至及腊。

[19]魏王拓跋把都城迁到平城,开始营建宫殿,筑造宗庙,以及土神、谷神的祭坛。皇家宗庙每年祭祀五次,时间为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以及腊日。

[20]桓玄求为广州,会稽王道子忌玄,不欲使居荆州,因其所欲,以玄为督交·广二州军事、广州刺史;玄受命而不行。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府北带寇戎,不应使愉分督。”朝廷不许。楷怒,遣其子鸿说王恭曰:“尚之兄弟复秉机权,过于国宝;欲假朝威削弱方镇,惩艾前事,为祸不测,今及其谋议未成,宜早图之。”恭以为然,以告殷仲堪、桓玄。仲堪、玄许之,推恭为盟主,刻期同趣京师。

[20]东晋桓玄请求任广州刺史。会稽王司马道子非常忌惮桓玄,本来不打算让他长期居住在荆州,便根据他的请求,任命桓玄为督交广二州军事、广州刺史。桓玄接受了这个任命却不去就任。豫州刺史庾楷因为司马道子割除了他所统辖的四个郡交给江州刺史王愉掌管,便上奏疏说:“江州地处内地,而西府历阳却在北方与贼寇相连接,不应该让王愉分管四郡。”朝廷不批准他的意见。庾楷大怒,派遣他的儿子庾鸿去向王恭游说道:“谯王司马尚之兄弟又独揽了朝廷的机要权柄,超过了王国宝。他们打算借助朝廷的威权来削弱地方上的实力,回想以前所发生过的事,他们将制造的祸乱,实在无法预测。现在趁他们的­阴­谋还没有计划完成,应该尽早地想办法对付他们。”王恭也觉得是这样,把这意见转告了殷仲堪和桓玄。殷仲堪、桓玄同意王恭的意见,并且推举王恭作为盟主,约定日期,一起率领大军前往京师剿除­奸­佞。

时内外疑阻,津逻严急,仲堪以斜绢为书,内箭中,合镝漆之,因庾楷以送恭。恭发书,绢文角戾,不复能辩仲堪手书,疑楷诈为之,且谓仲堪去年已违期不赴,今必不动,乃先期举兵。司马刘牢之谏曰:“将军,国之元舅;会稽王,天子叔父也。会稽王又当国秉政,向为将军戮其所爱王国宝、王绪,又送王书,其深伏将军已多矣。顷所授任,虽未允惬,亦非大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将军何损!晋阳之甲,岂可数兴乎!”恭不从,上表请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

这时,东晋朝廷内外疑虑纷纷,交通阻塞,水陆关卡林立,形势危急而严峻。殷仲堪用斜纹的绢绸给王恭写了一封书信,藏在箭杆之中,然后装上箭头,涂上油漆,托庾楷转交给王恭,王恭打开信,因为绢的角上抽丝,不再能确切地辨出是殷仲堪的亲笔手书,怀疑此信是庾楷伪造的,况且想到去年讨伐王国宝时,殷仲堪曾经违反期约,按兵不发,这次也一定会同去年一样,因此便先行向都城大举进兵。司马刘牢之劝谏他说:“将军您是皇帝的舅父,会稽王是皇帝的叔父。会稽王现在又正在当朝,掌握着国家的大政,他过去曾经因为您而杀了他非常庞爱的王国宝和王绪,后来又把王写给他的指控您的书信送给了您。畏惧您的表象已经很多。他最近所作的人事任命,虽然不能说是公允恰当,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过失。把庾楷所辖的四个郡割让给王愉统领,对于将军又有什么损害呢?晋阳的兵甲战事,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发动呢?”王恭拒不听从,向朝廷呈上奏书,请求发兵讨伐王愉和司马尚之兄弟。

道子使人说楷曰:“昔我与卿,恩如骨­肉­,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可谓亲矣。卿今弃旧交,结新援,忘王恭畴昔陵侮之耻乎!若欲委体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亲信!首身且不可保,况富贵乎!”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寻勒兵而至,恭不敢发。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动。我事相王,无相负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杀国宝及绪,自尔已来,谁敢复为相王尽力者!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时楷已应恭檄,正征士马。信返,朝廷忧惧,内外戒严。

司马道子派人向庾楷游说道:“过去我和你,恩情如同骨­肉­,在帷帐中尽情欢饮,结带密谈,可以说是再亲近也没有的了。你今天抛弃了过去的好朋友,结交了新的援手,难道你忘记王恭过去欺凌、侮辱你的羞耻了吗?如果你 打算委屈自己甘愿做他的臣属,那么等到王恭一旦真的达到了目的,他一定会认为你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怎么能肯于深深地亲近、相信你!那时候,恐怕­性­命都还不容易保全,更何况富贵呢!”庾楷大怒说:“王恭过去到京师参加先帝的葬礼,相王忧愁恐惧,无计可施,我知道事情的紧急,才带了兵马前来,使得王恭不敢当时发作。去年的事情,我也是随时等候命令行动。我事奉相王,没有一点对不起他的地方。相王无法抗拒王恭,反而诛杀了王国宝与王绪,从那时以来,谁还敢再去为相王尽心尽力呢!我庾楷是实在不能把全家交给别人来屠杀消灭呀!”这时,庾楷已经响应了王恭发出的讨伐­奸­佞的檄文,正在征召兵马。庾楷的复信送给司马道子之后,朝廷上下一片忧虑恐惧,京城内外戒严。

会稽世子元显言于道子曰:“前不讨王恭,故有今日之难。今若复从其欲,则太宰之祸至矣。”道子不知所为,悉以事委元显,日饮醇酒而已。元显聪警,颇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附会之者,谓元显神武,有明帝之风。

会稽王的长子司马元显向父亲司马道子进言说:“上次我们没有讨伐王恭,因此才有了今天这场灾难。今天如果还像上一次那样满足他们的要求,您太宰的杀身之祸可要到了。”司马道子此时已经慌得不知所措,把事情全部交给司马元显办理,自己每天只是痛饮美酒而已。司马元显聪颖机警,颇晓得一些文章义理,志向气度果敢敏锐,也能把天下的安危当做自己的责任。依附于他的人,都称赞司马元显英明勇武,很有明帝的风度。

殷仲堪闻恭举兵,自以去岁后期,乃勒兵趣发。仲堪素不习为将,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期兄弟,使期帅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仲堪帅兵二万,相继而下。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门地,谓江左莫及。有以比王者,期犹恚恨。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期及兄广、弟思平、从弟孜敬皆粗犷,每排抑之。期常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故亦赞成仲堪之谋。

殷仲堪听说王恭已经向京师大举进兵,自己因为去年拖延了出兵的期约,也马上集结部队,尽快出发。殷仲堪素来对带兵打仗很不熟悉,把指挥军事行动的权利,完全委托给了南郡相杨期兄弟,派遣杨期统率五千水军做前锋,然后派桓玄做第二队,最后由殷仲堪自己统率兵士二万人,紧跟他们而顺流东下,杨期自己认为从他的祖先东汉太尉杨震一直到他的父亲杨亮,九代都以才能仁德而著名,始终以自己的门第为骄傲,以为这是东晋的所有世家都赶不上的。有的人拿他同东晋尚书左仆­射­王相比,杨期还异常愤恨。但是因为他们家族逃亡到江南的时间较晚,所以婚姻与仕途都不得意。杨期和他的哥哥杨广、弟弟杨思平、堂弟杨孜敬等人­性­格都很粗犷豪迈,经常受到别人的排挤压抑。杨期对此常常衔恨切齿,慷慨激昂,正打算找一个机会痛快施展,实现自己的抱负,因此他也非常赞成殷仲堪的计划。

八月,期、玄奄至湓口,王愉无备,惶遽奔临川,玄遣偏军追获之。

八月,杨期、桓玄突然来到湓口,王愉根本没有防备,惊慌失措,匆匆逃往临川。桓玄派遣小股部队去追赶他,并把他生擒回来。

[21]燕以河间公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元为卫将军。元,宝之子也。又以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皆封公。

[21]后燕任命河间公慕容熙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中领军、司录校尉,城阳公慕容元为卫将军。慕容元是慕容宝的儿子。又任命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他们姓慕容。任命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古将军,并都封为公爵。

[22]乙亥,燕步兵校尉马勒等谋反,伏诛;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崇、崇弟东平公澄,皆赐死。

[22]乙亥(十五日),后燕步兵校尉马勤等人­阴­谋反叛,结果被杀。这件事牵连到了骠骑将军、高阳公慕容崇,以及慕容崇的弟弟东平公慕容澄,慕容盛命他二人自杀。

[23]宁朔将军邓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击南燕,与南燕中军将军法、抚军将军和战于管城,启方等兵败,单骑走免。

[23]东晋宁朔将军对启方、南阳太守闾丘羡,带领部队二万人进攻南燕,同南燕中军将军慕容法、抚军将军慕容和在管城交战,邓启方等人的部队失败,他单人匹马逃走,免于一死。

[24]魏王命有司正封畿,标道里,平权衡,审度量;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亲考察黜陟之。

[24]魏王拓跋命令有关部门确定京师的区划,标明道路的名称和里程,统一重量衡器的标准,审定长度的计量,派遣特使到各个郡国去巡回视察、监督,检举弹劾违法乱纪的地方官吏,以便拓跋亲自考察定罪处理。

[25]九月,辛卯,加会稽王道子黄钺,以世子元显为征讨都督;遣卫将军王、右将军谢琰将兵讨王恭,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

[25]九月,辛卯(初二),东晋朝廷授予会稽王司马道子黄钺,任命会稽王长子司马元显为征讨都督,又派遣卫将军王、右将军谢琰带兵讨伐王恭,派遣谯王司马尚之带兵讨伐庾楷。

[26]乙未,燕以东阳公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肥如。

[26]乙未(初六),后燕任命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任命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守肥如。

[27]己亥,谯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楷单骑奔桓玄。会稽王道子以尚之为豫州刺史,弟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允之为吴国内史,休之为襄城太守,各拥兵马以为己援。乙巳,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玄与杨期进至横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领水军皆没。丙午,道子屯中堂,元显守石头;己酉,王守北郊,谢琰屯宣阳门以备之。

[27]己亥(初十),东晋谯王司马尚之在牛渚将庚楷打得大败,庾楷单人匹马投奔桓玄。会稽王司马道子任命司马尚之为豫州刺史,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恢之为骠骑司马、丹杨尹,司马允之为吴国内史,司马休之为襄城太守,并让他们各自拥有部队,来作为自己的援手。乙巳(十六日),桓玄在白石将朝廷的部队打得大败。桓玄与杨期开进到了横江。司马尚之退兵逃走,司马恢之所统领的水军全军覆没。丙午(十七日),司马道子搬到中堂去住,司马元显驻守石头。己酉(二十日),王开到京师北郊,谢琰则在宣阳门屯下重兵以防意外。

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杀王国宝,自谓威无不行;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元显知之,遣庐江太守高素说牢之,使叛恭,许事成即以恭位号授之;又以道子书遗牢之,为陈祸福。牢之谓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为帝舅,不能翼戴王室,数举兵向京师,吾不能审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为天子相王之下乎?吾欲奉国威灵,以顺讨逆,何如?”敬宣曰:“朝廷虽无成、康之美,亦无幽、厉之恶;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于情义何有!”恭参军何澹之知其谋,以告恭。

王恭历来仗恃自己的才能和地位傲视棱辱同僚,逼杀王国宝之后,他更自以为他的声威没人敢违逆。他既依仗刘牢之作为自己的爪牙,又只把他当做自己私人的部将那样对待,刘牢之对自己的才能很自负,感到深深的羞辱和气愤。司马元显知道这种情况,便派遣庐江太守高素去游说,唆使刘牢之背叛王恭,并且答应他事成之后便把王恭的职位、封号全部转授给他。高素又把司马道子的书信交给了刘牢之,向他陈说了祸福利害。刘牢之对他的儿子刘敬宣说:“王恭过去蒙受先帝的大恩大德,今天又是皇上的舅舅,但是他不能作为羽翼拥戴王室,反而多次向京师发兵,我真不能想象王恭的野心有多大,他的计划一旦实现,他还能继续处在皇上和相王的手下吗?我打算遵奉朝廷的威仪与旨意,用顺乎民心的举动来讨伐叛逆,你看如何?”刘敬宣说:“现在的朝廷虽然没有周成王、周康王当政时那么完美,但是也没有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昏庸残暴。而王恭却依仗军队的威势,粗暴地蔑视、棱辱王室。父亲您与他在感情上既不是骨­肉­关系,在道义上也不是君臣关系,虽然一起共事一段时间,脾气秉Xing爱好也并不很合谐、投机。你今天去讨伐他,于情义没有什么­干­系。”王恭的参军何澹之知道了他的打算和计划,把这些告诉了王恭。

恭以澹之素与牢之有隙,不信。乃置酒请牢之,于众中拜之为兄,­精­兵坚甲,悉以配之,使帅帐下督颜延为前锋。牢之至竹里,斩延以降;遣敬宣及其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袭恭。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纵骑横击之,恭兵皆溃。恭将入城,雅之已闭城门。恭单骑奔曲阿,素不习马,髀中生疮。曲阿人殷确,恭故吏也,以船载恭,将奔桓玄,至长塘湖,为人所告,获之,送京师,斩于倪塘。恭临刑,犹理须鬓,神­色­自若,谓监刑者曰:“我暗于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于社稷邪!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并其子弟党与皆死。以刘牢之为都督兖、青、冀、幽、并、徐、扬州晋陵诸军事以代恭。

王恭因为知道何澹之历来与刘牢之有矛盾,所以没有相信何澹之的话。于是他备办下酒席,宴请刘牢之,当着众人的面,拜刘牢之为义兄,又把自己的­精­锐部队和一切好的装备,全部配备给刘牢之,让他率领帐下督颜延作为前锋。刘牢之来到竹里,便斩了颜延宣布投降朝廷。他派他的儿子刘敬宣和他的女婿东莞太守高雅之回击王恭。王恭此时正在城外阅兵示威,刘敬宣驱使骑兵拦腰进攻他的队伍,王恭的军队全部溃败。王恭想要回城,高雅之已关闭了城门。王恭单人匹马逃奔曲阿。他平时不怎么习惯骑马,以致把大腿内侧磨破了。曲阿人殷确是王恭过去的下属,他用船载着王恭,打算前去投奔桓玄,刚到长塘湖,却被人告密,把他抓住,押送京师,在倪塘斩首。王恭临死时,还在从容不迫的梳理着自己的胡须,神­色­像平时那样自然。他对监督施刑的人说:“我自己的昏庸就在于我轻率地相信别人,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过追究我的本意,我哪里是不忠于朝廷呵!但愿百代以后的人们能知道有过我王恭这个人。”他和他的儿子兄弟、同伙全部被处死。东晋朝廷任命刘牢之为都督兖州、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徐州、扬州晋陵诸军事,替代了王恭。

俄而杨期、桓玄至石头,殷仲堪至芜湖。元显自竹里驰还京师,遣丹杨尹王恺等发京邑士民数万人据石头以拒之。期、玄等上表理王恭,求诛刘牢之。牢之帅北府之众驰赴京师,军于新亭,期、玄见之失­色­,回军蔡洲。朝廷未知西军虚实,仲堪等拥众数万,充斥郊畿,内外忧逼。

不久,杨期、桓玄来到石头,殷仲堪也来到芜湖。司马元显从竹里飞马回到京师,派遣丹杨尹王恺等征发京邑的百姓几万人据守石头,以抵抗杨期、桓玄的进攻。杨期、桓玄等人向朝廷呈上奏章为王恭申辩讲理,请求诛杀刘牢之。刘牢之则统帅北府属下的军队迅速赶到京师,驻扎在新亭。杨期、桓玄一看这种情况,大惊失­色­,只好把部队撤退到蔡洲。朝廷并不了解西部殷仲堪部队的虚实,看到殷仲堪等人拥有几万人,遍布京郊的山野,感到内忧外患,互为交逼。

左卫将军桓修,冲之子也,言于道子曰:“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殷、桓之下,专恃王恭,恭既破灭,西军沮恐。今若以重利啖玄及期,二人必内喜;玄能制仲堪,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道子纳之,以玄为江州刺史;召郗恢为尚书,以期代恢为都督梁·雍·秦三州诸军事、雍州刺史。以修为荆州刺史,权领左卫文武之镇,又令刘牢之以千人送之。黜仲堪为广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诏,敕仲堪回军。

左卫将军桓是桓冲的儿子。他向司马道子进言道:“西部这支军队可以做说服工作使他们分化瓦解,我桓知道他们内部的情况。殷仲堪、桓玄以下的人们,全都是依赖王恭,王恭既已被杀,西部这支部队一定会感到沮丧恐慌。现在如果答应用很大的好处来引诱桓玄和杨期,他们二人一定会心中暗喜。这样,桓玄可以制住殷仲堪,杨期也可能叛降过来,殷仲堪自然可以拿下。”司马道子采纳了他的意见,任命桓玄为江州刺史;召郗恢回朝任尚书;任命杨期代替郗恢任都督梁、雍、秦三州诸军事,雍州刺史。任命桓为荆州刺史,暂时兼管左卫将军所属文武官员并到那里去镇守,命令刘牢之派一千人护送桓。朝廷又贬黜殷仲堪为广州刺史,派殷仲堪的叔父太常殷茂去宣读诏书,敕令殷仲堪马上撤回部队。

[28]张骧子超收合三千余家据南皮,自号乌桓王,抄掠诸郡。魏王命庾岳讨之。

[28]原后燕国辅国将军张骧的儿子张超,收留集合了三千多户人家占据南皮,自己号称为乌桓王,抢劫掠夺附近各郡。魏王拓跋命令庾岳去讨伐他。

[29]杨轨屯廉川,收集夷、夏,众至万余。王乞基谓轨曰:“秃发氏才高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归之。”轨乃遣使降于西平王乌孤。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西奔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乌孤谓群臣曰:“杨轨、王乞基归诚于我,卿等不速救,使为羌人所覆,孤甚愧之。”平西将军浑屯曰:“梁饥无经远大略,可一战擒也。”

[29]杨轨驻扎在廉川,招收集结汉族和其他民族的居民,人数达到一万以上。田胡部落首领王乞基对杨轨说:“秃发氏那一支,才智既高,兵力又强,而且又是我王乞基过去的主人,我们不如归顺他。”杨轨于是派遣使节去向 西平王秃发乌孤请求投降。杨轨不久被羌族部落首领梁饥打败,向西逃奔到海,进攻乙弗的鲜卑族部落,并且占据了那个地区。秃发乌孤对大臣们说:“杨轨、王乞基他们已经向我归附投诚,你们不快些去援救,让他们被羌人打败,我实在太惭愧了。”平西将军浑屯说:“梁饥没有什么远谋大略,只要打一仗就可以把他抓住。”

饥进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执太守郭幸而代之,以拒饥,遣子为质于乌孤。乌孤欲救之,群臣惮饥兵强,多以为疑。左司马赵振曰:“杨轨新败,吕氏方强,洪池以北,未可冀也,岭南五郡,庶几可取。大王若无开拓之志,振不敢言;若欲经营四方,此机不可失也。使羌得西平,华、夷震动,非我之利也。”乌孤喜曰:“吾亦欲乘时立功,安能坐守穷谷乎!”乃谓群臣曰:“梁饥若得西平,保据山河,不可复制。饥虽骁猛,军令不整,易破也。”遂进击饥

,大破之。饥退屯龙支堡。乌孤进攻,拔之,饥单骑奔浇河,俘斩数万。以田玄明为西平内史。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浇河太守王稚皆以 郡降,岭南羌、胡数万落皆附于乌孤。

梁饥进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抓住了太守郭幸,自己替代了他的位置,抗拒梁饥。他把儿子送到秃发乌孤那里去做人质。秃发乌孤打算前去解救,但大臣们由于害怕梁饥的兵马强壮,多数人犹豫不决。左司马赵振说:“杨轨刚刚战败,凉国吕氏家族正是强盛时期,洪池以北的地区,我们没有什么希望得到手。洪池岭以南的五个郡,我们或者还可以夺取。大王如果没有开拓疆土的志向,我赵振就不敢说什么了,如果打算治理天下四方,这个机会就不应该放弃。一旦让羌人占领西平,汉人和夷人都会受到震动,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秃发乌孤高兴地说:“我也打算趁这个时机建立一番功业,怎么能坐在这里困守这穷山沟呢?”于是对大臣们说:“梁饥如果得到了西平,占据那里山河坚守,我们就不能重新控制他了。梁饥虽然骁勇刚猛,但他的部队号令不齐,很容易击败他们。”于是,进军攻击梁饥,将他打得大败。梁饥败退到龙支堡去驻扎。秃发乌孤又继续进攻,攻克了龙支堡,梁饥单人匹马逃奔浇河。此次战役,秃发乌孤俘虏、杀死敌军几万人。他任命田玄明为西平内史。乐都太守田瑶、湟河太守张、浇河太守王稚献出郡城投降。从此,洪池岭以南的几万个羌族、胡人部落,便全部归附于秃发乌孤。

[30]西秦王乾归遣秦州牧益州、武卫将军慕兀、冠军将军翟帅骑二万伐吐谷浑。

[30]西秦王乞伏乾归派遣秦州牧乞伏益州、武卫将军慕兀、冠军将军翟率领骑兵二万人去讨伐吐谷浑。

[31]冬,十月,癸酉,燕群臣复上尊号,丙子,长乐王盛始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太妃丁氏曰献庄皇后。初,兰汗之当国也,盛从燕主宝出亡,兰妃奉事丁后愈谨。及汗诛,盛以妃当从坐,欲杀之;丁后以妃有保全之功,固争之,得免,然终不为后。

[31]冬季,十月,癸酉(十四日),后燕的大臣们再一次请求长乐王慕容盛称帝。丙子(十七日),长乐王慕容盛登上皇帝位,实行大赦,尊称皇后段氏为皇太后,尊称自己的生母太妃丁氏为献庄皇后。当初,在兰汗掌握国家权要的时候,慕容盛跟从慕容宝出外逃亡,兰妃侍奉婆婆丁后比平时更加谨慎小心。兰汗被诛杀之后,慕容盛认为兰妃也应当与父亲一起论罪,打算杀掉她,但丁后觉得兰妃有保全他们呣子的功劳,坚决为她争辩,才使她免于一死。但是,兰妃终究没有当上皇后。

[32]大赦。

[32]东晋实行大赦。

[33]殷仲堪得诏书,大怒,趣桓玄、杨期进军。玄等喜于朝命,欲受之,犹豫未决。仲堪闻之,遽自芜湖南归,遣使 告谕蔡洲军士曰:“汝辈不各自散归,吾至江陵,尽诛汝余口。”期部将刘系帅二千人先归。玄等大惧,狼狈西还,追仲堪至寻阳,及之。仲堪既失职,倚玄等为援,玄等亦资仲堪兵,虽内相疑阻,势不得不合。乃以子弟交质,壬午,盟于寻阳;俱不受朝命,连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诛刘牢之及谯王尚之,并诉仲堪无罪,独被降黜。朝廷深惮之,内外­骚­然。乃复罢桓,以荆州还仲堪,优诏慰谕,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诏。御史中丞江绩劾奏桓专为身计,疑误朝廷,诏免官。

[33]殷仲堪接到朝廷的诏书,勃然大怒,催促桓玄、杨期继续向京师进军。桓玄等对朝廷的任命感到高兴,打算接受,正在犹豫不决。殷仲堪听说了这种情况,匆忙地从芜湖向南撤退,并且派人去告诉蔡洲的军士说:“你们这些人如果还不各自散伙回家,等到我回到江陵,把你们的家眷全部杀掉。”杨期的部将刘系首先率领二千人撤走。桓玄等人非常害怕,也狼狈地向西撤军。他们追赶殷仲堪,直到寻阳方才赶上。此时,殷仲堪已经失去了职务,只能依靠桓玄等人做自己的声援,桓玄等人也正要倚重于殷仲堪的军队,因此,他们虽然在心中暗自互相猜疑,但在形势的逼迫下又不得不联合起来。于是交换儿子兄弟做人质。壬午(二十三日),他们在寻阳正式缔结盟约,决定一致拒绝接受朝廷的任命和指挥,并且联名上了一道奏章为王恭申辩说理,请求诛杀刘牢之以及谯王司马尚之,又质问殷仲堪没有罪过,为什么独独被降职贬黜。朝廷非常惧怕,宫廷内外一片­骚­乱。于是朝廷又罢免了桓的官职,把荆州又还给殷仲堪管辖,并对他特别下诏,好言相慰,希望以此求得和解。殷仲堪等人这才接受诏书。御史中丞江绩弹劾桓等人专门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使朝廷受到蒙蔽而采取了错误的措施。朝廷下诏,免去桓的所有官衔。

初,桓玄在荆州,所为豪纵,仲堪亲党皆劝仲堪杀之,仲堪不听。及在寻阳,资在声地,推玄为盟主,玄愈自矜倨。杨期为人骄悍,玄每以寒士裁之,期甚恨,密说仲堪以玄终为患,请于坛所袭之。仲堪忌期兄弟勇健,恐既杀玄,不可复制,苦禁之。于是各还所镇。玄亦知期之谋,­阴­有取期之志,乃屯于夏口,引始安太守济­阴­卞范之为长史以为谋主。是时,诏书独不赦庾楷,玄以楷为武昌太守。

当初,桓玄在荆州的时候,行为过于蛮横,霸道放纵,殷仲堪的一些亲信党羽都曾劝说殷仲堪杀掉他,殷仲堪没有听。等到在寻阳结盟立誓的时候,又因为桓玄的名声与地位,推桓玄作了盟主,桓玄因此更加骄矜倨傲。杨期为人骄傲骠悍,桓玄却常常把他当作出身寒微的人士来对待,杨期非常愤恨,暗地里向殷仲堪说,桓玄终有一天要成为祸患,请求在盟誓的神坛之上袭杀桓玄。殷仲堪忌惮杨期兄弟的勇猛劲健,担心杀掉桓玄之后,更没有人再能牵制他们,于是,苦苦相劝,禁止他那样做。这样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镇守之地。桓玄也知道杨期曾经有杀害自己的计划,暗中有消灭杨期的打算。于是,他驻扎在夏口,召引始安太守济­阴­人卞范之做长史,以他为自己的主要谋士。这时,朝廷的诏书唯独没有赦免庾楷,桓玄便任命庾楷为武昌太守。

初,郗恢为朝廷拒西军,玄未得江州,欲夺恢雍州,以恢为广州。恢闻之,惧,询于众,众皆曰:“杨期来者,谁不戮力;若桓玄来,恐难与为敌。”既而闻期代己,乃与闾丘羡谋阻兵拒之。期闻之,声言玄来入沔,以期为前驱。恢众信之,望风皆溃,恢请降。期入府,斩闾丘羡,放恢还都,至杨口,殷仲堪­阴­使人杀之,及其四子,托言群蛮所杀。

当初,雍州刺史郗恢拥护朝廷,抗拒西部殷仲堪的部队。那时桓玄还没有当上江州刺史,所以,他打算夺取郗恢的雍州,而让郗恢去当广州刺史。郗恢听说后很害怕,询问手下人有什么办法,大家都说:“如果是杨期来,我们谁敢不同心尽力地去抵抗?但如果是桓玄来,恐怕我们很难成为他的对手。”不久,他听说朝廷是派杨期来代替自己,于是与闾丘羡商议如何组织兵力抵抗他。杨期听说了这个消息,便将计就计,宣称是桓玄要从沔水向西开进经过这里,让杨期做他的先头部队。郗恢的手下人信以为真,听见风声便都溃散,郗恢也请求投降。杨期进入官府,下令斩了闾立羡,把郗恢释放回都城。郗恢一家人走到杨口,殷仲堪暗地派人杀了他和他的四个儿子,推说是附近一群蛮人所杀。

[34]西秦乞伏益州与吐谷浑王视罴战于度周川,视罴大败,走保白兰山,遣子宕岂为质于西秦以请和,西秦王乾归以宗女妻之。

[34]西秦乞伏益州与吐谷浑王视罴在度周川交战,视罴大败,逃走,据守白兰山,把儿子宕岂送到西秦作人质,请求和解。西秦王乞优乾归把宗族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宕岂。

[35]凉建武将军李鸾以兴城降于秃发乌孤。

[35]后凉国建武将军李鸾,献出兴城,向秃发乌孤投降。

[36]十一月,以琅邪王德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征虏将军元显为中领军,领军将军王雅为尚书左仆­射­。

[36]十一月,东晋任命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征虏将军司马元显为中领军,领军将军王雅为尚书左仆­射­。

[37]辛亥,魏王命尚书吏部郎邓渊立官制,协音律,仪曹郎清河董谧制礼仪,三公郎王德定律令,太史令晁崇考天象,吏部尚书崔宏总而裁之,以为永式。渊,羌之孙也。

[37]辛亥(二十三日),魏王拓跋命令尚书吏部郎邓渊制订官制,协调皇室的音乐;命令仪曹郎清河人董谧制订国家的礼仪制度;命令三公郎王德制订国家的法律规章制度;命令太史令晁崇考察天象。他又派吏部尚书崔宏统管裁定,用以作为永久的制度。邓渊是邓羌的孙子。

[38]杨轨、王乞基帅户数千自归于西平王乌孤。

[38]杨轨、王乞基率几千户居民,主动归附了西平王秃发乌孤。

[39]十二月,己丑,魏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兴。命朝野皆束发加帽。追尊远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谥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庙号始祖;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庙号高祖;父曰献明皇帝。魏之旧俗,孟夏祀天及东庙,季夏帅众却霜于­阴­山,孟秋祀天于西郊。至是,始依仿古制,定郊庙朝飨礼乐,然惟孟夏祀天亲行,其余多有司摄事。又用崔宏议,自谓黄帝之后,以土德王。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二千家于代都,东至代都,西及善无,南极­阴­馆,北尽参合,皆为畿内,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师以监之。

[39]十二月,己丑(初二),魏王拓跋正式登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天兴。他命令朝廷内外所有官员百姓都必须把头发系在一起,再戴上帽子。他把很遥远的祖先拓跋毛以下的二十七个人都追尊皇帝;尊奉六世祖拓跋力微谥号为神元皇帝,庙号始祖;尊奉他的祖父拓跋什翼犍为昭成皇帝,庙号高祖;尊奉他的父亲拓跋为献明皇帝。按照北魏的旧习俗,每年的夏初都要祭祀天神和宗祖庙,每年的夏末都要率领部众去­阴­山作退霜的祈祷,每年的秋季刚开始时要去西郊祭天。到了这一年,北魏才开始依照汉族的古代传统,制订了在祭庙、朝会使用的礼仪音乐。然而,只有每年初夏的祭祀天神的活动,拓跋才亲自参加献祭,其余几次,多是由有关部门负责执行。拓跋又采纳了崔宏的建议,自称是黄帝的后代,以土德作君王。他把六州二十二郡的官员和豪族大户二千多家,迁移到代都居住。把东至代郡,西至善无,南至­阴­馆,北至参合陂的地区,全都划入京畿范围之内。京师之外的四方、四维,设置了八部帅,分别加以监督、管辖。

[40]己亥,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坐谋反诛。

[40]己亥(十二日),后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以谋反罪被处死。

[41]初,琅邪人孙泰学妖术于钱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王恶之,流泰于广州。王雅荐泰于孝武帝,云知养­性­之方,召还,累官至新安太守。泰知晋祚将终,因王恭之乱,以讨恭为名,收合兵众,聚货钜亿,三吴之人多从之;识者皆忧其为乱,以中领军元显与之善,无敢言者。会稽内史谢发其谋,己酉,会稽王道子使元显诱而斩之,并其六子;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犹以泰蝉蜕 不死,就海中资给恩。恩乃聚合亡命得百余人,以谋复仇。

[41]当初,东晋琅邪人孙泰向钱塘人杜子恭学习妖术,土人、百姓都很信奉他。左仆­射­王很讨厌他,把孙泰流放到广州。广州刺史王雅却 把孙泰推荐给孝武帝,说孙泰知道修身养­性­、长生不老的药方。于是,孝武帝把孙泰从广州征召回京,并逐渐 升官做到了新安太守。孙泰估计到晋朝的气数就要结束,他假借王恭兴兵引起战乱,以讨伐王恭为名义,大量收集征召士兵部众,聚敛财富无数,三吴地区的居民,大多数都依从了他。有些见识的人都担忧他将来会制造动乱,但因为中领军司马元显与他关系亲密,没有人敢说。会稽内史谢揭发了他的­阴­谋,己酉(二十二日),会稽王司马道子让司马元显把他诱骗来之后,杀掉了他,同时杀了他的六个儿子。孙泰的侄儿孙恩逃入东海躲藏在小岛上,愚昧的百姓还以为孙泰像蝉一样,脱掉了一层壳,而真人并没有死,因此到海中去为孙恩送粮食等资助。孙恩于是又聚合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谋划复仇。

[42]西平王秃发乌孤更称武威王。

[42]南凉西平王秃发乌孤改称武威王。

[43]是岁,杨盛遣使附魏,魏以盛为仇池王。

[43]这一年,归附东晋的杨盛,派遣使节请求归附北魏。北魏封杨盛为仇池王。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一卷

晋纪三十三 安皇帝丙隆安三年(己亥、399)

晋纪三十三 晋安帝隆安三年(己亥,公元399年)

[1]春,正月,辛酉,大赦。

[1]春季,正月,辛酉(初四),东晋实行大赦。

[2]戊辰,燕昌黎尹留忠谋反,诛;事连尚书令东阳公根、尚书段成,皆坐死;遣中卫将军卫双就诛忠弟志于凡城。以卫将军平原公元为司徒、尚书令。

[2]戊辰(十一日),后燕昌黎尹留忠­阴­谋叛变,被处死。事情牵连到了尚书令东阳公慕容根、尚书段成,也都被处死。慕容盛派中卫将军卫双去凡城诛杀留忠的弟弟幽州刺史留志。任命卫将军平原公慕容元为司徒、尚书令。

[3]庚午,魏主北巡,分命大将军常山王遵等三军从东道出长川,镇北将军高凉王乐真等七军从西道出牛川,自将大军从中道出髯水以袭高车。

[3]庚午(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去北方巡视,分别命令大将军常山王拓跋遵等三支军队从东路向长川进发,镇北将军高凉王拓跋乐真等七支军队从西路向牛川进发,拓跋则自己带领大军从中路在髯水出发,准备袭击高车部落。

[4]壬午,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坐谋反,诛。

[4]壬午(二十五日),后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因谋反罪被杀。

[5]癸未,燕大赦,改元长乐。燕主盛每十日一自决狱,不加拷掠,多得其情。

[5]癸未(二十六日),后燕大赦,改年号为长乐。后燕国主慕容盛每隔十天,亲自审理判决一次讼事,虽然并不加以严刑拷打,但也能获得很多真实情况。

[6]武威王乌孤徙治乐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镇安夷,广武公檀镇西平,叔父素渥镇湟河,若留镇浇河,从弟替引镇岭南,洛回镇廉川,从叔吐若留镇浩;夷、夏俊杰,随才授任,内居显位,外典郡县,咸得其宜。

[6]南凉武威王秃发乌孤把都城迁到乐都,派遣他的弟弟西平公秃发利鹿孤镇守安夷,广武公秃发檀镇守西平,他的叔叔秃发素渥镇守湟河,另一个叔叔秃发若留镇守浇河,堂弟秃发替引镇守洪池岭以南的地区,另一个堂弟秃发洛回镇守廉川,派堂叔秃发吐若留镇守浩。对于其他夷族和汉族的一些贤俊杰出人士,也都根据他们的才能分别任命职务,或者在朝中官居显要位置,或者在地方上掌管郡县的事务,都得到了合适的安排。

乌孤谓群臣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余国,吕氏、乞伏氏、段氏最强,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杨统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终当服从。段氏书生,无能为患,且结好于我,攻之不义。吕光衰耄,嗣子微弱,纂、弘虽有才而内相猜忌,若使浩、廉川乘虚迭出,彼必疲于奔命,不过二年,兵劳民困,则姑臧可图也。姑臧举,则二寇不待攻而服矣。”乌孤曰:“善!”

秃发乌孤对大臣们说:“陇右、河西,本来不过就是几个郡大的地方,经受动乱之后,分裂成了十几个国家,吕氏、乞伏氏、段氏这三家势力最强大。现在我打算去攻取他们,应该先打哪一个?”杨统说:“乞伏氏本来是我们的一个部落,终究会归附我们。段业是一介书生,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制造祸患,而且跟我们有很好的关系,进攻他不合道义。吕光衰老不堪,他的儿子吕绍又懦弱无能。吕纂、吕弘虽然很有才能,但内心互相猜忌。我们如果派浩、廉川两个郡的兵力乘虚轮流不断地进攻,吕氏一定会疲于奔命,不超过二年,就会军队劳累,百姓贫因,到那时,姑臧就可以谋取了。姑臧被我们拿下之后,乞伏氏和段氏这两伙强盗,不用等我们去攻打就会向我们投降了。”秃发乌孤说:“好!”

[7]二月,丁亥朔,魏军大破高车三十余部,获七万余口,马三十余万匹,牛羊百四十余万头。卫王仪别将三万骑绝漠千余里,破其七部,获二万余口,马五万余匹,牛羊二万余头。高车诸部大震。

[7]二月,丁亥朔(初一),北魏北征的军队将高车的三十多个部落打得大败,俘虏七万多人,缴获马三十多万匹,牛羊一百四十多万头。卫王拓跋仪另外带领三万骑兵,深入沙漠一千多里,攻破了高车的七个余部,俘虏二万多人,缴获马五万多匹,牛羊二万多头。高车的各个部落非常震惊、恐慌。

[8]林邑王范达陷日南、九真,遂寇交趾,太守杜瑗击破之。

[8]南方的林邑国国王范达攻克了东晋日南、九真两个郡,于是进犯

交趾郡。交趾太守杜瑷领兵将他打败。

[9]庚戌,魏征虏将军庾岳破张超于勃海,斩之。

[9]庚戌(二十四日),北魏征虏将军庾岳在勃海攻破了张超率领的变民部队,并把张超斩首。

[10]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

[10]段业即北凉王位,改年号为天玺。任命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尚书右丞。

[11]魏主大猎于牛川之南,以高车人为围,周七百余里;因驱其禽兽,南抵平城,使高车筑鹿苑,广数十里。三月,己未,还平城。

[11]北魏国主拓跋在牛川以南的地方大规模打猎,让高车人作为围子,周围七百多里。这样,他把圈子里的走兽向南驱赶到平城,又让高车人修筑起鹿苑,鹿苑方圆达数十里。三月,己未(初三),拓跋回到平城。

甲子,分尚书三十六曹及外署,凡置三百六十曹,令八部大夫主之。吏部尚书崔宏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

甲子(初八),拓跋将原尚书三十六曹以及一些京外官署整理划分为三百六十曹,派设八部大夫主管。吏部尚书崔宏负责统领原来的三十六曹,像令、仆­射­那样管辖事务。又设置了五经博士,增加国子太学生的名额,共达三千人。

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苟人主所好,何忧不集。”从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拓跋向博士李先询问说:“天下什么东西最好,可以用来补益人的智慧、­精­神?”李先回答他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书籍。”拓跋说:“书籍一共能有多少,怎么样才能把它们搜集到一起呢?”李先又回答说:“自从文字产生,一直到现在,图书的数量每代都有发展增加,已经不可能准确统计了。如果陛下有这方面的爱好,何必忧虑不能搜集呢?”拓跋听了他的话,命令各地郡县大规模索求、搜集书籍,全部送到平城。

[12]初,秦王登之弟广帅众三千依南燕王德,德以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会荧惑守东井,或言秦当复兴,广乃自称秦王,击南燕北地王钟,破之。是时,滑台孤弱,土无十城,众不过一万,钟既败,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广。德乃留鲁阳王和守滑台,自帅众讨之,斩之。

[12]当初,前秦王苻登的弟弟苻广率兵众三千人投顺了南燕王慕容德,慕容德任命他为冠军将军,安置在乞活堡。正赶上火星侵入井宿,有人说这种星象表示前秦应当复兴,苻广于是自称秦王,进攻南燕北地王慕容钟,并将他打败。这时,南燕慕容德驻地的滑台势单力薄,所辖治的地方不到十个城池,军队也不过一万人,慕容钟失败之后,依附慕容德的人大都离开了慕容德而依附苻广。慕容德留下鲁阳王慕容和驻守滑台,亲自统帅兵众去讨伐苻广,并把他斩了。

燕主宝之至黎阳也,鲁阳王和长史李辩劝和纳之,和不从。辩惧,故潜引晋军至管城,欲因德出战而作乱。既而德不出,辩愈不自安。及德讨苻广,辩复劝和反,和不从,辩乃杀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书和跋在邺,帅轻骑自邺赴之,既至,辩悔之,闭门拒守。跋使尚书郎邓晖说之,辩乃开门内跋,跋悉收德宫人府库。德遣兵击跋,跋逆击,破之,又破德将桂阳王镇,俘获千余人。陈、颍之民多附于魏。

国主慕容宝来到黎阳的时候,鲁阳王慕容和的长史李辩劝说慕容和接纳他,慕容和不同意。李辩非常害怕,就暗地里招引东晋的军队来到管城,打算趁慕容德出外作战时发动叛乱。后来慕容德并没有出外作战,李辩心里更加焦虑不安。到这次慕容德出兵讨伐苻广,李辩再一次劝说慕容和反叛,慕容和仍然不听,李辩便杀了慕容和,献出滑台城,投降了北魏。北魏国行台尚书和跋正在邺城,便带领一支轻装骑兵部队,从邺城奔赴滑台,赶到的时候,李辩却又后悔了,赶忙关紧城门拒绝他们进城。和跋派遣尚书郎邓晖前去劝说,李辩开门把和跋迎入城内。和跋收缴了慕容德的所有姬妾宫女、府库资财。慕容德派兵进攻和跋,和跋反击,把燕军打败,又击败了赶来增援的慕容德的大将桂阳王慕容镇,俘虏了一千多人。陈郡、颍川郡的民众大多数便都归附了北魏。

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辩,帅将士家属二万余口出滑台赴德。德欲攻滑台,韩范曰:“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人;今也吾为客,魏为主人。人心危惧,不可复战,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张华曰:“彭城,楚之旧都,可攻而据之。”北地王钟等皆劝德攻滑台。尚书潘聪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居之未尝一日安也。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且晋之旧镇,未易可取。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余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广固城曹嶷所筑,地形阻峻,足为帝王之都。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辩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德犹豫未决。沙门竺朗素善占候,德使牙门苏抚问之,朗曰:“敬览三策,潘尚书之议,兴邦之言也。且今岁之初,彗星起奎、娄,扫虚、危;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奎、娄为鲁,虚、危为齐。宜先取兖州,巡抚琅邪,至秋乃北徇齐地,此天道也。”抚又密问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则一纪,世则及子。”抚还报德,德乃引师而南,兖州北鄙诸郡县皆降之。德置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无得虏掠。百姓大悦,牛酒属路。

南燕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杀了李辩,率领将士的家属共二万多口人冲出滑台城,去投奔慕容德。慕容德打算进攻滑台,部将韩范说:“过去魏人是客人,我们是主人;现在我们是客人,魏人却变成了主人。我们军中人人都非常害怕,不可以再让他们去打仗了。不如先据守一个地方,自己重新创立根本基业,然后才能再筹划考虑发展壮大进取的事情。”部将张华说:“彭城是西楚霸王的旧都城,可以把它攻下来占据它。”但是北地王慕容钟等人都劝说慕容德进攻滑台。尚书潘聪说:“滑台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居住在那里没有一天感到是安全的。彭城地广人稀,一片平原,没有什么险要可以据守。而且那里是晋的旧有重镇,未必很容易就可以攻取下来。这地方又距长江、淮河很近,夏季、秋季降雨很多。乘舟在水上作战,那是吴地之人所最擅长的,而恰恰又是我们的短处。青州既拥有二千里的肥沃土地,又拥有十多万­精­锐的部队,左边有紧挨着大海的富饶,右边有依靠高山大河的险要,广固城是当年曹嶷所兴筑,地势险峻,足可以作为帝王的都城。三齐地方的英才俊杰,希望得到一个圣明的君主,拥戴他在世上建立宏伟的功业,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青州刺史辟闾浑以前也曾是燕的臣子,现在应该派遣能言善辩之士赶到他那里游说,紧接着再派遣大军进逼,如果他不听从我们的奉劝,击败他并夺取青州也不过像弯腰拣草那么容易罢了。得到那里之后,封锁关隘,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而有所建树,这才是陛下的关中、河内呀!”慕容德犹豫再三,委决不下。一个叫竺朗的和尚一向善于占卜征候,慕容德遣使牙门苏抚前去探问,竺朗说:“我恭敬地看了他们提出的这三种策略,潘尚书的建议,才是兴邦立国的言论。而且今年年初的时候,彗星起自奎宿、娄宿,其尾扫过虚宿、危宿。彗星的出现,乃是消除陈腐、新机将布的星象,奎宿、娄宿天区为鲁国疆域,虚宿、危宿天区为齐国疆域。应该先去夺取兖州,再去安抚琅邪,到秋天的时候再向北攻占齐地,这是上天的旨意呀。”苏抚又偷偷地问他燕国的寿命如何,竺朗根据《周易》推算之后说:“燕国将在庚戌年衰亡,寿命为一纪,并可以把王位传给儿子。”苏抚回去向慕容德汇报,慕容德才率领大军向南进发,兖州以北偏远地区的郡县都投降了他。慕容德分别设置地方官员安抚百姓,严禁军队到处虏掠抢夺。百姓们非常高兴,一路上不断地有人送来慰劳大军的牛­肉­美酒。

[13]丙子,魏主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击库狄、宥连、侯莫陈三部,皆破之,追奔至大峨谷,置戍而还。

[13]丙子(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派遣建义将军庾真、越骑校尉奚斤率兵袭击库狄、宥连、侯莫陈三个部落,并且把它们全部击破,追击奔袭到大峨谷,在那里安置了守卫部队之后才返回。

[14]己卯,追尊帝所生母陈夫人为德皇太后。

[14]己卯(二十三日),安帝追尊他的亲生母亲陈夫人为德皇太后。

[15]夏,四月,鲜卑叠掘河内帅户五千降于西秦。西秦王乾归以河内为叠掘都统,以宗女妻之。

[15]夏季,四月,鲜卑族叠掘部落的首领河内率他所辖属的五千户居民,向西秦投降。西秦王乞伏乾归任命河内为叠掘都统,并把自己宗族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做妻子。

[16]甲午,燕大赦。

[16]甲午(初九),后燕实行大赦。

[17]会稽王道子有疾,且无日不醉。世子元显知朝望去之,乃讽朝廷解道子司徒、扬州刺史。乙未,以元显为扬州刺史。道子醒而后知之,大怒,无如之何。元显以庐江太守会稽张法顺为谋主,多引树亲党,朝贵皆畏事之。

[17]会稽王司马道子有病,而且又嗜酒成癖,没有一天不酩酊大醉。他的嫡长子司马元显知道他在朝廷已经没有声望。于是便委婉地劝说,请求朝廷解去了司马道子的司徒、扬州刺史职务。乙未(初十),安帝任命司马元显为扬州刺史。司马道子清醒之后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忍不住暴跳如雷,但也没有办法。司马元显把庐江太守、会稽人张法顺作为自己的主要谋士,并且大量地引用亲信,树立党羽,朝中地位显贵的官员都以畏惧的心情对待他。

[18]燕散骑常侍余超、左将军高和等坐谋反,诛。

[18]后燕散骑常侍余超、左将军高和等人,以谋反罪被杀。

[19]凉太子绍、太原公纂将兵伐北凉,北凉王业求救于武威王乌孤,乌孤遣骠骑大将军利鹿孤及杨轨救之。业将战,沮渠蒙逊谏曰:“杨轨恃鲜卑之强,有窥窬之志,绍、纂深入,置兵死地,不可敌也。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业从之,按兵不战。绍、纂引兵归。

[19]后凉太子吕绍、太原公吕纂率军讨伐北凉,北凉王段业向南凉武威王秃发乌孤求救,秃发乌孤派遣骠骑大将军秃发利鹿孤,与杨轨一起前去救援。段业准备迎战,沮渠蒙逊劝阻他说:“杨轨这个人依仗着鲜卑人的强大,有对我趁机动手的野心,吕绍、吕纂此次敢于率军深入,已经把军队置之死地,我们抵挡不过。现在我们不出战,还有像泰山那样的安稳,出战,就会有累卵之危。”段业听从了他的劝告,按兵不动。吕绍、吕纂只好带着大军回去。

六月,乌孤以利鹿孤为凉州牧,镇西平,召车骑大将军檀入录府国事。

六月,秃发乌孤任命秃发利鹿孤为凉州牧,镇守西平,召回车骑大将军秃发檀,叫他入朝处理国家的大事。

[20]会稽世子元显自以少年,不欲顿居重任;戊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司徒。

[20]会稽王的嫡长子司马元显,知道自己还年轻,不打算马上担负起国家的重大责任。戊子(初四),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司徒。

[21]魏前河间太守卢溥帅其部曲数千家就食渔阳,遂据有数郡。秋,七月,己未,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

[21]北魏前河间太守范阳人卢溥统率他手下的人几千家到渔阳谋生,于是占据了几个郡的土地。秋季,七月,己未(初五),后燕国主慕容盛派遣使节任命卢溥为幽州刺史。

[22]辛酉,燕主盛下诏曰:“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赎,此不足以惩恶而利于王府,甚无谓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赎,勿复输金帛。”

[22]辛酉(初七),后燕国主慕容盛下诏书说:“法令判例规定,公、侯如果犯了罪,可以用金钱、布帛来赎罪,这不能达到惩罚罪恶的目的,却有利于王府,因此,毫无意义。从今往后,犯罪的人必须立功才能赎清自己的罪责,不得再收取金钱、布帛。”

[23]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卒。

[23]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连乞都去世。

[24]秦齐公崇、镇东将军杨佛嵩寇洛阳,河南太守陇西辛恭靖婴城固守。雍州刺史杨期遣使求救于魏常山王遵,魏主以散骑侍郎西河张济为遵从事中郎以报之。期问于济曰:“魏之伐中山,戎士几何?”济曰:“四十余万。”期曰:“以魏之强,小羌不足灭也。且晋之与魏,本为一家,今既结好,义无所隐。此间兵弱粮寡,洛阳之救,恃魏而已。若其保全,必有厚报;若其不守,与其使羌得之,不若使魏得之。”济还报。八月,遣太尉穆崇将六万骑往救之。

[24]后秦齐公姚崇、镇东将军杨佛嵩进犯东晋的洛阳,河南太守陇西人辛恭靖围 绕城池加固防守。雍州刺史杨期派遣使节向北魏常山王拓跋遵请求援助,北魏国主拓跋派散骑侍郎西河人张济作为拓跋遵的从事中郎前往。杨期向张济问道:“你们魏国去征伐中山,有多少军士?”张济说:“四十多万。”杨期说:“就你们魏国如此的强大来说,姚崇一伙小小的羌贼实在不值得你们去消灭。况且晋与魏之间,本来就是一家,现在既然已经结成友好关系,便不应该有什么隐瞒的。我这里兵力微弱,粮草也很少,救助洛阳的事,就依赖你们魏国了。如果洛阳可以完美无缺,对你们一定会有丰厚的报答;如果坚守不住,与其让羌人得到,还不如让你们得到!”张济回国汇报了杨期的态度。八月,拓跋派遣太尉穆崇带领六万骑兵前往援助杨期。

[25]燕辽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威行境内,恐燕主盛疑之,累征不赴。以其家在龙城,未敢显叛,­阴­召魏兵,许以郡降魏;遣使驰诣龙城,广张寇势。盛曰:“此必诈也。”召使者诘问,果无事实。盛尽灭朗族;丁酉,遣辅国将军李旱讨之。

[25]后燕辽西太守李朗,担任郡守十年,在郡内威信很高,他害怕后燕国主慕容盛猜疑忌恨,因此几次被征召都不去。因为自己的家眷全在龙城,没有公开叛变,只是私下里招引北魏大军前来,答应统领全郡向北魏投降。他于是派遣信使跑到龙城去禀报,夸张辽西那里受到寇贼侵犯的形势。慕容盛说:“这一定是骗局。”把那个信使召来仔细审问,果然没有那么一回事。慕容盛把李朗的家人全部杀掉;丁酉(十四日),派遣辅国将军李旱前去讨伐。

[26]初,魏奋武将军张衮以才谋为魏主所信重,委以腹心。问中州士人于衮,衮荐卢溥及崔逞,皆用之。

[26]当初,北魏奋武将军张衮因为才­干­出众、谋略过人而得到北魏国主拓跋的信任与重用,把他当做心腹。拓跋向张衮询问中州的读书人谁比较有名,张衮荐举了卢溥和崔逞,拓跋都加以任用。

围中山久未下,军食乏,问计于群臣,逞为御史中丞,对曰:“桑椹可以佐粮;飞食椹而改音,诗人所称也。”虽用其言,听民以椹当租,然以逞为侮慢,心衔之。秦人寇襄阳,雍州刺史郗恢以书求救于魏常山王遵曰:“贤兄虎步中原。”以恢无君臣之礼,命衮及逞为复书,必贬其主。衮、逞谓帝为贵主。怒曰:“命汝贬之而谓之‘贵主’,何如‘贤兄’也!”逞之降魏也,以天下方乱,恐无复遗种,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逞独与幼子赜诣平城,所留妻子遂奔南燕。并以是责逞,赐逞死。卢溥受燕爵命,侵掠魏郡县,杀魏幽州刺史封沓­干­。谓衮所举皆非其人,黜衮为尚书令史。衮乃阖门不通人事,惟手校经籍,岁余而终。

那时,拓跋围困中山城很长时间也没有攻克,部队的粮食非常缺乏,向群臣询问办法,当时崔逞是御史中丞,他回答说:“桑椹可以用来做辅助粮食。飞来飞去的猫头鹰吃了桑椹而改变了叫声,这是诗人说的。”拓跋虽然采纳了他的意见,允许百姓用桑椹充当地租交纳,但是却认为崔逞有意侮辱轻慢自己,记恨在心。后来后秦的军队进犯襄阳,东晋雍州刺史郗恢写信向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求援说:“贤兄像猛虎那样纵横中原。”拓跋认为郗恢没有遵奉君臣之间的礼法,让张衮和崔逞代写回信,一定要贬斥东晋的君主。但张衮、崔逞在信中称东晋皇帝为“贵主”。拓跋见此,勃然大怒说:“我命令你们贬低他,你们却称他为‘贵主’,这怎么能和他叫我‘贤兄’相比呢!”崔逞投降北魏的时候,天下正处在动乱之中,恐怕不再能遗留下后代,所以让他的妻子张氏和四个儿子留在冀州老家,崔逞自己与最小的儿子崔赜来到平城,他的妻子张氏和四个儿子便投奔了南燕。拓跋把这几件事加在一起责问崔逞,下令让他自杀。卢溥接受后燕的官位和命令,侵犯袭掠北魏的郡县,又杀了北魏幽州刺史封沓­干­。拓跋认为张衮所举荐的人都不好,因此把张衮贬为尚书令史。张衮于是从此紧闭大门,不与外边来往,只是整天地校勘经史典藉,一年多之后去世。

燕主宝之败也,中书令、民部尚书封懿降于魏。以懿为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问懿以燕氏旧事,懿应对疏慢,亦坐废于家。

国主慕容宝失败的时候,中书令、民部尚书封懿向北魏投降。拓跋任命封懿为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拓跋向封懿询问燕氏政权过去的一些事情,封懿在回答时,疏略而且傲慢,也被免去一切官职,在家闲居。

[27]武威王秃发乌孤醉,走马伤胁而卒,遗令立长君。国人立其弟利鹿孤,谥乌孤曰武王,庙号烈祖。利鹿孤大赦,徒治西平。

[27]南凉武威王秃发乌孤醉酒之后,骑马奔驰,伤了肋骨而死。留下遗命让年纪大的人为国君。国人拥立他的弟弟秃发利鹿孤,追谥秃发乌孤为武王,庙号烈祖。秃发利鹿孤下令大赦,把都城迁到西平。

[28]南燕王德遣使说幽州刺史辟闾浑,欲下之;浑不从;德遣北地王钟帅步骑二万击之。德进据琅邪,徐、兖之民归附者十余万。德自琅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为兖州刺史,镇梁父。进攻莒城,守将任安委城走。德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兰汗之乱,燕吏部尚书封孚南奔辟闾浑,浑表为勃海太守;及德至,孚出降,德大喜曰:“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机密。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谕以祸福。辟闾浑徒八千余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戍柳泉;诞、豁承檄皆降于德。浑惧,携妻子奔魏,德遣­射­声校尉刘纲追之,及于莒城,斩之。浑子道秀自诣德,请与父俱死。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浑参军张瑛为浑作檄,辞多不逊,德执而让之。瑛神­色­自若,徐曰:“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通遇汉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德杀之。遂定都广固。

[28]南燕王慕容德派遣使节前去游说东晋幽州刺史辟闾浑,打算拿下幽州,辟闾浑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慕容德派遣北地王慕容钟率领步、骑兵共两万人进攻辟闾浑。慕容德向前推进占据琅邪,徐州、兖州的百姓归附他的有十多万人。慕容德带兵从琅邪向北进发,任命南海王慕容法为兖州刺史,镇守梁父。然后又进攻莒城,东晋守将任安放弃城池逃走,慕容德任命潘聪为徐州刺史,镇守莒城。当年兰汗之乱时,后燕吏部尚书封孚向南投奔辟闾浑,辟闾浑向朝廷奏报,任命他做了勃海太守。慕容德来到的时候,封孚出城投降,慕容德非常高兴地说:“孤得到青州并不觉得是大喜的事,可喜的是我得到了你。”于是,把朝廷机密要事交给封孚掌管处理。后燕北地王慕容钟向青州的各郡传布檄文,向他们申明祸福、利害关系。辟闾浑把八千多户居民迁徒到广固去据守,又派司马崔诞去戍守薄荀固,派平原太守张豁戍守柳泉。崔诞、张豁接到慕容钟的檄文后,都向慕容德投降。辟闾浑非常害怕,便携带着妻子儿女,向北魏奔逃,慕容德派遣­射­声校尉刘纲前去追赶他,追到莒城把他杀了。辟闾浑的儿子辟闾道秀,自己去面见慕容德,请求让他与他的父亲一块死。慕容德叹息说:“父亲虽然不忠,但是他的儿子却能尽孝。”特地赦免了辟闾道秀。辟闾浑的参军张瑛曾经为辟闾浑草拟檄文,文中措辞大多不逊,慕容德把他抓住后谴责他。但张瑛神­色­自然,慢慢地说:“辟闾浑有我,就好像韩信有蒯通一样。蒯通遇到了汉高祖刘邦而能生存,我与陛下遭遇却要死,与古人相比,我只能觉得是一种不幸罢了!”慕容德把他杀了。于是,南燕定都在广固。

[29]燕李旱行至建安,燕主盛急召之,君臣莫测其故。九月,辛未,复遣之。李朗闻其家被诛,拥二千余户以自固;及闻旱还,谓有内变,不复设备,留其子养守令支,自迎魏师于北平。壬子,旱袭令支,克之,遣广威将军孟广平追及朗于无终,斩之。

[29]后燕辅国将军李旱,讨伐李朗行进到建安,后燕国主慕容盛把他紧急召回,大臣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九月,辛未(十八日),又派他出征。李朗听说他的家眷全部被杀害,便集结二千多户居民,用以固守自己的城池,等到听说李旱突然回去,认为后燕国内部一定出现变化,所以不再设防,只是留下他的儿子李养据守令支,自己却去北平迎接北魏军。壬子(疑误),李旱袭击并攻破了令支,马上又派广威将军孟广平去追击李朗,在无终追上并把他杀了。

[30]秦主兴以灾异屡见,降号称王,下诏令群公、卿士、将牧、守宰各降一等;大赦,改元弘始。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之,贪残者诛之,远近肃然。

[30]后秦国主姚兴因为天灾和异兆多次出现,降低名号,由皇帝改称王,并下达诏书,命令诸公卿、将帅、地方官吏,全部降职一级。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弘始;安抚慰问孤寡之人与贫苦百姓,选举荐拔贤才俊士;简化缓和法令制度,清正明确地处理诉讼案件。地方官吏有政绩的奖赏,贪婪残暴的人诛杀。国中无论远近,秩序井然。

[31]冬,十月,甲午,燕中卫将军卫双有罪,赐死。李旱还,闻双死,惧,弃军而亡,至板陉,复还归罪。燕主盛复其爵位,谓侍中孙曰:“旱为将而弃军,罪在不赦。然昔先帝蒙尘,骨­肉­离心,公卿失节,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始终如一,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

[31]冬季,十月,甲午(十一日),后燕中卫将军卫双因罪被赐死。李旱回朝之后,听说卫双已死,非常害怕,便抛下军队,只身逃亡,到板陉之后,又回去自首认罪。后燕国主慕容盛恢复了他的爵位和职务,对侍中孙说:“李旱作为将军却抛弃了自己的军队,他的罪过绝对是不可饶恕的。但是过去先帝遭受挫折、流亡的时候,自己的骨­肉­都离心离德,公卿们失去节­操­,只有李旱一人,虽然身为宦官,却能忠贞勤勉地护佑先帝,始终如一。我正是感念他的这些功劳,所以才赦免他的呀!”

[32]辛恭靖固守百余日,魏救未至,秦兵拔洛阳,获恭靖。恭靖见秦王兴,不拜,曰“吾不为羌贼臣!”兴囚之,恭靖逃归。自淮、汉以北,诸城多请降,送任于秦。

[32]东晋辛恭靖在洛阳坚守了一百多天,北魏的救援部队仍然没有到。后秦军攻克了洛阳,抓获了辛恭靖。辛恭靖被押解去见后秦王姚兴,不肯跪拜,说:“吾决不做羌贼的臣民!”姚兴把他囚禁起来,辛恭靖趁机逃了回去。这样,从淮河、汉水以北地区各城,有很多都请求投降,并向后秦送去担保。

[33]魏主以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

[33]北魏国主拓跋任命穆崇为豫州刺史,镇守野王。

[34]会稽世子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东土嚣然苦之。

[34]会稽王的嫡长子司马元显,生­性­严酷刻薄,对人的生死,随心所欲地处置。他下令征召东方各郡中解除奴户身分而变成客户的人,把他们称为乐属,迁移到京师去居住,用做后备兵源,忧愁笼罩在东方各郡的广大土地之上,百姓深感痛苦。

孙恩因民心­骚­动,自海岛帅其党杀上虞令,遂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师道,不出兵,亦不设备,日于道室稽颡跪咒。官属请出兵讨恩,凝之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各数万,贼不足忧也。”及恩渐近,乃听出兵,恩已至郡下。甲寅,恩陷会稽,凝之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其诸子。凝之妻谢道蕴,奕之女也,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秦王崇、义兴太守魏隐皆弃郡走。于是会稽谢针、吴郡陆、吴兴丘、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等及东阳、新安凡八郡人,一时起兵,杀长吏以应恩,旬日之中,众数十万。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皆为恩党所杀。邈、冲,皆安之弟子也。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逃到海上去的孙恩因为百姓­骚­动不安,从海岛上率领他的部众,杀死了上虞令,进而对会稽发起了猛攻。会稽内史王凝之,是王羲之的儿子,世代信奉天师道,他既不出兵也不设防戒备,只是每天去道堂上磕头念咒。手下官员请求派兵出城讨伐孙恩,王凝之说:“我已请来了得道大仙,借来了鬼兵把守各个险要关卡,每个地方都有几万鬼兵,盗贼不值得担忧。”等到孙恩的兵马越来越近,才允许发兵抵敌,可是孙恩的大军已经到了郡城之下。甲寅(凝误),孙恩攻克了会稽城,王凝之逃出城去,被孙恩抓住杀了,同时还杀了他的几个儿子。王凝之的妻子谢道蕴,是谢奕的女儿,听说强盗来到,一举一动跟平常一样,从容不迫,她命令婢女们抬着她乘坐的轿子,拔出佩刀来到家门之外,亲手杀死了几个人,才被抓住。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新蔡王司马崇、义兴太守魏隐等人都放弃了郡城逃走。一时之间,会稽人谢针、吴郡人陆、吴兴人丘、义兴人许允之、临海人周胄、永嘉人张永等,以及东阳、新安等共八个郡的百姓,同时拉起队伍,杀掉本地官员而响应孙恩。十天之内,聚集了几十万人。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司马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等人都被孙恩的部队杀死。谢邈、谢冲都是谢安的侄儿。这时,三吴一带过太平的日子已经很久,百姓不善于打仗,所以郡县的守兵听见一点风声,便都奔逃溃散。

恩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人士为官属,号其党曰“长生人”,民有不与之同者,戮及婴孩,死者什七、八。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掠财物,烧邑屋,焚仓廪,刊木,堙井,相帅聚于会稽,­妇­人有婴儿不能去者,投于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我当寻后就汝。”恩表会稽王道子及世子元显之罪,请诛之。

孙恩占据了会稽,自称为征东将军,逼迫士人充当他的属官,并把手下的人称作“长生人”,百姓中如果有不跟随他的人,就连婴孩一起杀掉,因此, 民众死在他的刀下的有十分之七八。他甚至把一些县令的尸体剁成­肉­酱,集合他们自己的妻子儿女吃下去,如果拒绝吃,便被支解分尸。他们路过一个地方便抢掠财物,烧毁房屋和官府的仓库,砍伐树木、填堵水井,民众相随着来到会稽聚集,有的­妇­女怀中有婴儿,不能跟他们一起去的,便被投到水中,说:“恭喜你先走一步登上天堂仙境,我一定会随后来找你的。”孙恩向安帝上表,历数会稽王司马道子和他的嫡长子司马元显的罪状,请求杀掉他们。

自帝即位以来,内我乖异,石头以南皆为荆、江所据,以西皆豫州所专,京口及江北皆刘牢之及广陵相高雅之所制,朝政所行,惟三吴而已。及孙恩作乱,八郡皆为恩有,畿内诸县,盗贼处处蜂起,恩党亦有潜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惧,常虑窃发,于是内外戒严。加道子黄钺,元显领中军将军,命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以讨恩;刘牢之亦发兵讨恩,拜表辄行。

自从安帝即位以来,朝内朝外都是变乱丛生,石头城以南的地区都被荆州、江州所占据,以西的地区又全都归豫州所专有,京口地区以及长江以北都是刘牢之以及广陵相高雅之控制的地盘,朝廷政令所能达到、通行的地方,只有三吴这一小片地域。孙恩作乱之后,三吴的八郡又都被孙恩攻占,京畿几个县,也盗贼祸乱四起,孙恩的党羽也有潜伏在建康城中的人,因此人们心情恐惧,经常担心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乱,朝廷只好宣布全国戒严,安帝加授给司马道子黄钺,任命司马元显为中军将军,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等郡军事,来讨伐孙恩。刘牢之也出动军队征讨孙恩,向朝廷呈上奏章之后立即出师。

[35]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35]西秦任命金城太守辛静为右丞相。

[36]十二月,甲午,燕燕郡太守高湖帅户三千降魏。湖,泰之子也。

[36]十二月,甲午(十二日),后燕燕郡太守高湖率部属三千多户居民投降北魏。高湖是高泰的儿子。

[37]丙午,燕主盛封弟渊为章武公,虔为博陵公,子定为辽西公。

[37]丙午(二十四日),后燕国主慕容盛封他的弟弟慕容渊为章武公,慕容虔为博陵公,封他的儿子慕容定为辽西公。

[38]丁未,燕太后段氏卒,谥曰惠德皇后。

[38]丁未(二十五日),后燕皇太后段氏去世,谥号叫惠德皇后。

[39]谢琰击斩许允之,迎魏隐还郡,进击丘,破之,与刘牢之转斗而前,所向辄克。琰留屯乌程,遣司马高素助牢之,进临浙江。诏以牢之都督吴郡诸军事。

[39]东晋徐州刺史谢琰击杀了许允之,迎接魏隐回到了郡城,然后进军,袭败丘。谢琰与刘牢之边战边前进,所到之处,每攻必克。谢琰留在乌程屯扎,派遣司马高素前去为刘牢之助战,开进到浙江附近。这时,朝廷下诏,任命刘牢之都督吴郡诸军事。

初,彭城刘裕,生而母死,父翘侨居京口,家贫,将弃之。同郡刘怀敬之母,裕之从母也,生怀敬未期,走往救之,断怀敬|­乳­而|­乳­之。及长,勇健有大志。仅识文字,以卖履为业,好樗蒲,为乡闾所贱。刘牢之击孙恩,引裕参军事,使将数十人视觇贼。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余人。

当初,彭城人刘裕生下来后,母亲便死了。他的父亲刘翘客居京口,家境贫苦,想把他扔掉。同郡人刘怀敬的母亲是刘裕的姨母,她生下刘怀敬还不到一年,便来到刘裕的家把刘裕救了下来,断了刘怀敬的­奶­来喂养刘裕。刘裕长大后,异常勇武健壮,胸怀远大志向。他识字不多,依靠贩卖鞋子维持生计,又爱好樗蒲这种赌博游戏,被同村的人们所轻视。刘牢之征讨孙恩,把刘裕征召来任参军事,派他带几十个人去探听变民军队的动静。遇上一支数千人的变民军队,便立即迎上前去攻击,跟他同来的士兵全部被杀死,刘裕跌进岸下。变民士兵来到河岸边准备下去,刘裕奋勇地挥舞长杆大刀,仰面朝上砍杀了数名敌人,才得以重新登上岸来,仍然大声吼叫着追杀敌人,敌人全部逃走。刘裕杀死

杀伤的人非常之多。刘敬宣奇怪刘裕为什么

这么久没有回来,带着兵出去寻找他,正好看见刘裕一个人驱赶砍杀几千人的敌兵,大家同声感叹,于是趁机冲上前去一起追杀变民军队,将他们打得大败,斩杀的与抓获的加走来有一千多人。

初,恩闻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闻牢之临江,曰:“我割浙江以东,不失作句践!”戊申,牢之引兵济江,恩闻之曰:“孤不羞走。”遂驱男女二十余万口东走,多弃宝物、子女于道,官军竞取之,恩由是得脱,复逃入海岛。高素破恩党于山­阴­,斩恩所署吴郡太守陆、吴兴太守丘、余姚令吴兴沈穆夫。

当初,孙恩听说八个郡的变民起来响应他,对他的僚属说:“天下再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我将与诸位一起穿着朝廷的官服,到建康去。”不久听说刘牢之带兵来到浙江边上,他说:“我即使割据浙江以东的地区,不失作越王勾践。”戊申(二十六日),刘牢之带领大军渡过浙江,孙恩听说后说:“我并不觉得逃走就是羞辱。”于是驱赶裹胁男女百姓二十多万人向东逃走,一路上扔掉了许多金银财宝和­妇­女孩童,官军在路上竞相争抢拣取他们扔下的东西,孙恩因此才得以逃脱,再一次跑进了海岛。高素在山­阴­击败了孙恩的党羽,杀了孙恩委任的吴郡太守陆,吴兴太守丘、余姚令吴兴人沈穆夫。

东士遭乱,企望官军之至,既而牢之等纵军士暴掠,士民失望,郡县城中无复人迹,月余乃稍有还者。朝廷忧恩复至,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帅徐州文武戍海浦。

东部地区的几个郡遭逢战乱,盼望朝廷官军到来。不久,刘牢之等人放纵军士大肆抢掠,士人、百姓大失所望,各郡各县城中再也看不见人的踪迹,一个多月之后才渐渐有人回来。朝廷担心孙恩再来,任命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统率他的徐州旧部文武官员在东海沿线统驻防戍守。

以元显录尚书事。时人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西府车骑填凑,东第门可张罗矣。元显无良师友,所亲信者率皆佞谀之人,或以为一时英杰,或以为风流名士。由是元显日益骄侈,讽礼官立议,以己德隆望重,既录百揆,百揆皆应尽敬。于是公卿以下,见元显皆拜。时军旅数起,国用虚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而元显聚敛不已,富逾帝室。

安帝任命司马元显录尚书事。当时的人称司马道子是东录,司马元显是西录 .西录府门前车马拥挤不堪;东录府门前却冷落得可以张开罗网捕雀。司马元显没有一个正派的老师或者朋友,他亲信的人都是阿谀­奸­佞的小人,有的说他是举世无双的英杰,有的说他是风流潇洒的名士。从此,司马元显是一天比一天骄纵奢侈,竟暗示礼官提议,说因为他自己德­性­隆高,深孚众望,既然已经统领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便应该对他示敬。从此公卿以下的所有官员,见到司马元显都实行跪拜之礼。当时军队几次征伐,国库空虚枯竭,司徒以下的官员,每天只能领七升粮食,但司马元显却仍然不停地搜刮民财、聚敛钱物。其富有竟然超过帝室。

[40]殷仲堪恐桓玄跋扈,乃与杨期结昏为援。期屡欲攻玄,仲堪每抑止之。玄恐终为殷、杨所灭,乃告执政,求广其所统;执政亦欲交构,使之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伟代期兄广为南蛮校尉。期忿惧。杨广欲拒桓伟,仲堪不听,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杨孜敬先为江夏相,玄以兵袭而劫之,以为谘议参军。

[40]殷仲堪担心桓玄过于专横暴戾,就与杨期结成姻亲,互为助援。杨期几次打算进攻桓玄,每次都是殷仲堪竭力阻止。桓玄也恐怕自己最终被殷仲堪、杨期剿灭,于是向朝中的掌权者要求扩大他所统领的地区。朝中掌权者也打算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使他们的联盟解体,于是加任桓玄为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同时,让桓玄的哥哥桓伟代替杨期的哥哥杨广做了南蛮校尉。杨期既气愤又害怕。杨广本想拒绝桓伟前来接任,但殷仲堪不允许,把杨广调出做宜都、建平两个郡的太守。杨孜敬原来是江夏相,桓玄派兵去袭击,并劫持了他,任命他做了自己的咨议参军。

期勒兵建牙,声云援洛,欲与仲堪共袭玄。促堪虽外结期而内疑其心,苦止之;犹虑弗能禁,遣从弟屯于北境,以遏期。期既不能独举,又不测仲堪本意,乃解兵。

杨期整顿部队,建立军旗,声称要去援救洛阳,打算与殷仲堪一起去进攻桓玄。殷仲堪虽然外表是与杨期结交,内心里却怀疑他的用心,所以对杨期苦苦劝阻,还担心不能阻止杨期的行动,又派遣他的堂弟殷去北部地区驻扎,用来遏止杨期。杨期既无法自己独立起事,又推测不出殷仲堪的真实用意,只好停止行动。

仲堪多疑少决,谘议参军罗企生谓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无断,必及于难。吾蒙知遇,义不可去,必将死之。”

殷仲堪生­性­多疑,办事缺少决断。他的谘议参军罗企生对他的弟弟罗遵生说:“殷侯为人仁慈,却优柔寡断,一定会遭逢大难。我承蒙他的知遇之恩,在道义上是不能离开他的,将来一定会因他而死。”

是岁,荆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仓廪以赈饥民。桓玄欲乘其虚而伐之,乃发兵西上,亦声言救洛,与仲堪书曰:“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今当入沔讨除期,已顿兵江口。若见与元贰,可收杨广杀之;如其不尔,便当帅兵入江。”时巴陵有积谷,玄先遣兵袭取之。梁州刺史郭当之官,路经夏口,玄诈称朝廷遣为己前锋,乃授以江夏之众,使督诸军并进,密报兄伟令为内应。伟遑遽不知所为,自赍疏示仲堪。仲堪执伟为质,令与玄书,辞甚苦至。玄曰:“仲堪为人无决,常怀成败之计,为儿子作虑,我兄必无忧也!”

这一年,荆州暴雨成灾,洪水泛滥,平地的水达三丈。殷仲堪把府库中的储备粮食全部拿出来赈济饥民。桓玄打算趁他内部空虚的时候征讨他,于是发动军队向西进发,也声言要去救助洛阳,并给殷仲堪写信说:“杨期接受国家的恩宠,但是放弃帝王的坟墓陵寝不管,我们应该一起向他兴师问罪。现在应当进入沔水讨伐杨期,我已经在沔水入长江口这一带集结了兵力。如果你的看法与我没有差别,可将杨广抓起来杀掉;如果不这样做,我就要率大军进入长江,攻击江陵。”这时,巴陵还有积存的粮食,桓玄首先派兵去袭击夺取。梁州刺史郭铨正赶去上任,途中经过夏口,桓玄骗殷仲堪说,朝廷派遣郭铨担任自己的前锋,于是把江夏的部队全部交给他管理,并让他监督统领各支队一起前进,暗中又告诉他的哥哥桓伟作为内应。桓伟既惊慌又害怕,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后来把桓玄的密信送交给殷仲堪看。殷仲堪扣下作为人质,命令他给桓玄写信,文辞凄苦到极点。桓玄说:“殷仲堪为人没有决断,常常在打仗之前患得患失、计较成败,为自己的儿子考虑,留后路,我哥哥一定安全,不必忧虑。”

仲堪遣殷帅水军七千至西江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等败走。玄顿巴陵,食其谷;仲堪遣杨广及弟子道护等拒之,皆为玄所败。江陵震骇。

殷仲堪派殷率领水军七千人到达西江口,桓玄派郭铨、苻宏进攻他,殷等败走。桓玄驻扎在巴陵,吃的是殷仲堪留下的粮食。殷仲堪派遣杨广和自己的侄儿殷道护等人带兵抵抗,全部被桓玄打败。江陵一带为此大为震惊恐惧。

城中乏食,以胡麻廪军士。玄乘胜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杨期以自救。期曰:“江陵无食,何以待敌!可来见就,共守襄阳。”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欲弃州逆走,乃给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期信之,帅步骑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饭饷其军。期大怒曰:“今兹败矣!”不见仲堪,与其兄广共击玄;玄畏其锐,退军马头。明日,期引兵急击郭铨,几获之;会玄兵至,期大败,单骑奔襄阳。仲堪出奔城。玄遣将军冯该追期及广,皆获而杀之,传首建康。期弟思平,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仲堪闻期死,将数百人将奔长安,至冠军城,该追获之,还至柞溪,逼令自杀,并杀殷道护。仲堪奉天师道,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好为小惠以悦人,病者自为诊脉分药;用计倚伏烦密,而短于鉴略,故至于败。

江陵城中缺乏粮食,只能把胡麻发给士兵充饥。桓玄乘胜到达零口,距离江陵只有二十里远。殷仲堪急忙写信召请杨期前来救援自己。杨期却说:“江陵没有粮草,用什么来对付敌人!你可以屈尊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据守襄阳。”殷仲堪的愿望在于保全自己的部队和地盘,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州属到别处流亡,于是欺骗杨期说:“最近我们征集到了许多粮草,已经有所储备了。”杨期相信了他,率步、骑兵共八千人,兵士­精­壮,铠甲闪光,到达江陵后,殷仲堪只能用一些米饭来犒饷他的军队。杨期十分生气地说:“这一次必败无疑了!”连殷仲堪也不去会见,便与他的哥哥杨广一起向桓玄发动进攻。桓玄害怕他的锐气,把部队退到马头。第二天,杨期又带兵紧急攻打郭铨,几乎抓到了郭铨,恰好赶上桓玄的兵马来到,杨期军队大败溃散,他一个人骑着马逃奔襄阳。殷仲堪也逃奔城。桓玄派遣将军冯该追捕杨期和杨广,把他们全部抓住杀掉了,又把他们的人头送到建康。杨期的弟弟杨思平,堂弟杨尚保、杨孜敬逃到蛮族地区。殷仲堪听说杨期已死,带着几百人正要投奔长安,走到冠军城,冯该带兵追上并把他抓了起来,回到柞溪,逼迫他自杀,并且杀死了殷道护。殷仲堪也信奉天师道,向鬼神祈祷祭祀从不吝惜钱财,对周济急需帮助的人却过于小气。他喜欢用一些小恩惠来取得别人的欢心,遇到有病的人亲自为他把脉诊治,开方分药。他工于心计,使用计谋时过于烦琐缜密,但是却缺乏远见卓识和雄才大略。所以导致惨败。

仲堪之走也,文武无送者,惟罗企生从之。路经家门,弟遵生曰:“作如此分离,何可不一执手!”企生旋马授手,遵生有力,因牵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将何之?”企生挥泪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养,不失子道。一门之中,有忠与孝,亦复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于路待之,见企生无脱理,策马而去。及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玄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祸必至矣!”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国士,为弟所制,不得随之共殄丑逆,复何面目就桓求生乎!”玄闻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当释汝。”企业曰:“吾为殷荆州吏,荆州败,不能救,尚何谢为!”玄乃收之,复遣人问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杀嵇康,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玄乃杀企生而赦其弟。

殷仲堪逃走的时候,文武官员没有出来送行的人,只有罗企生一个跟他走。罗企生路过家门时,他的弟弟罗遵生说:“我们现在这样分别,怎么能不握一下手?”罗企生把马转回来,伸手给弟弟,罗遵生非常有力,所以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说:“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你要跑到哪里去?”罗企生有甩了一把眼泪说:“今天这事,我一定是要去死了。由你供养老母,不会失去儿子的孝道。我们一家之中,既有忠于主上的,也有尽孝道的,这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罗遵生把他抱得越发紧了。殷仲堪在路上等着,看到罗企生根本没有挣脱的希望,就独自打马走了。桓玄来到这里的时候,荆州的人士没有不去拜见桓玄的,只有罗企生一个人不去,却在料理殷仲堪家里的事。有人说:“你这样做,一定会大祸临头!”罗企生说:“殷侯用对待国家栋梁那样的厚礼来对待重用我,我只是被弟弟牵制,才不能跟他一起去杀灭那些丑恶的叛逆之徒,还有什么脸面去桓玄那里,乞求保全­性­命呢!”桓玄闻听了这番话,很生气,但对待罗企生一直很好,他先是派人告诉罗企生说:“你如果向我道歉,我就会放过你。”罗企生却说:“我是殷仲堪手下的一员官吏,殷仲堪失败,我不能救助他,还有什么可以道歉的呢?”桓玄这才把他抓了起来,又派人去向罗企生还有什么话想说,罗企生说:“文帝杀了嵇康,他的儿子嵇绍却是晋朝的忠臣。我只向你请求,留下我的一个弟弟,让他侍奉我的老母!”桓玄于是杀了罗企生,而赦免了他的弟弟。

[41]凉王光疾甚,立太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谓绍曰:“今国家多难,三邻伺隙,吾没之后,使纂统六军,弘管朝政,汝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几可济;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又谓纂、弘曰:“永业才非拔乱,直以立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睦,则祚流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纂、弘泣曰:“不敢。”又执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为吾忧。善辅永业,勿听谗言!”是日,光卒。绍秘不发丧,纂排阁入哭,尽哀而出。绍惧,以位让之,曰:“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纂曰:“陛下国之冢嫡,臣敢­奸­之!”绍固让,纂不许。

[41]后凉王吕光病势沉重,立太子吕绍为天王,自己号称太上皇帝,并任命太原公吕纂为太尉,常山公吕弘为司徒。他对吕绍说:“现在国家正处在多灾多难的时候,秃发氏、乞伏氏和段氏这三个强邻,正在等待时机吞并我们。我死之后,让吕纂统领六军,吕弘主管朝廷政事,你自己恭顺谨慎地坐在那里,不做什么事,只把大权交给两位哥哥,或许可以渡过难关。如果在自己内部互相猜疑忌恨,家门内的大祸,早晚会发生!”又对吕纂、吕弘说:“吕绍他不是具有拨乱反正之才的人,只因为让嫡出儿子即位符合常规,苟且居于君位。现在外有强大的敌人,人心又动荡不平,你们兄弟之间如果能紧密联合,­精­诚团结,皇位就可以流传万代。如果内部互相图谋,大祸就在转眼之间!”吕纂、吕弘都哭着说:“我们不敢。”吕光又抓住吕纂的手,特别告诫他说:“你­性­格粗鲁暴躁,是我最担忧的。你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吕绍,千万不要听别人的挑拔离间啊!”这天,吕光去世。吕绍封锁消息,暂时不办丧事。吕纂推开东侧小门,进去恸哭不已,发泄完心中的哀痛才出来。吕绍很害怕,要把皇位让给他,说:“兄长功劳既高,年纪又大,应该继承皇位。”吕纂说:“陛下是国家的嫡子,臣怎么敢­干­犯呢!”吕绍坚持让位,吕纂只是不答应。

骠骑将军吕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临丧不哀,步高视远,必有异志,宜早除之。”绍曰:“先帝言犹在耳,柰何弃之!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二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此意也。卿勿复言!”纂见绍于湛露堂,超执刀侍侧,目纂请收之,绍弗许。超,光弟宝之子也。

骠骑将军吕超对吕绍说:“吕纂当大军的统帅已经很多年,声威震撼内外,面对老父亲的丧事,他并不悲哀,反而昂首阔步,心中一定有叛逆的想法,应该早点把他除掉。”吕绍说:“先帝说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我怎么能不听呢!我以这么小的年龄来担负国家的大任,正要依赖两位哥哥的帮助,而使国家安定,纵然他们真的要图谋我,我也视死如归,怎么也不忍心有这种想法。你不要再说了!”吕纂到湛露堂拜见吕绍,吕超手里拿着刀侍立在吕纂的身旁,用眼睛示意吕绍允许自己把吕纂抓起来,吕绍不答应。吕超是吕光的弟弟,吕宝的儿子。

弘密遣尚书姜纪谓纂曰:“主上暗弱,未堪多难;兄威恩素著,宜为社稷计,不可徇小节也。”纂于是夜帅壮士数百逾北城,攻广夏门,弘帅东苑之众斧洪范门。左卫将军齐从守融明观,逆问之曰:“谁也?”众曰:“太原公。”从曰:“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将为乱邪?”因抽剑直前,斫纂中额,纂左右禽之。纂曰:“义士也,勿杀!”绍遣虎贲中郎将吕开帅禁兵拒战于端门,吕超帅卒二千赴之,众素惮纂,皆不战而溃。纂入自青角门,升谦光殿。绍登紫阁自杀。吕超奔广武。

吕弘秘密派尚书姜纪对吕纂说:“主上昏庸懦弱,承受不住灾难。大哥威望恩德向来都很著名,应该为国家社稷考虑,万万不可拘泥小节呀。”吕纂于是当天夜里,带领几百个身强力壮的兵士翻跃过北城,进攻皇城的广夏门。吕弘也带着东苑的兵众,用斧头砍开皇城的洪范门。左卫将军齐从据守融明观,迎面喝问对面的来人说:“谁?”众人说:“太原公。”齐从说:“国家正面临大的变故,主上刚刚即位,太原公不从正道上行走,深更半夜深入禁城,难道要谋反叛乱吗?”于是,抽出佩剑迎上前来,砍杀吕纂,砍中了他的前额,吕纂的左右侍从把齐从抓住。吕纂说:“真是忠义的好汉,不要杀他!”吕绍派遣虎贲中郎将吕开率领宫廷禁军,在端门抵抗他们,吕超也率兵士二千人赶到。兵士们一向都很害怕吕纂,没有交手便自行溃散。吕纂从青角门进入禁城,登上谦光殿。吕绍逃到紫阁自杀。吕超逃奔广武。

纂惮弘兵强,以位让弘。弘曰:“弘以绍弟也而承大统,众心不顺,是以违先帝遗命而废之,惭负黄泉!今复逾兄而立,岂弘之本志乎!”纂乃使弘出告众曰:“先帝临终受诏如此。”群臣皆曰:“苟社稷有主,谁敢违者!”纂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咸宁,谥光曰懿武皇帝,庙号太祖;谥绍曰隐王。以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番禾郡公。

吕纂要把皇位让给吕弘。吕弘说:“我因为吕绍作为弟弟却继承国家的大业,大家心里不会畅顺,才违背先帝的遗命,把他废黜,不惜愧对九泉之下的父亲!现在如果再越过哥哥而当皇帝,那哪里是我吕弘的本来的愿望啊!”吕纂才让吕弘出宫告诉众人,说:“先帝临终的时候,我们接受了诏书,要我们这样做。”文武大臣们都说:“只要国家社稷有人主持,我们谁敢违背!”吕纂于是即天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咸宁,追谥吕光为懿武皇帝,庙号太祖;追谥吕绍为隐王。他又任命吕弘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他为番乐郡公。

纂谓齐从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从泣曰:“隐王,先帝所立;陛下虽应天顺人,而微心未达,唯恐陛下不死,何谓甚也!”纂赏其忠,善遇之。

吕纂对齐从说:“你前次砍我,岂不是太过分了吗?”齐从流着泪说:“隐王是先帝所立。陛下虽然应合天理顺乎人心,我区区之心没有想通,因此,怕的只是砍不死陛下,怎么能说是过分了呢?”吕纂赏识他的忠诚,待他很好。

纂叔父征东将军方镇广武,纂遣使谓方曰:“超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方赖其用,以济世难,可以此意谕之。”超上疏陈谢,纂复其爵位。

吕纂的叔父、征东将军吕方镇守广武。吕纂派遣信使去对吕方说:“吕超确实是忠臣,他的道义与勇武,都值得嘉许。但是他不了解国家大事,也不懂得通达地考虑问题。我现在正要倚重任用他,共同渡过国家的难关。你可以把我的这些意思转告他。”吕超上疏奏诉歉疚之意,吕纂恢复了他的爵位。

[42]是岁,燕主盛以河间公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领中领军。

[42]这一年,后燕国主慕容盛任命河间公慕容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兼中领军。

[43]刘卫辰子文陈降魏;魏主妻以宗女,拜上将军,赐姓宿氏。

[43]原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的儿子刘文陈,投降北魏。北魏国主拓跋把一个同族的女儿嫁给他,任命他为上将军,赐他姓氏为宿。

四年(庚子、400)

(庚子,公元400年)

[1]春,正月,壬子朔,燕主盛大赦,自贬号为庶人天王。

[1]春季,正月,壬子朔(初一),后燕国主慕容盛实行大赦,并贬低了自己的名号,称为庶人天王。

[2]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卢溥于辽西,戊午,克之,禽溥及其子焕送平城,车裂之。燕主盛遣广威将军孟广平救溥不及,斩魏辽西守宰而还。

[2]北魏材官将军和跋,在辽西向叛将卢溥发起进攻。戊午(初七),攻克,俘获了卢溥和他的儿子卢焕,押送到平城,用车裂把他们处死。后燕国主慕容盛派遣广威将军孟广平前去救卢溥,没有赶上,只斩了北魏国的辽西地方官吏,便回去了。

[3]乙亥,大赦。

[3]乙亥(二十四日),东晋实行大赦。

[4]西秦王乾归迁都苑川。

[4]西秦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苑川。

[5]秃发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5]秃发利鹿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和。

[6]高句丽王安事燕礼慢;二月,丙申,燕王盛自将兵三万袭之,以骠骑大将军熙为前锋,拔新城、南苏二城,开境七百余里,徙五千余户而还。熙勇冠诸将,盛曰:“叔父雄果,有世祖之风,但弘略不如耳!”

[6]高句丽王高安对待后燕的礼数有些怠慢,二月,丙申(十五日),后燕国主慕容盛亲自带领三万兵马前去袭击,任命骠骑大将军慕容熙为前锋,攻克新城、南苏两座城池,扩大疆界七百多里,迁移裹胁五千多户居民之后回师。慕容熙的勇猛骠悍超出众将领,慕容盛说:“叔父英雄果决,真有世祖的风度,不过在宏图大略方面稍逊一筹!”

[7]初,魏主纳刘头眷之女,宠冠后庭,生子嗣。及克中山,获燕主宝之幼女。将立皇后,用其国故事,铸金人以卜之,刘氏所铸不成,慕容氏成,三月,戊午,立慕容氏为皇后。

[7]当初,北魏国主拓跋纳娶匈奴部落首领刘头眷的女儿,在所有的后宫妃嫔中,她最受宠爱,生下了儿子拓跋嗣。攻克后燕都城中山的时候,拓跋又抓获、收娶了后燕前国主慕容宝最小的女儿。拓跋准备把她立为皇后,便遵照他们民族部落的传统,铸塑金人以卜问天意。刘氏没有铸成。慕容氏铸成了。三月,戊午(初八),拓跋正式立慕容氏为皇后。

[8]桓玄既克荆、雍,表求领荆、江二州。诏以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中护军桓为江州刺史。玄上疏固求江州;于是进玄督八州及扬·豫八郡诸军事,复领江州刺史。玄辄以兄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违。又以从子振为淮南太守。

[8]桓玄攻克了荆州、雍州之后,向朝廷上疏请求管辖江、荆二州。安帝下诏,任命桓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中护军桓为江州刺史。桓玄再次上疏,坚持要兼管江州,于是朝廷提升桓玄督八州及扬、豫等八郡诸军事,再兼江州刺史。桓玄便擅自任命他的哥哥桓伟为雍州刺史,朝廷不敢拒绝。他又任命自己的侄儿桓振为淮南太守。

[9]凉王纂以大司马弘功高地逼,忌之;弘亦自疑,遂以东苑之兵作乱,攻纂。纂遣其将焦辨击之,弘众溃,出走。纂纵兵大掠,悉以东苑­妇­女赏军,弘之妻子亦在中。纂笑谓群臣曰:“今日之战何如?”侍中房晷对曰:“天祸凉室,忧患仍臻。先帝始崩,隐王废黜;山陵甫讫,大司马称兵;京师流血,昆弟接刃。虽弘自取夷灭,亦由陛下无常棣之恩,当省已责躬以谢百姓。乃更纵兵大掠,因辱士女,衅自弘起,百姓何罪!且弘妻,陛下之弟­妇­,弘女,陛下之侄也,柰何使无赖小人辱为婢妾,天地神明,岂忍见此!”遂欷流涕。纂改容谢之,召弘妻子置于东宫,厚抚之。

[9]后凉王吕纂因为觉得大司马吕弘功劳高,地位逼人,很忌恨他。吕弘也疑心自己会受猜忌,于是,索­性­带着东苑军队实行叛乱,进攻吕纂。吕纂派他的部将焦辨回击,吕弘的部队溃散,吕弘自己也逃走。吕纂纵容士兵在城中大肆抢掠,并把东苑中的­妇­女全部赏赐给军卒们,吕弘的妻子女儿也在其中。吕纂笑着对周围的大臣们说:“今日这场战斗怎么样?”侍中房晷回答他说:“老天降灾祸给我们凉国,所以忧患灾祸才频繁不断地降临到我们头上。先帝刚刚去世,隐王便被废黜;先帝坟墓刚刚掩埋完毕,大司马又发动兵变;京师血流不止,兄弟之间白刃相接。这次虽然是吕弘自取灭亡,但也是陛下没有兄弟的恩情。陛下应该反省、遣责自己,以此向老百姓们致歉谢罪才是,反而纵容士兵大肆烧杀抢掠,囚禁、侮辱官员­妇­女。这场祸患的事端是吕弘引起,百姓有什么罪过!况且吕弘的妻子,是陛下的弟媳­妇­,吕弘的女儿,是陛下的亲侄女,怎么能使她们被那些卑鄙无赖的小人们当作婢女侍妾加以侮辱呢!天地如果有神明,岂会忍心目睹这样的惨事!”于是,泪流满面,抽泣不已。吕纂也耸然动容,向他表示歉意。随后,把吕弘的妻子女儿召回,安置在东宫居住,非常优厚地抚慰她们。

弘将奔秃发利鹿孤,道过广武,诣吕方,方见之,大哭曰:“天下甚宽,汝何为至此!”乃执弘送狱,纂遣力士康龙就拉杀之。

吕弘打算投奔南凉秃发利鹿孤,途中经过广武,拜见叔父征东将军吕方。吕方看见他后,放声大哭,说:“天下非常之大,你为什么偏要跑到这里来呀?”于是把吕弘抓住,押进狱中。吕纂派遣大力士康龙,来到广武,把他摧折打死。

纂立妃杨氏为后,以后父桓为尚书左佧­射­、凉都尹。

吕纂立妃子杨氏为皇后,任命杨皇后的父亲杨桓为尚书左仆­射­、凉都尹。

[10]辛卯,燕襄平令段登等谋反,诛。

[10]辛卯(疑误),后燕襄平令段登等人谋反被杀。

[11]凉王纂将伐武威王利鹿孤,中书令杨颖谏曰:“利鹿孤上下用命,国未有衅,不可伐也。”不从。利鹿孤使其弟檀拒之,夏,四月,檀败凉兵于三堆,斩首二千余级。

[11]后凉王吕纂准备讨伐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中书令杨颖劝阻说:“秃发利鹿孤他们现在上下同心,严守号令,国内没有什么矛盾可以利用,不可征伐他们。”吕纂不听。秃发利鹿孤派他的弟弟秃发檀阻击后凉军队。夏季,四月,秃发檀在三堆把后凉军打败,斩首二千余级。

[12]初,陇西李好文学,有令名。尝与郭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终当有国家,有骒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及孟敏为沙州剌史,以为效令;宋繇事北凉王业,为中散常侍。孟敏卒,郭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温毅有惠政,推为敦煌太守。初难之。会宋繇自张掖告归,谓曰:“段王无远略,终必无成。兄忘郭之言邪?白额驹今已生矣。”乃从之,遣使请命于业;业因以为敦煌太守。

[12]当初,陇西人李酷爱文学,有很好的名声。他曾经与郭、以及异父同母兄弟郭煌人宋繇住在一起,郭起身对宋繇说:“你将来一定官至极品,你的哥哥李君最终一定会拥有一个国家。母马生下白额毛的小马驹,就是你们出人头地的时候。”孟敏任沙州刺史时,提升李任效令。宋繇则为北凉王段业做事,任中散常侍。孟敏死后,敦煌护军冯翊人郭谦、沙州治中敦煌人索仙等人,认为李­性­情温和坚毅,能够施行仁政,推举他做了敦煌太守。李一开始觉得为难,正好赶上宋繇从张掖请假回家,对李说:“段王没有什么远谋大略,最后一定不会有什么成就建树。哥哥难道忘了郭说的话吗?白额头的小马驹现在已经降生了。”李听从了他的劝告,派遣信使去向段业请求任命。段业便任命李为敦煌太守。

右卫将军敦煌索嗣言于业曰:“李不可使处敦煌。”业遂以嗣代为敦煌太守,使帅五百骑之官。嗣未至二十里,移迎已;惊疑,将出迎之。效令张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日;将军据一国成资,奈何拱手授人!嗣自恃本郡,谓人情附已,不意将军猝能拒之,可一战擒也。从之。先遣繇见嗣,啖以甘言。繇还,谓曰:”嗣志骄兵弱,易取也。“乃遣邈、繇与其二子歆、让逆击嗣,嗣败走,还张掖。素与嗣善,尤恨之,表业请诛嗣。沮渠男成亦恶嗣,劝业除之;业乃杀嗣,遣使谢,进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右卫将军、敦煌人索嗣对段业说:“李这个人,不可让他在敦煌久留。”段业于是让索嗣去代替李做敦煌太守,命令他带着五百名骑兵上任。索嗣到了离敦煌二十里的地方,通知李前来迎接自己。李疑虑重重,准备出城去迎接。效令张邈和宋繇等人阻止他说:“段业昏庸懦弱,这正是英雄豪杰大有可为的天赐良机。将军您具有建立一个国家的现成条件,怎么能够拱手送给别人呢!索嗣自己依仗是本郡的人,以为人们一定会归附他,绝对不会意料到将军能突然对他进行阻击,可以一次战斗就把他抓住。”李依从了他们的建议。他先派宋繇前去拜见索嗣,用恭顺谦诚的好话将他稳住。宋繇回来后,对李说:“索嗣骄傲轻慢,兵力极弱,容易取胜。”李于是派遣张邈、宋繇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李歆、李让,带兵攻击索嗣,索嗣大败而走,逃回张掖。李向来与索嗣关系很好,所以对他这样排挤自己尤其痛恨,于是,他向段业上疏,请求处死索嗣。辅国将军沮渠男成也非常讨厌索嗣,也劝段业除掉他。段业果然杀掉索嗣,派遣使者向李去道歉,提升他为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13]吐谷浑视罴卒,世子树洛­干­方九岁,弟乌纥堤立,妻树洛­干­之母念氏,生慕、慕延。乌纥堤懦弱荒­淫­,不能治国;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畏服之。

[13]吐谷浑可汗视罴去世,他的嫡长子树洛于才九岁,他的弟弟乌纥堤继承王位。乌纥堤把树洛于的母亲念氏又纳为自己的妻子,生下了两个儿子:慕、慕延。乌纥堤生­性­懦弱,又荒­淫­无道,不能治理国家,所以,念氏专权,主持国家政事。她有胆量和智慧,因此,全国的百姓对她都很敬畏佩服。

[14]燕前将军段玑,太后段氏之兄子也,为段登辞所连及,五月,壬子,逃奔辽西。

[14]后燕前将军段玑,是皇太后段氏的侄儿,他在襄平令段登的叛乱一案中受到牵连。五月,壬子(初三),他逃奔到辽西。

[15]丙寅,卫将军东亭献侯王卒。

[15]丙寅(十七日),东晋卫将军、东亭献侯王去世。

[16]己巳,魏主东如涿鹿,西如马邑,观源。

[16]己已(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向东来到涿鹿,又向西来到马邑,沿途观看水的源流。

[17戊寅,燕段玑复还归罪;燕王盛赦之,赐号曰思悔侯,使尚公主,入直殿内。

[17]戊寅(二十九日),后燕国段玑回到都城认罪自首。后燕王慕容盛赦免了他的罪过,赐给他名号为思悔侯,并让他娶了公主,到宫中任职。

[18]谢琰以资望镇会稽,不能绥怀,又不为武备。诸将咸谏曰:“贼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开其自新之路。”琰不从,曰:“苻坚之众百万,尚送死淮南;孙恩小贼,败死入海,何能复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杀之也。”既而恩寇浃口,入余姚,破上虞,进及邢浦,琰遣参军刘宣之击破之,恩退走。少日,复寇邢浦,官军失利,恩乘胜径进。己卯,至会稽。琰尚未食,曰:“要当先灭此贼而后食。”因跨马出战,兵败,为帐下都督张猛所杀。吴兴太守庾桓恐郡民复应恩,杀男女数千人,恩转寇临海。朝廷大震,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拒之。

[18]东晋谢琰,因为资深望重,镇守会稽,但是他不能安定抚慰百姓,又不整顿武备。他手下的将领们都劝告他说:“孙恩为首的盗贼近 在海边,正在窥探我们的态度,应该给他们提供一个悔过自新的道路。”谢琰不以为然,说:“苻坚的军队有百万之多,还在淮南落得个送死的下场,孙恩这个小小的蟊贼,惨败之后逃到海中,怎么还能再跑出来呢?如果他真的回到陆地上来,那是老天爷准备杀他了。”不久,孙恩果然带兵进犯浃口,Сhā进余姚,攻破上虞,进军到了邢浦。谢琰派遣参军刘宣之把他打败,孙恩暂时撤退回去。没有几天,他又重新进犯邢浦,官军在作战中失败,孙恩乘胜径直向纵深挺进。己卯(三十日),抵达会稽城。谢琰还没有吃饭,说:“我准备先消灭了这个贼盗之后再吃饭。”跨上战马,出城迎战,遭到惨败,被帐下都督张猛杀死。吴兴太守庾桓恐怕当地的百姓再响应孙恩,一连杀死男女百姓几千人。孙恩掉转方向进犯临海。东晋朝廷非常震惊,派遣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宁朔将军高雅之等抵御。

[19]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硕德将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峡。西秦王乾归帅诸将拒之,军于陇西。

[19]后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姚硕德带领五千人讨伐西秦,从南安峡攻入对方国界。西秦王乞伏乾归率诸将抵抗,驻扎在陇西。

[20]杨轨、田玄明谋杀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杀之。

[20]杨轨、田玄明等人­阴­谋杀害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被秃发利鹿孤处死。

[21]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21]六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22]以琅邪王师何澄为尚书左仆­射­。澄,准之子也。

[22]东晋任命琅邪王师何澄为尚书左仆­射­。何澄是何准的儿子。

[23]甲子,燕大赦。

[23]甲子(疑误),后燕实行大赦。

[24]凉王纂将袭北凉,姜纪谏曰:“盛夏农事方殷,且宜息兵。今远出岭西,秃发氏乘虚袭京师,将若之何!”不从。进围张掖,西掠建康。秃发檀闻之,将万骑袭姑臧,纂弟陇西公纬凭北城以自固。檀置酒朱明门上,鸣钟鼓,飨将士,曜兵于青阳门,掠八千余户而去。纂闻之,引兵还。

[24]后凉王吕纂准备进攻北凉,尚书姜纪劝阻说:“现在正好是盛夏,农事很忙,开拔很远到岭西去作战,如果南凉秃发利鹿孤趁空虚进攻京师,怎么办呢?”吕纂不听劝阻,带领部队包围张掖,向西进扰建康。秃发檀听说后,率领骑兵一万人袭击后凉姑臧城。吕纂的弟弟陇西公吕纬据守北城,坚固自己的防守。秃发檀则在姑臧朱明门上摆酒,击钟敲鼓,犒赏将士,在青阳门检阅部队,炫耀兵力,抢掠裹胁八千多户人家而去。吕纂听说后带兵回来。

[25]秋,七月,壬子,太太皇后李氏崩。

[25]秋季,七月,壬子(初四),东晋太皇太后李氏驾崩。

[26]丁卯,大赦。

[26]丁卯(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27]西秦王乾归使武卫将军慕兀等屯守,秦军樵采路绝,秦王兴潜引兵救之。乾归闻之,使慕兀帅中军二万屯柏杨,镇军将军罗敦帅外军四万屯侯辰谷,乾归自将轻骑数千前侯秦兵。会大风昏雾,与中军相失,为追骑所逼,入于外军。旦,与秦战,大败,走归苑川,其部众三万六千皆降于秦。兴进军罕。

[27]西秦王乞伏乾归,派武卫将军慕兀等人屯兵,后秦军砍柴的路被切断。后秦姚兴偷偷地带领部队前去援救。乞伏乾归听说后,派慕兀率中军二万人去柏杨驻守,镇军将军罗敦率外军四万人去侯辰谷驻守,乞伏乾归自己带领几千名轻骑兵迎上前去探听后秦军,正赶上狂风大作,遮天蔽日,失去了与中军的联络,被后秦追击的骑兵所逼,跑进了外军驻守的防地。第二天早晨,与秦兵展开激战,大败,逃回苑川。他的部众三万六千人都向后秦军投降。姚兴乘胜指挥后秦部队,进军罕。

乾归奔金城,谓诸豪帅曰:“吾不才,叨窃名号,已逾一纪,今败散如此,无以待敌,欲西保允吾。若举国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众降秦,以全宗族,勿吾随也。”皆曰:“死生愿从陛下。”乾归曰:“吾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复与卿等相见,今相随而死,无益也。”乃大哭而别。乾归独引数百骑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檀迎之,置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于利鹿孤曰:“乾归本吾之属国,因乱自尊,今势穷归命,非其诚款,若逃归姚氏,必为国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间,使不得去。”利鹿孤曰:“彼穷来归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劝来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

乞伏乾归逃奔金城,对各位将帅豪俊说:“我没有才能,勉强地承受这不该属于我的帝王名号,已经有十三年了,今天惨败到这样的程度,没有办法抗击敌寇,我打算到西部去据守允吾。但如果我们全国的兵马都到那里去,大家一定不能幸免。所以,你们就留在此地,各自带领着部队投降后秦,保全我们的宗嗣,千万不要再追随我了。”大家都说:“我们无论生死,都甘愿跟从您。”乞伏乾归说:“我现在准备去别人那里找口饭吃,如果老天不让我们亡国,说不定哪一天能重新恢复我我们的旧业,那时就可以再和你们见面了。现在你们跟着我死,没什么好处啊!”于是,君臣相对大哭,洒泪而别。乞伏乾归只带几百名骑兵投奔允吾,向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请求投降。秃发利鹿孤派遣广武公秃发檀前去迎接,把他们安置在晋兴,用贵宾的礼节对待他们。镇北将军秃发俱延对秃发利鹿孤说道:“乞伏乾归本来就是我们的附庸国,趁乱自己称王。现在他们日暮途穷,来到我们这里归附听命,绝不是出于真心。如果再逃去归附后秦姚氏,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祸患。不如把他们迁移到乙弗一带,让他们没有办法逃跑。”秃发利鹿孤说:“人家没有办法才跑来归附我们,我们却怀疑他的心意不诚,这样,我们以后怎么招劝别人前来归附!”秃发俱延是秃发利鹿孤的弟弟。

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晋兴太守­阴­畅,畅驰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帅骑三千屯扪天岭。乾归惧为利鹿孤所杀,谓其太子炽磐曰:“吾父子居此,必不为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强,吾将归之,若尽室俱行,必为追骑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为质,彼必不疑,吾在长安,彼终不敢害汝也。”乃送炽磐等于西平。八月,乾归南奔罕,遂降于秦。

后秦军撤退之后,南羌部落的首领梁戈等人秘密派人接请乞伏乾归回去。乞伏乾归准备答应。他的臣下屋引阿洛把这件事告诉了晋兴太守­阴­畅,­阴­畅马上去告诉秃发利鹿孤。秃发利鹿孤派遣他的弟弟秃发吐雷率领骑兵三千人进驻扪天岭。乞伏乾归害怕被秃发利鹿孤杀掉,对他的太子乞伏炽磐说:“我们父子住在这里,一定不能被秃发利鹿孤容留。现今,姚氏的后秦正是最强大的时候,我就要去归顺他们,如果我们全家都去,一定会被追击的骑兵抓住,但我把你们兄弟和你们的母亲当人质,秃发利鹿孤一定不会怀疑,我在长安落下脚之后,他们也就不敢害你们了。”乞伏乾归便把乞伏炽磐等人送到西平。八月,乞伏乾归向南逃奔到罕,向后秦投降。

[28]丁亥,尚书右仆­射­王雅卒。

[28]丁亥(初九),东晋尚书左仆­射­王雅去世。

[29]九月,癸丑,地震。

[29]九月,癸丑(初六)东晋发生地震。

[30]凉吕方降于秦,广武民三千余户奔武威王利鹿孤。

[30]后凉吕方向后秦投降。广武一带的三千多户居民投奔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

[31]冬,十一月,高雅之与孙恩战于余姚,雅之败,走山­阴­,死者什七、八。诏以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帅众击恩,恩走入海。牢之东屯上虞,使刘裕戍句章。吴国内史袁崧筑沪渎垒以备恩。崧,乔之孙也。

[31]冬季,十一月,东晋宁朔将军高雅之与孙恩在余姚交战,高雅之大败,向山­阴­逃跑,战死的兵卒有十分之七八。朝廷下诏,任命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个郡,统帅兵众攻击孙恩,孙恩被迫逃回大海。刘牢之向东在上虞驻扎,派遣刘裕去戍守句章。吴国内史袁山松修筑沪渎垒,用来防备孙恩的袭击。袁山松是袁乔的孙子。

[32]会稽世子元显求领徐州,诏以元显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兖·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其子彦玮为东海王。

[32]会稽王嫡长子司马元显请求兼管徐州,朝廷下诏任命司马元显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兖、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领徐州刺史,封他的儿子司马彦璋为东海王。

[33]乞伏乾归至长安,秦王兴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剌史、归义侯。

[33]乞伏乾归来到长安,后秦王姚兴让他担任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刺史,封为归义侯。

久之,乞伏炽磐欲逃诣乾归,武威王利鹿孤追获之。利鹿孤将杀炽磐,广武公檀曰:“子而归父,无足深责,宜宥之以示大度。”利鹿孤从之。

时间长了之后,在南凉国中做人质的乞伏炽磐也打算逃到父亲乞伏乾归那里去。半路上被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追上抓住。秃发利鹿孤准备杀了乞伏炽磐,广武公秃发檀说:“儿子要去归附父亲,没有什么值得过于指责的,我看应该原谅他,好显示我们气度宽宏。”秃发利鹿孤听从了他的劝告。

[34]秦王兴遣晋将刘嵩等二百余人来归。

[34]后秦王姚兴,把被他俘虏的东晋将领刘嵩等二百多人遣送回东晋。

[35]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移檄六郡,推李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剌史、凉公、领敦煌太守。赦其境内,改元庚子。以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遣从事中郎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

[35]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变,并向其他六郡送去檄文,推举镇西将军李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刺史、凉公,兼任敦煌太守。李在他所管辖的范围内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庚子。任命唐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咨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派遣从事中郎宋繇向东讨伐凉兴,并向玉门以西地区的那些城池发动进攻,宋繇把这些城池全部攻克。

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凉,自称河州刺史。北凉王业使沮渠蒙逊讨之。德焚城,将部曲奔唐瑶,蒙逊追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酒泉太守王德也背叛了北凉,自称为河州刺史。北凉王段业派沮渠蒙逊带兵前去征讨。王德烧毁了酒泉城,带领部队投奔唐瑶。沮渠蒙逊在沙头追上,把他们打得大败,俘虏了王德的妻子儿女和部落居民之后才回去。

[36]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天津。会稽世子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元显闻而未察,以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弗答。固问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我与朝士语邪!”元显出,谓其徒曰:“车胤间我父子。”密遣人责之。胤惧,自杀。

[36]十二月,戊寅(初二),有异星出现在天津星旁。会稽王嫡长子司马元显,因为天象变化,被解除了录尚书事的官职,但是又加授了尚书令。吏部尚书车胤因为司马元显过于骄横放纵,晋见会稽王司马道子,请求加以制约。司马元显听说,但又不大清楚,便向司马道子说:“车武子把旁边的人都打发开,说的是什么事?”司马道子没有回答。司马元显坚持要问出个究竟,司马道子大怒地说:“你打算把我幽禁起来,不让我与朝中的官员们说话吗?”司马元显出来,对他的部下说:“车胤离间我们父子间的关系。”于是,暗中派人去斥责车胤。车胤非常害怕,自杀身亡。

[37]壬辰,燕主盛立燕台,统诸部杂夷。

[37]壬辰(十六日),后燕国主慕容盛设立燕台,统领夷族各个部落。

[38]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魏主自览占书,多云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

[38]北魏太史几次奏报天上的星象错杂混乱。北魏国主拓跋亲自查阅占卜的书籍,大都说这是帝王变更、改朝换代的征兆。于是下诏书,让传告下属文武百官,说帝王继承治理天下的大任,都有上天的旨意,不要妄加­干­预、胡乱猜想。又几次改变官职的名称,想用这种方法禳镇阻止灾难变异的发生。

仪曹郎董谧献《服饵仙经》,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煮炼百药,封西山以供薪蒸。药成,令死罪者试服之,多死,不验,而犹信之,访求不已。

仪郎董谧献上一部《服饵仙经》,拓跋特地设置了仙人博士,安排了仙坊,让他们在那里煮炼百药,下令把西山封了起来,把山上的木材用来做煮药的薪柴。药炼成之后,让那些已经被判死罪的人喝下去,结果,很多都死了,证明并不灵验。但拓跋还是相信有这种药,不停地到处访查、探求。

常以燕主垂诸子分据势要,使权柄下移,遂至败亡,深非之。博士公孙表希旨,上《韩非书》,劝以法制御下。左将军李粟­性­简慢,常对舒放不肃,咳唾任情;积其宿过,遂诛之,群下震粟。

拓跋常常认为,后燕国主慕容垂让自己的儿子分别把持要害地方,使大权下移,才导致自己的失败灭亡,他觉得这种做法非常错误。博士公孙表迎合他的意思,向他呈上了《韩非子》,劝说拓跋用严格的法令制度来驾驭属下,左将军李粟­性­格傲慢无礼,常常对拓跋随意放纵、十分不敬,甚至咳痰吐唾沫,也是无所顾忌。拓跋把他以往的这些过失加在一起,于是把他斩了,下属百官为此震惊惧怕。

[39]丁酉,燕王盛尊献庄后丁氏为皇太后;立辽西公定为皇太子;太赦。

[39]丁酉(二十一日),后燕国主慕容盛尊自己的母亲献庄皇后丁氏为皇太后,册立自己的儿子辽西公慕容定为皇太子,实行大赦。

[40]是岁,南燕王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谥燕主曰幽皇帝。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立妃段氏为皇后。

[40]这年,南燕王慕容德,在广固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平,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慕容备德,打算让官民在以后避讳起来容易些。追谥前燕国主慕容为幽皇帝,任命北地王慕容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立王妃段氏为皇后。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二卷

晋纪三十四 安皇帝丁隆安五年(辛丑、401)

晋纪三十四 晋安帝隆安五年(辛丑,公元401年)

[1]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称帝,群臣皆劝之。安国将军勿仑曰:“吾国自上世以来,被发左衽,无冠带之饰,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室庐,故能雄视沙漠,抗衡中夏。今举大号,诚顺民心。然建都立邑,难以避患,储蓄仓库,启敌人心;不如处晋民于城郭,劝课农桑以供资储,帅国人以习战­射­,邻国弱则乘之,强则避之,此久长之良策也。且虚名无实,徒足为世之质的,将安用之!”利鹿孤曰:“安国之言是也。”乃更称河西王,以广武公檀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凉州牧、录尚书事。

[1]春季,正月,南凉武威王秃发利鹿孤准备称皇帝,大臣们也都一致劝他进位。只有安国将军勿仑说:“我们国家自从祖先到现在,都习惯于披散头发,左边开衣襟,从来没有帽子腰带之类的装饰,只是追逐选择有水、有草的地方不断迁徙居住,没有城郭家室居所的拖累,所以我们能够在沙漠的各部族中称雄,与中原的汉族人相抗衡。现在提高为皇帝的名号,当然是顺应民心的事情,但是,如果设立都城,建筑固定的居住地,那么,就很难灵活地躲避战乱;如果把我们的积蓄全部储存在仓库之中,又容易引起敌人贪心,所以,我看不如把汉人安置在城郭之中,鼓励他们从事农田、养蚕,来供应我们的给养储备。同时再统领我们本族的人进行战斗­射­箭的训练。一旦我们相邻的国家弱小,那么我们就乘机把它吞并;相邻的国家强大,那么我们也可以随时躲避。这才是长久的好策略。况且,帝王的虚名,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是足够做世人的刀砧箭靶,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还能拿它­干­什么用呢?”秃发利鹿孤说:“安国将军所说的太对了。”于是改称为河西王,又任命广武公秃发檀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凉州牧、录尚书事。

[2]二月,丙子,孙恩出浃口,攻句章,不能拔。刘牢之击之,恩复走入海。

[2]二月,丙子(初一),孙恩又从浃口返回陆地,进攻句章,没有攻克。刘牢之率兵向他发起进攻,孙恩再一次逃进大海的岛中。

[3]秦王兴使乞伏乾归还镇苑川,尽以其故部众配之。

[3]后秦王姚兴派乞伏乾归回去镇守苑川,把他过去的老部下、军队,全部分配给他。

[4]凉王纂嗜酒好猎,太常杨颖谏曰:“陛下应天受命,当以道守之。今疆宇日蹙,崎岖二岭之间,陛下不兢兢夕惕以恢弘先业,而沉湎游畋,不以国家为事,臣窃危之。”纂逊辞谢之,然犹不悛。

[4]后凉王吕纂生­性­喜欢喝酒,爱好打猎,太常杨颖劝告他说:“陛下顺应上天的意旨,接受了治理国家的重任,所以应当用符合正道的方式恪守自己的使命。现在,我们国家的疆土面积一天比一天缩小,仅仅局限在坎坷不平的两道山岭中间,陛下不小心谨慎地早晚考虑,用什么办法恢复弘扬祖先的事业,反而却沉溺于游玩打猎,不把国家的事情当做一回事,依臣下的愚见,这样是很危险的呀!”吕纂非常谦恭地向他道歉,感谢他的提醒,但是却没能改过。

番禾太守吕超擅击鲜卑思盘,思盘遣其弟乞珍诉于纂,纂命超及思盘皆入朝。超惧,至姑臧,深自结于殿中监杜尚。纂见超,责之曰:“卿恃兄弟桓桓,乃敢欺吾,要当斩卿,天下乃定!”超顿首谢。纂本以恐超,实无意杀之。因引超、思盘及群臣同宴于内殿。超兄中领军隆数劝纂酒,纂醉,乘步挽车,将超等游禁中。至琨华堂东阁,车不得过,纂亲将窦川、骆腾倚剑于壁,推车过阁。超取剑击纂,纂下车禽超,超刺纂洞胸;川、腾与超格战,超杀之。纂后杨氏命禁兵讨超;杜尚止之,皆舍仗不战。将军魏益多入,取纂首,杨氏曰:“人已死,如土石,无所复知,何忍复残其形骸乎!”益多骂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违先帝之命,杀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番禾太守超顺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庙,凡我士庶,同兹休庆!”

番禾太守吕超 擅自攻击鲜卑部落的首领思盘,思盘派他的弟弟乞珍向吕纂告状。吕纂命令吕超和思盘都到朝中来。吕超很害怕,到了姑臧之后,私自与殿中监杜尚结成很深的交情。吕纂召见吕超,斥责他说:“你依仗你们兄弟勇武,结成一伙,竟敢欺侮到我的头上,我应当杀了你,天下才能安定吧?”吕超磕头认错。吕纂本来也就是要恐吓一下他,其实并没有杀他的意思,所以,把吕超、思盘,以及大臣们全部带到内殿,一起赴宴。吕超的哥哥中领军吕隆在宴会上不断地向吕纂劝酒,致使吕纂酩酊大醉,醒眼朦胧地乘坐着人拉着的辇车,带着吕超等人游玩观赏禁宫。到了琨华堂东阁,辇车不能过去,吕纂的亲信将领窦川、骆腾便把佩剑取下,倚靠在墙上,然后把车推过阁去。吕超突然拿起剑刺杀吕纂,吕纂赶紧下车来擒拿吕超,被吕超在胸口刺穿了一个血洞。窦川、骆腾空着手与吕超格斗,也被吕超杀掉。吕纂的皇后杨氏闻讯后赶出,命令禁卫军攻击吕超,但殿中监杜尚却出来阻止他们动手,所以,那些士兵们也都扔下武器,不参加战斗。这时,将军魏益多进宫,把吕纂的脑袋砍了下来,杨皇后说:“他人已经死了,尸体跟土和石头那样,再也没有什么知觉了,你怎么忍心又去摧残他的形骸呢?”魏益多大骂杨皇后,于是,把吕纂的人头拿出去对外面说:“吕纂违背先帝的遗嘱,杀害了太子,自己夺占皇位,并且荒­淫­、残暴、凶恶。番禾太守吕超顺应人心,把他除掉了,使国家的宗庙社稷得到和平安宁,凡是我国的官民人等,都应该一起庆贺!”

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陇西公纬皆在北城。或说纬曰:“超为逆乱,公以介弟之亲,仗大义而讨之,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皆吾党也,何患不济!”纬严兵欲与佗共击超。佗妻梁氏止之曰:“纬、超俱兄弟之子,何为舍超助纬,自为祸首乎!”佗乃谓纬曰:“超举事已成,据武库,拥­精­兵,图之甚难;且吾老矣,无能为也。”超弟邈有宠于纬,说纬曰:“纂贼杀兄弟,隆、超顺人心而讨之,正欲尊立明公耳。方今明公先帝之长子,当主社稷,人无异望,夫复何疑!”纬信之,乃与隆、超结盟,单马入城;超执而杀之。让位于隆,隆有难­色­。超曰:“今如乘龙上天,岂可中下!”隆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尊母卫氏为太后,妻杨氏为后;以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安定公;谥纂曰灵帝。

吕纂的叔叔巴西公吕佗、弟弟陇西公吕纬此时都在北城。有人对吕纬说:“吕超制造叛乱,您以皇弟的名义和亲情,依仗大义来讨伐他们,又有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都是我们的死党亲信,还有什么担心不能成功的!”因此,吕纬便号令部队整装待发,准备与吕佗一起发兵去进攻吕超。吕佗的妻子梁氏阻止他说:“吕纬、吕超都是我们的侄儿,你为什么要舍弃吕超而来帮助吕纬呢?难道要自己主动去做罪魁祸首吗?”吕佗于是去对吕纬说:“吕超发动事变已经成功,他占领了武器仓库,把持了­精­壮的部队,现在再去攻击他实在难以取胜,况且我们已经老了,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了。”吕超的弟弟吕邈,得到吕纬的宠信,也劝说吕纬道:“吕纂这家伙,杀害自己的兄弟,吕隆、吕超顺应人心来讨伐他,正准备要来尊崇拥立明公您啊。现在您是先帝的儿子中最年长的,无疑应当主持国家大局,别人都没有别的想法,您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吕纬听信了他的话,于是,跟吕隆、吕超缔结了盟约,自己便一个人骑马进了都城,但吕超马上把他抓住杀了。吕超让位给吕隆,吕隆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吕超说:“今天你好像是骑着龙向天上飞,怎么可以半路上下来呢?”吕隆于是登上了天王的座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神鼎,尊称母亲卫氏为皇太后,立妻子杨氏为皇后,任命吕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安定公;追谥吕纂为灵帝。

纂后杨氏将出宫,超恐其挟珍宝,命索之。杨氏曰:“尔兄弟不义,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安用宝为!”超又问玉玺所在。杨氏曰:“已毁之矣。”后有美­色­,超将纳之,谓其父右仆­射­桓曰:“后若自杀,祸及卿宗!”桓以告杨氏。杨氏曰:“大人卖女与氐以图富贵,一之谓甚,其可再乎!”遂自杀,谥曰穆后。桓奔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以为左司马。

吕纂的皇后杨氏,即将出宫,吕超怕她带走珍宝,便命人去搜查她。杨皇后说:“你们兄弟不义,互相亲手屠杀,我也是早晚要死的人,还用珍宝­干­什么?”吕超又问她玉玺在什以地方,杨皇后说:“已经把它毁掉了。”杨皇后相貌很美。吕超打算娶她,告诉她的父亲右仆­射­杨桓说:“杨皇后如果自杀,大祸就要降临你们全家族。”杨桓把这话告诉了杨皇后。杨皇后说:“父亲把女儿卖给氐人,用来谋求荣华富贵,卖一次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可以再卖第二次呢?”于是自杀,谥号叫穆后。杨桓投奔南凉的河西王秃发利鹿孤,秃发利鹿孤任命他为左司马。

[5]三月,孙恩北趣海盐,刘裕随而拒之,筑城于海盐故治。恩日来攻城,裕屡击破之,斩其将姚盛。城中兵少不敌,裕夜偃旗匿众,明晨开门,使羸疾数人登城。贼遥问刘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贼信之,争入城。裕奋击,大破之。恩知城不可拔,乃进向沪渎,裕复弃城追之。

[5]三月,孙恩又回到大陆,向北逼近海盐。刘裕紧追不放,与他抵抗,在海盐的旧城址上修筑阵地。孙恩几乎每天都来对刘裕阵地发动进攻,但刘裕几次都把孙恩击败,斩杀了他的将领姚盛。城里的部队因为太少难以抵挡,刘裕当夜就把战旗全部放倒,把­精­锐部队埋伏起来,第二天早晨打开城门,让几个老弱残兵登上城墙,变民部队一看,远远地向他们打听刘裕到哪里去了。他们说:“昨天夜里已经逃跑了。”那些变民部队的士卒相信了他们的话,争先恐后地进了城。刘裕突然向他们发动了猛攻,将变民部队打得大败。孙恩知道不可能把这座城攻克,于是改向沪渎进军,刘裕便也放弃了这座城池,追击孙恩。

海盐令鲍陋遣子嗣之帅吴兵一千,请为前驱。裕曰:“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势。”嗣之不从。裕乃多伏旗鼓。前驱既交,诸伏皆出,裕举旗鸣鼓,贼以为四面有军,乃退。嗣之追之,战没。裕且战且退,所领死伤且尽,至向战处,令左右脱取死人衣以示闲暇。贼疑之,不敢逼。裕大呼更战,贼惧而退,裕乃引归。

海盐令鲍陋遣派他的儿子鲍嗣之率领吴地的军卒一千人,请求做刘裕部队的前锋。刘裕说:“强盗们的兵力非常­精­良,吴地人又不习惯于征战,如果一旦前锋部队失利,那么,必定会使我军遭到失败。你们可以在后面制造声势。”鲍嗣之却不听从安排,刘裕于是只好埋伏下很多战旗战鼓。吴地人的前锋部队与变民军队交上战之后,几支伏兵便都一齐杀出,刘裕又让人挥舞旗帜,呜击战鼓,变民的军队以为是四下里都有军队伏击,才退了下去。鲍嗣之莽撞跟踪追击,在战斗中被杀死。刘裕也一边交战一边撤退,所带领的军卒几乎全部伤亡,退到刚开始接战的地方,命令左中的军卒脱下死人的衣服拿走,用来显示自己情志闲暇,从容不迫。变民军队果然满腹狐疑,不敢逼进。刘裕突然高声呐喊,指挥军队回头再战,孙恩军队恐惧异常,掉头撤退,这样,刘裕才安全地带着部队回去。

[6]河西王利鹿孤伐凉,与凉王隆战,大破之,徙二千余户而归。

[6]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讨伐后凉,与后凉王吕隆接战,将吕隆打得大败,强行迁移二千多户居民之后便回去了。

[7]夏,四月,辛卯,魏人罢邺行台,以所统六郡置相州,以庚岳为刺史。

[7]夏季,四月,辛卯(十七日),北魏朝廷撤销设置在邺城的行台,把原由行台所管辖的六郡建置相州,任命庾岳为相州刺史。

[8]乞伏乾归至苑川,以边芮为长史,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将帅皆降为僚佐、偏裨。

[8]后秦归义侯乞伏乾归回到苑川,任命边芮为长史,王松寿为司马,原来的公卿、将帅都降为慕僚佐属、偏军牙将等小官。

[9]北凉王业惮沮渠蒙逊勇略,欲远之,蒙逊亦深自晦匿。业以门下侍郎马权代蒙逊为张掖太守;权素豪隽,为业所亲重,常轻侮蒙逊。蒙逊谮之于业曰:“天下不足虑,惟当忧马权耳。”业遂杀权。

[9]北凉王段业对张掖太守沮渠蒙逊的勇武谋略都很忌惮,所以打算疏远他,沮渠蒙逊也对此有所察觉,暗自尽量地韬光养晦,不使自己的才能外露。段任命门下侍郎马权代替沮渠蒙逊担任张掖太守。马权平时为人豪放俊拔,一直被段业亲信重用,所以,他常常依仗这轻慢、欺侮沮渠蒙逊。沮渠蒙逊于是向段业说马权的坏话道:“天下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您只应当提防马权就可以了。”段业于是杀了马权。

蒙逊谓沮渠男成曰:“段公无鉴断之才,非拨乱之主,向所惮者惟索嗣、马权,今皆已死,蒙逊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业本孤客,为吾家所立,恃吾兄弟犹鱼之有水。夫人亲信我而图之,不祥。”蒙逊乃求为西安太守,业喜其出外,许之。

沮渠蒙逊对沮渠男成说:“段公没有鉴别真假、判断优劣的才能,不是一个平定乱世的圣明君主,我以前所忌惮担心的只有索嗣,马权二人,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我沮渠蒙逊准备除掉段业而来拥戴兄长您,怎么样?”沮渠男成说:“段业本来就是一个孤身而来的外乡人,是我们沮渠家拥立他登上王位的,他依靠我们兄弟就像鱼必须有水那样。像这样,人家亲近宠信我们,但我们却反过来要图谋他,一定不吉利。”沮渠蒙逊于是请求出京去做西安太守,段业对他能远远离开自己,到外地去做官,非常高兴,马上答应了他。

蒙逊与男成约同祭兰门山,而­阴­使司马许咸告业曰:“男成欲以取假日为乱,若求祭兰门山,臣言验矣。”至期,果然。业收男成赐死。男成曰:“蒙逊先与臣谋反,臣以兄弟之故,隐而不言。今以臣在,恐部众不从,故约臣祭山而反诬臣,其意欲王之杀臣也。乞诈言臣死,暴臣罪 恶,蒙逊必反,臣然后奉王命而讨之,无不克矣。”业不听,杀之。蒙逊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段王无故枉杀之,诸君能为报仇乎?且始者共立段王,欲以安众耳;今州土纷乱,非段王所能济也。”男成素得众心,众皆愤泣争奋,比至氐池,众逾一万;镇军将军臧莫孩率所部降之,羌、胡多起兵应蒙逊者。蒙逊进逼侯坞。

沮渠蒙逊与沮渠男成约定一起去兰门山祭祀,但是,又暗地里派司马许咸事先向段业报告说:“沮渠男成打算在请假休息的时候发动政变,如果他来请求到兰门山去设祭,那么,臣的话就应验了。”到了那一天,果然是这样。段业不分青红皂白,把沮渠男成抓了起来,命令他自杀。沮渠男成马上明白了这件事的原委,说:“沮渠蒙逊一开始与臣­阴­谋造反,臣因为是兄弟的原因,才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没有说。现在因为有臣在这里,他害怕造反之后部众不肯跟他,所以事先约臣去兰门山设祭,但马上又反过来诬陷臣,他的意思就是让凉王您杀了臣呀。我请求陛下先假装着说臣已经死,并把臣的所谓罪恶公开。沮渠蒙逊一定会造反,臣随后奉陛下的命令、带兵去讨伐他,没有不能战胜的道理。”但是,段业不听,把沮渠男成杀了。沮渠蒙逊哭着对手下的众人说:“沮渠男成对段王忠诚不二,但是段王却无缘无故地把他给冤杀了,你们诸位能为他报仇雪恨吗?况且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一起拥立段王,本打算能使大家的生活安定。现在各地 的疆土纷乱不堪,事实证明段王已经不能有所作为,拯救乱世了。”沮渠男成平素很得人心,因此,大家一听此话,都慷慨激昂,悲愤流泪,奋勇争先,等开进到了氐池的时候,主动参加进来的人已经超过一万。镇军将军臧莫孩率领着他所带的队伍也投降了过来,羌族、胡人也有许多人拉起队伍响应沮渠蒙逊。沮渠蒙逊的队伍向前逼近到了侯坞。

业先疑右将军田昂,囚之;至是召昂,谢而赦之,使与武卫将军梁中庸共讨蒙逊。别将王丰孙言于业曰:“西平诸田,世有反者,昂貌恭而心险,不可信也。”业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昂无可以讨蒙逊者。”昂至侯坞,率骑五百降于蒙逊,业军遂溃,中庸亦诣蒙逊降。

段业在这之前怀疑右将军田昂对自己不忠实,因此,把他囚禁起来。到了这时,又把田昂召了回来,向他道歉并赦免了他,派他与武卫将军梁中庸一起去征讨沮渠蒙逊,别将王丰孙向段业进言道:“西平郡出来的那些姓田的人,哪一代都有叛变的,田昂这个人外貌看来谦恭谨慎,但是内心里却­阴­险狡诈,不可信赖。”段业说:“我怀疑他已经很久了,但是如果不是田昂,我这里就再也没有可以带兵去征讨沮渠蒙逊的人了。”田昂带兵来到侯坞,率领着五百名骑兵向沮渠蒙逊投降,段业的军队于是便不战而自行溃散,梁中庸也来面见沮渠蒙逊投降。

五月,蒙逊至张掖,田昂兄子承爱斩关内之,业左右皆散。蒙逊至,业谓蒙逊曰:“孤孑然一己,为君家所推,愿丐余命,使得东还与妻子相见。”蒙逊斩之。

五月,沮渠蒙逊的大军到达张掖,田昂的侄儿田承受砍开城门把他们放进城内,段业的左右侍从卫士们也都跑散了。沮渠蒙逊进城,段业对沮渠蒙逊说:“我孤零零地只有一个人,被你们家推举,才坐上了王位。我请求你留下我的活命,让我能够回到东土去,和我的妻子儿女相见。”沮渠蒙逊没有答应,把他杀了。

业,儒素长者,无他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尤信卜筮、巫觋,故至于败。

段业,是一个仅死板地信奉儒家学说的长者,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权谋和智略,因此,他的声威和命令都不能很好地得到尊重和传达,他手下的人也都擅做主张,不听朝廷的调遣,尤其是,他又特别相信占卜和巫术,所以才导致了最后的失败。

沮渠男成之弟富占、将军俱帅户五百降于河西五利鹿孤。,石子之子也。

沮渠男成的弟弟沮渠富占、将军俱统率着五百户居民向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投降。俱是俱石子的儿子。

[10]孙恩陷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崧,死者四千人。

[10]孙恩的军队攻克了沪渎,杀了吴国内史袁崧,在这场战斗中死亡四千人。

[11]凉王隆多杀豪望以立威名,内外嚣然,人不自保。魏安人焦朗遣使说秦陇西公硕德曰:“吕氏自武皇弃世,兄弟相攻,政纲不立,竞为威虐,百姓饥馑,死者过半。今乘其篡夺之际,取之易于返掌,不可失也。”硕德言于秦王兴,帅步骑六万伐凉,乞伏乾归帅骑七千从之。

[11]后凉王吕隆,采用大肆杀戮有声望的豪门大族的办法,用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和名望,因此,朝廷内外议论纷纷,一片哗然,人人自危。魏安人焦朗派遣使节向后秦陇西公姚硕德游说道:“吕氏自从武皇吕光去世之后,兄弟之间互相攻击残害,朝廷的大政法纪也不能确立遵守,人们只是比赛着看谁更加粗鲁暴虐,百姓却因为饥饿灾荒,死的已经超过一半。现在乘他们之间正在热心于互相篡夺残杀的机会,消灭他们易如反掌。千万不可失去机会呀!”姚硕德把这话向后秦国主姚兴作了汇报,然后便率步、骑兵六万人,对后凉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归义侯乞伏乾归也带着一支七千人的骑兵部队,跟着姚硕德一起出征。

[12]六月,甲戌,孙恩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余万,楼船千余艘,建康震骇。乙亥,内外戒严,百官入居省内;冠军将军高素等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栅断淮口,丹阳尹司马恢之戍南岸,冠军将军桓谦等备白石,左卫将军王嘏等屯中堂,征豫州剌史谯王尚之入卫京师。

[12]六月,甲戌(初一),孙恩从海上发兵,突然出现在丹徒,有士兵十多万人,战舰一千多艘。这使东晋的都城建康大为震惊恐慌。乙亥(初二),东晋都城内外戒严,文武百官全部聚集在台省机构内居住,随时办公。冠军将军高素等人据守石头,辅国将军刘袭则带兵用木栅栏将淮口切断,丹阳尹司马恢之戍守在长江南岸,冠军将军桓谦等人在白石驻防,左卫将军王嘏等屯兵中堂,征召豫州刺史谯王司马尚之来京师卫守。

刘牢之自山­阴­引兵邀击恩,未至而恩已过,乃使刘裕自海盐入援。裕兵不满千人,倍道兼行,与恩俱至丹徒。裕众既少,加以涉远疲劳,而丹徒守军莫有斗志。恩帅众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担而立。裕帅所领奔击,大破之,投崖赴水者甚众,恩狼狈仅得还船。然恩犹恃其众,寻复整兵径向京师。后将军元显帅兵拒战,频不利。会稽王道子无他谋略,唯日祷蒋侯庙。恩来渐近,百姓惧。谯王尚之帅­精­锐驰至,径屯积弩堂。恩楼船高大,溯风不得疾行,数日乃至白石。恩本以诸军分散,欲掩不备;既而知尚之在建康,复闻刘牢之已还,至新洲,不敢进而去,浮海北走郁洲。恩别将攻陷广陵,杀三千人。宁朔将军高雅之击恩于郁洲,为恩所执。

刘牢之从山­阴­带兵前来截击孙恩,还没有赶到,孙恩的兵马已经过去了,于是,他让刘裕从海盐迅速赶来援助。刘裕的兵众一共也不满一千人,日夜兼程,一路急行军才与孙恩的部队几乎同时赶到了丹徒。刘裕的兵卒本来就少,再加上赶很远的路,已经疲惫不堪,而丹徒原有的东晋守军又没有丝毫的斗志。孙恩率领他的部队一齐高声呐喊,擂鼓助威,登上了蒜山,而当地的居民则都挑着担子站在那里。刘裕率领着他手下的士兵奔向前去,对孙恩部队发动攻击,并把他们打得大败,变民从山崖上摔下,落入水中淹死的非常多,孙恩也仓惶狼狈得仅仅逃回到船上,才保住了命。但是他仍然依仗他自己的兵多,很快便重新整顿好部队,径直向京师开进了。后将军司马元显率领部队前来迎战,但却不断地战败失利。会稽王司马道子没有其他办法,只是天天去到蒋侯庙去祭祀祈祷。孙恩的部队距离建康已经越来越近了,百姓人心惶惶,非常恐惧。谯王司马尚之统领着他的­精­锐部队及时赶到,直接驻守在积弩堂。孙恩的战舰非常高大,逆风行驭速度便无法加快,所以几天之后才到达白石。孙恩本来以为东晋各支部队驻守的地区比较分散,因此打算趁他们没有准备,发动突然袭击。但是到达白石后,得知司马尚之的部队正在建康,又听说刘牢之也已经回军,据守在新洲,所以,他再也不敢继续前进,只好回军,从海路,向北直扑郁洲。孙恩手下的其他将领攻克了广陵,杀死了三千人。宁朔将军高雅之在郁洲向孙恩发动进攻,却被孙恩的军队抓获。

桓玄厉兵训卒,常伺朝廷之隙,闻孙恩逼京师,建牙聚众,上疏请讨之。元显大惧。会恩退,元显以诏书止之,玄乃解严。

荆州刺史桓玄无时无刻不在磨砺兵器,训练部队,经常严密注视着朝廷内部所出现的每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微小变化。当他听说孙恩逼近京师,便赶紧树起军旗,集结队伍,向朝廷呈上疏奏,请求带兵去征讨孙恩。司马元显对此大为恐惧。正好赶上孙恩的军队撤了回去,于是,司马元显以诏书制止桓玄起兵,桓玄无奈,只好命令部队解除戒备。

[13]梁中庸等共推沮渠蒙逊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赦其境内,改元永安。蒙逊署从兄伏奴为张掖太守、和平侯,弟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西郡太守,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梁中庸为左右长史,张骘、谢正礼为左右司马;擢任贤才,文武咸悦。

[13]北凉武卫将军梁中庸等人,一起推举沮渠蒙逊担任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他下令在他所管辖的范围内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安。沮渠蒙逊又任命他的堂兄沮渠伏奴为张掖太守、和平侯,任命他的弟弟沮渠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西郡太守,命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梁中庸为左右长史,张骘、谢正礼为左右司马。这样,他擢升、任用的都是贤明有才­干­的人物,文武官员都感到很舒心、很高兴。

[14]河西王利鹿孤命群臣极言得失。西曹从事史曰:“陛下命将出征,往无不捷;然不以绥宁为先,唯以徙民为务;民安土重迁,故多离叛,此所以斩将拔城而地不加广也。”利鹿孤善之。

[14]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下令,让群臣畅所欲言,指出他为政的得失好坏。西曹从事史说:“陛下命令将领们去出征伐战,去了便没有不得胜的。但是,我们打仗,不把安定民心、使他们的生活得到安宁作为首要的目的,而只是把迁移人口作为要务,百姓喜定居本土,不愿迁徙,所以经常出现离心叛逆的现象,这就是我们之所以斩杀敌将、攻克敌城,但是地域却不能更加拓展的原因。”秃发利鹿孤觉得他说得很对。

[15]秋,七月,魏兖州刺史长孙肥将步骑二万南徇许昌,东至彭城,将军刘该降之。

[15]秋季,七月,北魏兖州刺史长孙肥带领着步、骑兵共二万人,向南夺取了东晋的许昌,又向东进军到彭城。东晋将军刘该投降了他。

[16]秦陇西公硕德自金城济河,直趣广武,河西王利鹿孤摄广武守军以避之。秦军至姑臧,凉王隆遣辅国大将军超、龙骧将军邈等逆战,硕德大破之,生禽邈,俘斩万计。隆婴城固守,巴西公佗帅东苑之众二万五千降于秦。西凉公、河西王利鹿孤、沮渠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

[16]后秦陇西公姚硕德从金城附近渡过黄河,径直向广武逼近,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调动他在广武的守军撤退,避开了后秦国讨伐后凉国的军队。后秦军队到达姑臧,后凉王吕隆派遣辅国大将军吕超、龙骧将军吕邈等和后秦军迎战,姚硕德把他们打得大败,活捉了吕邈,俘虏杀戮的后凉军卒数以万计。吕隆围绕着都城,指挥固守阵地。后凉巴西公吕佗率领着东苑的部队二万五千人向后秦投降,西凉公李、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北凉张掖公沮渠蒙逊等都分别派遣使节捧着奏章,去向后秦纳贡。

初,凉将姜纪降于河西王利鹿孤,广武公檀与论兵略,甚爱重之,坐则连席,出则同车,每谈论,以夜继昼,利鹿孤谓檀曰:“姜纪信有美才,然视候非常,必不久留于此,不如杀之。纪若入秦,必为人患。”檀曰:“臣以布衣之交待纪,纪必不相负也。”八月 ,纪将数十骑奔秦军,说硕德曰:“吕隆孤城无援,明公以大军临之,其势必请降;然彼徒文降而已,未肯遂服也。请给纪步骑三千,与王松匆因焦朗、华纯之众,伺其衅隙,隆不足取也。不然,今秃发在南,兵强国富,若兼姑臧而据之,威势益盛,沮渠蒙逊、李不能抗也,必将归之,如此,则为国家之大敌矣。”硕德乃表纪为武威太守,配兵二千,屯据晏然。

当初,后凉将军姜纪向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投降,广武公秃发檀与他探讨兵家战略,对他非常喜爱、推崇,如果坐下的话,便紧挨着、坐垫相连,如果出门的话,便一定要同坐一辆车,每次在一起谈论事情,都是白天说不完,晚上接着说。秃发利鹿孤对秃发檀说:“姜纪的确具有很高的才华,但是我通过观察,觉得他不是一个有常­性­的人,一定不会长久地留在我们这里,所以,不如把他杀了,否则,姜纪如果去了秦,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祸患。”秃发檀说:“我以平民的身分,平等地对待他,和他交朋友,姜纪一定不会对不起我。”八月,姜纪带着几十个骑兵投奔后秦军,对姚硕德说:“吕隆只守住一座孤城,却没有外来的部队援助,明公您指挥大军围困在他的城下,在那种情况下,他一定会请求投降。但是,他这只是嘴上说投降而已,心里并不一定马上便肯于服从我们。请您交给我步、骑兵三千人,与王松匆将军一起,利用后凉归顺过来的焦朗、华纯所带的部队,在旁边等待着他们内部矛盾的产生和机会的出现,那么,吕隆的被征服,就根本不成问题了。如果不这样的话,现在秃发利鹿孤在南方,军队强壮、国家富有,假若再把姑臧城兼并占有的话,那么,他的威霸之势便会越发强盛,而沮渠蒙逊和李没有力量抵抗他们,也一定会向他归附。一旦这样,那可就是秦的强大敌人了。”姚硕德于是上奏请求任命姜纪做武威太守,并配给他一支两千人的部队,让他在晏然驻守。

秦王兴闻杨桓之贤而征之,利鹿孤不敢留。

后秦王姚兴听说杨桓非常贤明能­干­,便征召他到京师长安来,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也不敢擅自把他留下来。

[17]诏以刘裕为下邳太守,讨孙恩于郁洲,累战,大破之。恩由是衰弱,复缘海南走,裕亦随而邀击之。

[17]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刘裕为下邳太守,命他去郁洲征讨孙恩,几次接战,都把变民部队打得大败,孙恩的势力从此衰弱下来,再一次沿海向南败逃,刘裕也紧追不放,不断地向孙恩部队发动进攻。

[18]燕王盛惩其父宝以懦弱失国,务峻威刑,又自矜聪察,多所猜忌,群臣有纤介之嫌,皆先事诛之,由是宗亲、勋旧,人不自保。丁亥,左将军慕容国与殿上将军秦舆、段赞谋帅禁兵袭盛,事发,死者五百余人。壬辰夜,前将军段玑与秦舆之子兴、段赞之子泰潜于禁中鼓噪大呼;盛闻变,帅左右出战,贼众逃溃。玑被创,匿厢屋间,俄有一贼从暗中击盛,盛被伤,辇升前殿,申约禁卫,事定而卒。

[18]后燕王慕容盛鉴于他的父亲慕容宝因为过于懦弱,所以才丢掉国家大权的教训,所以,一心要加强自己的威严,施刑苛刻,加上他又自以为很明察,对手下的很多人都非常猜疑忌恨,大臣们稍有一点嫌疑,他都先杀掉再说,因此,即便是王室宗亲,功臣元老,也都不能自保。丁亥(十五日),左将军慕容国与殿上将军秦舆、段­阴­谋率领禁卫军袭击慕容盛,事情暴露,牵连致死的有五百多人。壬辰(二十日)夜里,前将军段玑与秦舆的儿子秦兴、段的儿子段泰潜进禁宫之中擂鼓呐喊,大声呼叫。慕容盛听到有兵变的消息,率领着左右的亲兵出来迎战,兵变的众人逃跑溃散。段玑受了伤,藏到旁边的房屋之内。不一会儿,有一个参预兵变的士兵从黑暗中突然向慕容盛偷袭,刺中慕容盛,使他受到重伤。但在这种情况下,慕容盛还是坐着轿来到前殿,重新申述强调禁宫的规定,布置警卫,等事情安定之后才断气而死。

中垒将军慕容拔、冗从仆­射­郭仲白太后丁氏,以为国家多难,宜立长君。时众望在盛弟司徒、尚书令、平原公元,而河间公熙素得幸于丁氏,丁氏乃废太子定,密迎熙入宫。明旦,群臣入朝,始知有变,因上表劝进于熙。熙以让元,元不敢当。癸巳,熙即天王位,捕获段玑等,皆夷三族。甲午,大赦。丙申,平原公元以嫌赐死。闰月,辛酉,葬盛于兴平陵,谥曰昭武皇帝,庙号中宗。丁氏送葬未还,中领军慕容提、步军校尉张佛等谋立故太子定,事觉,伏诛,定亦赐死。丙寅,大赦,改元光始。

中垒将军慕容拔、冗从仆­射­郭仲向太后丁氏禀报,认为现在国家多灾多难,应该拥立一个年龄较大的人。当时,大家的希望寄托在慕容盛的弟弟司徒、尚书令、平原公慕容元身上,但是河间公慕容熙在平时却很得丁太后的宠爱,于是丁太后便废黜了太子慕容定,秘密迎接慕容熙进宫。第二天早晨,文武大臣们进朝议政,才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因此只好呈上奏章劝说慕容熙进位。慕容熙让位给慕容元,慕容元不敢接受。癸巳(二十一日),慕容熙登上了天王的位子,把段玑等人抓获,把他们的三族全部杀了。甲午(二十二日),实行大赦。丙申(二十四日),平原公慕容元,因为受猜忌,慕容熙命令他自杀。闰月(八月),辛酉(十九日),把慕容盛埋葬在兴平陵,追谥他叫昭武皇帝,庙号中宗。丁太后出城为儿子送葬还没有回城的时候,中领军慕容提、步军校尉张佛等­阴­谋拥立原太子慕容定,事情被发觉,他们又全都被杀。慕容熙又命令慕容定自杀。丙寅(二十四日),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光始。

[19]秦陇西公硕德围姑臧累月,东方之人在城中者多谋外叛,魏益多复诱扇之,欲杀凉王隆及安定公超,事发,坐死者三百余家。硕德抚纳夷、夏,分置守宰,节食聚粟,为持久之计。

[19]后秦陇西公姚硕德围困姑臧已经几个月,城中的许多原籍东方一带的人,都计划着向城外的后秦军叛降。后凉将军魏益多又在里面诱骗煽动人们,准备杀了后凉王吕隆和安定公吕超,不想事情败露,因此牵连被杀的人有三百多家。姚硕德接纳安抚夷族汉族的所有当地居民,并分别安排了一些地方官吏,如太守、县宰等。他又命令手下的部队,节省粮食、积聚稻米,以此作为准备坚持长久围困姑臧的办法。

凉之群臣请与秦连和,隆不许。安定公超曰:“今资储内竭,上下嗷嗷,虽使张、陈复生,亦无以为策。陛下当思权变屈伸,何爱尺书、单使为卑辞以退敌!敌去之后,修德政以息民,若卜世未穷,何忧旧业之不复!若天命去矣,亦可以保全宗族。不然,坐守困穷,终将何如?”隆乃从之,九月,遣使请降于秦。硕德表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隆遣子弟及文武旧臣慕容筑、杨颖等五十余家入质于长安。硕德军令严整,秋毫不犯,祭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

后凉大臣们请求与后秦讲和联手,但吕隆坚决不同意。安定公吕超说:“现在,我们内部的蓄积已经基本枯竭,上上下下全部嗷嗷待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让张良、陈平复活,他们也不会有用来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陛下应该考虑根据情况有所权宜变通,能屈能伸,为什么那么看重一纸书信和一介使节,而不愿以几句谦卑的话就把强大的敌人骗得退兵呢?敌人撤退之后,我们可以致力于完善仁德的政事,用来使百姓获得休养生息。如果我们国家天定的气运还没有穷尽,何必担忧旧有的大业不能够恢复呢?如果天命到头了,这样也可以保全我们的宗族。如果不这样的话,只是坐在这里等着困乏穷极,到头来能怎么样呢?”吕隆这才听从。九月,派遣使者向后秦请求投降。姚硕德向朝廷呈上奏章,请求任命吕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吕隆派遣子弟以及一些原来的文武大臣慕容筑、杨颖等五十多家的人口到长安去做人质。姚硕德军令严厉整肃,对当地的居民一丝一毫也不予侵犯,并且祭祀历史上的贤明之士,对当世有名望的人也是厚礼相待,所以,在西部土地上生活的百姓,都非常高兴。

沮渠蒙逊所部酒泉、凉宁二郡叛降于西凉,又闻吕隆降秦,大惧,遣其弟建忠将军、牧府长史张潜见硕德于姑臧,请帅其众东迁。硕德喜,拜潜张掖太守,建康太守。潜劝蒙逊东迁。私谓蒙逊曰:“姑臧未拔,吕氏犹存,硕德粮尽将还,不能久也,何为自弃土宇,受制于人乎!”臧莫孩亦以为然。

沮渠蒙逊所属的酒泉、凉宁两个郡,都向西凉叛降,他又听说吕隆也投降了后秦,因此,非常害怕,他派遣他的弟弟建忠将军沮渠、牧府长史张潜去姑臧拜见姚硕德,请求允许他带着他的所有部众向东迁移。姚硕德非常高兴,任命张潜为张掖太守,沮渠为建康太守。张潜竭力地劝沮渠蒙逊率部属向东迁移。沮渠却在私下里对沮渠蒙逊说:“姑臧现在还没有被攻克,吕氏政权也还继续存在,姚硕德的部队粮草用尽之后,一定就会回去,不能呆得太久,为什么自己主动放弃已有的疆土,而去受别人的控制呢?”臧莫孩也深以为然。

蒙逊遣子奚念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不受,曰:“奚念年少,可遣也。”冬,十月,蒙逊复遣使上疏于利鹿孤曰:“臣前遣奚念具披诚款,而圣旨未昭,复征弟。臣窃以为,苟有诚信,则子不为轻,若其不信,则弟不为重。今寇难未夷,不获奉诏,愿陛下亮之。”利鹿孤怒,遣张松侯俱延、兴城侯文支将骑一万袭蒙逊,至万岁临松,执蒙逊从弟鄯善苟子,虏其民六千余户。蒙逊从叔孔遮入朝于利鹿孤,许以为质,利鹿孤乃归其所掠,召俱延等还。文支,利鹿孤之弟也。

沮渠蒙逊把自己的儿子沮渠奚念派到南凉秃发利鹿孤那里去做人质,向秃发利鹿孤求援。秃发利鹿孤不接受沮渠奚念,说:“沮渠奚念年纪太小,可以把沮渠派来。”冬季,十月,沮渠蒙逊再一次派使节,向秃发利鹿孤上疏说:“臣下前次派遣奚念到陛下那里去,的确是寄托着臣的一片诚意,但是陛下的圣意却未能明鉴臣的良苦用心,所以才再向臣索要弟沮渠。臣下心中认为,如果有诚心信义的话,那么儿子的重量就不轻,如果不讲信义,那么即使是弟弟,分量也不是很重的。现在,臣这里强盗来犯的危难还没有平复,所以,不能遵奉陛下的旨意,但愿陛下能够知道臣的难处,原谅臣。”秃发利鹿孤被沮渠蒙逊的话所激怒,派遣张松侯秃发俱延,兴城侯秃发文支,带领一万骑兵袭击沮渠蒙逊,很快便把部队推进到了万岁、监松一线,抓获了沮渠蒙逊的堂弟沮渠鄯善苟子,并虏掠了北凉百姓六千多户。沮渠蒙逊的堂叔沮渠孔遮,代表北凉来到南凉朝见秃发利鹿孤,答应把沮渠送来做人质,秃发利鹿孤这才把这次出兵抢回来的人口等,全部送还给了他们,召秃发俱延他们收兵回来。秃发文支是秃发利鹿孤的弟弟。

[20]南燕主备德宴群臣于延贤堂,酒酣,谓群臣曰:“朕可方自古何等主?”青州刺史鞠仲曰:“陛下中兴圣主,少康、光武之俦。”备德顾左右赐仲帛千匹;仲以所赐多,辞之。备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邪!卿所对非实,故朕亦以虚言赏卿耳。”韩范进曰:“天子无戏言,今日之论,君臣俱失。”备德大悦,赐范绢五十匹。

[20]南燕国主慕容备德,在延贤堂宴请文武大臣们,酒喝得最痛快、情绪最高涨的时候,他对大臣们说:“朕可以和自古以来的什么等级的君主相比?”青州刺史鞠仲回答说:“陛下是中兴国运的圣明君主,当然与夏朝的少康帝、汉朝的光武帝是一样的了。”慕容备德示意左右侍从,赏赐鞠仲一千匹绸缎。鞠仲因为赏赐的东西太多,连忙辞谢。慕容备德说:“你知道拿话来调笑我,难道朕就不知道调笑调笑你吗?你回答我的话不是实话,所以,朕也不过是用虚言空话来赏赐你罢了。”韩范进言道:“作为天子,是不应该说玩笑话的,今天你们两人所说的话,君主与臣下都是不对的。”慕容备德非常高兴,赏赐给韩范绢绸五十匹。

备德母及兄纳皆在长安,备德遣平原人杜弘往访之。弘曰:“臣至长安,若不奉太后动止,当西如张掖,以死为效。臣父雄年逾六十,乞本县之禄以申乌鸟之情。”中书令张华曰:“杜弘未行而求禄,要君之罪大矣。”备德曰:“弘为君迎母,为父求禄,忠孝备矣,何罪之有!”以雄为平原令。弘至张掖,为盗所杀。

慕容备德的母亲和哥哥慕容纳,都留在长安居住,慕容备德派遣平原人杜弘前去探望他们。杜弘说:“我到长安之后,如果找不到太后,不能了解太后们的身体生活等情况,那么,我会向西再到张掖去打听,尽全力完成任务,一直到死。但是,我的父亲杜雄,年龄已经过了六十岁,我请求陛下能给他一个做本县县令的俸禄,这样,才可以代我表明象乌鸦反哺那样的孝敬父母的心情。”中书令张华说:“杜弘还没有走,便事先请求俸禄,这样要挟君王,罪过太大了。”慕容备德却说:“杜弘既然为君主去寻找、迎接母亲,为自己的老父亲请求俸禄,可以说是忠孝两全了,有什么罪过呢?”果然任命杜雄为平原县令。杜弘到达张掖之后,就被强盗杀害了。

[21]十一月,刘裕追孙恩至沪渎、海盐,又破之,俘斩以万数,恩遂自浃口远窜入海。

[21]十一月,东晋刘裕追击变民孙恩的部队,来到沪渎、海盐,又一次把他们打败,俘虏斩杀的人数以万计,孙恩于是只好从浃口远远地逃向大海。

[22]十二月,辛亥,魏主遣常山王遵、定陵公和跋帅众五万袭没弈­干­于高平。

[22]十二月,辛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派遣常山王拓跋遵、定陵公和跋,率领军卒五万人,在高平进攻后秦车骑将军没弈­干­。

[23]乙卯,魏虎威将军宿沓­干­伐燕,攻令支;乙丑,燕中领军宇文拔救之;壬午,宿沓­干­拔令支而戍之。

[23]乙卯(十五日),北魏虎威将军宿沓­干­带兵讨伐后燕,向令支发起进攻。乙丑(二十五日),后燕中领军宇文拔赶来援救。壬午(疑误),宿沓­干­攻克令支,据守在那里。

[24]吕超攻姜纪不克,遂攻焦朗。朗遣其弟子嵩为质于河西王利鹿孤以请迎,利鹿孤遣车骑将军檀赴之;比至,超已退,朗闭门拒之。檀怒,将攻之。镇北将军俱延谏曰:“安土重迁,人之常情。朗孤城无食,今年不降,后年自服,何必多杀士卒以攻之!若其不捷,彼必去从他国;弃州境士民以资邻敌,非计也,不如以善言谕之。”檀乃与朗连和,遂曜兵姑臧,壁于胡阮。

[24]后凉安定公吕超,进攻后秦姜纪驻守的晏然,没有攻克,于是,又转而去进攻焦朗所驻守的魏安。焦朗派他的侄儿焦嵩到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那里去做人质,请求他们派兵前来营救,秃发利鹿弧于是派遣车骑将军秃发檀向魏安进军。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吕超已经带兵退走,焦朗却紧闭城门,拒绝迎接他们进城,秃发檀为此大怒,打算进攻魏安城。镇北将军秃发俱延劝阻说:“安于故土而不愿随便迁徙,这是人之常情。焦朗据守着一座孤城,没有粮食,即使今年不投降,再过一年也会自己前来拜服,何必现在一定要过多地杀戮士卒,来进攻他们呢?如果一旦攻打他又不能取胜,他一定会去归附别的国家。这样放弃本州地域之内的居民士人,送给与我们相邻的敌国,不是一个好办法。我看不如用好话来好好地安抚他们。”秃发檀这才与焦朗和好结盟,于是,他又到后凉国的都城姑臧去大肆炫耀自己的兵力。然后,便在胡扎下大营。

檀知吕超必来斫营,蓄火以待之。超夜遣中垒将军王集帅­精­兵二千斫檀营,檀徐严不起。集入垒中,内外皆举火,光照如昼,纵兵击之,斩集及甲首三百余级。吕隆惧,伪与檀通好,请于苑内结盟。檀遣俱延入盟,俱延疑其有伏,毁苑墙而入;超伏兵击之,俱延失马步走,凌江将军郭祖力战拒之,俱延乃得免。檀怒,攻其昌松太守孟于显美。隆遣广武将军荀安国、宁远将军石可帅骑五百救之;安国等惮檀之强,遁还。

秃发檀料知吕超当天晚上一定会来劫营,所以事先准备好了火把,等待他们,晚上吕超果然派遣中垒将军王集率领­精­锐部队二千人前来袭击秃发檀大营,秃发檀命令部队暂时不要反击。等到王集的部队全部冲进他的壁垒之中,他这才命令大军在营帐内外一同点起火把,火光把黑夜照得像白天一样,同时又驱兵攻打王集的军队,斩杀了王集以及其他顶盔带甲的士兵三百多人。吕隆为此大为害怕,假装要和秃发檀互相交好,并邀请他去宫中内花园里去缔结盟约。秃发檀派秃发俱延进城参加结盟仪式。秃发俱延怀疑后凉设有埋伏,因此捣毁了一处花园墙壁进入园中。吕超设下的伏兵果然向他偷袭,秃发俱延失去了战马,只好步行逃走,凌江将军郭阻竭力奋战,抵挡后凉伏兵的追杀,秃发俱延才得免一死。秃发檀在显美对后凉吕松太守孟发动猛攻。吕隆派遣广武将军苟安国、宁远将军石可带领骑兵五百人前去救援,但是,苟安国等人却因为害怕秃发檀部队的强大势力,很快便逃了回去。

[25]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八郡军事,镇襄阳;遣其将皇甫敷、冯该戍湓口。移沮、漳蛮二千户于江南,立武宁郡;更招集流民,立绥安郡。诏征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

[25]东晋荆州刺史桓玄向朝廷奏请,任命他的哥哥桓伟做了江州刺史,镇守夏口;任命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八郡军事,镇守襄阳。桓玄派他手下大将皇甫敷、冯该据守湓口,强行迁移沮水、漳水流域的二千户蛮族居民,到长江以南去居住,设置了武宁郡。他又把一些四处流浪的饥民招集在一起,增设了绥安郡。朝廷下诏书,征召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进京,桓玄都把他们留住,不让他们去。

玄自谓有晋国三分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端,欲以惑众;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得进,以雨不致火,食尽故去耳,非力屈也。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于明公也,而谓之不忠。今之贵要腹心,有时流清望者谁乎?岂可云无佳胜?直是不能信之耳!尔来一朝一夕,遂成今日之祸。在朝君子皆畏祸不言,玄忝任在远,是以披写事实。”元显见之,大惧。

桓玄自以为已经拥有了东晋三分之二的疆土,所以多次让人向他呈上他可以做君主的天命符征和吉兆,打算用这些来迷惑百姓;又给会稽王司马道子写信说:“孙恩那些盗贼,上次逼近京城的近郊,因为风不顺而没有能够攻打进来,又因为天下大雨,而没有机会运用火攻,所以在粮食吃完之后,自然便回去了,并不是力量不足。过去,王国宝死了之后,王恭没有乘这时的威势,进一步统领朝廷政务,这就完全可以让人看出他的居心,并没有对您有丝毫的不敬和侮辱,但是,您却说他不忠。现在的朝中权要贵官,国家的心腹栋梁,深孚众望声名远播的人,是谁?怎么能说没有更好的?只不过是您不能相信他罢了!从此以来,日复一日,才酿成像今天这样的祸患。在朝廷中的那些王公大臣们因为害怕大祸临头,所以,不敢说话。桓玄我有愧远在外地任职,才有胆量揭露这样的事实。”司马元显看到了这封信,非常害怕。

张法顺谓元显曰:“桓玄承借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杨,专有荆楚;第下之所控引止三吴耳。孙恩为乱,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窃用忧之。”元显曰:“为之奈何?”法顺曰:“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方务绥抚,未 暇他图。若乘此际使刘牢之为前锋,而第下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元显以为然。会武昌太守庾楷以玄与朝廷构怨,恐事不成,祸及于己,密使人自结于元显,云“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己当为内应。”元显大喜,遣张法顺至京口,谋于刘牢之;牢之以为难。法顺还,谓元显曰:“观牢之言­色­,必贰于我,不如召入杀之;不尔,败人大事。”元显不从,于是大治水军,征兵装舰,以谋讨玄。

张法顺对司马元显说:“桓玄继承凭借他家世的名望和资历,双向来具有一股豪气,已经吞并了殷仲堪、杨期,自己独霸了荆楚一带的广大地区,但是您所能控制的真正可以算做属于您的疆界,也不过就是三吴之地罢了。孙恩制造祸乱,使东部地区损失巨大,一片荒芜,朝廷、百姓积蓄枯竭,生活窘困,桓玄一定会乘此机会大肆施展他的­奸­恶凶残的手段,实现他的­阴­险目的。我心中以为这是值得我们忧虑的一件事。”司马元显说:“对此我们能怎么办呢?”张法顺说:“桓玄刚刚把荆州强占到手,当地百姓的人心和情感也都并没有完全归附他,因此,他也正在努力平定局势,安定民心,没有功夫考虑别的事。如果乘着这个时候派遣刘牢之为前锋,而您随后亲自带领大部队进发征剿,那么,桓玄一定可以被我们消灭。”司马元显以为这话很对。正好这时武昌太守庾楷因为桓玄与朝廷的权要结下仇怨,恐怕事情以后不能成功,大祸牵连自己,所以偷偷地派人前来,主动向司马元显投靠,说:“桓玄非常不得人心,他的部下也不太听从他的命令,如果朝廷这时派军队去征讨,那么我一定作内应。”司马元显非常高兴,马上派遣张法顺到京口去,找刘牢之商量。刘牢之却觉得征讨桓玄很困难。张法顺回来后,对司马元显说:“我观察刘牢之的表情言谈,一定是与我们怀有二心,所以不如把他召到京城来杀掉。如果不这样,他就会败坏了我们的大事。”司马元显没有听他的活。东晋朝廷从此开始大规模地整治训练水上部队,征选兵卒、装备战舰,准备用来对桓玄发动进攻。

元兴元年(壬寅、402)

元兴元年(壬寅,公元402年)

[1]春,正月,庚午朔,下诏罪状桓玄,以尚书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又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前将军谯王尚之为后部,因大赦,改元,内外戒严;加会稽王道子太傅。

[1]春季,正月,庚午朔(初一),东晋朝廷下诏书,历数荆州刺史桓玄的罪状,任命尚书令司马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并把黄钺也加授给了他。又任命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任命前将军谯王司马尚之统率后卫部队。又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在都城内外戒严,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

元显欲尽诛诸桓。中护军桓,骠骑长史王诞之甥也,诞有庞于元显,因陈等与玄志趣不同,元显乃止。诞,导之曾孙也。

司马元显打算借此机会把桓氏家族的人全部诛灭。中护军桓是骠骑长史王诞的外甥,王诞又很得司马元显的宠爱信任,所以,他向司马元显禀告了桓等人与桓玄的志趣完全不同,司马元显才放弃了那个想法。王诞是王导的曾孙。

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宜斩之以杜­奸­谋。且事之济不,系在前军,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心,若不受命,当逆为之所。”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敌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再三不可。又以桓氏世为荆土所附,桓冲特有遗惠,而谦,冲之子也,乃自骠骑司马除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以结西人之心。

张法顺对司马元显说:“骠骑司马桓谦兄弟常常当长江上游荆州方面的耳目,为桓玄提供情报,应该把他们斩了,来杜绝今后类似­奸­计­阴­谋的发生。而且此次出军讨伐桓玄,能否达到预期目的,关键就在前锋部队如何,但是刘牢之为人反复无常,万一他那里发生什么变化,那么我们的失败和大祸就会马上到来。所以,您可以让刘牢之杀掉桓谦兄弟,来说明他和我们没有二心。如果他不接受命令,那么我们好在祸患到来之前,先打算好怎么办。”司马元显说:“现在如果不是刘牢之,没有人可以与桓玄对敌。况且刚开始做这件事,便诛杀自己的大将,容易使人心不得安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张法顺的请求,不加允许。他又因为桓氏家族世代都得到荆州一带居民的归附,桓冲尤其是为那里的百姓留下了很多好处,而桓谦又是桓冲的儿子,所以才把桓谦由骠骑司马调任都督荆、益、宁、梁四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打算用这种方法收买西部地区百姓的人心。

[2]丁丑,燕慕容拔攻魏令支戍,克之,宿沓­干­走,执魏辽西太守那颉。燕以拔为幽州刺史,镇令支,以中坚将军辽西阳豪为本郡太守。丁亥,以章武公渊为尚书令,博陵公虔为尚书左仆­射­,尚书王腾为右仆­射­。

[2]丁丑(初八),后燕中垒将军慕容拔向北魏戍守令支的部队 发动进攻,攻克了令支,北魏将领宿沓­干­逃走。莫容拔抓获了北魏辽西太守那颉。后燕国任命慕容拔为幽州刺史,镇守令支;任命中坚将军辽西人阳豪为他家乡辽西郡的太守。丁亥(十八日),后燕国又任命章武公慕容渊为尚书令,博陵慕容虔为尚书左仆­射­,尚书王腾为右仆­射­。

[3]戊子,魏材官将军和突攻黜弗、素古延等诸部,破之。初,魏主遣北部大人贺狄­干­献马千匹求婚于秦,秦王兴闻已立慕容后,止狄­干­而绝其婚;没弈­干­、黜弗、素古延,皆秦之属国也,而魏攻之,由是秦、魏有隙。庚寅,大阅士马,命并州诸郡积谷于平阳之乾壁以备秦。

[3]戊子(十九日),北魏材官将军和突进攻黜弗、素古延等几个部落,把他们全都打败。当初,北魏国主拓跋派遣北部大人贺狄­干­向后秦进献一千匹马,为自己求亲。后秦王姚兴听说拓跋已经册立慕容氏为皇后,于是便把贺狄­干­扣留,拒绝了拓跋通婚的请求。而没弈­干­、黜弗、素古延几个部落,也都是后秦的附属国,北魏却经常去攻打他们,因此,后秦、北魏两个国家便产生了矛盾。庚寅(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大规模地检阅自己的军队人马,并且命令并州的几个郡在平阳的乾壁城聚积粮草,用来防备后秦国的进攻。

柔然社仑方睦于秦,遣将救黜弗、素古延;辛卯,和突逆击,大破之,社仑帅其部落远遁漠北,夺高车之地而居之。斛律部帅倍侯利击社仑,大为所败,倍侯利奔魏。社仑于是西北击匈奴遗种日拔也­鸡­,大破之,遂吞并诸部,士马繁盛,雄于北方。其地西至焉耆,东接朝鲜,南临大漠,旁侧小国皆羁属焉;自号豆代可汗。始立约束,以千人为军,军有将;百人为幢,幢有帅。攻战先登者赐以虏获,畏懦者以石击其首而杀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正在与后秦国和睦邦交,于是派遣将领带兵去救助黜弗、素古延部落。辛卯(二十二日),北魏和突迎战郁久闾社仑,将他打得大败。郁久闾社仑率领他的部落远远地逃到大漠以北,夺取了高车部落的一些地方定居下来。斛律部落的统帅斛律倍侯利袭击郁久闾社仑,却被郁久闾社仑打得大败。斛律倍侯利于是又投奔北魏。郁久闾社仑从此又攻击西北部的匈奴族遗留下来的后裔日拔也­鸡­,并且把他们打得大败,于是侵吞兼并了其他很多部落,兵马强壮,在北方地区称雄。他所统辖的疆土向西直至焉耆,向东与朝鲜接壤,南部与大荒漠相临,左近的许多小国全部被其征服而附属于他,郁久闾社仑自称为豆代可汗。并开始建立规章制度,把每千名兵卒整编为一个军,在军中设立将军;把每百名兵卒整编为一个幢,在幢中设立帅。在进攻作战时,抢先上前占领敌阵的人,便把一些缴获的战利品赏赐给他,临阵怯懦、畏缩不前的人便用石头砸他的脑袋,把他处死。

[4]秃发檀克显美,执孟而责之,以其不早降。曰:“受吕氏厚恩,

分符守土;若明公大军甫至,望旗归附,恐获罪于执事矣。“檀释而礼之,徙二千余户而归,以为左司马。辞曰:”吕氏将亡,圣朝必取河右,人无愚智皆知之。但为人守城不能全,复忝显任,于心窃所未安。若蒙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檀义而归之。

[4]南凉车骑将军秃发檀攻克显美,抓住后凉国昌松郡守孟,对他大加斥责,因为他迟迟不降。孟说:“我孟接受吕氏的厚诚恩戴,承蒙他分授给我虎符,让我镇守一方疆土,如果 不等到你们大军 的到来,看见你们的旌旗便去依附投奔,恐怕要受到您的怪罪呀!”秃发檀把他释放,并且 礼相待,强行迁移了二千多户当地居民,便撤兵回去了。他又任命孟为左司马。孟辞谢说:“吕氏就要灭亡了,圣明的贵国朝廷一定会攻占黄河以西的地方,这是无论聪明还是愚蠢的人都可以一目了然的事。但是,我孟给人家戍守城池却不能完成使命,保全防地,如果又厚颜冒然地接受您这么高的职务,我在内心里实在觉得不安。如果我要承蒙您的恩惠的话,就请您让我到姑臧去接受故国对我的诛杀,那么即使死,我也是不朽的了。”秃发檀被他的气节所感动,把他放回去了。

[5]东土遭孙恩之乱,因以饥馑,漕运不继。桓玄禁断江路,公私匮乏,以、橡给士卒。玄谓朝廷方多忧虞,必未暇讨己,可以蓄力观衅。及大军将发,从兄太傅长史石生密以书报之;玄大惊,欲完聚江陵。长史卞范之曰:“明公英威振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玄从之,留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罪状元显,举兵东下。檄至,元显大惧。二月,丙午,帝饯元显于西池;元显下船而不发。

[5]东晋东部地区遭受孙恩变民所导致的战乱的影响,继以灾荒年景,百姓饥饿贫困,水路的粮食运输不能继续。荆州刺史桓玄又禁闭断绝长江通道,致使官府和私人间的物资积蓄全部空乏,部队也只能用一些粮食的麸皮和橡树的果实等给战士充饥。桓玄以为朝廷正处在多事之秋,值得忧虑的事很多,一定没有闲暇来讨伐自己,因此,可以趁此机会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等到朝廷征讨他的大部队就要出发的时候,他的堂兄太傅长史桓石生秘密地用书信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桓玄大吃一惊,打算把部队全部集结到江陵来据守。长史卞范之说:“明公的英名威振于远近,司马元显却是个嘴里还有|­乳­臭的小孩子,刘牢之已经非常丧失民心,如果我们把大部队抢先开拔到都城建康的临近地区,向他指明安危祸福,那么,他们土崩瓦解的趋势,我们踮起脚尖就可以等到的了,怎么能把敌人引入自己境内心腹重地,自己找穷困呢?”桓玄听从了他的话,留下桓伟镇守江陵,向朝廷呈上奏表,并把檄文公告传遍各地,揭露司马元显的各项罪行,同时挥师向东部进发。檄文传到都城建康,司马元显看到之后,非常害怕。二月,丙午(初七),安帝在西池为司马元显饯行。司马元显害怕桓玄,登上战船,却没有马上出发。

[6]癸丑,魏常山王遵等至高平,没弈­干­弃其部众,帅数千骑与刘勃勃奔秦州。魏军追至瓦亭,不及而还,尽获其府库蓄积,马四万余匹,杂畜九万余口,徙其民于代都,余种分迸。平阳太守贰尘复侵秦河东,长安大震,关中诸城昼闭,秦人简兵训卒以谋伐魏。

[6]癸丑(十四日),北魏常山王拓跋遵等率领袭击没弈­干­的部队,抵达高平,没弈­干­放弃他的所有部众,率数千名骑兵,跟刘勃勃一起逃奔秦州。北魏国的部队追赶到瓦亭,没有追上便回去了,把没弈­干­的仓库中所有的物资积蓄,全部收缴,并掠获了马匹四万多匹,其他各种牲畜九万多头,又把没弈­干­所属辖的百姓迁到代都去居住,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那个种族的人,也都分崩离析。北魏平阳太守贰尘,再次侵犯后秦国河东郡,使后秦都城长安受到很大震动,函谷关以西关中地区的各个城池,在白天也都紧闭城门,后秦人选择武器,训练士卒,以此图谋征伐北魏。

[7]秦王兴立子泓为太子,大赦。泓孝友宽和,喜文学,善谈咏,而懦弱多病,兴欲以为嗣,而狐疑不决,久乃立之。

[7]后秦王姚兴立子姚泓为太子,实行大赦。姚泓为人孝顺友善,谦和宽厚,喜欢文学,擅长清谈歌咏,但是­性­格懦弱,身体一直多病,姚兴打算让他做自己的继承人,但又因此迟疑不决,拖了很长时间,才最后决定立他为太子。

[8]姑臧大饥,米斗直钱五千,人相食,饿死者十余万口。城门昼闭,樵采路绝,民请出城为胡虏奴婢者,日有数百,吕隆恶其沮动众心,尽坑之,积尸盈路。

[8]后凉都城姑臧发生严重的饥荒,一斗米价值五千钱,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被饿死的人达到了十多万口。城门白天紧紧关闭,人们出城砍柴的道路也被断绝,百姓中请求出城做胡人奴隶、婢女的人,每天都有几百人,吕隆讨厌他们这样扰乱人心,所以,把他们全部活埋在大坑之中,积攒起来的尸体堆满道路。

沮渠蒙逊引兵攻姑臧,隆遗使求救于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檀帅 骑一万救之;未至,隆击破蒙逊军。蒙孙请与隆盟,留谷万余斛遗之而还。檀至昌松,闻蒙逊已退,乃徙凉泽段冢民五百余户而还。

沮渠蒙逊带兵进攻后凉都城姑臧。吕隆遣派使节向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求救。秃发利鹿孤派广武公秃发檀率骑兵一万前去救援吕隆,还没有赶到,吕隆就已经把沮渠蒙逊的部队打垮。沮渠蒙逊请求与吕隆讲和结盟,并把粮谷一万多斛遗留下来,送给吕隆,便回去了。秃发檀来到昌松,听说沮渠蒙逊已经退兵,于是,便把凉泽、段冢一带的五百多户居民强行裹胁着迁移回去了。

中散骑常侍张融言于利鹿孤曰:“焦朗兄弟据魏安,潜通姚氏,数为反覆,今不取,后必为朝廷忧。”利鹿孤遣檀讨之,朗面缚出降,檀送于西平,徙其民于乐都。

南凉中散骑常侍张嘈对秃发利鹿孤进言道:“焦朗兄弟据守在魏安,暗地里勾结后秦姚氏,已经反复了几次了,现在不消灭他们,以后一定会成为朝廷的忧患。”秃发利鹿孤于是便派遣秃发檀前去征讨他们,焦朗将双手反绑着出城投降。秃发檀把他押送到西平,并把他统辖的百姓迁移到乐都。

[9]桓玄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之计,及过寻阳,不见官军,意甚喜,将士之气亦振。

[9]东晋荆州刺史桓玄,从江陵出发,担心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劝不能取胜,因此,常常怀着向西回军的打算,等到过了寻阳,还是看不见朝廷的部队,心中非常高兴,其他将士的斗志和士气也振作、旺盛起来。

庾楷谋泄,玄囚之。

武昌太守庾楷做朝廷讨伐桓玄的内应的­阴­谋泄露,桓玄把他囚禁起来。

丁巳,诏遣齐王柔之以驺虞幡宣告荆、江二州,使罢兵;玄前锋杀之。柔之,宗之子也。

丁巳(十八日),东晋朝廷下诏,派齐王司马柔之持驺虞幡到荆州、江州两地及军中展示,告谕他们赶快停止军事行动。桓玄的前锋将领,把司马柔之杀了。司马柔之是司马宗的儿子。

丁卯,玄至姑孰,使其将冯该等攻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婴城固守。玄军断洞浦,焚豫州舟舰。豫州刺史谯王尚之帅步卒九千阵于浦上,遣武都太守杨秋屯横江,秋降于玄军。尚之众溃,逃于涂中,玄捕获之。司马休之出战而败,弃城走。

丁卯(二十八日),桓玄抵达姑孰,派遣他的部将冯该等人进攻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围绕城池坚持据守。桓玄的部队切断了洞浦道路,焚烧了豫州的舰船。豫州刺史谯王司马尚之率领步兵九千多人,在洞浦之上摆开战阵,派遗武都太守杨秋驻扎在横江,但杨秋却投降了桓玄的部队。司马尚之的部队溃散,他自己也逃到涂河之中,桓玄把他抓获。司马休之出城迎战失败,放弃了城池逃走。

刘牢之素恶骠骑大将军元显,恐桓玄既灭,元显益骄恣,又恐己功名愈盛,不为元显所容;且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之隙而自取之,故不肯讨玄。元显日夜昏酣,以牢之为前锋,牢之骤诣门,不得见,及帝出饯元显,遇之公坐而已。

刘牢之平时一向厌恶骠骑大将军司马元显,他恐怕桓玄被消灭之后,司马元显会越发的骄横任­性­,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功劳声威越来越高,不能被司马元显容留、忍受。而且,他自恃勇猛无敌,又拥有一支强大的部队,打算借桓玄的手来铲除朝中的当权者,而自己则等待桓玄的漏洞、机会再把他消灭,所以,他并不热心于去讨伐桓玄。司马元显白天黑夜酣饮昏醉,他任命刘牢之为前锋,刘牢之未经事先约定,而冒然前去晋见他,没有见到,直到安帝出来为司马元显饯行,刘牢之才在公众场合与他匆匆相遇面己。

牢之军溧洲,参军刘裕请击玄,牢之不许。玄使牢之族舅何穆说牢之曰:“自古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邪?越之文种,秦之白起,汉之韩信,皆事明主,为之尽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诛夷,况为凶愚者之用乎!君如今日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欲以此安归乎!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古人­射­钩、斩,犹不害为辅佐,况玄与君无宿昔之怨乎!”时谯王尚之已败,人情愈恐;牢之颇纳穆言,与玄交通。东海中尉东海何无忌,牢之之甥也,与刘裕极谏,不听。其子骠骑从事中郎敬宣谏曰:“今国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玄借父、叔之资,据有全楚,割晋国三分之二,一朝纵之使陵朝廷,玄威望既成,恐难图也,董卓之变,将在今矣。”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覆手耳;但平玄之后,令我柰骠骑何!”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诣玄请降。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名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敬宣不之觉,玄佐吏莫不相视而笑。玄版敬宣为谘议参军。

刘牢之驻军溧州,参军刘裕请求进攻桓玄,刘牢之没有允许。桓玄派刘牢之的一位族舅何穆向刘牢之游说道:“从古到今,带着震慑主上的威望,身负无法再加奖赏的功勋而又能保全自己的人,是谁呢?越国的文种,秦国的白起,汉朝的韩信,都能有幸为圣明的主上作事,并为之尽心竭力,但是,在他们功业完成的时候,仍旧还免不了遭到诛戮屠杀,更何况是被凶狠残暴、愚蠢昏庸的人所利用呢!您这一次如果打了胜仗,就会被杀了全家,如果打了败仗,那么,您的家族自然更会遭到夷灭,您难道还打算就这样平安地回去吗?依我看,不如反过来改变自己的主意,那样就可以永远保住您的荣华富贵了。古人有因为谋害君主而用箭­射­中带钩和因为追捕后来的君主而用剑砍断衣襟的,都还并不影响他当国家的辅佐大臣,更何况桓玄与您并没有任何宿怨呢!”当时,谯王司马尚之已经惨遭失败,人们的情绪更加恐慌。刘牢之基本上接受了何穆的劝告,与桓玄勾通了相互间的联系。东海中尉、东海人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与刘裕一起极力劝阻他,他根本不听。他的儿子骠骑从事中郎刘敬宣劝说他道:“现在国家衰弱,危在旦夕,整个朝廷的重心与关键,都在您和桓玄两个人手中。桓玄凭借着他父亲、叔父所遗留下来的权位与威望,盘据并占有了整个楚地,割据了晋国三分之二的土地,如果放纵他、让他有朝一日凌驾于朝廷之上,那么,桓玄的威势声望形成之后,再想图谋铲除他,恐怕就更加困难了。像东汉董卓之变那样的灾难­性­的战乱,即将在现今重现了。”刘牢之愤怒地说:“我怎能不知道这些!我今天消灭桓玄,易如反掌,但是,扫平桓玄之后,你让我如何对付骠骑大将军司马元显?”三月,乙巳朔(初一),刘牢之派遣刘敬宣去拜见桓玄,请求投降。桓玄暗地里打算把刘牢之杀掉,于是便与刘敬宣一起开宴饮酒,并把一些著名的书法绘画陈列出来,陪同他观看欣尚,希望使他的心情安定舒畅。刘敬宣对桓玄的用心根本就没有任何察觉,桓玄手下那些辅佐的官吏们看见这种情形,没有不相视会意、点头暗笑的。桓玄暂时任命刘敬宣为谘议参军。

元显将发,闻玄已至新亭,弃船,退屯国子学,辛未,陈于宣阳门外。军中相惊,言玄已至南桁,元显引兵欲还宫。玄遣人拔刀随后大呼曰:“放仗!”军人皆崩溃,元显乘马走入东府,唯张法顺一骑随之。元显问计于道子,道子但对之涕泣。玄遣太傅从事中郎毛泰收元显送新亭,缚于舫前而数之;元显曰:“为王诞、张法顺所误耳。”

司马元显刚刚准备出发,听说桓玄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新亭,便马上扔掉船只,反身上岸,退到城中的国子学里驻守,辛未(初三),又到宣阳门外去排列开战阵,扎下大营。军营之中惊恐不安,传说桓玄的部队已经抵达南桁。司马元显带着部队准备回宫,这时,桓玄派遣先头部队拔出刀来,紧跟在他们的后边大声呐喊着说:“放下武器!”司马元显的部队彻底崩溃。司马元显乘着一匹马跑进了东府,只有张法顺一个人骑马紧跟着他。司马元显向司马道子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司马道子也只是面对着儿子哭泣不止。桓玄派遣太傅从侍中郎毛泰把司马元显收押起来,送到新亭。桓玄把他绑在大船的前头,一条条列举他的罪状,司马元显说:“我不过是被王诞、张法顺所迷惑耽误罢了。”

壬申,复隆安年号。帝遣侍中劳玄于安乐渚。玄入京师,称诏解严,以玄总百揆,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荆·江三州刺史,假黄钺。玄以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为徐、兖二州剌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杨尹。

壬申(初四),东晋恢复隆安这个年号。安帝派侍中到安乐渚去慰劳桓玄。桓玄进入京师,宣称皇帝下诏书,命令解除戒严。朝廷于是便任命桓玄统领文武百官,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兼任徐、荆、江三州刺史,加授给他黄钺。桓玄任命桓伟为荆州刺史,桓谦为尚书左仆­射­,桓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杨尹。

初,玄之举兵,侍中王谧奉诏诣玄,玄亲礼之。及玄辅政,以谧为中书令。谧,导之孙也。新安太守殷仲文,觊之弟也,玄姐为仲文妻。仲文闻玄克京师,弃郡投玄,玄以为谘议参军。刘迈往见玄,玄曰:“汝不畏死,而敢来邪?”迈曰:“­射­钩斩,并迈为三。”玄悦,以为参军。

当初,桓玄起兵的时候,侍中王谧曾经到江陵来见桓玄,传达安帝的诏书,桓玄亲自接待他,礼遇非常优厚。等到桓玄入朝辅佐国家政要,便任命王谧为中书令。王谧是王导的孙子。新安太守殷仲文是殷觊的弟弟,桓玄的姐姐是殷仲文的妻子。殷仲文听说桓玄征服了京师,所以,也放弃了自己所辖的新安郡,前来投靠桓玄,桓玄任命他做谘议参军。当年曾经指责过桓玄的刘迈前去晋见桓玄,桓玄说:“你难道不害怕死,还敢来见我?”刘迈说:“­射­中带钩的管仲,斩断衣襟的勃,再加上我刘迈,正好合为三个。”桓玄非常高兴。任命他做参军。

癸酉,有司奏会稽王道子酣纵不孝,当弃市,诏徙安成郡;斩元显及东海王彦璋、谯王尚之、庾楷、张法顺、毛泰等于建康市。桓为王诞固请,长流岭南。

癸酉(初五),有关部门呈上奏章,指责会稽王司马道子放纵酗酒,忤逆不孝,应该斩首弃尸示众。东晋朝廷下诏,命令把他赶出京城,贬逐到安成郡居住;把司马元显及其儿子东海王司马彦璋和谯王司马尚之,以及庾楷、张法顺、毛泰等人,押到建康城的街市上,全部斩首。桓为王诞竭力求情,所以,把他长期流放到大庾岭以南的偏荒地区去了。

玄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刘敬宣请归谕牢之使受命,玄遣之。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犹豫不决,移屯班渎,私告刘裕曰:“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我去乎?”裕曰:“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裕当反服还京口耳。”何无忌谓裕曰:“我将何之?”裕曰:“吾观镇北必不免,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图之。”

桓玄任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刘牢之说:“刚开始就来剥夺我的兵权,大祸就要来了。”刘敬宣向桓玄请求回到京口去劝告刘牢之,让他赶快上任,桓玄派他去了。刘敬宣回到京口后,却劝说刘牢之袭击桓玄,刘牢之犹豫,拿不定主意,只是把部队移到班渎去驻扎,并在私下里告诉刘裕说:“现在,我们应当北上,去到广陵和驻守在那里的高雅之会合,一同发动部队,来匡扶社稷,你能跟着我去吗?”刘裕说:“将军以拥有几万­精­壮士卒的实力,对桓玄也还都听见风声就去投降臣服,所以,他刚刚得以实现志向,声威震动天下,从朝廷到民间,人们的心愿都已经归附到他那里去了,您要去广陵,怎么可能顺利到达呢?我刘裕可要脱去军服,穿上百姓的衣服,回到京口去了。”何无忌对刘裕说:“我怎么办才好?”刘裕说:“我看镇北将军一定难逃一死,你可以跟随我回京口去。桓玄如果遵守做臣属的节度,我和你应当去为他做事;如果不那样,我便当和你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于是牢之大集僚佐,议据江北以讨玄。参军刘袭曰:“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将军往年反王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公,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语毕,趋出,佐吏多散走。牢之惧,使敬宣之京口迎家,失期不至。牢之以为事已泄,为玄所杀,乃帅部曲北走,至新洲,缢而死。敬宣至,不暇哭,即渡江奔广陵。将吏共殡敛牢之,以其丧归丹徒。玄令斫棺斩首,暴尸于市。

在这个时候,刘牢之把各级将领僚属,全部集中到一起,商议据守长江以北的地区来讨伐桓玄。参军刘袭说:“不可以去做的事情中,最大的不过于谋反。将军在以前反王恭,近些日子反司马元显,现在又要来反叛桓玄,一个人连续三次谋反,还能用什么使自己在天下立脚?”话刚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其他的将佐官吏也多一哄而散地走了。刘牢之非常害怕,派刘敬宣去京口迎接家属,过了约定的日期,也没有来。刘牢之以为谋反的事情已泄,被桓玄杀掉了,所以率领现有的部下向北逃跑,到达新洲的时候,终于上吊自杀。刘敬宣赶到这里之后,没有时间痛哭,便渡过长江,投奔广陵去了。刘牢之手下的将帅官吏们一起把他装敛起来,并把他的棺木运送回丹徒。桓玄下令劈开棺木,把刘牢之尸首上的脑袋也砍了下来,并把他的尸体扔到街上示众。

[10]大赦,改元大亨。

[10]东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大亨。

[11]桓玄让丞相、荆·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领豫州剌史,总百揆;以琅邪王德文为太宰。

[11]桓玄辞去丞相及荆、江、徐三州刺史的职佐,改任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扬州牧,兼任豫州刺史,统领文武百官。任命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太宰。

[12]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俱奔洛阳,各以子弟为质于秦以求救。秦王兴与之符信,使于关中募兵,得数千人,复还屯彭城间。

[12]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都逃奔到洛阳,各把自己的儿子兄弟送到后秦做人质,以此向后秦请求救助。后秦王姚兴交给他们兵符印信,让他们到关中一带去招募兵丁,招到了几千人。然后,他们又回到彭城一带驻守去了。

[13]孙恩寇临海,临海太守辛景击破之,恩所虏三吴男女,死亡殆尽。恩恐为官军所获,乃赴海死,其党及妓妾从死者以百数,谓之“水仙”。余众数千人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循,谌之曾孙也。神采清秀,雅有材艺。少时,沙门惠远尝谓之曰:“君虽体涉风素,而志存不轨,如何?”太尉玄欲抚安东土,乃以循为永嘉太守。循虽受命,而寇暴不已。

[13]变民首领孙恩又来进犯临海,临海太守辛景把他打得大败,孙恩所抢掠的三吴地区的男女百姓,在战乱中全部被杀死。孙恩恐怕自己被朝廷的部队抓获,于是跳海自杀,他的部下党羽以及姬妾艺妓等人中跟着他一起自杀的有上百人,人们把这些人称为“水仙”。其余的部众几千人又推举孙恩的妹夫卢循为首领。卢循是卢谌的曾孙,神态风采清秀雅静,多才多艺。小的时候,佛门僧人惠远曾经对他说:“你虽然体态状貌比较有素雅的儒风,但是心里却隐藏着不遵守法度的志向,是不是?”太尉桓玄打算用安抚的手段使东部地区的局势稳定下来,于是,任命卢循为永嘉太守。卢循虽然接受了任命,但是却依然为非作歹,行劫施暴。

[14]甲戌,燕大赦。

[14]甲戌(初六),后燕实行大赦。

[15]河西王秃发利鹿孤寝疾,遗令以国事授弟檀。初,秃发思复爱重檀,谓诸子曰:“檀器识,非汝曹所及也,”故诸兄不以传子而传于弟。利鹿孤在位,垂拱而已,军国大事皆委于檀。利鹿孤卒,檀袭位,更称凉王,改元弘昌,迁于乐都,谥利鹿孤曰康王。

[15]南凉河西秃发利鹿孤病重,卧床不起,遗嘱命令把国家的政事交给弟秃发檀管理。当初,他们的父亲秃发思复喜爱、推重秃发檀,对儿子们说:“秃发檀的气度和见识,不是你们哥儿几个能赶得上的。”所以几个哥哥都不把王位传给儿子,而只是传给弟弟。秃发利鹿孤登位之后,实际上也只是垂衣拱手地不做什么实事,军队国家的大事都委托给秃发檀处理决定。秃发利鹿孤去世,秃发檀继承王位,改称凉王,改年号为弘昌,并把都城迁到乐都,追谥秃发利鹿孤为康王。

[16]夏,四月,太尉玄出屯姑孰,辞录尚书事,诏许之;而大政皆就谘焉,小事则决于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

[16]夏季,四月,太尉桓玄出都城建康,去姑孰驻扎,辞去了录尚书事的官职,安帝下诏同意,但是凡是大政方针,却都还要去他那里请示,其他小事就由尚书令桓谦和卞范之决定。

自隆安以来,中外之人厌于祸乱。及玄初至,黜­奸­佞,擢隽贤,京师欣然,冀得少安。既而玄奢豪纵逸,政令无常,朋党互起,陵侮朝廷,裁损乘舆供奉之具,帝几不免饥寒,由是众心失望。三吴大饥,户口减半,会稽减什三、四,临海、永嘉殆尽,富室皆衣罗纨,怀金玉,闭门相守饿死。

自隆安以来,东晋全国上下的百姓,对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动乱战争,深感厌倦。等到桓玄刚刚来到京师,罢黜­奸­佞的小人,选拔贤明的才俊,建康的百姓非常高兴,都希望能得到一点安定的生活环境。但是,不久,桓玄便骄奢横暴,放纵享乐,政令变化无常,朋雄­奸­党纷纷出现,甚至对朝廷也大加欺凌侮辱,并把皇家御用的车马轿乘、供奉的食品用具等,也都随意裁减,连安帝也几乎不免不挨冻受饿。从此,民众的心里非常失望。三吴地区发生大饥荒,住户人口都减少了一半左右,其中,会稽郡是十人之中,能减少三四人;临海、永嘉两地人口则几乎全部死亡。即使是富贵人家,也都穿着绫罗绸缎,怀里抱着金玉,关起门来相互之间看着饿死。

[17]乞伏炽磐自西平逃归苑川,南凉王檀归其妻子。乞伏乾归使炽磐入朝于秦,秦主兴以炽磐为兴晋太守。

[17]被留在南凉的乞伏炽磐,终于从西平逃回苑川,南凉王秃发檀把他的妻子儿女也都归还给他。他的父亲乞伏乾归又让乞伏炽磐去到后秦都城长安去晋见后秦国主姚兴。姚兴任命乞伏炽磐为兴晋太守。

[18]五月,卢循自临海入东阳,太尉玄遣抚军中兵参军刘裕将兵击之,循败,走永嘉。

[18]五月,东晋变民首领卢循从临海进犯东阳,太尉桓玄派遣抚军中兵参军刘裕带兵去进攻他。卢循失败,逃往永嘉。

[19]高句丽攻宿军,燕平州刺史慕容归弃城走。

[19]高句丽对宿军城发动进攻,后燕国平州刺史慕容归放弃城池逃走。

[20]秦主兴大发诸军,遣义阳公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将步骑四万伐魏,兴自将大军继之,以尚书令姚晃辅太子泓守长安,没弈­干­权镇上,广陵公钦权镇洛阳。平攻魏乾壁六十余日,拔之。秋,七月,魏主遣毗陵王顺及豫州刺史长孙肥将六万骑为前锋,自将大军继发以击之。

[20]后秦国主姚兴大规模地发动各支军队,派遣义阳公姚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带领步、骑兵四万人,征伐北魏,姚兴自己带领大部队,紧跟他们而来。他派尚书令姚晃辅佐太子姚泓镇守都城长安,派没弈­干­暂时镇守上,派广陵公姚钦暂时镇守洛阳。姚平对北魏乾壁城发动攻击,经过六十多天的激战,终于攻克。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派遣毗陵王拓跋顺、以及豫州刺史长孙肥,带领六万骑兵做先锋,亲自统领大部队跟着出发,前来迎击后秦军。

[21]八月,太尉玄讽朝廷以玄平元显功封豫章公,平殷、杨功封桂阳公,并本封南郡如故。玄以豫章封其子升,桂阳封其兄子俊。

[21]八月,太尉桓玄婉转地暗示朝廷根据桓玄平定司马元显的功劳,封他为豫章公,又根据他平定殷仲堪、杨期的功劳,而封他为桂阳公,并且还像原来那样,保持他原来受封的南郡公的爵位。桓玄把豫章公封给了他的儿子桓升,把桂阳公封给了他的侄儿桓俊。

[22]魏主至永安,秦义阳公平遣骁将帅­精­骑二百觇魏军,长孙肥逆击,尽擒之。平退走,追之,乙巳,及于柴壁;平婴城固守,魏军围之。秦王兴将兵四万七千救之,将据天渡运粮以馈平。魏博士李先曰:“兵法:高者为敌所栖,深者为敌所囚。今秦皆犯之,宜及兴未至,遣奇兵先据天渡,柴壁可不战而取也。”命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拒兴之入。广武将军安同曰:“汾东有蒙坑,东西三百余里,蹊径不通。兴来,必从汾西直临柴壁,如此,虏声势相接,重围虽固,不能制也;不如为浮梁,渡汾西,筑围以拒之,虏至,无所施其智力矣。”从之。兴至蒲阪,惮魏之强,久乃进兵。甲子,帅步骑三万逆击兴于蒙之南,斩首千余级,兴退走四十余里,平亦不敢出。乃分兵四据险要,使秦兵不得近柴壁。兴屯汾西,凭壑为垒,束柏材从汾上流纵之,欲以毁浮梁,魏人皆钩取以为薪蒸。

[22]北魏国主拓跋的大军抵达永安,后秦义阳公姚平派遣骁将率领­精­壮的骑兵二百人前去侦察北魏军的虚实动静,长孙肥迎击他们,并把这些兵卒全部抓获。姚平带领部队撤退而走,拓跋追击他们。乙巳(初九),在柴壁城追上。姚平环城顽强据守,北魏大军把他们团团围住。后秦国主姚兴带领军卒四万七千人前去救援姚平,准备占据汾水以西的天渡,从这里运送粮食接济坚守柴壁的姚平部队。北魏博士李先说:“兵法云:驻军在高的地方,就要被敌人围困;驻军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就要被敌人囚禁。现在秦军同时犯了这两项错误,我们应该赶在姚兴没有抵达之前,派遗一支出其不意的突击部队,抢先占据天渡,那样的话,柴壁城就可以不用开仗便拿下来了。”拓跋下令增加修筑一重又一重的围墙,对内预防姚平的向外突围,对外用来抗拒姚兴的向内进攻。广武将军安同说:“汾水的东面,有一个地方叫蒙坑,东西绵延三百多里,没有道路可以与它相通。姚兴如果来,一定会从汾水的西岸,直接逼临柴壁,倘若这样,敌军的声势互相呼应连接,那么我们设下的重重围障再坚固,也不能把他们制服。所以,依我看,不如在汾水之上搭起浮桥,把大部队渡到汾水西岸,在那里筑起围墙,用来抗拒敌人的进攻,这样,敌军即使来到这里,也已经没有他们施展智慧和力量的地方了。”拓跋听从了他的主张。姚兴抵达蒲阪,畏惧北魏兵力的强大,拖延很久才将部队向前推进。甲子(二十八日),拓跋率领步、骑兵三万人在蒙坑之南,迎击姚兴军,杀死一千多人,姚兴被迫撤退四十多里,姚平也不敢冲出柴壁接战。拓跋于是分派部队到四处去据守险峻重要的关卡,使后秦军无法接近柴壁城。姚兴也把主力驻扎在汾水以西的地区,凭借着山谷,建起营寨壁垒,又把一些柏树等木材捆缚在一起,从汾水上游投放河中,使其顺流而下,打算用这种方法来摧毁北魏军搭在汾水上的浮桥,但北魏军队却把这些木材全部用钩捞上岸来,当做取暖煮饭的劈柴了。

冬,十月,平粮竭矢尽,夜,悉众突西南围求出;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应。兴欲平力战突免,平望兴攻围引接,但叫呼相和,莫敢逼围。平不得出,计穷,乃帅麾下赴水死,诸将多从平赴水;使善游者钩捕之,无得免者。执狄伯支及越骑校尉唐小方等四十余人,余众二万余人皆敛手就禽。兴坐视其穷,力不能救,举军恸哭,声震山谷。数遣使求和于魏,不许,乘胜进攻蒲阪,秦晋公绪固守不战。会柔然谋伐魏,闻之,戊申,引兵还。

冬季,十月,姚平驻守的柴壁粮草吃完,箭矢用尽。夜里,姚平率领所有的军队从西南向外突围,姚兴也在汾水西岸列开阵势,燃起烽火,擂动战鼓,高声呼喊着,策应姚平军。姚兴想让姚平拚死力战突围出来,而姚平则盼望姚兴能向北魏的包围圈发动进攻,导引、接应他们出来,因此,彼此双方只是叫喊呼唤交相应和,却都不敢逼近北魏的重围。姚平没有突围出来,无计可施,于是,率领部下跳入汾水自杀,很多将领都跟着姚平跳水求死。拓跋派善于游泳的人把他们一一钩抓捕获,没有得到幸免的。被捕的有狄伯支、以及越骑校尉唐小方等四十多人,其余留下来的二万多部众,也都束手被擒。姚兴坐在汾水西岸,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投无路,却没有力量能够救援他们,因此,全军不禁失声恸哭,哭声震撼山谷。姚兴几次派遣使节去向北魏国请求讲和,拓跋坚决不许,乘胜对薄阪发动进攻。反秦守将晋公姚绪只是坚守,并不出战。正好赶上柔然打算征伐北魏,拓跋听说之后,戊申(十三日),带领部队撤退。

或告太史令晁崇及弟黄门侍郎懿潜召秦兵,至晋阳,赐崇、懿死。

有人告发太史令晁崇,和他的弟弟黄门侍郎晁懿,在暗地里招引后秦军队来进攻。拓跋到达晋阳,赐令晁崇,晁懿二人自杀。

[23]秦徙河西豪右万余户于长安。

[23]后秦把河西的豪门大户等一万多户迁移到都城长安居住。

[24]太尉玄杀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谦之从兄朗之、刘袭并袭弟季武,皆刘牢之北府旧将也。袭兄冀州刺史轨邀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共据山阳,欲起兵攻玄,不克而走。将军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皆往从之,将奔魏;至陈留南,分为二辈:轨、休之、敬宣奔南燕,虔之、寿、长庆、恭奔秦。

[24]太尉桓玄杀掉了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以及竺谦之的堂兄竺朗之、刘袭和刘袭的弟弟刘季武,这些人都是原来刘牢之所统辖的北府的旧部将。刘袭 的哥哥冀州刺史刘轨邀请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一起占据山阳,打算发动军队进攻桓玄,不能成功,因而退走。将军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也都赶到这里跟他们一起逃亡。先是准备投奔北魏,到了陈留以南的时候,便分为两路: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等人投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投奔后秦。

魏主初闻休之等当来,大喜。后怪其不至,令兖州求访,获其从者,问其故,皆曰:“魏朝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附;既而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国。”深海悔之,自是士人有过,颇见优容。

北魏国主拓跋一开始的时候听说司马休之等人打算前来,非常高兴。后来他们没有来,觉得很奇怪,便命令兖州刺史长孙肥代为查访他们不来的原因,果然抓到了司马休之等的随从,询问缘故,都说:“魏朝的声威,传播很远,所以司马休之等人都打算来归附。但是,不久又听说崔逞被杀的事,因此又改变了主意,逃奔到其他两个国家去了。”拓跋深深懊悔自己逼杀了崔逞。从此以后,读书人即使有什么过错,也很能得到宽容和优待。

[25]南凉王檀攻吕隆于姑臧。

[25]南凉王秃发檀进攻据守姑臧的吕隆。

[26]燕王熙纳故中山尹苻谟二女,长曰娥,为贵人,幼曰训英,为贵嫔,贵嫔尤有宠。丁太后怨恚,与兄子尚书信谋废熙立章武公渊;事觉,熙逼丁太后令自杀,葬以后礼,谥曰献幽皇后。十一月,戊辰,杀渊及信。

[26]后燕王慕容熙收纳原中山尹苻谟的两个女儿为妃。其中,大女儿叫苻娥,做了贵人;小女儿叫苻训英,做了贵嫔。苻训英尤其受到宠爱。丁太后因此怨恨愤怒,跟自己的侄儿尚书丁信谋划废黜慕容熙,改立章武公慕容渊为帝。事情被发觉,慕容熙逼迫丁太后,让她自杀,仍用皇后的礼仪安葬,追谥她为献幽皇后。十一月,戊辰(初三),斩了慕容渊和丁信。

辛未,熙畋于北原,石城令高和与尚方兵于后作乱,杀司隶校尉张显,入掠宫殿,取库兵,协营署,闭门乘城,熙驰还,城上人皆投仗开门,尽诛反者,唯和走免。甲戌,大赦。

辛未(初六),慕容熙在龙城的北郊原野上打猎,石城令高和与一些守卫宫廷库房的士兵在京城内发动叛乱,杀了司隶校尉张显,冲入宫廷大殿抢掠,取出国库中的武器,胁迫军营官署,紧闭城门。占领城池。慕容熙等飞马回城,来到城下,城上的人都扔下手中的武器,打开城门,把参与叛乱的人全部杀死,只有高和逃走,免于一死。甲戌(初九),实行大赦。

[27]魏以庾岳为司空。

[27]北魏任命庾岳为司空。

[28]十二月,辛亥,魏主还云中。

[28]十二月,辛亥(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回到云中。

柔然可汗社仑闻伐秦,自参合陂侵魏,至豺山,及善无北泽,魏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而还。

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听说拓跋出兵去征伐后秦,所以,便从参合陂出发向南进发,侵入北魏,兵到豺山,到达善无北面的草泽地带,才撤兵回北方,北魏常山王拓跋遵派遣一万骑兵前去追击他们,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29]太尉玄使御史杜林防卫会稽文孝王道子至安成,林承玄旨,鸩道子,杀之。

[29]太尉桓玄派御史杜林到安城,去监防护卫会稽文孝王司马道子。杜林接受桓玄的旨意,让司马道子喝下毒酒,把他杀了。

[30]沮渠蒙逊所署西郡太守梁中庸叛,奔西凉。蒙逊闻之,笑曰:“吾待中庸,恩如骨­肉­,而中庸不我信,但自负耳,孤岂在此一人邪!”乃尽归其孥。

[30]北凉沮渠蒙逊所统辖的西郡太守梁中庸叛变,投奔西凉。沮渠蒙逊听说这个消息后,笑着说:“我对待梁中庸恩情深厚,如同骨­肉­一般,但是他却对我不讲信义,因此,他只是自己背叛自己罢了。我怎么能在意他这样的一个人呢?”于是,把梁中庸的妻子儿女全部送还给他。

西凉公问中庸曰:“我何如索嗣?”中庸曰:“未可量也。”曰:“嗣才度若敌我者,我何能于千里之外以长绳绞其颈邪?”中庸曰:“智有短长,命有成败。殿下之与索嗣,得失之理,臣实未之能详。若以身死为负,计行为胜,则公孙瓒岂贤于刘虞邪?”默然。

西凉公李问梁中庸说:“我与索嗣相比,怎么样?”梁中庸说:“未可估量。”李说:“索嗣的才能如果能够和我相敌的话,我怎么能在千里之外用长绳索绞住他的脖颈?”梁中庸说:“人的智慧,有的时候显得有余,有的时候又显得不足;人的命运,有的时候可以让人成功,有的时候又可以让人失败。殿下与索嗣,得失成败的道理、原因,我实在还不能想明白。但是,如果认为身死的人,就是失败者,能够对自己设计得到顺遂的就是胜利者,那么,公孙瓒难道还要比刘虞贤能吗?”李沉默不语。

[31]袁虔之等至长安,秦王兴问曰:“桓玄才略何如其父?卒能成功乎?”虔之曰:“玄乘晋室衰乱,盗据宰衡,猜忌安忍,刑赏不公,以臣观之,不如其父远矣。玄今已执大柄,其势必将篡逆,正可为他人驱除耳。”兴善之,以虔之为广州刺史。

[31]袁虔之等人到达长安,后秦王姚兴问道:“桓玄的才能谋略与他的父亲桓温相比,怎么样?最后能不能成就大的功业?”袁虔之说:“桓玄乘晋室衰微动乱之机,窃取占据了可以­操­纵大局的宰相高位,为人多疑猜忌,刻薄残忍,刑罚赏赐又极不公平,根据我的观察,远不如他父亲。桓玄现在已经掌据了朝中的大权,看他的趋势是一定要篡夺政权,叛逆晋朝的,这样,正可以为别的人起来驱逐铲除他提供口实。”姚兴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任命袁虔之为广州刺史。

[32]是岁,秦王兴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封子懿、弼、、宣、谌、、璞、质、逵、裕、国儿皆为公,遣使拜秃发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李为安西将军、高昌侯。

[32]这一年,后秦王姚兴册立昭仪张氏为皇后,册封儿子姚懿、姚弼、姚、姚宣、姚谌、姚、姚璞、姚质、姚逵、姚裕、姚国儿等都为公爵。他又派遣使节任命秃发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沮渠蒙逊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李为安西将军,高昌侯。

秦镇远将军赵曜帅众二万西屯金城,建节将军王松匆帅骑助吕隆守姑臧。松匆至魏安,檀弟文真击而虏之。檀大怒,送松匆还长安,深自陈谢。

后秦镇远将军赵曜率领部众二万人向西驻扎在金城,建节将军王松匆率领骑兵协助后凉国吕隆戍守姑臧。王松匆途经魏安的时候,秃发檀的弟弟秃发文真向他发动进攻,并把他抓获。秃发檀为此非常愤怒,赶快把王松匆送回长安,又上奏章对自己深加谴责,一再道歉、认罪。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三卷

【晋纪三十五】起昭阳单阏,尽阏逢执徐,凡二年。

安皇帝戊元兴二年(癸卯,公元四零三年)

春,正月,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东阳;二月,辛丑,建武将军刘裕击破之。道覆,循之姐夫也。

乙卯,以太尉玄为大将军。

丁巳,玄杀冀州刺史孙无终。

玄上表请帅诸军扫平关、洛,既而讽朝廷下诏不许,乃云:“奉诏故止。”玄初欲饬装,先命作轻舸,载服玩、书画。或问其故,玄曰:“兵凶战危,脱有意外,当使轻而易运。”众皆笑之。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南燕主备德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始得母兄凶问,备德号恸吐血,因而寝疾。

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遣牙门皇璆帅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应之;中黄门孙进扶备德逾城匿于进舍。段宏等闻宫中有变,勒兵屯四门。备德入宫,诛赤眉等。达出奔魏。

备德优迁徙之民,使之长复不役;民缘此迭相廕冒,或百室合户,或千丁共籍,以避课役。尚书韩讠卓请加隐核,备德从之,使讠卓巡行郡县,得廕户五万八千。

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自称太平皇帝,署置公卿;南燕桂林王镇讨禽之。临刑,或问其父及兄弟安在,始曰:“太上皇蒙尘于外,征东、征西为乱兵所害。”其妻怒之曰:“君正坐此口,奈何尚尔!”始曰:“皇后不知,自古岂有不亡之国!朕则崩矣,终不改号!”

五月,燕王熙作龙腾苑,方十余里,役徒二万人。筑景云山于苑内,基广五百步,峰高十七丈。

秋,七月,戊子,魏主珪北巡,作离宫于豺山。

平原太守和跋奢豪喜名,珪恶而杀之,使其弟毘等就与诀。跋曰:“A212北土瘠,可迁水南,勉为主计。”且使之背己,曰:“汝何忍视吾之死也!”毘等谕其意,诈称使者,逃入秦。珪怒,灭其家。中垒将军邓渊从弟尚书晖与跋善,或谮诸珪曰:“毘之出亡,晖实送之。”珪疑渊知其谋,赐渊死。

南凉王傉檀及沮渠蒙逊互出兵攻吕隆,隆患之。秦之谋臣言于秦王兴曰:“隆藉先世之资,专制河外,今虽饥窘,尚能自支,若将来丰赡,终不为吾有。凉州险绝,土田饶沃,不如因其危而取之。”兴乃遣使征吕超入侍。隆念姑臧终无以自存,乃因超请迎于秦。兴遣尚书左仆­射­齐难、镇西将军姚诘、左王乞伏乾归、镇远将军赵曜帅步骑四万迎隆于河西,南凉王傉檀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八月,齐难等至姑臧,隆素车白马迎于道旁。隆劝难击沮渠蒙逊,蒙逊使臧莫孩拒之,败其前军。难乃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弟挐入贡于秦。难以司马王尚行凉州刺史,配兵三千镇姑臧,以将军阎松为仓松太守,郭将为番禾太守,分戍二城,徙隆宗族、僚属及民万户于长安,兴以隆为散骑常侍,超为安定太守,自余文武随才擢叙。

初,郭黁常言“代吕者王”,故其起兵,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及隆东迁,王尚卒代之。黁从乞伏乾归降秦,以为灭秦者晋也,遂来奔,秦人追得,杀之。

沮渠蒙逊伯父中田护军亲信、临松太守孔笃,皆骄恣为民患,蒙逊曰:“乱吾法者,二伯父也。”皆逼之使自杀。

秦遣使者梁构至张掖,蒙逊问曰:“秃发傉檀为公而身为侯,何也?”构曰:“傉檀凶狡,款诚未著,故朝廷以重爵虚名羁縻之。将军忠贯白日,当入赞帝室,岂可以不信相待也!圣朝爵必称功,如尹纬、姚晃,佐命之臣,齐难、徐洛,一时猛将,爵皆不过侯伯,将军何以先之乎!昔窦融殷勤固让,不欲居旧臣之右,不意将军忽有此问!”蒙逊曰:“朝廷何不即封张掖而更远封西海邪?”构曰:“张掖,将军已自有之,所以远授西海者,欲广大将军之国耳。”蒙逊悦,乃受命。

荆州刺史桓伟卒,大将军玄以桓修代之。从事中郎曹靖之说玄曰:“谦、修兄弟专据内外,权势太重。”玄乃以南郡相桓石康为荆州刺史。石康,豁之子也。

刘裕破卢循于永嘉,追至晋安,屡破之,循浮海南走。

何无忌潜诣裕,劝裕于山­阴­起兵讨桓玄。裕谋于土豪孔靖,靖曰:“山­阴­去都道远,举事难成;且玄未篡位,不如待其已篡,于京口图之。”裕从之,靖,愉之孙也。

九月,魏主珪如南平城,规度A212南,将建新都。

侍中殷仲文、散骑常侍卞范之劝大将军玄早受禅,­阴­撰九锡文及册命。以桓谦为侍中、开府、录尚书事,王谧为中书监、领司徒,桓胤为中书令,加桓修抚军大将军。胤,冲之孙也。丙子,册命玄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楚王勋德隆重,朝廷之情,咸谓宜有揖让,卿以为何如?”裕曰:“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谦喜曰:“卿谓之可即可耳。”

新野人庾仄,殷仲堪之党也,闻桓伟死,石康未至,乃起兵袭雍州刺史冯该于襄阳,走之。仄有众七千,设坛,祭七庙,云欲讨桓玄,江陵震动。石康至州,发兵攻襄阳,仄败,奔秦。

高雅之表南燕主备德请伐桓玄曰:“纵未能廓清吴、会,亦可收江北之地。”中书侍郎韩范亦上疏曰:“今晋室衰乱,江、淮南北,户口无几,戎马单弱。重以桓玄悖逆,上下离心;以陛下神武,发步骑一万临之,彼必土崩瓦解,兵不留行矣。得而有之,秦、魏不足敌也。拓地定功,正在今日。失时不取,彼之豪杰诛灭桓玄,更修德政,岂惟建康不可得,江北亦无望矣。”备德曰:“朕以旧邦覆没,欲先定中原,乃平荡荆、扬,故未南征耳。其驻公卿议之。”因讲武城西,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匹,车万七千乘。公卿皆以为玄新得志,未可图,乃止。

冬,十月,楚王玄上表请归籓,使帝作手诏固留之。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用为己受命之符。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于己时独无,求得西朝隐士安定皇甫谧六世孙希之,给其资用,使隐居山林;征为著作郎,使希之固辞不就,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时人谓之“充隐。”又欲废钱用谷、帛及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卒无所施行。­性­复贪鄙,人士有法书、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而取之;尤爱珠玉,未尝离手。

乙卯,魏主珪立其子嗣为齐王,加位相国;绍为清河王,加征南大将军;熙为阳平王;曜为河南王。

丁巳,魏将军伊谓帅骑二万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十一月,庚午,大破之。

诏楚王玄行天子礼乐,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丁丑,卞范之为禅诏,使临川王宝逼帝书之。宝,晞之曾孙也。庚辰,帝临轩,遣兼太保、领司徒王谧奉玺绶,禅位于楚。壬午,帝出居永安宫。癸未,迁太庆神主于琅邪国,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德文皆徙居司徒府。百官诣姑孰劝进。十二月,庚寅朔,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壬辰,即皇帝位。册文多非溥晋室,或谏之,玄曰:“揖让之文,正可陈之于下民耳,岂可欺上帝乎!”大赦,改元永始。以南康之平固县封帝为平固王,降何后为零陵县君,琅邪王德文为石阳县公,武陵王遵为彭泽县候。追尊文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南康公主为宣皇后,封子昇为豫章王。以会稽内史王愉为尚书仆­射­,愉子相国左长史绥为中书令。绥,桓氏之甥也。戊戌,玄入建康宫,登御坐,而床忽陷,群下失­色­。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玄大悦。梁王珍之男臣孔朴奉珍之奔寿阳。珍之,晞之曾孙也。

戊申,燕王熙尊燕主垂之贵嫔段氏为皇太后。段氏,熙之慈母也。己酉,立苻贵嫔为皇后,大赦。

辛亥,桓玄迁帝于寻阳。

燕以卫尉悦真为青州刺史,镇新城;光大夫卫驹为并州刺史,镇凡城。

癸丑,纳桓温神主于太庙。桓玄临听讼观阅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有­干­舆乞者,时或恤之。其好行小惠如此。

是岁,魏主珪始命有司制冠服,以品秩为差。然法度草创,多不稽古。

安皇帝戊元兴三年(甲辰,公元四零四年)

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刘氏为皇后。刘氏,乔之曾孙也。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立庙。散骑常侍徐广曰:“敬其父则子悦,请依故事立七庙。”玄曰:“礼,太祖东向,左昭右穆。晋立七庙,宣帝不得正东向之位,何足法也!”秘书监卞承之谓广曰:“若宗庙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广,邈之弟也。

玄自即位,心常不自安。二月,己丑朔,夜,涛水入石头,流杀人甚多,欢哗震天。玄闻之,惧,曰:“奴辈作矣!”

玄­性­苛细,好自矜伐。主者奏事,或一字不体,或片辞之谬,必加纠擿,以示聪明。尚书答诏误书“春蒐为”春菟“,自左丞王纳之以下,凡所关署,皆被降黜。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停积,不能知也。又­性­好游畋,或一日数出。迁居东宫,更缮宫室,土木并兴,督迫严促,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玄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骑常侍、左将军。璩执留玄使,不受其命。璩,宝之孙也。玄以桓希为梁州刺史,分命诸将戍三巴以备之。璩传檄远近,列玄罪状,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帅众进屯白帝。

刘裕从徐、兗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入朝。玄谓王谧曰:“裕风骨不常,盖人杰也。”每游集,必引接殷勤,赠赐甚厚。玄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玄曰:“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

玄以桓弘为青州刺史,镇广陵;刁逵为豫州刺史,镇历阳。弘,修之弟;逵,彝之子也。

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密谋兴复晋室。刘迈弟毅家于京口,亦与无忌谋讨玄。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无忌曰:“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毅曰:“所见唯有刘下邳。”无忌笑而不答,还以告裕,遂与毅定谋。

初,太原王元德及弟仲德为苻氏起兵攻燕主垂,不克,来奔,朝廷以元德为弘农太守。仲德见桓玄称帝,谓人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

平昌孟昶为青州主簿,桓弘使昶至建康,玄见而悦之,谓刘迈曰:“素士中得一尚书郎,卿与其州里,宁相识否?”迈素与昶不善,对曰:“臣在京口,不闻昶有异能,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玄笑而止,。昶闻而恨之,既还京口,裕谓昶曰:“草间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

于是裕、毅、无忌、元德、仲德、昶及裕弟道规、任城魏咏之、高平檀凭之、琅邪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随西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相与合谋起兵。道规为桓弘中兵参军,裕使毅就道规及昶于江北,共杀弘,据广陵;长民为刁逵参军,使长民杀逵,据历阳;元德、扈兴、厚之在建康,使之聚众攻玄为内应;刻期齐发。

孟昶妻周氏富于财,昶谓之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沧陷,我决当作贼。卿幸早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也。”周我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能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昶怅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曰:“观君举措,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因指怀中儿示之曰:“此儿可卖,亦当不惜。”遂倾赀以给之。昶弟顗妻,周氏之从妹也,周氏绐之曰:“昨夜梦殊不祥,门内绛­色­物宜悉取以为厌胜。”妹信而与之,遂尽缝以为军士袍。

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姐也,登榆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复何恨!”问所与同谋者,曰:“刘裕。”母尤喜,因为言玄必败,举事必成之理以劝之。

乙卯,裕托以游猎,与无忌收合徒众,得百余人。丙辰,诘旦,京口城开,无忌著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随之齐入,即斩桓修以徇。修司马刁弘帅文武佐吏来赴,裕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返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枭于大航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弘等信之,收众而退。

裕问无忌曰:“今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曰:“无过刘道民。”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裕曰:“吾亦识之。”即驰信召焉。时穆之闻京口欢噪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坏布裳为袴,往见裕。裕曰:“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猝之际,略当无见逾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署主簿。

孟昶劝桓弘其日出猎,天未明,开门出猎人;昶与刘毅、刘道规帅壮士数十人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因收众济江。裕使毅诛刁弘。

先是,裕遣同谋周安穆入建康报刘迈,迈虽酬许,意甚惶惧。安穆虑事泄,乃驰归。玄以为迈为竟陵太守,迈欲亟之郡。是夜,玄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迈谓玄已知其谋,晨起,白之。玄大惊,封迈为重安侯。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乃杀之,悉诛元德、扈兴、厚之等。

众推刘裕为盟,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彭城人应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丁巳,裕帅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军于竹里,移檄远近,声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尼已据历阳。

玄移还上宫,召侍官皆入止省中;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谦等请亟遣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大军,必惊愕;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谦等固请击之,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相继北上。玄忧惧特甚。或曰:“裕等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南凉王傉檀畏秦之强,乃去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使于秦。秦王兴曰:“车骑献款称籓,而擅兴兵造大城,岂为臣之道乎?”尚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先王之制也。车骑僻在遐籓,密迩勍寇,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兴善之。傉檀求领凉州,兴不许。

初,袁真杀硃宪,宪弟绰逃奔桓温。温克寿阳,绰辄发真棺,戮其尸。温怒,将杀之,桓冲请而免之。绰事冲如父,冲薨,绰呕血而卒。刘裕克京口,以绰子龄石为建武参军。三月,戊午朔,裕军与吴甫之遇于江乘。将战,龄石言于裕曰:“龄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裕义而许之。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裕手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进至罗落桥。皇甫敷帅数千人逆战,宁远将军檀赁之败死。裕进战弥厉,敷围之数重,裕倚大树挺战。敷曰:“汝欲作何死!”拔戟将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裕党俄至,­射­敷中额而踣,裕援刀直进。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孙为托。”裕斩之,厚抚其孤。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祗,凭之之从子也。

玄闻二将死,大惧,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问群臣曰:“朕其败乎?”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玄曰:“民或可怨,神何为怒?”对曰:“晋氏宗庙,飘泊江滨,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谏?”对曰:“辇上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言!”玄默然。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

己未,裕军食毕,悉弃其余粮,进至覆舟山东,使羸弱登山,张旗帜为疑兵,数道并前,布满山谷。玄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玄益忧恐,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斗志。裕与刘毅等分为数队,进突谦陈;裕以身先之,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因纵火焚之,烟炎慓天,鼓噪之音震动京邑,谦等诸军大溃。

玄时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潜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闻谦等败,帅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其子昇,兄子浚出南掖门。遇前相国参军胡籓,执马鞚谏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战,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驱令一战,一旦舍此,欲安之乎!”玄不对,但举策指天,因鞭马而走,西趋石头,与仲文等浮江南走。经日不食,左右进粗饭,玄咽不能下,昇抱其胸而抚之,玄悲不自胜。

裕入建康,王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裕,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对哭。追赠元德给事中,以仲德为中军参军。裕止桓谦故营,遣刘钟据东府。庚申,裕屯石头城,立留台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纳于太庙。遣诸将追玄,尚书王嘏帅百官奉迎乘舆,诛玄宗族在建康者。裕使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裕问熹:“卿得无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实无情于乐。”裕笑曰:“聊以戏卿耳。”熹,焘之弟也。

壬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裕固辞,乃以谧为侍中、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推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邪内史,孟昶为丹阳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仓猝立定,无不允惬。裕遂托以腹心,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遣隐。时晋政宽驰,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初,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得发。刁逵执长民,槛车送桓玄。至当利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长民,还趣历阳。逵弃城走,为其下所执,斩于石头,子侄无少长皆死,唯赦其季弟给事中骋。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阳,秦王兴以为太子中庶子。裕以魏咏之为豫州刺史,镇历阳,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

初,裕名微位薄,轻狡无行,盛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贵之,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英雄。”裕尝与刁逵樗蒲,不时输直,逵缚之马枊。谧见之,责逵而释之,代之还直。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

萧方等曰:夫蛟龙潜伏,鱼虾亵之。是以汉高赦雍齿,魏武免梁鹄,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醻恩报怨,何其狭哉!

尚书左仆­射­王愉及子荆州刺史绥谋袭裕,事泄,族诛,绥弟子慧龙为僧彬所匿,得免。

魏以中土萧条,诏县户不满百者罢之。

丁卯,刘裕迁镇东府。

桓玄至寻阳,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辛未,玄逼帝西上,刘毅帅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之。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以致奔败。专覃思著述,不暇与群下议时事。《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丙戌,刘裕称受帝密诏,以武陵王遵承制总百官行事,加侍中、大将军,因大赦,惟桓玄一族不宥。

刘敬宣、高雅之结青州大姓及鲜卑豪帅,谋杀南燕主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备德以刘轨为司空,甚宠信之。雅之欲邀轨同谋,敬宣曰:“刘公衰老,有安齐之志,不可告也。”雅之卒告之,轨不从。谋颇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轨,杀之,追及雅之,又杀之。敬宣、休之至淮、泗间,闻桓玄败,遂来归,刘裕以敬宣为晋陵太守。

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会备德有疾而止。

夏,四月,己丑,武陵王遵入居东宫,内外毕敬;迁除百官称制书,教称令书。以司马休之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领荆州刺史。

庚寅,桓玄挟帝至江陵,桓石康纳之。玄更署置百官,以卞范之为尚书仆­射­。自以奔败之后,恐威令不行,乃更增峻刑罚,众益离怨。殷仲文谏,玄怒曰:“今以诸将失律,天文不利,故还都旧楚;而群小纷纷,妄兴异议!方当纠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宽也。”荆、江诸郡闻玄播越,有上表奔问起居者,玄皆不受,更令所在贺迁新都。

初,王谧为玄佐命元臣,玄之受禅,谧手解帝玺绶;乃玄败,众谓谧宜诛,刘裕特保全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裕笺白武陵王,迎还复位。

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魏咏之帅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

玄使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帅数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何无忌、刘道规至桑落洲,庚戌,澹之等引舟师逆战。澹之常所乘舫羽仪旗帜甚盛,无忌曰:“贼帅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众曰:“澹之不在其中,得之无益。”无忌曰:“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澹之既不居此舫,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得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因而薄之,破贼必矣。”道规曰:“善!”遂往攻而得之,因传呼曰:“已得何澹之矣”。澹之军中惊扰。无忌之众亦以为然,乘胜进攻澹之等,大破之。无忌等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主祏还京师……加刘裕都督江州诸军事。

桑落之战,胡籓所乘舰为官军所烧,籓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乃得登岸。时江陵路已绝,乃还豫章。刘裕素闻籓为人忠直,引参领军军事。

桓玄收集荆州兵,曾未三旬,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甲寅,玄复帅诸军挟帝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为前锋;又使散骑常侍徐放先行,说刘裕等曰:“若能旋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

刘裕以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以刘敬宣为江州刺史。

柔然可汗社仑从弟悦代大那谋杀社仑,不克,奔魏。

燕王熙于友腾苑起逍遥宫,连房数百,凿曲光海,盛夏,士卒不得休息,麝滤勒叽蟀搿

西凉世子谭卒。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下邳太守平昌孟怀玉帅众自寻阳西上,五月,癸酉,与桓玄遇于峥嵘洲。毅等兵不满万人,而玄战士数万,众惮之,欲退还寻阳。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之已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因麾众先进。毅等从之。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心。毅等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烧辎重夜遁。郭铨诣毅降。玄故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毅遣建威将军刘怀隶讨平之。怀肃,怀敬之弟也。

玄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殷仲文时在玄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卒,因叛玄,奉二后奔夏口,遂还建康。

己卯,玄与帝入江陵。冯该劝使更下战,玄不从,欲奔汉中就桓希,而人情乖沮,号令不行。庚辰,夜中,处分欲发,城内已乱,乃与亲近腹心百余人乘马出城西走。至城门,左右于暗中斫玄,不中,其徒更相杀害,前后交横。玄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范之在侧。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帅文武为侍卫。

玄将之汉中,屯骑校尉毛修之,璩之弟子也,诱玄入蜀,玄从之。宁州刺史毛璠,璩之弟也,卒于官。璩使其兄孙祐之及参军费恬帅数百人,送璠丧归江陵,壬午,遇玄于枚回洲。祐之、恬迎击玄,矢下如雨,玄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蔽玄,皆死。益州督护汉嘉冯迁抽刀,前欲击玄,玄拔头上玉导与之,曰:“汝何人,敢杀天子!”迁曰:“我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又斩桓石康、桓浚、庾髟鹬,执桓昇送江陵,斩于市。乘舆返正于江陵,以毛修之为骁骑将军。甲申,大赦,诸以畏逼从逆者一无所问。戊寅,奉神主于太庙。刘毅等传送玄首,枭于大桁。

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追蹑,又遇风,船未能进,玄死几一旬,诸军犹未至。时桓谦匿于沮中,扬武将军醒振匿于华容浦,玄故将王稚徽戍巴陵,遣人报振云“桓歆已克京邑,冯稚复克寻阳,刘毅诸军并中路败退。”振大喜,聚党得二百人,袭江陵,桓谦亦聚众应之。闰月,己丑,复陷江陵,杀王康产、王腾之。振见帝于行宫,跃马奋戈,直至阶下,问桓昇所在。闻其已死,瞋目谓帝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琅邪王德文下床谓曰:”此岂我兄弟意邪!“振欲杀帝,谦苦禁之,乃下马,敛容致拜而出。壬辰,振为玄举哀,立丧庭,谥曰武悼皇帝。

癸巳,谦等帅群臣奉玺绶于帝曰:“主上法尧禅舜,今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矣。”以琅邪王德文领徐州刺史,振为都督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谦复为侍中、卫将军,加江、豫二州刺史,帝侍御左右,皆振心腹也。

振少薄行,玄不以子妷齿之。至是,叹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败。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也。今独作此,安归乎?”遂纵意酒­色­,肆行诛杀。谦劝振引兵下战,己守江陵,振素轻谦,不从其言。

刘毅至巴陵,诛王稚徽。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桓蔚于龙泉,皆破之。蔚,秘之子也。

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无忌不从。振逆战于灵溪,冯该以兵会之,无忌等大败,死者千余人。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刘容以毅节度诸军,免其青州刺史。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镇襄阳。

柳约之、罗述、甄季之闻桓玄死,自白帝进军,至枝江,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约之诣桓振伪降,欲谋袭振,事泄,振杀之。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余众,保涪陵。

六月,毛璩遣将攻汉中,斩桓希,璩自领梁州。

秋,七月,戊申,永安皇后何氏崩。

燕苻昭仪有疾,龙城人王荣自言能疗之。昭仪卒,燕王熙立荣于公车门,支解而焚之。

八月,癸酉,葬穆章皇后于永平陵。

魏置六谒官,准古六卿。

九月,刁骋谋反,伏诛,刁氏遂亡。刁氏素富,奴客纵横,专固山泽,为京口之患。刘裕散其资蓄,令民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时州郡饥弊,民赖之以济。

乞伏乾归及杨盛战于竹岭,为盛所败。

西凉公暠立子歆为世子。

魏主珪临昭阳殿改补百官,引朝臣文武,亲加铨择,随才授任。列爵四等: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伯封小县。其品第一至第四,旧臣有功无爵者追封之,宗室疏远及异姓袭封者降爵有差。又置散官五等,其品第五至第九;文官造士才能秀异、武官堪为将帅者,其品亦比第五至第九;百官有阙,则取于其中以补之。其官名多不用汉、魏之旧,仿上古龙官、鸟官,谓诸曹之使为凫鸭,取其飞之迅疾也;谓候官伺察者为白鹭,取其延颈远望也;余皆类此。

卢循寇南海,攻番禺。广州刺史濮阳吴隐之拒守百余日。冬,十月,壬戌,循夜袭城而陷之,烧府舍、民室俱尽,执吴隐之。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聚烧骨为共冢,葬于洲上,得髑髅三万余枚。又使徐道覆攻始兴,执始兴相阮腆之。

刘容领青州刺史。刘敬宣在寻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等虽败退,赖以复振。桓玄兄子亮自称江州刺史,寇豫章,敬宣击破之。

刘毅、何无忌、刘道规复自寻阳西上,至夏口。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守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人,水陆相援。毅攻鲁山城,道规攻偃月垒,无忌遏中流,自辰至午,二城俱溃,生禽山图、仙客,该走石城。

辛巳,魏大赦,改元天赐。筑西宫。十一月,魏主珪如西宫,命宗室置宗师,八国置大师、小师,州郡亦各置师,以辨宗党,举才行,如魏、晋中正之职。

燕王熙与苻后游畋,北登白鹿山,东逾青岭,南临沧海而还,士卒为虎狼所杀及冻死者五千余人。

十二月,刘毅等进克巴陵。毅号令严整,所过百姓安悦。刘裕复以毅为兗州刺史。桓振以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西陵;文处茂击破之,放之走还江陵。

高句丽侵燕。

戊辰,魏主珪如豺山宫。

是岁,晋民避乱,襁负之淮北者道路相属。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四卷

晋纪三十六 安皇帝己义熙元年(乙巳、405)

晋纪三十六 晋安帝义熙元年(乙巳,公元405年)

[1]春,正月,南阳太守扶风鲁宗之起兵袭襄阳,桓蔚走江陵。已丑,刘毅等诸军至马头。桓振挟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荆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许。辛卯,宗之击破振将温楷于柞溪,进屯纪南。振留桓谦、冯该守江陵,引兵与宗之战,大破之。刘毅等击破冯该于豫章口,桓谦弃城走。毅等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斩之。桓振还,望见火起,知城已陷,其众皆溃,振逃于川。

[1]春季,正月,东晋南阳太守扶风人鲁宗之,发动军队袭击襄阳,桓蔚失败后逃往江陵。己丑(初七),刘毅等人的几支军队抵达马头。桓振挟持着安帝出兵屯据在江津,派遣使节请求割据江、荆两个州,以送回安帝作为交换条件。刘毅等人没有答应。辛卯(初九),鲁宗之在柞溪将桓振的部将温楷击败,进军屯扎在纪南。桓振留下桓谦、冯该镇守江陵,率领部队与鲁宗之展开决战,并打败了他。刘毅等人又在豫章口把冯该打败,桓谦放弃守城,逃跑。刘毅等人的部队进入江陵,抓住卞范之等人,全部杀掉。桓振回师,望见城中大火四起,知道江陵已经被攻陷,他所带的军队全部溃散,桓振逃到川。

乙未,诏大处分悉委冠军将军刘毅。

乙未(十三日),安帝下诏说,把国家的重大事件的处理权,全部交给冠军将军刘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以桓冲忠于王室,特宥其孙胤。以鲁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都督益·梁·秦·凉·宁五州诸军事,璩弟瑾为梁、秦二州刺史,瑷为宁州刺史。刘怀肃追斩冯该于石城,桓谦、桓怡、桓蔚、桓谧、何澹之、温楷皆奔秦。怡,弘之弟也。

戊戌(十六日),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义熙,只有桓氏家族的成员不加原宥。因为桓冲一心忠于王室司马家族,特别赦免了他的孙子桓胤。任命鲁宗之为雍州刺史,任命毛璩为征西将军及都督益、梁、秦、凉、宁五州诸军事,任命毛璩的弟弟毛瑾为梁、秦二州的刺史,毛瑷为宁州刺史。刘怀肃在石城追上冯该并把他杀了。桓谦、桓怡、桓蔚、桓谧、何澹之、温楷等人都逃奔后秦。桓怡是桓弘的弟弟。

[2]燕王熙伐高句丽。戊申,攻辽东;城且陷,熙命将士:“毋得先登,俟平其城,朕与皇后乘辇而入。”由是城中得严备,不克而还。

[2]后燕王慕容熙征伐高句丽。戊申(二十六日),进攻辽东。在将要攻下城墙的时候,慕容熙命令手下的将士说:“不得抢先登城,等到把城墙铲成平地的时候,我跟皇后坐在车上一同进城。”因此,城中得到喘息的机会,加强了防备,于是他们没法攻破,只好回去了。

秦王兴以鸠摩罗什为国师,奉之如神,亲帅群臣及沙门听罗什讲佛经,又命罗什翻译西域《经》、《论》三百余卷,大营塔寺,沙门坐禅者常以千数。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后秦王姚兴任命鸠摩罗什为国师,像侍奉神灵那样尊重他,亲自率领大臣们以及一些僧人听鸠摩罗什讲授佛经,又命令鸠摩罗什翻译从西域传来的佛家“经”、“论”共三百多卷,并大量营造佛塔、寺院等建筑,在那里坐禅修行的僧人常常有千人之多。朝廷公、卿以下的官员也都信奉佛教,于是,地方上也都受这种风气的熏,信佛的人在十家当中往往有九家。

[3]乞伏乾归击吐谷浑大孩,大破之,俘万余口而还;大孩走死胡园。视罴世子树洛­干­帅其余众数千家奔莫何川,自称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吐谷浑王。树洛­干­轻摇薄赋,信赏必罚,吐谷浑复兴,沙、诸戎皆附之。

[3]后秦归义侯乞伏乾归进攻吐谷浑可汗大孩,并把他打得大败,俘获了一万多人后回师。大孩逃往胡园,死在那里。前任可汗视罴的嫡长子树洛­干­率领剩下的部众几千家逃奔莫何川,自己号称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吐谷浑王。树洛­干­减轻徭役和赋税,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所以吐谷浑很快便复兴起来。沙州、川一带的那些戎族部落都归附了他们。

[4]西凉公自称大将军、大都督、领秦·凉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黄始梁兴间行奉表诣建康。

[4]西凉公李自己号称大将军、大都督并兼秦、凉二州牧,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初,派遣舍人黄始、梁兴携带奏章,抄小路去建康诣见东晋朝廷。

[5]二月,丁巳,留台备法驾迎帝于江陵,刘毅、刘道规留屯夏口,何无忌奉帝东还。

[5]二月,丁巳(初五),东晋留台准备皇帝专用的车驾仪仗,去江陵迎接安帝,刘毅、刘道规留在夏口驻扎,何无忌陪同护卫安帝东下还都。

[6]初,毛璩闻桓振陷江陵,帅众三万顺流东下,将讨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参军巴西谯纵、侯晖出涪水。蜀人不乐远征,晖至五城水口,与巴西阳昧谋作乱。纵为人和谨,蜀人爱之,晖、昧共逼纵为主。纵不可,走投于水;引出,以兵逼纵登舆。纵又投地,叩头固辞,晖缚纵于舆。还,袭毛瑾于涪城,杀之,推纵为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闻变,奔还成都,遣参军王琼将兵讨之,为纵弟明子所败,死者什八九。益州营户李腾开城纳纵兵,杀璩及弟瑗,灭其家。称成都王,以从弟洪为益州刺史,以明子为巴州刺史,屯白帝。于是蜀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遣其兄子平南将军抚据之。

[6]当初,毛璩听说桓振攻陷了江陵,便率领三万人的部队顺长江向东进发,准备讨伐他,派遣他的弟弟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瑷从外水出发,参军巴西人谯纵、侯晖从涪水出发。蜀地的人不喜欢到远方征战,侯晖到了五城水口,与巴西人阳昧谋划发动叛乱。谯纵为人谦和谨慎,蜀地的人都很拥戴他,侯晖、阳昧一起逼迫谯纵为盟主。谯纵严辞拒绝,纵身投江,被叛军救了上来。他们又用兵刃逼迫谯纵登上车轿,谯纵又扑倒在地,向大家磕头,坚决拒绝,侯晖把谯纵绑在车上,回军,在涪城袭击毛瑾,并把他杀了,拥推谯纵为凉、秦二州刺史。毛璩来到略城,听说军中发生叛乱,飞马回成都,派遣参军王琼带兵前去讨伐,被谯纵的弟弟谯明子打败,被杀死者十有八九。益州营户李腾打开城门迎入谯纵的军队,杀了毛璩和他的弟弟毛瑷,屠灭了他们全家。谯纵号称成都王,任命堂弟谯洪为益州刺史,任命谯明子为巴州刺史,驻守白帝。从此,蜀地局势大乱,汉中的实力也十分空虚。氐王杨盛派遣他的侄儿平南将军杨抚占据了那里。

[7]癸亥,魏主还自豺山,罢尚书三十六曹。

[7]癸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从豺山回京,撤销了尚书三十六曹等官署。

[8]三月,桓振自郧城袭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战败,奔襄阳,振自称荆州刺史。建威针军刘怀肃自云杜引兵驰赴,与振战于沙桥;刘毅遣广武将军唐兴助之,临陈斩振,复取江陵。

[8]三月,桓振自郧城发兵袭击江陵,荆州刺史司马休之迎战,大败,逃奔襄阳,桓振自称为荆州刺史。建威将军刘怀肃从云杜带兵迅速赶到,在沙桥与桓振展开决战。刘毅派遣广武将军唐兴前来助战,就在战场上将桓振杀死,重新夺回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诣阙请罪,诏令复职。

甲午(十三日),安帝抵达建康。乙未(十四日),文武百官前往宫门拜见请罪。安帝下诏命令他们恢复职务。

尚书殷仲文以朝廷音乐未备,言于刘裕,请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给,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

尚书殷仲文因为朝廷音乐设施不完备,告之刘裕,请求重建。刘裕说:“现在没有时间做这件事,而且我也不懂它的道理。”殷仲文说:“如果你喜欢它,那就自然懂了。”刘裕说:“正因为懂了就会喜爱,所以我才不去学习它。”

庚子,以琅邪王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遵为太保,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刘毅为左将军,何无忌为右将军、督豫州·扬州五郡军事、豫州刺史,刘道规为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并州刺史,魏咏之为征虏将军、吴国内史。裕固让不受;加录尚书事,又不受,屡请归藩。诏百官敦劝,帝亲幸其第;裕惶惧,复诣阙陈请,乃听归藩。以魏咏之为荆州刺史,代司马休之。

庚子(十九日),任命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司马遵为太保,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原任的徐、青二州刺史仍然兼任,刘毅为左将军,何无忌为右将军、督豫州和扬州五郡诸军事、豫州刺史。刘道规为辅国将军、督淮北诸军事、并州刺史,魏咏之为征虏将军、吴国内史。刘裕坚决辞让,不接受这些官职。安帝加封他为录尚书事,他还是不接受,几次请求仍回到他的属地去。安帝命令文武百官一起敦促、规劝,安帝也亲自驾临到他的宅第。刘裕惶恐害怕,再次前往宫门去拜见,陈述理由,最后,安帝终于准许他回属地去了。安帝又任命魏咏之为荆州刺史,代替司马休之。

初,刘毅尝为刘敬宣宁朔参军,时人或以雄杰许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调度,岂得便谓此君为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宽而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当以陵上取祸耳。”毅闻而恨之。及敬宣为江州,辞以无功,不宜授任先于毅等,裕不许。毅使人言于裕曰:“刘敬宣不豫建义。猛将劳臣,方须叙报,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后。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为员外常侍耳。闻已授郡,实为过优;寻复为江州,尤用骇惋。”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解职,乃召还为宣城内史。

当初,刘毅曾经做过刘敬宣的宁朔参军,当时有的人认为他是一个英雄豪杰。刘敬宣说:“非常的人才自有胸怀和水平,何以见得他就是人中豪杰呢?此人的­性­格,外表宽厚,但心胸狭窄,自视很高,总想在别人之上,如果一旦掌握大权,也一定会因为犯上而招到祸患。”刘毅听说之后,心中对刘敬宣十分怀恨。到了朝廷任命刘敬宣为江州刺史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无功,诚恳辞让,不应该在刘毅等人之前接受任命。刘裕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刘毅这时派人去对刘裕说:“刘敬宣并没有参与勤王讨逆的义举。现在,平乱中的勇猛之将、劳顿之臣才要论功行赏,像刘敬宣那样的官员,应该让他们靠后一些。如果你不忘记过去的情谊,不妨给他一个员外常侍之类的官做,就可以了。现在听说已经授给他郡守的官职,实在已经是太过于优厚了。不久又再次把江州交给他管辖,尤其让人惊骇惋惜。”刘敬宣越加感到心中不安,自己上表请求解去职务,于是,朝廷把他召回做宣城内史。

[9]夏,四月,刘裕旋镇京口,改授都督荆、司等十六州诸军事,加领兖州刺史。

[9]夏季,四月,刘裕回到京口镇守。朝廷改任他为都督荆、司等十六州诸军事,兼任兖州刺史。

[10]卢循遣使贡献。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壬申,以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循遗刘裕益智粽,裕报以续命汤。

[10]卢循派遣使节前来建康进贡。这时,东晋朝廷刚刚稳定下来,没有时间前去征讨。壬申(二十一日),朝廷任命卢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卢循赠送给刘裕益智粽,刘裕回赠给他续命汤。

循以前琅邪内史王诞为平南长史。诞说循曰:“诞本非戎旅,在此无用;素为刘镇军所厚,若得北归,必蒙寄任,公私际会,仰答厚恩。”循甚然之。刘裕与循书、令遣吴隐之还,循不从。诞复说循曰:“将军今留吴公,公私非计。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于是循遣隐之与诞俱还。

卢循任命前琅邪内史王诞为平南长史。王诞游说卢循道:“王诞我本来不是军旅出身,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我一向被刘镇军厚爱,如果能够回到北方去的话,一定会得到他的委派重用,这样,不管是为公为私,遇到机会,我一定要报答您的厚恩。”卢循认为他说得很对。这时刘裕写给卢循一封信,让他派吴隐之回去,卢循没有听从。王诞又对卢循说:“将军这次扣留吴公,对公对私都不是好计策。孙策岂能不想扣留华歆?只是因为一个地方容不下两个君长罢了。”于是,卢循派吴隐之与王诞一起回去了。

[11]初,南燕主备德仕秦为张掖太守,其兄纳与母公孙氏居于张掖。备德之从秦王坚寇淮南也,留金刀与其母别。备德与燕王垂举兵于山东,张掖太守苻昌收纳及备德诸子,皆诛之,公孙氏以老获免,纳妻段氏方娠,未决。狱掾呼延平,备德之故吏也,窃以公孙氏及段氏逃于羌中。段氏生子超,十岁而公孙氏病,临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东归,当以此刀还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呣子奔凉。及吕隆降秦,超随凉州民徙长安。平卒,段氏为超娶其女为­妇­。

[11]当初,南燕国主慕容备德在前秦担任张掖太守。他的哥哥慕容纳与母亲公孙氏居住在张掖。后来,慕容备德跟随秦王苻坚进犯淮南,留下一把金刀向母亲告别。慕容备德与燕王慕容垂在崤山之东起兵反叛,张掖太守苻昌便抓获慕容纳以及慕容备德的几个儿子,都杀掉了。他的母亲公孙氏因为年老而得到赦免,慕容纳的妻子段氏正在怀孕,也没有被马上处死。监狱看守呼延平,是原来慕容备德的老部下,暗地里把在押的公孙氏和段氏放跑,带她们逃到羌中去了。段氏生下儿子慕容超。孩子十岁的时候,公孙氏得了重病,临死的时候,把金刀交给慕容超说:“你将来如果有机会回到东方去的话,你应当把这把刀还给你的叔叔。”呼延平又带着慕容超呣子二人投奔后凉国。到了吕隆投降后秦之后,慕容超又随着凉州的百姓一起被迁到长安。呼延平死后,段氏为慕容超娶了呼延平的女儿做媳­妇­。

超恐为秦人所录,乃阳狂行乞;秦人贱之,惟东平公绍见而异之,言于秦王兴曰:“慕容超姿­干­伟,殆非真狂,愿微加官爵以縻之。”兴召见,与语,超故为谬对,或问而不答。兴谓绍曰:“谚云‘妍皮不裹痴骨’,徒妄语耳。”乃罢遣之。

慕容超担心自己被后秦扣押,于是表面上假装疯癫,到处乞食为生。后秦国的人都觉得他很贱,歧视他,只有东平公姚绍看见他后,认为他很奇异特殊,对后秦王姚兴说道:“慕容超身材魁梧,举措轩昂,恐怕不是真疯,希望您能稍稍给他一个小官当,把他拴住。”姚兴召见慕容超,与他说话,慕容超故意往错处回答。姚兴对姚绍说:“谚语说得好,‘好皮不包蠢骨头’,他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于是把他放了出去。

备德闻纳有遗腹子在秦,遣济­阴­人吴辩往视之,辩因乡人宗正谦卖卜在长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潜与谦变姓名逃归南燕。行至梁父,镇南长史悦寿以告兖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汉有卜者诈称卫太子,今安知非此类也!”不礼之。超由是与法有隙。

慕容备德听说慕容纳有一个遗腹子还在后秦,便派遣济­阴­人吴辩去那里查访。吴辩因为同乡人宗正谦在长安依靠占卜算卦为生,便通过他与慕容超取得了联系。慕容超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和妻子,只有暗地里与宗正谦改名换姓逃回到南燕。他们走到梁父的时候,镇南长史悦寿把消息告诉给兖州刺史慕容法。慕容法说:“过去在汉代的时候有个卜卦的人谎称自己是卫太子,现在怎么知道此人不是这类的骗子呢?”因此对慕容超不甚恭敬,慕容超从此与慕容法产生隔阂。

备德闻超至,大喜,遣骑三百迎之。超至广固,以金刀献于备德;备德恸哭,悲不自胜。封超为北海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妙选时贤,为之僚佐。备德无子,欲以超为嗣。超入则侍奉尽欢,出则倾身下士,由是内外誉望翕然归之。

慕容备德听说慕容超已经到来,非常高兴,派遣三百名骑兵前来迎接。慕容超抵达广固,把那把金刀献给慕容备德,慕容备德失声恸哭,悲痛不能自己。册封慕容超为北海王,任命他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并­精­心遴选一时的贤俊、英杰,作为他的僚属辅佐他。慕容备德没有儿子,打算让慕容超做自己的后嗣,将来继承王位。慕容超入宫陪同侍奉叔父,就可以使叔父尽情欢快,出宫办事也能礼贤下士、谦诚待人。从此,朝廷内外美誉声望全部归于慕容超。

[12]五月,桂阳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吏司马轨之谋反,伏诛。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

[12]五月,东晋桂阳太守、章武王司马秀和益州刺史司马轨之­阴­谋反叛,被杀。司马秀的妻子是桓振的妹妹,所以他自己疑心受到牵连,索­性­反叛。

[13]桓玄余党桓亮、苻宏等拥众寇乱郡县者以十数,刘毅、刘道规、檀祗等分兵讨灭之,荆、湘、江、豫皆平。诏以毅为都督淮南等五郡军事、豫州刺史,何无忌为都督江东五郡军事、会稽内史。

[13]桓玄的余党桓亮、苻宏等人,裹胁着百姓,几十次侵扰为祸地方郡县,刘毅、刘道规、檀祗等人分别带兵将他们剿灭,荆、湘、江、豫等几个地方的局势全部得到平安。朝廷下诏,任命刘毅为都督淮南等五郡军事、豫州刺史,任命何无忌为都督江东五郡军事、会稽内史。

[14]北青州刺史刘该反,引魏为援,清河、阳平二郡太守孙全聚众应之。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斛斯兰寇徐州,围彭城。刘裕遣其弟南彭城内史道怜、东海太守孟龙符将兵救之,斩该及全,魏兵败走。龙符,怀玉之弟也。

[14]东晋北青州刺史刘该叛变,勾结北魏为外援,清河、阳平两个郡的太守孙全拉起队伍响应他。六月,北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将斛斯兰进犯徐州,围攻彭城。刘裕派遣他的弟弟南彭城内史刘道怜、东海太守孟龙符带兵前去救援,斩杀了刘该和孙全,北魏军失败而退走。孟龙符是孟怀玉的弟弟。

[15]秦陇西公硕德伐仇池,屡破杨盛兵;将军敛俱攻汉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余家于关中。秋,七月,杨盛请降于秦。秦以盛为都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

[15]后秦陇西公姚硕德,征伐仇池,多次打败杨盛的部队。将军敛俱进攻汉中,攻克成固,把三千多家流民迁徙到关中。秋季,七月,杨盛向后秦请求投降。后秦任命杨盛为都督益、宁二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益州牧。

[16]刘裕遣使求和于秦,且求南乡等诸郡,秦王兴许之。君臣咸以为不可,兴曰:“天下之善一也。刘裕拔起细微,能诛讨桓玄,兴复晋室,内厘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数郡,不以成其美乎!”遂割南乡、顺阳、新野、舞­阴­等十二郡归于晋。

[16]刘裕派遣使节向后秦求和,并要求归还南乡等几个郡,后秦王姚兴答应了他。姚兴的大臣们都觉得这样不行,姚兴说:“天底下的善行都是一样的。刘裕从社会底层最卑贱的地位上发展起来,能够诛杀桓玄,重新振兴晋室,对内整顿日常政务,对外核查勘定封地疆土,我怎么能为了珍惜几个郡,便因此不成全他的好事呢?”于是割让南乡、顺阳、新野、舞­阴­等十二个郡,归还给东晋。

八月,燕辽西太守邵颜有罪,亡命为盗;九月,中常侍郭仲讨斩之。

八月,后燕辽西太守邵颜犯罪,出外逃命当了盗贼。九月,中常侍郭仲出兵征讨并把他杀了。

[17]汝水竭,南燕主备德恶之,俄而寝疾;北海王超请祷之,备德曰:“人主之命,短长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固请,不许。

[17]汝水枯竭,南燕国主慕容备德为此十分焦虑,不久便得病,卧床不起。北海王慕容超请求为此祷告,慕容备德说:“作为人主,他的寿命长短,全由上天决定,不是汝水所能制约得了的。”慕容超一再请求,慕容备德只是不允许。

戊午,备德引见群臣于东阳殿,议立超为太子。俄而地震,百官惊恐,备德亦不自安,还宫。是夜,疾笃,暝不能言。段后大呼曰:“今召中书作诏立超,可乎?”备德开目颔之。乃立超为皇太子,大赦。备德寻卒。为十余棺,夜,分出四门,潜出谷。

戊午(十月初一),慕容备德在东阳殿召见群臣,商议册立慕容超为太子。不巧突然间发生地震,文武百官非常惊恐,慕容备德心里也非常不安,于是回宫。这天夜里,他的病情加重,眼睛紧闭,不能说话。段后大声对他说:“现在召中书官进宫写诏书,立慕容超为太子,可以吗?”慕容备德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于是,册立慕容超为皇太子,下令大赦。慕容备德很快便去世了。他们制作了十几个相同的棺材,在夜间,分别抬着从四个城门出去,埋在不同的地方,暗地里却把真的棺木秘密葬在山谷之中。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后为皇太后,以北地王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加慕容镇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封嵩为尚书左仆­射­。癸亥,虚葬备德于东阳陵,谥曰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己未(十月十一日),慕容超登上皇帝位,下令大郝,改年号为太上。尊奉段后为皇太后。任命北地王慕容钟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大将军并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加封慕容镇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封嵩为尚书左仆­射­。癸亥(十月十五日),表面上把没有慕容备德尸体的空棺葬在东阳陵,并把他追谥为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超引所亲公孙五楼为腹心。备德故大臣北地王钟、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补外职。超以钟为青州牧,宏为徐州刺史。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内参政事。封孚谏曰:“臣闻亲不处外,羁不处内。钟,国之宗臣,社稷所赖;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应参翼百揆,不宜远镇外方。今钟等出藩,五楼内辅,臣窃未安。”超不从。钟、宏心皆不平,相谓曰:“黄犬之皮,恐终补狐裘也。”五楼闻而恨之。

慕容超把他过去的亲信公孙五楼当做心腹。慕容备德原来的大臣北地王慕容钟、段宏等都在心里感到不安,请求去外地任职。慕容超任命慕容钟为青州牧,任命段宏为徐州刺史。又任命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参与处理国家政事。封孚劝阻说:“臣下我听说,亲人不能排斥到外地,客人却不能让进内室。慕容钟是国家的皇族重臣,政权的倚靠;段宏,在外戚中极负盛名,百姓也都十分景仰。正应该让他们协助并带动文武百官,辅佐陛下,而不应该让他们到很远的外地去镇守。现在,慕容钟等出外守边,公孙五楼却在朝中辅佐,臣下我内心里觉得是不妥的。”慕容超拒不听从。慕容钟、段宏心中都感到愤愤不平,相对着说:“黄狗的皮毛,恐怕终将要补狐皮衣服了。”公孙五楼听说这话之后,怀恨在心。

[18]魏咏之卒,江陵令罗谋举兵袭江陵,奉王慧龙为主。刘裕以并州刺史刘道规为都督荆·宁等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不果发,奉慧龙奔秦。

[18]东晋魏咏之去世,江陵令罗­阴­谋发动兵变袭击江陵,拥奉王慧龙为盟主。刘裕任命并州刺史刘道规为都督荆、宁等六州诸军事及荆州刺史。罗来不及发动叛乱,只好随同王慧龙逃往后秦。

[19]乞伏乾归伐仇池,为杨盛所败。

[19]后秦归义侯乞伏乾归征伐仇池,被杨盛打败。

西凉公与长史张谋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逊;以张体顺为建康太守,镇乐涫,以宋繇为敦煌护军,与其子敦煌太守让镇敦煌,遂迁于酒泉。

西凉公李与长史张商议,把都城迁往酒泉,用来对北凉国沮渠蒙逊施加威胁与压力,于是任命张体顺为建康太守,镇守乐涫,任命宋繇为敦煌护军,和他的儿子敦煌太守宋让一起镇守敦煌,于是把都城迁到酒泉。

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慎勿逆诈忆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吾莅事五年,虽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为寇雠,夕委心膂,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初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余,庶亦无愧前人也。”

李写下一首手谕,告诫他的几个儿子,认为:“从事政务的人应当对奖赏或惩罚非常谨慎,万万不能任凭自己的爱憎,随意而为,接近忠直正派的人,疏远­奸­佞阿谀的小人,不让自己左右亲近的人暗地里­操­纵权力,作威作福。别人毁谤或者赞誉你的时候,应当仔细斟酌辩别是真是假。听取讼诉,判定案情,一定要和颜悦­色­地按规章情理仔细处置,千万不要事先推测对方心怀­奸­诈,主观臆断,轻易地发脾气。要尽量争取多听别人的意见,不要自己独断专行。我主持政事五年来,虽然不能说使百姓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安抚,但是,我尽量地宽容别人的错误,掩饰别人的缺点,所以才使早上还是对手、仇人的人,到晚上便可能成为知心朋友。大体上,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些新知旧友的地方,因为我处事公平,胸怀坦荡,没有偏差,一点儿也不许因私意有所变更。这样做,从眼前的利益来考虑,好像是要受到些损失,但是时间一久,才能看出好处来,也只有这样,在前人的面前,我才可说是无愧的。”

[20]十二月,燕王熙袭契丹。

[20]十二月,后燕王慕容熙进攻契丹。

二年(丙午、406)

二年(丙午、公元406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如豺山宫。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县置三令长;刺史、令长各之州县。太守虽置而未临民、功臣为州者皆征还京师,以爵归第。

[1]春季,正月,甲申(初八),北魏国主拓跋来到豺山宫。并下令,每个州设置三个刺史,每个郡设置三个太守,每个县设置三个令长。其中,刺史、令长等各去到所在州县上任,太守虽然设置了却并不上任,有功之臣管辖州所的,都被征召回京师,保持原有的爵位,回家。

[2]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击谯明子于白帝,破之。

[2]东晋益州刺史司马荣期,在白帝进攻西蜀政权的谯明子,将他打败。

[3]燕王熙至陉北,畏契丹之众,欲还,苻后不听;戊申,遂弃辎重,轻兵袭高句丽。

[3]后燕王慕容熙抵达陉北,因为害怕契丹部落人多,打算回去,但苻皇后却不听从。戊申(二月初二),慕容熙只好放弃笨重的军用物资,用轻装部队袭击高句丽。

[4]南燕王超猜虐日甚,政出权幸,盘于游,封孚、韩屡谏不听。超尝临轩问孚曰:“联可方前世何主?”对曰:“桀、纣。”超惭怒,孚徐步而出,不为改容。鞠仲谓孚曰:“与天子言,何得如是!宜还谢。”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谢。超以其时望,优容之。

[4]南燕国主慕容超的猜忌、暴虐一天比一天厉害,政令完全由受他宠幸的掌权者颁发,自己则沉迷于游牧打猎,封孚、韩多次规劝,他也不听。慕容超曾有一次在金殿之上问封孚道:“联可以和前代的 哪位君主相比?”封孚回答说:“桀、纣。”慕容超既惭愧又气愤,封孚则缓缓地从容走出,神 ­色­不改。鞠仲对封孚说:“与天子说话,怎么能够这样呢?你应该回去谢罪。”封孚说:“我现在已经年过七十,只求死得其所罢了!”竟然不去请罪。慕容超因为他在当时声望很高,所以特别地宽容了他。

[5]桓玄之乱,河间王昙之子国、叔奔南燕,二月,甲戌,国等攻陷弋阳。

[5]东晋桓玄叛乱时,河间王司马昙之的儿子司马国、司马叔逃奔南燕。二月,甲戌(二十八日),司马国等人攻陷弋阳。

[6]燕军行三千余里,士马疲冻,死者属路,攻高句丽木底城,不克而还。夕阳公云伤于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6]后燕军走了三千多里,兵士和马匹因疲惫寒冷,一路不断有死掉的。他们进攻高句丽木底城,没有攻克,只好回去。夕阳公慕容云被箭­射­伤,加上又害怕后燕王慕容熙的凶残暴虐,于是以有病为借口,辞官回家。

[7]三月,庚子,魏主还平城;夏,四月,庚申,复如豺山宫;甲午,还平城。

[7]三月,庚子(二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回到平城。夏委,四月,庚申(十五日),再一次来到豺山宫。甲子(十九日),又回到平城。

[8]柔然社仑侵魏边。

[8]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侵犯北魏边境。

[9]五月,燕主宝之子博陵公虔、上党公昭,皆以嫌疑赐死。

[9]五月,后燕国主慕容宝的儿子博陵公慕容虔、上党公慕容昭,都因为嫌疑而被逼自杀。

[10]六月,秦陇西公硕德自上入朝,秦王兴为之大郝;及归,送之至雍,乃还。兴事晋公绪及硕德皆如家人礼,车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国家大政,皆咨而后行。

[10]六月,后秦陇西公姚硕德从上来到都城朝见。后秦国主姚兴为此下令实行大赦。等他回去的时候,姚兴又把他送到雍城,才回来。姚兴对待晋公姚绪和姚硕德,都用家里亲人的礼节,车马、衣服、珍玩等也都先送给两位叔父,然后自己才留用差一点的。国家的大政方针,都事先请示他们之后再决定。

[11]秃发檀伐沮渠蒙逊,蒙逊婴城固守。檀至赤泉而还,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口于秦。秦王兴以为忠,以檀为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凉州刺史,镇姑臧,征王尚还长安。凉州人申屠英等遣主簿胡威诣长安请留尚,兴弗许。威见兴,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于兹五年,土宇僻远,威灵不接,士民尝胆血,共守孤城;仰持陛下圣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柰何乃以臣等贸马三千匹、羊三万口;贱人贵畜,无乃不可!若军国须马,直烦尚书一符,臣州三千余户,各输一马,朝下夕办,何难之有!昔汉武倾天下之资力,开拓河西,以断匈奴右臂。今陛下无故弃五郡之地忠良华族,以资暴虏,岂惟臣州士民附于涂炭,恐方为圣朝食之忧。”兴悔之,使西平人车普驰止王尚,又遣使谕檀。会檀已帅步骑三万军于五涧,普先以状告之;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阳门,檀入自凉风门。[11]南凉景王秃发檀讨伐北凉沮渠蒙逊,沮渠蒙逊环城坚守。秃发檀抵达赤泉之后便回去了,把三千匹马、三万只羊献给后秦。后秦王姚兴认为他很忠诚,任命秃发檀为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凉州刺史,镇守姑臧。征调王尚回长安。凉州人申屠英等派遗主簿胡威前往长安拜见后秦王,请求让王尚留任,姚兴没有答应。胡威见到姚兴,流着眼泪说:“我们凉州,遵照陛下的教化,至今已有五年,土地偏僻遥远,朝廷的威力命令,很难到达我们那里。官吏百姓卧薪尝胆,自抚伤口血渍,一起同心协力守卫孤城。仰仗陛下的恩德贤明,又幸亏有一个好的州牧施行仁政,才得以自我保全,维持到今天。陛下怎么能够用我们这些人换来三千匹马、三万只羊呢?轻贱人而珍视牧畜,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如果说国家军队需要马匹,只要尚书下一道公文就是了,我们凉州三千多户百姓,每户捐献一匹马,早晨下令,傍晚便办完了,又有什么困难的呢!过去汉武帝用尽天下所有的财力,开辟河西的疆土,从此斩断了匈奴的右臂。现在陛下无缘无故地放弃了五郡土地上忠良的高华之族,用来资助残暴的敌虏,这哪里只是我们一州的官民坠陷于生灵涂炭的深渊,恐怕这也正是我们国家将来的忧患。”姚兴对此非常后悔,派遗西平人车普飞马前去阻止王尚,又派使节通知秃发檀。正赶上秃发檀已经率步、骑兵三万人驻扎在五涧,车普先把诏令的内容告诉给了他。秃发檀于是马上催促王尚回去。王尚从清阳门出城,秃发檀便入凉风门进了城。

别驾宗敞送尚还长安,檀谓敞曰:“吾得凉州三千余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柰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旧君,所以忠于殿下也。”檀曰:“吾新牧贵州,怀远安迩之略如何?”敞曰:“凉土虽弊,形胜之地。殿下惠抚其民,收其贤俊以建世功名,其何求不获!”因荐本州文武名士十余人;檀嘉纳入。王尚至长安,兴以为尚书。

别驾宗敞护送王尚回长安,秃发檀告诉宗敞说:“我得到凉州三千多家居民,但是感情所瞩望寄托的,却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舍去我而走呢?”宗敞说:“现在我护送我旧日的上司,也就是对您的忠诚呵。”秃发檀说:“我刚刚执掌你们凉州的权力,你以为应该采取哪种怀柔远方、安抚近土的策略?”宗敞说:“凉州的土地虽然贫瘠,但是却是地形非常重要的地方。殿下您好好地安抚黎民百姓,收纳这里的贤明俊杰之士,用他们建立功名,有什么目标不能达到呢?”随后,他又推荐本州的文武有名之士十多个人给秃发檀,秃发檀非常高兴地一一任用了他们。王尚回到长安,姚兴任命他为尚书。

檀燕群臣于宣德堂,仰视叹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卫曰:“昔张文王始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顺者可以久处。”檀善之。

秃发檀在宣德堂设宴,宴请大臣们,仰头看着这座建筑,叹息说:“古人说得说,‘盖房的人,自己不住;住房的人,自己不盖’,太对了。”武威人孟说:“从前,张文王开始建筑这座大堂,到今天已将近一百年了,经历的主人也有十二个了,只有讲信义顺民心的人才可以在这里久住。”秃发檀觉得他说得很对。

[12]魏主规度平城,欲拟邺、洛、长安,修广宫室。以济阳太守莫题有巧思,召见,与之商功。题久侍稍怠,怒,赐死。题,含之孙也。于是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垒南宫,阙门高十余丈,穿沟池,广苑囿,规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三十日罢。

[12]北魏国主拓跋规划设计平城,打算按照邺城、洛阳、长安的样子,扩建宫殿。因为济阳太守莫题有很多­精­巧微妙的想法,便把他征召来,与他商议宫殿式样以及施工进度等。莫题侍奉魏主的时间一长,态度稍稍有些怠慢,拓跋大怒,命他自杀。莫题是莫含的孙子。从此,他征发四面八方五百里以内的男丁,修筑南宫,宫的门高十多丈。另外又挖掘水沟池塘,扩大花园的面积,再按计划建立外城,方圆二十里,分别设置市区街道,三十天之后完成。

[13]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13]秋季,七月,北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去世。

[14]八月,秃发檀以兴城侯文支镇姑臧,自还乐都;虽受秦爵命,然其车服礼仪,皆如王者。

[14]八月,秃发檀命令兴城侯秃发文支镇守姑臧,自己回到乐都。他虽然接受后秦国的爵位任命,但他所使用的车辇、服装、礼仪等,都与帝王的一样。

[15]甲辰,魏主如豺山宫,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已,南还长川。

[15]甲辰(初一),北魏国主拓跋来到豺山宫,然后又前往石漠。九月,穿过大漠向北。癸巳(二十日),向南回长川。

刘裕闻谯纵反,遣龙骧将军毛之将兵与司马荣期、文处茂、时延祖共讨之。之至宕渠,荣期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承祖自称巴州刺史,修之退还白帝。

东晋刘裕听说谯纵叛变,派遣龙骧将军毛之带兵,与司马荣期、文处茂、时延祖等人一起去讨伐他。毛之抵达宕渠,司马荣期被他的参军杨承祖杀害。杨承祖自称为巴州刺史。毛之只好退回到白帝。

[16]秃发檀求好于西凉,西凉公许之。

[16]秃发檀向西凉请求和好。西凉公李答应了。

沮渠蒙逊袭酒泉,至安珍。战败城守,蒙逊引还。

北凉国沮渠蒙逊袭击酒泉,到达安珍。李在战斗失败后,进城固守,沮渠蒙逊带兵回师。

[17]南燕公孙五楼欲擅朝权,北地王钟于南燕主超,请诛之。南燕主备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丧,超遣使让之;法惧,遂与钟及段宏谋反。超闻之,征钟;钟称疾不至,超收其党侍中慕容统等,杀之。征南司马卜珍告左仆­射­封嵩数与法往来,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后惧,泣告超曰:“嵩数遣黄门令牟常说吾云:‘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妇­人识浅,恐帝见杀,即以语法,法为谋见误,知复何言。”超乃车裂嵩。西中朗将封融奔魏。

[17]南燕王公孙五楼打算独揽朝政大权,在南燕国主慕容超面前进谗言陷害北地王慕容钟,请求杀了他。南燕国主慕容备德去世时,慕容法没有前来奔丧,慕容超派信使前去责备他,慕容法因而非常害怕,于是便与慕容钟、段宏等人商议,准备反叛。慕容超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征召慕容钟进京,慕容钟却以身体有病为理由,拒绝前来。慕容超便把他的亲信党羽侍中慕容统等人抓起来,杀掉。征南司马卜珍告发左仆­射­封嵩经常与慕容法来往,怀疑他们有什么­奸­谋。慕容超便把封嵩抓起来,交付廷尉议罪。皇太后段氏大为害怕,哭着告诉慕容超说:“封嵩几次派黄门令牟常前来动员我说:‘皇上不是太后您自己亲生儿子,恐怕像永康年间那样的旧事又要重演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浅,害怕您杀了我,就把这话告诉了慕容法,慕容法为我出主意,所以被他引入歧途,现在您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慕容超于是用车裂的酷刑处死封嵩。西中朗将封融投奔北魏。

超遣慕容镇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仆­射­济阳王凝及韩范攻兖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与群盗袭石塞城,杀镇西大将军余郁,国中振恐。济阳王凝谋杀韩范,袭广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并将其众,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镇克青州,钟杀其妻子,为地道以出,与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钟为始平太守,凝为侍中。

慕容超派遣慕容镇带兵攻打青州,派慕容昱攻打徐州,派右仆­射­济阳王慕容凝和韩范一起攻打兖州。慕容昱攻克莒城,段宏投奔北魏。封融率领盗贼袭击石塞城,杀死了镇西大将军余郁,全国上下大为震惊恐慌。济阳王慕容凝­阴­谋刺杀韩范,袭击广固,韩范知道了这件事,集中部队攻打慕容凝,慕容凝逃奔梁父。韩范收编了他的部队,自己领导着攻打梁父,攻陷了这座城,慕容法逃出投奔北魏,慕容凝逃出投奔后秦。慕容镇也攻克了青州,慕容钟杀了他的妻子儿女,挖了一条地道逃了出去,与高都公慕容始一起全都投奔了后秦。后秦任命慕容钟为始平太守,慕容凝为侍中。

南燕主超好变更旧制,朝野多不悦;又欲复­肉­刑,增置烹之法,众议不合而止。

南燕国主慕容超喜欢改变旧有的一些制度,朝廷内外对此都很反感。他又打算恢复­肉­刑,并增加设置烹刑和刑,因为官员们都说不应该,才作罢。

冬,十月,封孚卒。

冬季,十月,封孚去世。

[18]尚书论建义功,奏封刘裕豫章郡公,刘毅南平郡公,何无忌安成郡公,自余封赏有差。

[18]东晋尚书评定勤王举义的功劳,秦请封刘裕为豫章郡公,刘毅为南平郡公,何无忌为安成郡公,其余的人加封赏赐高低、多少不等。

[19]梁州刺史刘稚反,刘毅遣将讨禽之。

[19]东晋梁州刺史刘稚叛变,刘毅派遣将领前去讨伐,并把他抓获。

[20]庚申,魏主还平城。

[20]庚申(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回到平城。

[21]乙亥,以左将军孔安国为尚书左仆­射­。

[21]乙亥(十一月初三),东晋任命左将军孔安国为尚书左仆­射­。

[22]十一月,秃发檀迁于姑臧。

[22]十一月,南凉国秃发檀把都城迁到姑臧。

[23]乞伏乾归入朝于秦。

[23]后秦归义侯乞伏乾归到长安去朝见后秦王姚兴。

[24]十二月,以何无忌为都督荆·江·豫三州八郡军事、江州刺史。

[24]十二月,东晋任命何无忌为都督荆、江、豫三州八郡军事,江州刺史。

[25]是岁,桓石绥与司马国、陈袭聚众胡桃山为寇,刘毅遣司马刘怀肃讨破之。石绥,石生之弟也。

[25]这一年,东晋桓石绥与司马国、孙袭等人在胡桃山招兵,当了强盗。刘毅派遣司马刘怀肃带兵把他们剿灭。桓石绥是桓石生的弟弟。

三年(丁未、407)

三年(丁未,公元407年)

[1]春,正月,辛丑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1]春季,正月,辛丑朔(初一),后燕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始。

[2]秦王兴以乞伏乾归寝强难制,留为主客尚书,以其世子炽磐行西夷校尉,监其部众。

[2]后秦王姚兴认为乞伏乾归的势力逐渐强大,难以控制,便把他留在都城长安,任命他做主客尚书,任命他的嫡长子乞伏炽磐代理西夷校尉的职务,监管他的部众。

[3]二月,己酉,刘裕诣建康,固辞新所除官,欲诣廷尉;诏从其所守,裕乃还丹徒。

[3]二月,己酉(初九)。刘裕前往都城建康,坚决辞让刚刚加封他的那些官职,否则打算自己投监问罪。安帝下诏同意他所坚持的意见,刘裕才回到丹徒。

[4]魏主立其子为河间王,处文为长乐王,连为广平王,黎为京兆王。

[4]北魏国主拓跋册立他的儿子拓跋为河间王,拓跋处文为长乐王,拓跋连为广平王,拓跋黎为京兆王。

[5]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谓宜当朝政,悒悒不得志;出为东阳太守,尤不乐。何无忌素慕其名;东阳,无忌所统,仲文许便道修谒,无忌喜,钦迟之。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过府;无忌以为薄己,大怒。会南燕入寇,无忌言于刘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虏不足忧也。”闰月,刘裕府将骆冰谋作乱,事觉,裕斩之。因言冰与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刘延祖潜相连结,谋立桓胤为主,皆族诛之。

[5]东晋殷仲文一向很有才智声望,自己以为应当管理朝政,所以一直闷闷不乐,觉得没有实现自己的志向。后来出京做了东阳太守,更加不高兴。何无忌平常就仰慕他的名气。东阳又在何无忌的管辖之内,殷仲文答应他得便顺路去拜访,何无忌非常高兴,谨慎恭敬地对待这件事。但是,殷仲文因为官场失意,常常神情恍惚,所以才没能过来相见。何无忌以为他这是瞧不起自己,大为恼怒。正好南燕此时进兵侵犯,何无忌便对刘裕说:“桓胤、殷仲文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而北方的强盗却不必担心。”闰二月,刘裕官府的将军骆冰­阴­谋制造叛乱,事情被发觉,刘裕把他杀了。于是,他们又声称骆冰和殷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刘延祖等人在暗中互相勾结,打算拥立桓胤为盟主,所以把这些人连同他们的家族,全部杀掉。

[6]燕王熙为其后苻氏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宿军典军杜静载棺诣阙极谏,熙斩之。

[6]后燕王慕容熙为他的皇后苻氏兴建承华殿,从北门外把土运来,使土的价格上涨到与粮食的价格一样。宿军典军杜静带着棺木来到皇宫门外拜见后燕王,极力劝阻,慕容熙把他杀了。

苻氏尝季夏思冻鱼,仲冬须生地黄,熙下有司切责不得而斩之。

苻皇后曾经在盛夏的时候,想吃冻鱼,而在隆冬季节又忽然要生地黄,慕容熙于是命令有关的主管官吏想办法弄到,弄不到的,就把当事人杀掉。

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懑绝,久而复苏;丧之如父母,服斩衰,食粥。命百官于宫内设位而哭,使人按检哭者,无泪则罪之,群臣皆含辛以为泪。高阳王妃张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为殉,乃毁其靴中得弊毡,遂赐死。右仆­射­韦等皆恐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户率营陵,费殚府藏。陵周围数里,熙谓监作者曰:“善为之,朕将继往。”

夏季,四月,癸丑(疑误),苻皇后去世,慕容熙悲哀痛哭甚至气闷昏晕,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他好像死了父母那样,披麻戴孝,只喝稀粥。命令文武百官在宫内设置皇后牌位,一起痛哭,并派人一个个地检查哭的人,没有眼泪的就要治罪,群臣没有办法,全都含着辛辣的东西,刺激自己落泪。高阳王慕容隆的王纪张氏,是慕容熙的嫂子,美貌而聪明机敏,慕容熙打算用她来为为苻皇后殉葬,于是,拆开她特地缝制的丧鞋,发现里面有不好的毛毡,命令她自杀。右仆­射­韦等人都害怕指定自己去殉葬,每天都洗澡换衣,恭恭敬敬地等候皇命。公卿以下的官员直到士卒百姓,每一户都去参加营建皇后陵墓的劳动,使国库的积蓄花销殆尽。陵墓的四周长达几里,慕容熙告诉监工的头目说:“好好­干­吧,我随后就到。”

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号,出居外宫。

丁酉(二十八日),后燕太后段氏被除去尊号,逐出外宫居住。

[7]氐王杨盛以平北将军苻宣为梁州督护,将兵入汉中,秦梁州别驾吕莹等起兵应之;刺史王敏攻之。莹等求援于盛,盛遣军临口,敏退屯武兴。盛复通于晋,晋以盛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7]氐王杨盛任命平北将军苻宣为梁州督护,带兵向汉中进犯。后秦梁州别驾吕莹等发动军队响应他们。梁州刺史王敏出兵讨伐。吕莹等人向杨盛求援,杨盛派出军队来到口,王敏只好退到武兴驻扎。杨盛又与东晋联络,东晋任命杨盛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杨盛于是任命苻宣代理梁州刺史职务。

五月,丙戌,燕尚书郎苻进谋反,诛。进,定之子也。

五月,丙戌(疑误),后燕国尚书郎苻进­阴­谋反叛,被杀。苻进是苻定的儿子。

[8]魏主北巡至濡源。

[8]北魏国主拓跋向北巡视,抵达濡源。

[9]魏常山王遵以罪赐死。

[9]北魏常山王拓跋遵因为犯罪,被勒令自杀。

[10]初,魏主灭刘卫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没弈­干­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容仪,­性­辩慧,秦王兴见而奇之,与论军国大事,宠遇逾于勋旧。兴弟邕谏曰:“勃勃不可近也。”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与之平天下,柰何逆忌之!”乃以为安远将军,使助没弈­干­镇高平,以三城、朔方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伺魏间隙。邕固争以为不可。兴曰:“卿何以知其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众残,贪猾不仁,轻为去就;宠之逾分,恐终为边患。”兴乃止;久之,竟以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余落,镇朔方。

[10]当初,北魏国主拓跋消灭匈奴部落首领刘卫辰,他的儿子刘勃勃投奔后秦,后秦高平公没奕­干­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刘勃勃身材魁梧伟岸,容貌漂亮,仪表堂堂,生­性­善辩,聪慧机智。后秦王姚兴见到他之后觉得他是一个奇才,便与他谈论军队、国家的大事,对他的宠爱超过了功臣旧属。姚兴的弟弟姚邕劝说他道:“刘勃勃这个人不可过于亲近。”姚兴说:“刘勃勃有拯救乱世的才­干­,我正要和他一起平定天下,你们怎么这样疑心猜忌他呢?”于是,任命刘勃勃为安远将军,让他协助没弈­干­镇守高平,并把三城、朔方等地的各夷族部落和刘卫辰的老部下三万人交付给他统辖,让他严密监视北魏的行动,等待机会。姚邕坚持争辩,认为万万不可这样。姚兴说:“你怎么知道他的为人?”姚邕说:“刘勃勃对待上级,态度傲慢无礼;对待下属部众,手段残忍、贪婪狡猾,不讲仁义,对待去留问题,都轻率决定。这样的人,过分地宠爱他,将来一定会成为边疆的祸患。”姚兴这才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但时间一长,又任命刘勃勃为安北将军、五原公,把三交地区的五个鲜卑部落以及其他杂族二万多部落交给他,让他镇守朔方。

魏主归所虏秦将唐小方于秦。秦王兴请归贺狄­干­,仍送良马千匹以赎狄伯支,许之。

北魏国主拓跋把所俘虏的后秦将领唐小方,归还给后秦。后秦王姚兴要求归还贺狄­干­,并决定送给北魏一千匹好马,用来赎回狄伯支,拓跋同意了。

勃勃闻秦复与魏通而怒,乃谋叛秦。柔然可汗社仑献马八千匹于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众三万人余人伪畋于高平川,因袭杀没弈­干­而并其众。

刘勃勃听说后秦又与北魏和好,非常愤怒,于是,计划叛变后秦。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向后秦献上八千匹马,走到大城的时候,刘勃勃把马匹全部抢走,并把自己的三万多部众全部集结在一起,假装去高平川打猎,却借机突然袭击杀死了没弈­干­,并且收编了他的军队。

勃勃自谓夏后氏之苗裔,六月,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大赦,改元龙升,置百官。以其兄右地代为丞相,封代公;力俟提为大将军,封魏公;叱于阿利为御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罗引为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为左仆­射­,乙斗为右仆­射­。

刘勃勃自称是夏后氏的后代,六月,自封为大夏天王、大单于,下令大赦,改年号为龙升,设置文武百官。任命他的哥哥刘右地代为丞相,加封代公;刘力俟提为大将军,加封魏公;刘叱于阿利为御史大夫,加封梁公;任命他的弟弟刘阿利罗引为司隶校尉,刘若门为尚书令,刘叱以为左仆­射­,刘乙斗为右仆­射­。

贺狄­干­久在长安,常幽闭,因习读经史,举止如儒者。及还,魏主见其言语衣服皆类秦人,以为慕而效之,怒,并其弟归杀之。

贺狄­干­长期被扣押在长安,因为经常被幽禁,所以有时间熟读了儒家经典与历史书藉,到后来,一举一动都变成与读书人一样了。到他回到北魏之后,国主拓跋见他言谈语调衣着服饰全与后秦人一样,以为他是倾慕后秦而有意摹仿,非常生气,把他和他的弟弟贺狄归一起杀掉了。

[11]秦王兴以太子泓录尚书事。

[11]后秦王姚兴命太子姚泓录尚书事。

[12]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12]秋季,七月,戊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13]汝南王遵之坐事死。遵之,亮之五世孙也。

[13]东晋汝南王司马遵之,被指控犯法,处死。司马遵之是司马亮的五世孙。

[14]癸亥,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丧车高大,毁北门而出,熙被发徒跣,步从二十余里。甲子,大赦。

[14]癸亥(二十六日),后燕王慕容熙把他的皇后苻氏埋葬在徽平陵,因为送丧的车驾太高大,所以拆毁了北城门才出去。慕容熙披散头发,光着双脚,跟着灵柩步行了二十多里。甲子(二十七日),实行大赦。

初,中卫将军冯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于熙,熙欲杀之,跋亡命山泽。熙赋役繁数,民不堪命;跋、素弗与其从弟万泥谋曰:“吾辈还首无路,不若因民之怨,共举大事,可以建公侯之业;事之不捷,死未晚也。”遂相与乘车,使­妇­人御,潜入龙城,匿于北部司马孙护之家。及熙出送葬,跋等与左卫将军张兴及苻进余党作乱。跋素与慕容云善,乃推云为主。云以疾辞,跋曰:“河间­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时也。公,高氏名家,何能为人养子,而弃难得之运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陈等帅众攻弘光门,鼓噪而进,禁卫皆散走;遂入宫授甲,闭门拒守。中黄门赵洛生走告于熙,熙曰:“鼠盗何能为!朕当还诛之。”乃置后柩于南苑,收发贯甲,驰还赴难。夜,至龙城,攻北门,不克,宿于门外。乙丑,云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当初,中卫将军冯跋和他的弟弟侍御郎冯素弗都在慕容熙那里获罪,慕容熙打算杀了他们,冯跋等人便逃到深山僻水之间。后来,慕容熙征收繁重的赋税,徭役也经常摊派,百姓无法忍受。冯跋、冯素弗便与堂弟冯万泥商议说:“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认罪了,还不如趁着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刻,一起发动变乱,或许也可以建立一番公侯那样的大功业。事情即使不成,那时死也不晚。”于是,他们相继乘上一辆马车,让一个­妇­女驾驭着,暗中混进了龙城,藏在北部司马孙护之家中。等到慕容熙出城送葬,冯跋等人便和左卫将军张兴,以及苻进的余党发动了叛乱。冯跋平常一直与慕容云关系友善,于是,推举慕容云为盟主。慕容云以自己有病为借口,辞谢不去,冯跋说:“慕容熙­淫­乱暴虐,百姓和上天都已怒不可遏,这正是老天让他灭亡的时候。您出生在名门高氏家族,怎么能做别人的养子而放弃这一难得的机运呢?”强把他扶出家门。冯跋的弟弟冯|­乳­陈等人率领兵众攻打弘光门,呐喊着冲了进去,禁卫军的士兵全部溃散逃走。于是,他们进得宫来,分发宫中的武器盔甲,关闭城门坚守。中黄门赵洛生逃出城去向慕容熙报告,慕容熙说:“这几个老鼠一样的强盗,能­干­什么大事!我现在就回去诛杀他们。”于是把苻皇后的灵柩放在南花园,系好头发,穿上甲胄,飞马回来解救都城危难。当夜,赶回龙城,向北门发动进攻,没有攻克,露宿在城门之外。乙丑(二十八日),慕容云即天王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始。

熙退入龙腾苑,尚方兵褚头逾城从熙,称营兵同心效顺,唯俟军至。熙闻之,惊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从沟下潜遁,良久,左右怪其不还,相与寻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适。中领军慕容拔谓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无故自惊,深可怪也。然城内企迟,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当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来;若帝未还,吾得如意安抚城中,徐迎未晚。”乃分将壮士二千余人登北城。将士谓熙至,皆投仗请降。既而熙久不至,拔兵无后继,众心疑惧,复下城赴苑,遂皆溃去。拔为城中人所杀。丙寅,熙微服匿于林中,为人所执,送于云,云数而杀之,并其诸子。云复姓高氏。

慕容熙退到龙滕苑驻守。尚方兵褚头翻跃城墙投奔慕容熙,说护卫营的士兵仍然一心效忠,只等大军到来。慕容熙听说这番话后,却惊恐不安,跑了出去,左右的人也都不敢追随。慕容熙从河道边上偷偷跑走,很久之后,左右将领们觉得他还不回来很奇怪,互相跟着出去寻找,只找到了慕容熙的衣服帽子,人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中领军慕容拔对中常侍郭仲说:“大事马上就要成功了,但是皇上却无缘无故地自己惊恐,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城中将士正在盼望我们回去,如果回去,就一定会成功,因此,我们不能在这里多耽搁。我应当先去攻城,你留在这里等着皇上,如果皇上找到了,那就快来;如果皇上还是没回来,那么等我按计划把都城平定安抚了之后,再慢慢寻找迎接皇上回来也不晚。“于是,与其他将领分别率领两千多名壮士向北城发动强攻。城里的官兵以为是慕容熙回来了,都纷纷放下武器请求投降。然而,慕容熙很长时间也没露面,慕容拔的军队又没有后续的影子,所以攻城的士兵们心中既怀疑又恐惧,最后,重新放弃攻城,回到龙腾苑,然后又全部溃散逃走。慕容拔被城中的乱军杀死。丙寅(二十九日),慕容熙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藏在树林中,被人抓住,押送给了慕容云,慕容云数了他的罪状后,把他杀了。又杀死了他的几个儿子。慕容云又恢复姓高。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令支降魏,魏以懿为平州牧、昌黎王。懿,评之孙也。

后燕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献出自己的辖地令支,投降北魏。北魏任命慕容懿为平州牧、昌黎王。慕容懿是慕容评的孙子。

[15]魏主自濡源西如参合陂,乃还平城。

[15]北魏国主拓跋从濡源向西抵达参合陂之后,才回到平城。

[16]秃发檀复于秦,遣使邀乞伏炽磬,炽磐斩其使送长安。

[16]南凉国王秃发檀再次背叛后秦,派遣使节邀约代理西夷校尉乞伏炽磐,一同起事。乞伏炽磐杀死了他的使者送到长安。

[17]南燕主超母妻犹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恺使于秦以请之。秦王兴曰:“昔苻氏之败,太乐诸伎悉入于燕。燕今称藩,送伎或送吴口千人,所请乃可得也。”超与群臣议之,左付­射­段晖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亲之故遂降尊号;且太乐先代遗音,不可与也,不如掠吴口与之。”尚书张华曰:“侵掠邻国,兵连祸结,此既能往,彼亦能来,非国家之福也。陛下慈亲在人掌握,岂可靳惜虚名,不为之降屈乎!中书令韩范尝与秦王俱为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是如志。”超从之,乃使韩范聘于秦,称藩奉表。

[17]南燕国主慕容超的母亲和妻子还在后秦居住。慕容超派遣御史中丞封恺出使后秦,请求接回来。后秦王姚兴说:“过去苻氏败亡的时候,皇家御用音乐和那些歌舞伎人,便都遗留在燕国。后燕现在如果愿意做我的一个藩属国,并把那些歌舞伎人送给我、或者送给我一千口吴地的居民,那么你们所要求的才可以得到。”慕容超与大臣们商议这件事,左仆­射­段晖说:“陛下承继守护江山社稷,不应该因为个人亲情的缘故,就随便降低国家的尊贵名号,况且,皇家御用的音乐是前代君王遗留下来的作品,万万不可拱手送给别人。我看不如派军队到东晋抢掠吴地的居民送给他们。”尚书张华说:“侵略掠夺相邻的国家,兵祸就会连绵不断,我们既然可以去抢他们,他们也就可以来抢我们,这不是国家的福分呀!陛下的慈母姻亲正在受人掌握,怎么可以看重虚无的名号,不肯降低声名、委屈求全呢?中书令韩范曾经与秦王一起做过苻氏的太子舍人,如果让他去出使,一定会满足我们的愿望。”慕容超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派韩范出使后秦国,呈递奏章,愿做藩属。

慕容凝言于兴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可复臣,宜先使送伎。”兴乃谓范曰:“朕归燕王家属必矣;然今天时尚热,当俟秋凉。”八月,秦使员外散骑常侍韦宗聘于燕。超与群臣议见宗之礼,张华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诏。”封逞曰:“大燕七圣重光,柰何一旦为坚子屈节!”超曰:“吾为太后屈,愿诸君勿复言!”遂北面受诏。

慕容凝对姚兴说道:“慕容超一旦得到母亲和妻子,便不可能再向您称臣,所以应该先让他送歌舞伎人来。”姚兴于是对韩范说:“我把燕王的家属送回去那是一定的,但是,现在天气还很热,应当等到秋凉之后再送。”八月,后秦派员外散骑常侍韦宗出使南燕。慕容超与大臣们商议召见韦宗的礼仪,张华说:“陛下在这之前既然已经送去了奏表,承认藩属,那么,现在就应该面向北方接受诏书。”封逞说:“我大燕几代圣主光芒辉耀,怎么能一下子为一个小崽子丧失气节!”慕容超说:“我这是为太后屈服,希望你们不要再多说了!”于是,面向北方接受后秦的诏书。

[18]毛之与汉嘉太守冯迁合兵击杨承祖,斩之。之欲进讨谯纵,益州刺史鲍陋不可。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实有生理可保。臣之情地,生涂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凭天威诛夷雠逆。今屡有可乘之机,而陋每违期不赴;臣虽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绝,将何以济!”刘裕乃表襄城太守刘敬宣帅众五千伐蜀,以刘道规为征蜀都督。

[18]东晋龙骧将军毛之与汉嘉太守冯迁联合兵力进攻杨承祖,杀了他。毛之打算继续进军讨伐谯纵,益州刺史鲍陋不同意。毛之向朝廷呈上奏表,说:“人之所以看重自己的生命,实在因为有得以生存之理可保。臣下现在所处的情势地位,生存的道理已经断绝。我还像早晨的露水那样苟活在世的原因,也不过就是希望凭借着上天的威力屠灭仇敌和叛匪罢了。现在几次出现可以乘便进攻的机会,但每次都是鲍陋违背约定不来配合。我虽然愿意直捣匪巢,以死报国,但是救援的部队没能跟上来,这怎么可以成功呢!”刘裕于是上疏推荐襄城太守刘敬宣率领五千兵丁讨伐蜀地,任命刘道规为征蜀都督。

[19]魏主如豺山宫。侯官告:“司空瘐岳,服饰鲜丽,行止风采。拟则人君”收岳,杀之。

[19]北魏国主拓跋来到豺山宫。候官报告说:“司空瘐岳,衣服装饰新鲜华美,行为举止、风度神采,都模仿君王。”拓跋把瘐岳抓起来,杀掉了。

[20]北燕王云以冯跋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冯弘为征东大将,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弘,跋之弟也。

[20]北燕王高云任命冯跋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任命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冯弘为征东大将军,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冯弘是冯跋的弟弟。

[21]九月,谯纵称藩于秦。

[21]九月,谯纵向后秦请求归降,成为藩属国。

[22]秃发檀将五万余人伐沮渠蒙逊,蒙逊与战于均石,大破之。蒙逊进攻西郡太守杨统于日勒,降之。

[22]南凉王秃发檀带领五万多人讨伐北凉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与他在均石展开激战,将他打得大败。沮渠蒙逊又在日勒进攻西郡太守杨统,迫使杨统投降。

[23]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于秃发檀,秦以乞伏炽盘行河州刺史。

[23]冬季,十月,后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变,向秃发檀投降。后秦任命乞伏炽磐代理河州刺史。

[24]南燕主超使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献太乐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兴乃还超母妻,厚其资礼而遣之,超亲帅六宫迎于马耳关。

[24]南燕国主慕容超派遣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作为使节,向后秦进献皇家歌舞伎一百二十人。后秦王姚兴于是归还慕容超的母亲、妻子,给她们很优厚的礼品钱财,并为她们送行。慕容超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前往马耳关迎候。

[25]夏王勃勃破鲜卑薛千等三部,降其众以万数,进攻秦三城巳北诸戍,斩秦将杨丕、姚石生等。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高平山川险固,土田饶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业草创,士众未多;姚兴亦一时之雄,诸将用命,关中未可图也。我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于是侵掠岭北,岭北诸城门不昼启。兴乃叹曰:“吾不用黄儿之言,以至于此!”

[25]夏王刘勃勃攻破了鲜卑族首领薛千等三个部落,收降那里的部众一万多人。他又进攻后秦三城以北的几个边境要塞,斩杀了后秦将领杨丕、姚石生等。他的部将们都说:“陛下如果打算夺取关中,那么应该首先巩固自己的根基,使我们的人心有一个寄托凭借的地方。高平山高河深,地势险要,容易驻守,土地又很富饶肥沃,可以在这里定都。”刘勃勃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宏伟大业才不过刚刚开始,士卒部众还不够多。姚兴也是一个时代的英雄,他的那些将领又都肯于为他卖命,关中是极不容易到手的。我现在如果只是固守一个城池,他一定会全力向我发动进攻,我们人少,绝不是他的敌手,灭亡那是立刻就会到来的。不如像现在这样战马驰骋,来去如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们营救前面,我们便袭击后面,他们营救后面,我们便袭击前面,使他们疲于奔命,自顾不暇,我们却游击四处,猎取现成的食物,从容自若。这样不到十年,岭北、河东地区便都是我们的了。等到姚兴死后,他继位的儿子昏庸懦弱,我们便可以慢慢地攻陷长安。这些都是在我的计划中的。”从此,他们侵扰抢掠岭北地区的居民。岭北各个城池,白天也不敢打开城门。姚兴于是叹息说:“吾不听信黄儿姚邕的话,才到了这个地步!”

勃勃求婚于秃发檀,檀不许。十一月,勃勃帅骑二万击檀,至于支阳,杀伤万余人,驱掠二万七千余口、牛马羊数十万而还。檀帅众追之,焦朗曰:“勃勃天姿雄健,御军严整,未可轻也。不如从温围北渡,趣万斛堆,阻水结营,扼其咽喉,百战百胜之术也。”檀将贺连怒曰:“勃勃败亡之余,乌合之众,柰何避之,示之以弱,宜急追之!”檀从之。勃勃于阳武下峡凿凌埋车以塞路,勒兵逆击檀,大破之,追奔八十余里,杀伤万计,名臣勇将死者什六七。檀与数骑奔南山,几为追骑所得。勃勃积尸而封之,号曰髑髅台。勃勃又败秦将张佛生于青石原,俘斩五千余人。

刘勃勃向秃发檀请求联姻,秃发檀没有答应。十一月,刘勃勃率二万骑兵袭击秃发檀,走到支阳,屠杀一万多人,驱赶掠夺平民百姓二万七千多口人以及几十万头牛马羊等方才回师。秃发檀率领大军追击他们,焦朗说:“刘勃勃身材雄伟劲健,治理军队严肃整齐,不可轻视,我看不如从温围向北渡过黄河,直逼万斛堆,堵住河水,扎下大营,扼住刘勃勃的咽喉,这才是百战百胜的好方法。”秃发檀的将领贺连大怒说:“刘勃勃不过是一个战败逃亡的残渣余孽,率领的也都是乌合之众,为什么要躲避他,向他表示我们的软弱,应该快些去追击他!”秃发檀听信了他的话。刘勃勃在阳武下峡谷中凿开黄河中的冰块,用冰与车辆堵死峡谷的出口,带兵回击秃发檀,将他们打得大败,又追击了八十多里才收兵。这一战杀死的将士有一万多人,有名的大臣和勇猛的武将战死的也十有六七。秃发檀仅与几个骑兵逃奔南山,差一点又被追击的骑兵抓获,刘勃勃把战场的尸体堆积起来,一起掩埋,并称之为髑髅台。刘勃勃又在青石原击败后秦将领张佛生,俘虏斩杀的加在一起有五千多人。

檀惧外寇之逼,徙三百里内民皆入姑臧,国人骇怨,屠各成七儿因之作乱,一夕聚众至数千人。殿中都尉张猛大言于众曰:“主上阳武之败,盖恃众故也,责躬悔过,何损于明,而诸君遽从此小人为不义之事!殿中兵今至,祸在目前矣!”众闻之,皆散;七儿奔晏然,追斩之。军谘祭酒梁、辅国司马边宪等谋反,檀皆杀之。

秃发檀对外来贼寇的威逼进犯非常恐惧,把三百里以内的居民全部迁进姑臧。国内的百­性­非常惊骇,怨声载道,屠各部落的首领成七儿因此趁机叛乱,一个晚上便聚众达几千人。殿中都尉张猛大声对他们说:“主上在阳武那次的惨败,就是依仗人多的缘故,他深深地自责,后悔所做的错事,这对他的英明又有什么损害呢。但是你们却突然跟从这个小人做这样不义的事!宫殿禁卫军的兵马现在就要到了,你们的灾祸就在眼前了。”大家听说后,全部溃散。成七儿逃奔晏然,南凉派兵把他追上斩首。军谘祭酒梁、辅国司马边宪等人­阴­谋反叛、秃发檀把他们全部杀掉。

[26]魏主还平城。

[26]北魏国主拓跋返回平城。

[27]十二月,戊子,武冈文恭侯王谧网。

[27]十二月,戊子(二十三日),东晋扬州刺史、武冈文恭侯王谧去世。

[28]是岁,西凉公以前表未报,复遣沙门法泉间行奉表诣建康。

[28]这一年,西凉公李因为上次呈送给东晋的奏表没有得到答复,又再次派遣和尚法泉带奏章,抄小路前往建康,拜谒东晋朝廷。

四年(戊申、408)

四年(戊申,公无408年)

[1]春,正月,甲辰,以琅邪王德文领司徒。

[1]春季,正月,甲辰(初九),东晋任命琅邪王司马德文兼司徒职务。

刘毅等不欲刘裕入辅政,议以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或欲令裕于丹徒领扬州,以内事付孟昶。遣尚书右丞皮沈以二议谘裕,沈先见裕记室录事参军刘穆之,具道朝议。穆之伪起如厕,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从。”裕既见沈,且令出外,呼穆之问之。穆之曰:“晋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兴复皇祚,勋高位重,今日形势,岂得居谦,遂为守藩之将耶!”刘、孟诸公,与公俱起布衣,共立大义以取富贵,事有先后,故一时相推,非为委体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敌势均,终相吞噬。扬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谧,事出权道;今若复以他授,便应受制于人。一失权柄,无由可得,将来之危,难可熟念。今朝议如此,宜相酬答,必云在我,措辞又难,唯应云:‘神州治本,宰辅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悬论,便暂入朝,共尽同异。’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余人明矣。“裕从之。朝延乃征裕为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兖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解兖州,以诸葛长民为青州刺史,镇丹徒,刘道怜为并州刺史,戍石头。

刘毅等人不希望刘裕进入朝中辅佐政事,因而商议任命中领军谢混为扬州刺史,也有人打算让刘裕在丹徒兼管扬州,而把朝中的政务交给孟昶管理。朝廷特意派尚书右丞皮沈带着这两个方案,前去征求刘裕意见。皮沈首先拜见刘裕的记室录事参军刘穆之,把朝廷讨论的情形全部告诉了他。刘穆之假装起身上厕所,秘密地写了一篇书疏告诉刘裕说:“皮沈说的话,千万不要同意。”刘裕召见皮沈后,暂时先让他出去,又把刘穆之叫进去询问。刘穆之说:“晋朝对朝政失去控制,时间已经很久了,现在上天的福命已经转移。您兴复皇家的事业,功高德勋,地位重要,在今天的形势之下,怎么还能一味谦让,而去永远做一个老守藩地的普通地方将领呢?刘毅、孟昶几个人,与您都是从百姓开始起家的,当年一起倡导大义,争取富贵。但举事的时候,有先有后,所以当时便都推举您做了盟主,他们并不是诚心诚意地对您心服口服、不惜献身,也不是决定和您有君臣的名分。所以,当他们的力量和您相当,地位也差不太多的时候,终究是要互相吞并、排挤的。正因如此,扬州是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根本所在,决不可以把它拱手让给别人。上一次把它交给王谧,不过是处理事情的权宜之计,这次如果再把它交给别人,可就要受到别人的制约。权柄一旦丧失,再想得到,但没有理由和机会了,那样一来,将来的危险,实在无法想象。现在朝廷这样商议,您理应表明一下态度,作出回答。但是如果说只有我自己合适,又未免难于启齿用辞,所以,只应该这样说:‘中央地区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所在,辅佐君王的宰相一级官员,地位也非常重要。选定这样的官员一事既然如此重大,便决不可以在外地随便发几声空议论敷衍,最近我抽时间前往京都,再与你们一起充分地交换意见。’您到了都城,他们一定不敢越过您再把这官职交给别的人,这是不言自明的。”刘裕听从了他的话。朝廷于是征召刘裕任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他原来的徐、兖二州刺史的职务仍然兼任。刘裕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兖州的职务,任命诸葛长民为青州刺史,镇守丹徒,任命刘道怜为并州刺史,戍卫石头。

[2]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2]庚申(二十五日),东晋武陵忠敬王司马遵去世。

[3]魏主如豺山宫,遂至宁川。

[3]北魏国主拓跋来到豺山宫,又到宁川。

[4]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超祀南郊,有兽如鼠而赤,大如马,来至坛侧。须臾,大风昼晦,羽仪帷幄皆毁裂。超惧,以问太史令成公绥,对曰:“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超乃大赦,黜公孙五楼等,俄而复用之。

[4]南燕国主慕容超尊奉他的母亲段氏为皇太后,封他的妻子呼延氏为皇后。慕容超到南郊祭祀上天,有一种野兽,样子像老鼠一样,红毛,像马一般大,来到祭坛的旁边。一会儿,狂风骤起,天­色­昏暗,王室仪仗的羽饰帘帐全部被吹毁。慕容超非常恐惧,问太史令成公绥这是怎么回事,成公绥回答说:“这是陛下宠信重用­奸­佞的小人,诛杀屠戮俊贤良才,赋税繁重,过分劳役百姓所导致。”慕容超于是下令大赦,罢免了公孙五楼等人,但不久又再次任用了他。

[5]北燕王云立妻李氏为皇后,子彭城为太子。

[5]北燕王高云册立他的妻子李氏为皇后,立他的儿子高彭城为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后于微平陵,谥熙曰昭文皇帝。

三月,庚申(二十六日),把后燕王慕容熙和苻皇后安葬在徽平陵。追谥慕容熙为昭文皇帝。

高句丽遣使聘北燕,且叙宗族,北燕王云遗侍御史李拔报之。

高句丽派遣使者前往北燕访问,并讲述两国宗族血统的关系。北燕王高云也派遣侍御史李拔进行了回访。

[6]夏,四月,尚书左仆­射­孔安国卒;甲午,以吏部尚书孟昶代之。

[6]夏季,四月,东晋国尚书左仆­射­孔安国去世。甲午(疑误),任命吏部尚书孟昶代替他的职务。

[7]北燕大赦。

[7]北燕实行大赦。

[8]五月,北燕以尚书令冯万泥为幽、冀二州牧,镇肥如;中军将军冯|­乳­陈为并州牧,镇白狼;抚军大将军冯素弗为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务银提为尚书令。

[8]五月,北燕任命尚书令冯万泥为幽、冀二州牧,镇守肥如。任命中军将军冯|­乳­陈为并州牧,镇守白狼。任命抚军大将军冯素弗为司隶校尉。任命司隶校尉务银提为尚书令。

[9]谯纵遣使称藩于秦,又与卢循潜通。纵上表请桓谦于秦,欲与之共击刘裕。秦王兴以问谦,谦曰:“臣之累世,著恩荆、楚,若得因巴、蜀之资,顺流东下,士民必翕然响应。”兴曰:“小水不容巨鱼,若纵之才力自足办事,亦不假君以为鳞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谦至成都,虚怀引士;纵疑之,置于龙格,使人守之。谦泣谓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9]谯纵派使节前往后秦,请求作为后秦的藩属国,同时又与卢循暗中勾结。谯纵向后秦呈上奏章,请求允许桓谦前来,打算和他一起进攻刘裕。后秦王姚兴就这件事问桓谦,桓谦说:“臣下几代人,都对荆、楚一带的百姓有恩,如果有机会凭借巴、蜀之地的力量,顺长江水流向东挺进,当地的官民一定会纷纷起来响应。”姚兴说:“小河沟里容不下大鱼,如果谯纵的才能力量足以一个人就能办得好事,也就不会借助你做他的鳞甲和羽翼了。你应该多考虑自己的福佑。”于是,派他去了。桓谦到了成都,虚心谦恭,招纳各地投靠的人士。谯纵对他渐渐生起猜忌之心,把他软禁成龙格,并派人看守他。桓谦流着泪对几个弟弟说:“姚主的话真是神算呵!”

[10]秦主兴以秃发檀外内多难,欲因而取之,使尚书郎韦宗往战之。檀与宗论当世大略,纵横无穷。宗退,叹曰:“奇才英器,不必华夏,明智敏识,不必读书,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经》之表,复自有人也。”归,言于兴曰:“凉州虽弊,檀权谲过人,未可图也。”兴曰:“刘勃勃以乌合之众犹能破之,况我举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势变,返覆万端,陵人者易败,戒惧者难攻。檀之所以败于勃勃者,轻之也。今我以大军临之,彼必惧而求全。臣窃观群臣才略,无檀之比者,虽以天威临之,亦未敢保其必胜也。”兴不听,使其子中军将军广平公弼、后军将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帅步骑三万袭檀,左仆­射­齐难帅骑二万讨勃勃。吏部尚书尹昭谏曰:“檀恃其险远,故敢违慢;不若诏沮渠蒙逊及李讨之,使自相困毙,不必烦中国之兵也。”亦不听。

[10]后秦王姚兴认为南凉国秃发檀现处在朝廷内外多难之秋,所以打算趁机消灭他,派尚书郎韦宗前去观察局势。秃发檀与韦宗谈论当世的大事,纵横驰骋,酣畅淋漓。韦宗告辞之后,叹道:“奇异之才,英雄之器,不一定只华夏中原有;明晰的智慧,敏锐的见识,也不一定只有读书才能获得。我今天才知道九州地域之外,除了儒学《五经》,也还大有人在。”韦宗回去,对姚兴说:“凉州虽然凋敝破败,但秃发檀的权谋诡诈却超过常人,不可对他打什么主意。”姚兴说:“刘勃勃依靠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把他打败,何况我要发动天下所有的兵马来对付他呢?”韦宗说:“不对。情况转变,形势不同,变化虽多种多样,但仗势欺人的人,容易失败,戒备谨慎的人,却很难攻取。秃发檀之所以败给刘勃勃的原因,就是轻敌。现在我们用大部队去进攻他,他一定会非常恐惧,想办法保全自己。臣下我私下里观察我们这些官员的才能谋略,没有一个能和秃发檀相比的,虽然您自己可以亲自带兵前去征伐,但也不敢保证到那时一定会胜利。”姚兴不听,派遣他的儿子中军将军广平公姚弼、后军将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率步、骑兵三万人进攻秃发檀,又派左仆­射­齐难率骑兵二万讨伐刘勃勃。吏部尚书尹昭劝阻说:“秃发檀依仗他所处地域的险峻遥远,所以才胆敢违抗怠慢朝廷。我看不如下诏给沮渠蒙逊和李,让他们去讨伐秃发檀,使他们自己互相之间消耗力量,自行毁灭,不必劳烦中原这里的兵力。”姚兴仍然不听。

兴遗檀书曰:“今遣齐难讨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檀以为然,遂不设备。弼济自金城,姜纪言于弼曰:“今王师声言讨勃勃,檀犹豫,守备未严,愿给轻骑五千,掩其城门,则山泽之民皆为吾有;孤城无援,可坐克也。”弼不从,进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闭城拒之。弼遣人谕之使降,霸曰:“汝弃信誓而伐与国,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进攻,斩之,长驱至姑臧。檀婴城固守,出奇兵击弼,破之,弼退据西苑。城中人王钟等谋为内应,事泄,檀欲诛首谋者而赦其余。前军将军伊力延侯曰:“今强寇在外,而­奸­人窃发于内,危孰甚焉,不悉坑之,何以惩后!”檀从之,杀五千余人。命郡县悉散牛羊于野,敛成纵兵钞掠;檀遣镇北大将军俱延、镇军将军敬归等击之,秦兵大败,斩首七千余级。姚弼固垒不出,檀攻之,未克。

姚兴写信给秃发檀说:“现在,我派遣齐难讨伐刘勃勃,我担心他向西逃跑,所以命令姚弼等人带兵在河西一带截击他们。”秃发檀以为真是这样,所以便不再增设防备。姚弼从金城一带渡过黄河。姜纪对姚弼说道:“这次我们大军表面上说要讨伐刘勃勃,所以秃发檀才犹豫不决,守卫戒备也不很严,请您拨给我轻装骑兵五千人,径直突袭他们都城的城门,那么,住在城外草野山川里的居民便都归我们所有,剩下他那一座孤城,没有救援到来,我们就可以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城破了。”姚弼却不接受他的意见。大军开到漠口,昌松太守苏霸紧闭城门抗拒他们。姚弼派人前去劝说,让他们投降。苏霸说:“你们背信弃义讨伐友好的国家,我只有一死罢了,哪里有投降的道理。”姚弼果然攻克这座城,把苏霸杀了。然后又挥动大军长驱直入,进逼姑臧。秃发檀环城坚固拒守,并出动奇兵回击姚弼,将他打败,姚弼退到西苑据守。城中王钟等人­阴­谋做后秦军的内应,事情泄漏后,秃发檀准备杀死主谋而赦免其他的人。前军将军伊力延侯说:“现在强大的敌人就在城外,而­奸­人又私下里准备在城内发动叛乱,危险是多么的严重呵!如果不全部把他们活埋的话,用什么来惩戒后来的人!”秃发檀听从了他的话,坑杀了五千多人。他又命令群县把牛羊等全部驱散到野外去,后秦军将领敛成纵容他的部下大肆抢掠。这时秃发檀派遣镇北大将军秃发俱延、镇军将军秃发敬归等联合进攻,后秦军队大败,被斩首的有七千多人。姚弼坚守堡垒,不出来交战,秃发檀进攻他们,没有攻克。

秋,七月,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显帅骑二万为诸军后继,至高平,闻弼败,倍道赴之。显遣善­射­者孟钦等五人挑战于凉风门,弦未及发,檀材官将军宋益等迎击,斩之。显乃委罪敛成,遣使谢檀,慰抚河外,引兵还。檀遣使者徐宿诣秦谢罪。

秋季,七月,姚兴派遣卫大将军常山公姚显统帅骑兵二万作为各路军队的后继队伍,来到高平,听说姚弼战败,便加快行军速度,兼程赶到那里。姚显派遣善于­射­箭的孟钦等五人,在凉风门向敌兵挑战,弓弦上的箭还没来得及发­射­出去,秃发檀的材官将军宋益等便赶到迎战,把他们杀了。姚显于是把罪过推托给敛成,派人向秃发檀认错,安抚慰问黄河以外地区的百姓,带领大军回去了。秃发檀也派遣使节徐宿到后秦首都拜谒谢罪。

夏王勃勃闻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齐难以勃勃既远,纵兵野掠;勃勃潜师袭之,俘斩七千余人。难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虏其将士万三千 人。于是岭北夷、夏附于勃勃者以万数,勃勃皆置守宰以抚之。

夏王刘勃勃听说后秦兵马很快就要来到,退到河曲据守。齐难以为刘勃勃已经跑远,放纵自己的士兵到处抢掠。刘勃勃暗中回师袭击他们,俘虏、斩杀的一共有七千多人。齐难带兵退走,刘勃勃追到木城,把他活捉,又俘虏了他手下的将士有一万三千人之多。从此,岭北夷族和汉人归附刘勃勃的有一万多人,刘勃勃都分别安排了守、宰一类的地方官,用来安抚他们。

[11]司马叔自蕃城寇邹山,鲁郡太守徐邕弃城走,车骑长史刘钟击却之。

[11]东晋叛将军司马叔从蕃城进犯邹山,鲁郡太守徐邕放弃城池逃走,车骑长史刘钟迎击,并把他打退。

[12]北燕王云封慕容归为辽东公,使主燕祀。

[12]北燕王高云封慕容归为辽东公,让他主管燕帝室宗庙的祭祀工作。

[13]刘敬宣既入峡,遣巴东太守温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帅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由垫江转战而前。谯纵求救于秦,秦王兴遣平西将军姚赏、南梁州刺史王敏将兵二万赴之。敬宣军至黄虎,去成都五百里。纵辅国将军谯道福悉众拒,相持六十余日,敬宣不得进;食尽,军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军还。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荆州刺史刘道规以督统降号建威将军。九月,刘裕以敬宣失利,请逊位,诏降为中军将军,开府如故。刘毅欲以重法绳敬宣,裕保护之;何无忌谓毅曰:“柰何以私憾伤至公!”毅乃止。

[13]东晋刘敬宣进入三峡后,派遗巴东太守温祚率领二千人从外水进军,自己则统帅益州刺史鲍陋、辅国将军文处茂、龙骧将军时延祖从垫江一边作战一边前进。谯纵向后秦求救,后秦王姚兴派遣平西将军姚赏、南凉州刺史王敏带兵二万人前去解救。刘敬宣的大军开到黄虎,距成都还有五百里。谯纵的辅国将军谯道福把兵力全部调动起来据险要地势抵抗。双方在这里对抗僵持了六十多天,刘敬宣无法向前推进,粮食吃完,军中又流行疾病瘟疫,病死的人超过一半,于是只好带兵退了回去。刘敬宣因指挥不利被免去官职,削去他的封地的三分之一,荆州刺史刘道规也因此从督统的名号贬降为建威将军。九月,刘裕因为刘敬宣的战场失利,请求退位。朝廷下诏把他降为中军将军,开府的待遇不变。刘毅打算重刑惩处刘敬宣,刘裕多方保护,方才得免。何无忌对刘毅说:“怎么能用私人间的恩怨伤害天下的大公道呢!”刘遂这才停止。

[14]乞伏炽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袭,冬,十月,招结诸部二万余人筑城于山而据之。

[14]后秦河州刺史乞伏炽磐,认为后秦的政权越来越衰退,而且又害怕后秦前来进攻,冬季,十月,征召集结各部落的二万多人在山修城池进行据守。

[15]十一月,秃发檀复称凉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为王后,世子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为尚书左、右仆­射­,昌松侯俱延为太尉。

[15]十一月,南凉秃发檀重新自称凉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嘉平,设置文武百官。册立夫人折掘氏为王后,封嫡长子秃发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任命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为尚书左、右仆­射­。任命昌松侯秃发俱延为太尉。

[16]南燕汝水竭,河冻皆合,而渑水不冰。南燕主超恶之,问于李宣,对曰:“渑水无冰,良由逼带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悦,赐朝服一具。

[16]南燕汝水枯竭。所有的河水全部结冻、冰封,而只有渑水没有结冰,南燕国主慕容超心里对此非常忌讳,向李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李宣回答说:“渑水没有冻冰,主要是因为它流经都城,跟日月靠得很近的缘故。”慕容超听后非常高兴,赐给李宣一套官服。

[17]十二月,乞伏炽磐攻彭奚念于罕,为奚念所败而还。

[17]十二月,后秦河州刺史乞伏炽磐在罕进攻叛将彭奚念,被彭奚念打败,撤回。

[18]是岁,魏主杀高邑公莫题。初,拓跋窟咄之伐也,题以年少,潜以箭遗窟 咄曰:“三岁犊岂能胜重载邪!”心衔之。至是,或告题居处倨傲、拟则人主者,使人以箭示题而谓之曰:“三岁犊果如何?”题父子对泣;诘朝,收斩之。

[18]这一年,北魏国主拓跋诛杀高邑公莫题。当初,拓跋 窟 咄征伐拓跋的时候,莫题以为拓跋年纪小,不可依靠,便在暗地里与拓跋窟 咄联络,赠箭盟誓说:“三岁大的小牛犊,怎么能拉得动重载的车呢!”拓跋一直怀恨在心。到了这时,有人告发莫题平时接人待物高傲无理,好像有意摹仿君主的样子。拓跋便派人拿着那支箭给莫题看,并告诉他说:“三岁的牛犊结果怎么样?”莫题父子二人相对而哭。第二天早晨,便被抓起来杀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五卷

晋纪三十七 安皇帝庚义熙五年(己酉、409)

晋纪三十七 晋安帝义熙五年(己酉,公元409年)

[1]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

以补伎。领军将军韩曰:“先帝以旧京倾覆,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

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雠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1]春季,正月,庚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临朝大会群臣,感叹帝室的御用音乐不完备,商议虏掠一些晋人作为补充的歌舞伎人。领军将军韩说:“先帝因为故有的国都失守,所以才退守到三齐。陛下不计划让天下的士民得到休养生息,用以等待魏国内部出现分歧矛盾,然后利用机会恢复过去的国家大业,相反却要再去侵扰掠夺南面的邻国,扩大我们仇敌的范围,这怎么可以!”慕容超说:“我的计划已定,不跟你多说。”

[2]辛卯,大赦。

[2]辛卯(初二),东晋实行大赦。

[3]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不往。或问之,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3]庚戌(二十一日),东晋任命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刘毅爱好人才,喜欢读书人,所以,当时的知名人士几乎没有不聚集到他身边去的,惟独只有扬州主簿吴郡人张邵不去。有人问他为什么,张邵说:“我的主公刘裕是应运而生的人中豪杰,哪里还用多问!”

[4]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勃勃。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4]后秦王姚兴,派遣他的弟弟平北将军姚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率领四万骑兵,进攻夏王刘勃勃。姚冲大军抵达岭北地区,打算回击长安篡权,因狄伯支不同意才中止。姚冲因此用药酒毒死狄伯支灭口。

[5]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5]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节前去册封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授九锡,并可奉制书直接任命官员、封赏爵位,所用礼仪全部与君王一样。

[6]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归,五楼之兄也。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内外无不惮之。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余人而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阴­以备之。

[6]二月,南燕将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人率领骑兵进犯并攻克东晋的宿豫,大肆抢掠一番之后,便回去了,挑选俘虏的男女青年二千五百人,交付给管理王室音乐的机构,教习训练。公孙归是公孙五楼的哥哥。这时,公孙五楼任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在朝中专权,总揽国家的一切政务,他的宗族亲属也都在朝廷官居显要位置,王公大臣、朝廷内外,对他没有不忌惮害怕的。南燕国主慕容超评定宿豫之战的功劳,封斛谷提等人为郡公、县公。桂林王慕容镇劝阻说:“这几个人,劳师动众,为国家结下仇怨,有什么功劳可封?”慕容超大怒,不予回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媚巴结公孙五楼,几年来屡次升迁,官职到了左丞。所以当时百姓根据这些编了句歌谣:“要想封侯,巴结五楼。”慕容超又派公孙归等侵犯济南,俘获了男女一千多人回去。因此,从彭城往南,东晋居民全都修筑城堡聚居一起,进行自卫。朝廷下诏,命并州刺史刘道怜镇守淮­阴­,用来戒备南燕­骚­扰。

[7]乞伏炽磐入见秦太原公懿于上,彭奚念乘虚伐之。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罕。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7]后秦河州刺史乞伏炽磐到上拜见后秦太原公姚懿,叛将彭奚念趁他后方空虚,出兵讨伐。乞伏炽磐听说之后,大怒,来不及与姚懿告别,急忙回去迎击彭奚念,把他打得大败,于是包围了罕。乞伏乾归跟从后秦王姚兴来到平凉。乞伏炽磐攻克罕,派人向乞伏乾归报告,乞伏乾归便逃回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乱,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白狼帅东宫禁兵讨之,斩厥,赦其余党。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冯翊人刘厥聚集变民几千人,占据万年作乱。后秦太子姚泓派遣镇军将军彭白狼率东宫禁卫兵讨伐他,斩杀了刘厥,赦免了他的党羽。各位将领请求公开宣布这次胜利,上疏的时候多写些杀伤敌人的数量。姚泓没有允许。说:“皇上把后方的事全部托付给我,我不能预先消灭强盗叛逆,本当自责请罪,怎么还敢狂傲地以欺骗的手段自己夸饰功劳呢?”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后秦王姚兴从平凉抵达朝那,听说了姚冲曾想回击长安的­阴­谋,命令姚冲自杀。

[8]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以为必克,劝裕行。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安之兄孙也。

[8]三月,东晋刘裕上表请求讨伐南燕,朝廷中商议,大臣们都以为不可轻举妄动。只有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认为一定能胜利,劝说刘裕出征。刘裕任命孟昶为监中军留府事。谢裕是谢安哥哥的孙子。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以为临澧令。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即以为中军参军。

当初,前秦苻氏政权衰败的时候,王猛的孙子王镇恶投奔到东晋,朝廷任命他为临澧令。王镇恶对骑术不很擅长,拉弓­射­箭的能力也很弱,但是却有深谋远略,善于对事情作出果决的判断,很喜欢谈论军队国家的大事。有人把王镇恶推荐给刘裕,刘裕和他交谈一番,很喜欢他,所以留宿在家里。第二天早晨,对参军佐僚们说:“我听说名将之门当出大将,王镇恶的确是这样。”便任命他为中军参军。

[9]恒山崩。

[9]恒山出现山崩。

[10]夏,四月,乞伏乾归如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10]夏季,四月,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从苑川来到罕,留下嫡长子乞伏炽磐镇守那里,收集自己的部众共二万,把都城迁到度坚山。

[11]雷震魏天安殿东序;魏主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服寒食散,久之,药发,­性­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剧。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在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其余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以为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更当清治之耳。”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 ,故宏父子独不被谴。

[11]雷电击中北魏国天安殿的东墙。北魏国主拓跋非常忌讳这件事,命令左校用攻城时的一种冲车撞击东西墙,把墙全部撞倒。当初,拓跋服食寒食散,时间一长,药­性­发作,他的­性­情便变得急躁烦闷,喜怒无常。到了这时,病情更加严重。加上最近又灾祸怪事屡次发现,占卜算卦的人大多都说要在自己身旁发生急剧­性­的变化,使拓跋更加忧虑愤恨,心中不安。他或者几天不吃饭,或者整夜不睡觉,追忆感怀自己一生来的成功与失败、所得与所失,而不停地自言自语。他怀疑大臣们和左右的侍从护卫都是不可相信的,每当文武是百官上前启奏国事,他都往往想起启奏者过去的错误和罪过,并将其杀掉。其余的人,如有面­色­稍变,或呼吸不匀,或步履不稳,或话语出现错差的,他都会以为是心中有鬼、居心不良所以才表现在外表上,往往亲手把他们刺死。死的人都被摆放在天安殿前。朝廷中人人觉得朝不保夕,文武百官苟且偷安,根本不考虑互相之间监督勤政的事,所以国内强盗贼寇公然作案犯法,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间,行人稀少。拓跋也知道这种情况,说:“我这不过是故意放纵他们罢了,等到过去了这个灾年,我再重新清理整治这些吧。”这时,大臣们都害怕惹祸怪罪,多数人不敢去与拓跋接近,只有著作郎崔浩恭谨勤奋,坚持不懈,有的时候整天不回家。崔浩是吏部尚书崔宏的儿子。崔宏不曾冒犯过国主,也不谄媚阿谀,所以只有崔宠父子二人,没有受到谴责。

[12]夏王勃勃率骑兵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余户,进屯依力川。

[12]夏王刘勃勃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后秦,抢掠了平凉地区杂居的胡族七千多户,开进到依力川屯聚。

[13]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柰何?”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13]己巳(十一日),刘裕从建康出发,率水军从淮水进入泗水。五月,东晋部队到达下邳,把船舰、笨重的军用物资留下,步行开进到琅邪,所路过的地方,都修筑起城池,留下军队把守。有人对刘裕说:“燕国人如果把大岘山的险要堵塞住,或者坚固城墙,使散居百姓聚居进去,只把空荡荡的田野留给我们,那么,我们的大部队深入到敌国重地,便不单不能建立什么功业,而且还可能无法安全返回,怎么办?”刘裕说:“ 我已经把这些考虑成熟了,鲜卑人生­性­贪婪,没有长远的打算,前进的时候只盼望多多地抢夺掳掠,后退的时候又吝惜田中禾苗。他们以为我们孤军深入一定不能长久坚持,因此不外乎进军驻守临朐,或者退兵戍卫广固,一定不会据险要之地抵抗、清肃四野防备我们。我敢向你们保证。”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余悉焚荡,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入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日矣!”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速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镇出,谓韩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今年国灭,吾必死之。卿中华之士,复为文身矣。”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南燕国主慕容超听说有东晋军队来讨伐,便召集大臣们在一起商议对策。征虏将军公孙五楼说:“吴地的兵众轻装果决,方便的是速战速决,不能与他们迎面作战。应该据守大岘,让他们无法进入,拖延时间,把他们的锐气泄掉,然后再从容地挑选­精­壮骑兵二千人,沿着海滨南下,断绝他们运粮草的通道,另外再命令段晖率兖州的军队沿着山地向东进军,在后背处进攻他们。这是最好的办法,分别命令各地的守宰官员依靠险要自己固守,考虑估计自己所用的粮食物质等以外,剩下的全部烧毁,再把田野中的庄稼全部割光,让来犯的敌人没有东西可补充给养,他们远征的部队既没粮草,求战又找不到对手,一个月之间,我们就可以坐在那里控制他们了。这是一般的办法。把贼兵放入岘山,然后我们再出城迎战他们,这是最不好的办法了。”慕容超说:“今年,上天的吉星正在我们三齐的头上,按照天道推测,我们用不着作战,就会胜利。现在客军和主人的势力相差太悬殊,按照人间事理来看,他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一定不能耽搁太久。我据守五个州的地域,拥有富庶的百姓,强大的骑兵万群,茁壮的庄稼遍布四野,怎么能割倒庄稼迁移百姓,首先自己向人示弱呢?我看,不如放他们进入大岘山,再派­精­壮骑兵前去践踏他们,何必担心打不败他们。”辅国将军广宁王慕容贺赖卢苦苦劝阻,慕容超只是不听。退朝后,慕容贺赖卢对公孙五楼说:“如果一定这样的话,亡国也就没几天了!”太尉、桂林王慕容镇说:“陛下如果一定认为骑兵在平地作战方便的话,就应该冲出岘山去迎战敌人,即使在战斗中不能取胜,也还可以退守。”不应该放纵敌兵进入岘山,自己放弃险要的地势。“慕容超拒不听从。慕容镇退出后,对韩说:”主上既不想主动迎战,把敌人击退,又不同意迁移居民,清肃原野。把敌人引进自己的腹地,坐在那里等待敌人的进攻围困,这一点太像汉末的刘璋了。今年之内我们国家就要灭亡,我只有一死。但是你作为中原人士,却要像江南人那样被重新纹身了。“慕容超听说这话后,暴跳如雷,把慕容镇抓起来送进了监狱。于是他下令撤回莒城、梁父两地的守军,加固修筑都城的防御工程,遴选将士和战马,等待东晋兵来。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昃,胜负犹未决。参军胡藩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裕遣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辇及豹尾。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入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围高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于是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刘裕顺利通过大岘,南燕的军队一直没有出现。刘裕举起手来,指着上天,禁不住脸上露出喜­色­。左右的侍从们说:“您没有看见敌人却先高兴起来,这是为什么?”刘裕说:“大军已过险关,军队没有退路可走,因此一定会有拼死作战的决心;余粮尚在田亩之中储存,我们又没有了缺乏粮草的忧虑。盗匪已经完全落入了我的手中。”六月,己巳(十二日),刘裕大军抵达东莞。慕容超先派遣公孙五楼、慕容贺赖卢以及左将军段晖等人统领步、骑兵共五万人屯据在临朐,听说东晋兵马已经通过岘山,便亲自带领步、骑兵共四万人前去迎战,并派公孙五楼率领骑兵开进巨蔑水据守。东晋部队的前锋孟龙符与他展开激战,将他打败,公孙五楼败退而走。刘裕用四千乘军车作为左右的屏障,排成方阵缓缓向前推进,在临朐以南的地方与南燕军队进行会战,太阳渐渐西移,双方的胜负还没有最后明朗。东晋参军胡藩对刘裕说:“南燕倾巢出动,与我们作战,临朐城中的守军一定很少。我愿意带领一支出敌不意的部队从小路去夺取这座城池,这是韩信击败赵国的办法。”刘裕于是派遣胡藩以及谘议参军檀韶、建成将军河内人向弥暗自带兵绕到南燕军队的后面,进攻临朐,号称是轻装部队从海路直接赶来增援的。向弥身披铠甲,首先登上城墙,于是攻破该城。慕容超听说后,大吃一惊,单人匹马从城中逃出,赶到城南投奔段晖。刘裕趁势催动大军奋力战斗,南燕军队大败,斩杀了段晖等大将十多人,慕容超逃回广固,晋兵缴获了他的玉玺、车辇以及挂在车后的豹尾。刘裕乘胜追击,直到广固。丙子(十九日),又攻克了广固外围的外城。慕容超聚集众人进入内城据守。刘裕兴筑长墙围困他们,墙高三丈,挖了三道地沟。好言抚慰接纳投降归附的人士,选择提拔贤才俊杰,不管是汉人还是夷人,都很高兴。从此,因为夺取了齐地这里储存的粮草,便把从长江、淮河水路运输军粮的工作,全部停止。

超遣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闻秦人自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司徙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

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超从之。

慕容超派遣尚书郎张纲向后秦请求救兵,又赦免了桂林王慕容镇,任命 他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把他请来相见,并谢了罪,又问他有什么好办法。慕容镇说:“百姓的心事、希望,全部维系在您一个人身上。现在陛下亲自指挥大部队前去迎战,结果是战败跑回,不但大臣们的心思难以统一,百姓也都丧失了胆气。我听说秦国自己也正有内患没有清除,恐怕也没有功夫分出兵力解救别人。现在我们逃散的士兵回来的还有几万,应该把国库中的金银布匹等全部拿出来引诱他们,让他们再去决一死战。如果天命应该帮助我们,那么这一次一定能击败敌人;如果不这样,那么死了也是一件美事。这和关起门来坐在这里等死,不也还强出许多吗?”司徒、乐浪王慕容惠说:“不对。晋军乘胜而来,气势旺盛,比原来还要超出百倍,我们用刚刚惨败的士卒抵挡他们,不也是太难了吗?秦国虽然与刘勃勃互相僵持、斗争不休,但是也不足以把这当成祸患。况且他们与我们分别占据中原地区,彼此依傍,形势就像­唇­齿一样,怎么能够不来救助我们呢?但是,不派出官职重要的大臣去,就请不来更多的援兵。尚书令韩范一直被我们和秦国所重视,应该派他去请求援军。”慕容超听从了他的意见。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秋季,七月,东晋加授刘裕为北青、北冀二州的刺吏。

南燕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以为行参军。尊、苗皆超所委任以为腹心者也。

南燕尚书略阳人垣尊和他的弟弟京兆太守垣苗,跳出城墙向东晋部队投降,刘裕任命他们为行参军。垣尊、垣苗都是慕容超喜欢、重用并引为心腹的人。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迎之,明日,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日以千数,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藩臣,裕不许。

有人对刘裕说:“张纲心灵手巧,如果把他抓来,让他制作攻城用具,广固一定可以攻克。”正好张纲从长安回来,太山太守申宣把他抓住,送给刘裕。刘裕让张纲登上很高的楼车,命令他在城的四周对城内高喊:“刘勃勃把秦军打得大败,所以没有谁能派兵来救你们了。”城中将士听到这话没有不大惊失­色­的。东晋从江南每次发兵前来增援,或者派遣使者来广固慰问,刘裕都常常暗自派兵卒在前一天夜里迎候,第二天再打着大旗、敲着锣鼓到来。北方的百姓

拿着武器、背着粮食归降刘裕的人,每天都有一千多。晋军对广固的围攻,更加猛烈。南燕大臣张华、封恺都先后被刘裕俘虏。慕容超请求割让大岘山以南的地区讲和,并愿做东晋的藩臣,刘裕没有答应。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有秦使,驰入见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云何遽尔答之!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之。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伐齐,殆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者对刘裕说:“慕容氏与我们相邻,关系友好。现在你们

晋国这样急迫地进攻他们,我们秦国已派遣十万­精­锐强壮的骑兵屯聚在洛阳。你们的部队如果不撤,那么,我们就要长驱进军了。“刘裕把后秦的使节叫到跟前来说:”告诉你们姚兴:我攻克燕国之后,停止军事行动三年,然后就要去夺取你们的关中、洛阳。今天你们要是能自己送来,那就快点来吧!“刘穆之听说有后秦使节来,便骑着快马跑来拜见刘裕,但后秦使节已经走了。刘裕把自己说的话告诉给了刘穆之。刘穆之埋怨他说:”平常的时候事情无论大小,都一定找我商量。这件事太重大,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为什么就这样冒然地答复他呢?你说的这话不但不足以把敌人威慑住,相反却足以激怒他。如果广固没有攻下,而那些羌族强盗又突然到来,不知道你怎么对付他们?“刘裕笑着说:”这是用兵之道,不是你所能明白的,所以才不告诉你。大凡用兵,贵在神奇迅速,他们如果真的能赶来救援的话,一定是害怕我们知道,哪里还能事先派人前来通知我,说下这番话呢?这是他们的大话。晋军不出国征战,时间已经很久了。羌人看见我们大举讨伐三齐之地,心中已经开始畏惧。他们保全自己还来不及,怎么还能援救别人呢?“

[14]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14]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重新登上秦王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更始,公卿以下的官员,全部恢复以前的职位。

[15]慕容氏在魏者百余家,谋逃去,魏主尽杀之。

[15]慕容氏家族,在北魏有一百多户,他们计划逃走,被北魏国主拓跋全部杀掉了。

[16]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不果;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及有疾,杀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八月,赐仪死。

[16]当初,北魏太尉穆崇与卫王拓跋仪,布下埋伏全副武装的兵士,­阴­谋刺杀北魏国主拓跋,没有成功。拓跋惋惜穆崇、拓跋仪过去的赫赫战功,把此事压下,没有追查。到了拓跋有病之后,杀了许多大臣,拓跋仪担心自己难逃一死,逃亡外地,被追上抓获。八月,命令拓跋仪自杀。

[17]封融诣刘裕降。

[17]南燕故臣、后来投奔北魏的封融,前去拜见刘裕,投降。

[18]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18]九月,东晋加封刘裕为太尉。刘裕坚决推辞。

[19]秦王兴自将击夏王勃勃,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成分督租运。勃勃乘虚奄至,兴惧,欲轻骑就详等。右仆­射­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兴与勃勃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勃勃所禽,左将军姚文崇等力战,勃勃乃退,兴还长安。勃勃复攻秦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余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19]后秦主姚兴准备亲自带兵征讨夏王刘勃勃,到达贰城,派遣安远将军姚详等人分别督运粮草。刘勃勃乘虚突然前来袭击,姚兴非常害怕,打算轻装骑马去到姚详那里躲避。右仆­射­韦华说:“如果陛下的大驾一动,部众的心中就会惊骇恐惧,一定不等打仗便自行崩溃,那样的话,恐怕陛下也不一定能跑到姚详的军营中去。”姚兴与刘勃勃对战,后秦军大败,将军姚榆生也被刘勃勃抓获。左将军姚文崇乘等人拼死力战,刘勃勃才退兵,姚兴回到长安。刘勃勃又进攻后秦的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全部攻克,把七千多户居民迁移到大城,任命他的丞相右地代兼幽州牧,镇守在那里。

初,兴遣卫将军姚强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阳,并兵以救南燕,及为勃勃所败,追强兵还长安。韩范叹曰:“天灭燕矣!”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长水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或劝燕主超诛范家。超以范弟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当初,姚兴派遣右将军姚强,统帅步兵骑兵共一万人,随韩范到洛阳与姚绍会合,然后两个合兵一起去救援南燕,等到被刘勃勃打败之后,又派人追上姚强,让他带领部队回长安。韩范叹息说:“上天让我燕灭亡了!”南燕尚书张俊从长安回来,投降了刘裕,又对刘裕说:“燕人所仗恃的,是以为韩范一定能请来秦的军队。现在抓住韩范让他们看看,那么燕国一定会投降。”于是,刘裕一面上疏给朝廷,请求封韩范为散骑常侍,一面写信给韩范,招降他。后秦长水校尉王蒲劝说韩范投奔后秦国,韩范说:“刘裕从一个平民百姓起家,剿灭桓玄,兴复晋朝皇室,这次起兵讨伐燕国,所到之处,无不土崩瓦解,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燕国亡,那么秦国紧跟着就是第二个,我不能再受一次亡国之辱。”于是,投降了刘裕。刘裕带着韩范绕城一周,城中人见了,情绪顿时一落千丈,人心离散。有人劝说南燕国主慕容超诛杀韩范全家,慕容超则因为韩范弟弟韩为国尽忠,从无二心,所以赦免了韩范的家属。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冬季,十月,投奔北魏的南燕旧臣段宏,从北魏投奔刘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其母于城上,支解之。

张纲为刘裕设计制造的攻城用具,每件都是奇妙­精­巧无比。慕容超大怒,把他的母亲悬挂在城墙之上,并把她活活支解。

[20]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皇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罕;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

吾。“炽磐拜遗于床下。遗子华至孝,乾归欲以女妻之。辞曰:”凡娶妻者,欲与之共事二亲也。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足以强卿。“乃以为尚书民部郎。

[20]西秦王乞伏乾归册立他的夫人边氏为皇后,立他的世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仍然命乞伏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任命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守罕。任命南安人焦遗为太子太师,参与军事、国家的机密大事。乞伏乾归说:“焦先生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儒士,而且还是一位辅佐君王的大人才。”对乞伏炽磐说:“你对待他应该像对待我一样。”乞伏炽磐就在焦遗所坐床座之前,拜倒在地。焦遗的儿子焦华,非常孝顺,乞伏乾归打算把女儿嫁给他。焦华推辞说:“凡是娶妻的人,大都打算和她一起服侍二位老人。现在,她以王姬那样的高贵身份,下嫁给我这样一个居住在茅草屋中的贫寒之士,实在不是合适的匹配,我害怕她将来不能很好地­操­持家务,尽­妇­人的孝道,这不是我的愿望。”乞伏乾归说:“你所坚持的,是只有古人才有的高洁纯朴之风,我这个女儿,是不配勉强你来娶她的。”于是任命他为尚书民部郎。

[21]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内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典禁卫,赏赐以臣万计,衣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入,称有所启。班抽剑击云,云以几捍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21]北燕王高云自以为没有功德,但却登上如此重大的高位,所以心中总有危险恐惧的感觉。他常常选拔、供养一些­精­壮的武士作为自己的心腹、爪牙。他的宠爱之臣离班、桃仁专门掌管帝室、宫廷的警卫工作,他对这二人的赏赐也都不计其数,甚至他们的衣食住行也都跟自己一样。而离班、桃仁二人又贪得无厌,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满腹怨言。戊辰(十三日),高云来到东堂,离班、桃仁怀里藏着利剑,手里拿着通俗书籍走了进来,声称有事禀报。离班突然抽出剑来直刺高云,高云用茶几抵挡,桃仁又从旁边刺高云,把他杀死。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阳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跋尊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阳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弘为右仆­射­,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陈为并、青二州牧。素弗少豪侠放荡,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及为宰辅,待业尤厚;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身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

冯跋登上宫城的洪光门观察事态的变化,他手下的帐下督张泰、李桑对冯跋说:“这两个小人想闹到什么程度,请您看着,我们替您把他们杀了。”于是挺剑跳下洪光门,李桑在西门杀了离班,张泰在院中杀了桃仁,大家推举冯跋做国主,冯跋则让位给自己的弟弟范阳公冯素弗,冯素弗不同意。于是冯跋便在昌黎登上天王宝座,下令大赦,并发布诏书说:“春秋战国时陈氏家族取代姜家,掌握了国家政权,但是却不改变齐国的名称。所以,我们也应该继续把国家称做燕。”改年号太平,追谥高云为惠懿皇帝。冯跋尊自己的母亲张氏为太后,立自己的妻子孙氏为王后,立儿子冯永为太子。任命范阳公冯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冯弘为右仆­射­,广川公冯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冯|­乳­陈为并、青二州牧。冯素弗小的时候便豪爽侠义、行为放荡,曾经向尚书左丞韩业求婚,被韩业拒绝。等到他做了宰相辅佐朝政,对待韩业反而更加优厚。他喜欢提拔旧的豪门士族,谦虚恭谨,勤俭节约,以身作则,给下级作出了榜样,因此文武百官都敬畏他,议论朝朝政的人也都赞美他有宰相的风采气度。

[22]魏主将立齐王嗣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母,乃赐嗣母刘贵人死。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母后豫政,外家为乱也。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国家长久之计耳。”嗣­性­孝,哀泣不自胜。怒之。嗣还舍,日夜号泣,知而复召之。左右曰:“上怒甚,入将不测,不如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入。”嗣乃逃匿于外,惟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儿二人随之。

[22]北魏国主拓跋准册立齐王拓跋嗣为太子。按照北魏历史上的传统习惯,大凡立继承王位的人选的时候,常常要把他的母亲事先杀死。于是,拓跋便令拓跋嗣的母亲刘贵人自杀。拓跋召见拓跋嗣告诉他说:“汉武帝杀死钩弋夫人,用来防止母后将来­干­预朝政及外戚家族作乱。你应当继承国家大业,所以我效法遥远的古人的作为,这是为了国家的长久之计呵!”拓跋嗣生­性­孝顺,悲哀涕泣,不能自己。拓跋为此大为恼火。拓跋嗣回到住处,整天整夜地哭号悲泣,拓跋听说之后又召他进宫去。左右的侍从告诉拓跋嗣说:“皇上非常气愤,你如果进去的话,结果恐怕不好预测,不如暂时回避一下,等皇上的怒气平定之后再进宫。”拓跋嗣于是逃到外面藏了起来,只有自己手下的人代人车路头、京兆人王洛儿两人跟随。

初,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贺太后曰:“不可。是过美,必有不善。且已有夫,不可夺也。”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以为乐。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当初,拓跋前往贺兰部落,见到自己母亲献明贺太后的妹妹非常美丽,便对贺太后说了,请求收纳她为妾。贺太后说:“不行。太美的东西,一定有不好的地方。况且她已有了丈夫,不可强夺。”拓跋秘密派人把她的丈夫杀掉,把她迎娶进宫,生下了清河王拓跋绍。拓跋绍凶狠无赖,喜欢在大街小巷里游逛,往往抢劫行人,以剥光别人的衣服逗笑取乐。拓跋非常气愤,曾经把他倒悬在井中惩罚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把他拉上来。齐王拓跋嗣多次教训责备他,拓跋绍从此与拓跋嗣的关系很不协调。

戊辰,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会日暮,未决。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残忍,人人危惧。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宫人数人通谋,逾垣入宫,至天安殿。左右呼曰:“贼至!”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戊辰(十三日),拓跋责骂夫人,并把她囚禁起来,要杀掉她,正好赶上天黑了,才没有决定。贺夫人秘密地派人去告诉拓跋绍说:“你怎么救我?”左右侍从都因为拓跋凶狠残暴,个个恐惧异常。拓跋绍年十六,当夜,与帐下武士以及宦官宫中人员等几个人联络谋划,跳墙进入宫中,来到天安殿。左右侍卫高喊:“有贼!”拓跋惊醒坐起,一摸弓箭腰刀都不在,于是,被拓跋绍杀死。

己巳,宫门至日中不开。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从谁?”众愕然失­色­,莫有对者。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众乃知宫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阴­平公烈大哭而去。烈,仪之弟也。于是朝野汹汹,人怀异志。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余诸部亦各屯聚。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公以下,崔宏独不受。

己巳(十四日),宫门到中午也没有打开。拓跋绍谎称奉诏书,把文武百官集合在端门之前,面向北方而立。拓跋绍从门缝中对百官们说:“我有叔父,也有哥哥,你们打算听从谁的?”大家全都大惊失­色­,一时间全愣住了,没有一个回答的。很长时间后,南平公长孙嵩等说:“拥护大王。”众人才知道拓跋已死,但是又不明白死的原因,所以没人胆敢出声,只有­阴­平公拓跋烈放声大哭,转身离去。拓跋烈,是拓跋仪的弟弟。于是,从朝廷到民间,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各有打算。肥如侯贺护到安阳城北,点起警报的烽火,贺兰部落的人都纷纷赶来,其他那些部落也都各自把部队集合在一起。拓跋绍听说人心不定,便拿出大量的绸缎布匹,分别赏赐给王公以下的官员,希望以此收买人心,只有崔宏不接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儿家。洛儿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绍闻之,收道,斩之。绍募人求访嗣,欲杀之。猎郎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俊、磨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俊,建之子也。王洛儿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迎。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嗣杀绍及其母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宫人为内应者十余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齐王拓跋嗣听说都城发生事变,于是从外地赶回,白天藏在山里,晚上住宿在王洛儿家。王洛儿的邻居李道暗中给拓跋嗣供应食物。百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高兴得奔走相告。拓跋绍听说之后,逮捕了李道,并把他杀了。拓跋绍收买人到处打听拓跋嗣的下落,打算杀了他。猎郎叔孙俊与皇家宗族比较疏远的一个亲属拓跋磨浑,自己说知道拓跋嗣藏身的地方,拓跋绍便派手下的两个亲信和他们一起前往。叔孙俊与拓跋磨浑出城以后,便抓住那两个家伙前去拜见拓跋嗣,并把二人杀了。叔孙俊是叔孙建的儿子。王洛儿为拓跋嗣,多次往来平城,与各位重要的大臣取得联系,夜里又禀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人,文武官员们听说了拓跋嗣的消息后,纷纷起来响应他,争先恐后地出城迎接。拓跋嗣来到城西,皇宫卫士抓住了拓跋绍。押送给他。拓跋嗣杀掉拓跋绍和她的母亲贺夫人,并诛杀拓跋绍手下武士以及作内应的宦官宫中人员,共十几人。其中最先刺杀拓跋的人,大臣们把他剁成­肉­酱吃了。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追尊刘贵人曰宣穆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无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屈,磨浑之父也。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讲论,出议政事。以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王洛儿言李先。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内,以备顾问。

壬申(十七日),拓跋嗣即帝位,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追尊刘贵人为宣穆皇后,原来被罢官回家、不参预朝廷政务的公卿们,全部召集回来任用。下诏命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在皇城止车门的右首,一起仲裁国家的朝政,当时的人称他们为八公。拓跋屈是拓跋磨浑的父亲。拓跋嗣因为尚书燕凤一直侍奉自己的祖父拓跋什翼犍,便让他与都坐大官封懿等人一起,入宫给自己讲解经书,出宫参与议论政事。任命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任命叔孙俊为卫将军,任命拓跋磨浑为尚书,并把他们全部封为郡公或者县公。拓跋嗣向老臣们询问,先帝最信任和赏识的是谁,王洛儿说是李先,拓跋嗣便把李先召来问道:“你因为什么才能什么功劳被先帝知遇?”李先回答说:“臣下既无才能又无功劳,只是因为忠诚正直才为先帝厚爱罢了。”拓跋嗣便下诏任命李先为安东将军,常让他住在宫内,以备随时向他征询意见。

朱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入侍,将作乱。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朱提王拓跋悦是拓跋虔的儿子。他犯下罪行,自己常常疑虑不安,万分恐惧。闰十一月,丁亥(初三),拓跋悦怀里藏有匕首,进宫值班,准备制造祸乱。叔孙俊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反常,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搜索他的怀中,找到匕首,于是把他杀了。

[23]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虚、危。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23]十二月,乙巳(二十二日),金星侵犯虚宿和危宿。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亲手把他杀了。

[24]柔然侵魏。

[24]柔然侵略北魏。

六年(庚戌、410)六年(庚戌,公元410年)

[1]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乙卯,超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韩谏曰:“陛下遭堙厄之运,正当努力自强以壮士民之志,而更为儿女子泣邪!”超拭目谢之。尚书令董诜劝超降,超怒,囚之。

[1]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登上天门,在城墙上朝会群臣。乙卯(初二),慕容超与宠爱的侍姬魏夫人登上城墙,看见东晋军队的强盛景况,握住对方的手相对哭泣。韩规劝说:“陛下遭受险恶的命运,正应该不懈努力,强行振作,用来鼓舞将士百姓的斗志,怎么能做这小女子似的痛哭流涕的事呢?”慕容超擦了擦眼睛上的眼泪,表示歉意。尚书令董诜规劝慕容超设降,慕容超大怒,把他囚禁起来。

[2]魏长孙嵩将兵伐柔然。

[2]北魏长孙嵩领兵前去讨伐柔然。

[3]魏主嗣以群县豪右多为民患,悉以优诏征之。民恋土不乐内徙,长吏逼遣之,于是无赖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盗群起。嗣引八公议之曰:“朕欲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绥抚,使之纷乱。今犯者既众,不可尽诛,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屈曰:“民逃亡为盗,不罪而赦之,是为上者反求于下也,不如诛其首恶,赦其余党。”崔宏曰:“圣王之御民,务在安之而已,不与之较胜负也。夫赦虽非正,可以行权。屈欲先诛后赦,要为两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从,诛未晚也。”嗣从之。二月,癸未朔,遣将军于栗将骑一万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

[3]北魏国主拓跋嗣因为郡县之中的土豪劣绅大多数都是百姓的祸患,所以,便用措辞缓和的诏书征召他们全部来京。这些豪民留恋故土,不愿迁往都城,而郡县的官吏又逼迫他们前来,于是,有一些无赖的年轻人便逃出家乡聚在一起,因此,到处强盗、贼寇蜂起。拓跋嗣召见八公议论这件事说:“我打算为民除害,但地方官吏却不能对他们平安抚慰,所以,反倒迫使他们纷纷起来叛乱。现在,犯法的人既然已经很多,又不能把他们全杀掉,因此,我想下令大赦,以此使他们安心,怎么样?”元城侯拓跋屈说:“百姓逃亡出去做了强盗,不治他们罪反而赦免,这是在上的人反过来求在下的人了,不如杀了他们为首作恶的,把那些党羽赦免。”崔宏说:“圣上统御人民,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安定,不是要和他们比赛谁胜谁负。因此大赦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可以通达权变。拓跋屈打算先杀后赦,关键在于两个步骤缺一不可,哪里比得上大赦一次就把他们平定了呢?大赦之后,如果有人不从,再杀也不晚哪!”拓跋嗣接受他的意见。二月,癸未朔(初一),派遣将军于栗带领骑兵一万人讨伐不听从大赦命令,仍然叛乱的人,所到之处,全部平定。

[4]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虐,战士凋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

[4]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挖了一条地道出来袭击东晋部队,却不能把他们击退。广固城门关闭太久,城中男女百姓患软脚病的人超过一半,因此出城投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慕容超乘辇车登上城墙,尚书悦寿劝说慕容超道:“现在,上天帮助强盗制造罪恶,我们的将士疲惫凋零,单独困守这一座穷破的城池,外援已经毫无希望,天时和人心的倾向也是可以想见的。如果大数已尽,命该如此,那么,即使是尧、舜也都不能不退位,陛下怎么可以不想一下变通的办法呢?”慕容超叹息说:“天下的兴起和覆亡,都是天命。我宁可高举利剑战斗而死,也决不能口里衔着璧玉投降求生。”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或曰:“今日往亡,不利于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四面急攻之。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裕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

丁亥(初五),刘裕动员全部兵力,奋力攻城。有人说:“今天是往亡日,不利于调动军队。”刘裕说:“我去他死,怎么是不利!”在城的四面发动猛攻。悦寿打开城门,把东晋部队放了进来。慕容超与左右侍卫几十个骑兵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被东晋军队追上抓获。刘裕一一用拒不投降的罪行斥责他,慕容超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只是把母亲托付给刘敬宣照顾而已。

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坑之,以妻女赏将士。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余,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刘裕忿恨广固久攻不下,打算把所有军民全部活埋,然后把他们的妻子女儿,赏给自己的将士。韩范劝阻说:“晋朝帝室迁移到南方去之后,中原地区混乱不堪,士人百姓无依无靠,对待强有力的政权,自然便依附过去了。既然做了人家的臣民,就一定要为人家尽力拼命。他们都是古老的世族,先帝遗留下来的子民。今天,王家的军队前来讨伐异族拯救他们,却要把他们全部活埋,那么您打算让百姓往哪里去呢?我私下里担心西北的百姓从此不会再有盼望我们去拯救他们的愿望了。”刘裕马上肃然起敬,向他道歉,但是还是杀了王公以下的三千多人,没收的家庭人口也有一万多,拆毁了广固城墙。把慕容超押回建康,斩首。

臣光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刘裕始以王师翦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荡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

臣司马光曰:晋自从南渡长江以来,国势神威,不得伸展振作,致使戎狄异族,横行无忌,如猛虎船吞噬中原。刘裕开始指挥王家军队,平定华夏东部地区。但是,他却不在这个时候礼贤下士,旌表俊才,安慰平抚疲惫的百姓,提倡谦抑详和的世风,清除破败污秽的劣政,使有识之士望风响应,各地遗民踮脚盼望,反而却要变本加厉地肆意而为,大开杀戒,以此快慰自己一时的愤怒。查阅他的所作所为,竟连苻氏姚氏都赶不上,这也正是他不能平定四海,成就一番美好大业的真正原因。难道不是虽有智谋勇略但却没有仁义之心才使他这样的吗?

[5]初,徐道覆闻刘裕北伐,劝卢循乘虚袭建康,循不从。道覆自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忌以理极于此,传之子孙邪?正以刘裕难与为敌故也。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击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苟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君为腹心之疾;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余,以玺书征君,裕自将屯豫章,遣诸将帅锐师过岭,虽复以将军之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倾其根蒂,裕虽南还,无能为也。君若不同,便当帅始兴之众直指寻阳。”循甚不乐此举,而无以夺其计,乃从之。

[5]当初,东晋始兴相徐道覆听说刘裕带兵向北征伐南燕,便劝说卢循乘东晋中空虚袭击建康,卢循没有听从。徐道覆亲自来到番禺,向卢循游说道:“我们住在这五岭以南的地区,难道你还以为是因为理该如此,并且可以把它传给子孙吗?我们正是因为刘裕力量强大,很难跟他为敌才这样的。现在刘裕的大军集结在坚固的城池之下,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我们用手下这些希望回到故乡去的敢于拼命的士兵,突然进攻何无忌、刘毅这些小辈,不过就像把手掌翻过来罢了。不趁这个时机起事,而只是追求一天的平安,朝廷却一直把您当做心腹大患。如果刘裕平安三齐地区之后,让军队休息一二年,再先用诏书征召您进京,随后刘裕亲自在豫章屯兵,派遣几个将领率领部队翻过五岭,即使将军再有神机勇武,恐怕也一定不能抵挡了。今天这个机会,是万万不可错过的。如果我们抢先攻克了建康,把他们的根基全部摧毁,刘裕即使回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您如果不同意,我就要率领始兴的兵众直接进攻寻阳。”卢 循非常不愿意起事,但又没有说服徐道覆的办法,因此,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至始兴,贱卖之,居人争市之,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日而办。循自始兴寇长沙,道覆冠南康、庐陵、豫章,诸守相皆委任奔走。道覆顺流直下,舟械甚盛。时克燕之问未至,朝廷急征刘裕。裕方议留镇下邳,经营司、雍,会得诏书,乃以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封融为勃海太守,檀韶为琅邪太守;戊申,引兵还。韶,祗之兄也。久之,刘穆之称范、融谋反,皆杀之。

当初,徐道覆派人到南康山中去砍伐制造船只的木材,到始兴廉价出售,居民们都争相购买,因而造船木材虽然堆积许多但是却引不起别人的怀疑。到了这个时候,他把这些木材全部聚集到一起,制造船只,十天左右就办成了。卢循从始兴出发进犯长沙,徐道覆进犯南康、庐陵、豫章,这些地方的官员都放弃了职守逃跑。徐道覆顺赣江直下,船只器械异常强盛,这时,攻克南燕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朝廷,所以朝廷紧急征召刘裕。刘裕正在讨论是否留下来镇守下邳,整顿处理司、雍二州的事务,恰好接到皇帝的诏书,于是任命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任命封融为勃海太守,任命檀韶为琅邪太守。戊申(二十六日),刘裕带兵南归。檀韵是檀祗的哥哥。后来,刘穆之以韩范、封融­阴­谋反叛为借口,把他们全杀了。

[6]安成忠肃公何无忌自寻阳引兵拒卢循。长史邓潜之谏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闻循兵舰大盛,势居上流,宜决南塘,守二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远下。蓄力养锐,俟其疲老,然后击之,此万全之策也。今决成败于一战,万一失利,悔将无及。”参军殷阐曰:“循所将之众皆三吴旧贼,百战余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未为晚也;若以此众轻进,殆必有悔。”无忌不听。三月,壬申,与徐道覆遇于豫章,贼令强弩数百登西岸小山邀­射­之。会西风暴急,飘无忌所乘小舰向东岸。贼乘风以大舰逼之,众遂奔溃。无忌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节至,执以督战。贼众云集,无忌辞­色­无挠,握节而死。于是中外震骇,朝议欲奉乘舆北走,就刘裕;既而知贼未至,乃止。

[6]东晋安成忠肃公何无忌从寻阳带兵出发迎击卢循。长史邓潜之劝阻说:“国家的安危存亡,就在于这次行动了。听说卢循军队的船只设备­精­良,气势盛大,又位于赣江的上游,所以我们应该挖开南塘的堤坝,使赣江水位下降,然后

坚守豫章、寻阳两座城,等待他们。他们一定不敢放下我们不管,径自向更远的地方进发。我们正好积蓄力量,养­精­蓄锐,等待他们疲倦不堪之后,再发动进攻,这是万全之策。现在,以一战决胜负,万一我们失利,后悔也就来不及了。“参军殷阐说:”卢循所带的部队都是三吴一带过去的强盗,身经百战,颇有勇力,而在始兴招募的溪族兵丁,也都力大敏捷,善于争斗,不应该轻视。将军应该留在豫章屯守,征招兵丁集中到这里,等各路大军到齐之后,再一起出战,也不算太晚。如果仅仅依靠现有的这些军队轻易前进的话,恐怕将来您一定要后悔。“何无忌并不听从。三月,壬申(二十日),与徐道覆的军队在豫章遭遇。徐道覆命令几百名强弩手爬上西岸的小山拦腰­射­击东晋部队,正好赶上西风骤起,把何无忌所乘坐的小船吹向东岸。贼兵又乘风用大舰进逼,东晋军卒于是纷纷奔逃溃散。何无忌厉声高叫道:”拿我的苏武节来!“苏武节送来,他拿着此节亲自督战。敌兵越来越多,像黑云一样包抄过来,何无忌的言辞神­色­仍然毫不气馁,最后手持苏武节而死。何无忌战死的消息,使东晋朝廷内外,震骇惊恐,朝会的时候,有人提议打算保护着安帝向北撤退,去投奔刘裕。后来知道敌兵还没有到来,这才停止。

[7]西秦王乾归攻秦金城郡,拔之。

[7]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并攻克了后秦金城郡。

[8]夏王勃勃遣尚书胡金纂攻平凉,秦王兴救平凉,击金纂,杀之。勃勃又遣兄子左将军罗提攻拔定阳,坑将士四千余人。秦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将数千户内徙,兴处之湟山及陈仓。勃勃寇陇右,破白崖堡,遂趣清水,略阳太守姚寿都弃城走,勃勃徙其民万六千户于大城。兴自安定追之,至寿渠川,不及而还。

[8]夏王刘勃勃派遣尚书胡金纂进攻平凉。后秦王姚兴带兵去援救平凉,进攻胡金纂并把他杀了。刘勃勃又派遣侄儿、左将军刘罗提进攻定阳,攻克之后,把虏获的四千多名将士全部活埋。后秦将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带领几千户边民迁往内地,姚兴把他们安置在湟山和陈仓。刘勃勃进犯陇右,击破白崖堡,于是直奔清水。略阳太守姚寿都放弃城池逃跑,刘勃勃把那里的一万六千户居民迁往大城,姚兴从安定出发,追击他们,到寿渠川仍未追上,只好回去。

[9]初,南凉王檀遣左将军枯木等伐沮渠蒙逊,掠临松千余户而还。蒙逊伐南凉,至显美,徙数千户而去。南凉太尉俱延复伐蒙逊,大败而归。是月,檀自将五万骑伐蒙逊。战于穷泉,檀大败,单马奔还。蒙逊乘胜进围姑臧,姑臧人惩王钟之诛,皆惊溃,夷、夏万余户降于蒙逊。檀惧,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佗为质于蒙逊以请和,蒙逊许之;归至胡坑,逃还,佗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去。右卫将军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檀畏蒙逊之逼,且惧岭南为奇镇所据,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檀才出城,魏安人侯谌等闭门作乱,收合三千余家,据南城,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谌自称凉州刺史,降于蒙逊。

[9]当初,南凉王秃发檀派遣左将军枯木等带兵讨伐沮渠蒙逊,掳掠了临松的一千多户居民班师。沮渠蒙逊讨伐南凉,到达显美,也迁走几千户居民回去。南凉太尉秃发俱延再一次讨伐沮渠蒙逊,却被打得大败而归。当月,秃发檀亲自带领五万骑兵征讨沮渠蒙逊,双方在穷泉会战,结果,秃发檀大败,单人匹马跑了回去。沮渠蒙逊乘胜进军,包围了姑臧。姑臧人害怕再像王钟那样的被牵连,都惊恐溃散,夷族和汉人一万多户向沮渠蒙逊投降。秃发檀大为惊恐,派遣司隶校尉敬归和他的儿子敬佗到沮渠蒙逊那里去做人质,以此请求和解,沮渠蒙逊答应了他。敬归走到胡的时候,趁机逃了回来,敬佗却又被追兵抓了回去。沮渠蒙逊把当地的八千多户百姓全部迁走。这时南凉右卫将军折掘奇镇又占据石驴山叛变。秃发檀既害怕沮渠蒙逊的威胁逼迫,又担心折掘奇镇控制了整个岭南地区,于是只有迁都到乐都,留下大司农成公绪镇守姑臧。秃发檀刚刚出城,魏安人侯谌等人便关闭城门反叛,集合起了三千多家部众,占据南城,推举焦朗为大都督、垅骧大将军,侯谌自称为凉州刺史,向沮渠蒙逊投降。

[10]刘裕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至山阳,闻何无忌败死,虑京邑失守,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裕大喜。将济江,风急,众咸难之。裕曰:“若天命助国,负当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过江,至京口,众乃大安。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以江州覆没,表送章绶 ,诏不许。

[10]刘裕到达下邳,用船只装载军事物资,自己则统领­精­锐部队步行赶回。到山阳,听说何无忌兵败战死,担心都城陷落,下令军士脱去铠甲,急行军,自己先与几十个人赶到长江北岸,向过路人打听朝廷的消息。过路人说:“敌人还没有到这里,刘公如果回来了,便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了。”刘裕非常高兴。他想要渡江,但是风太大,众人都说太难。刘裕说:“如果天公有意帮助我们国家的话,风就应该自动止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翻船淹死又有什么害处呢?”便命令上船,船刚刚启动,风果然就停了。渡过长江之后,抵达京口,大家于是彻底安下心来。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刘裕来到建康。因为江州已经沦陷,他上表交回印信,安帝下诏拒绝。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入卫建康。藩,豫州刺史毅之从弟也。毅闻卢循入寇,将拒之而疾作;既瘳,将行。刘裕遗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贼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 .”又遣刘藩往,谕止之。毅怒,谓藩曰:“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邪?投书于地,帅舟师二万发姑孰。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分别带领部队来到建康防卫。刘藩是豫州刺史刘毅的堂弟。刘毅听说卢循带兵进犯,正要发兵抵抗他们的时候,自己却得了病。病好之后,准备出发。刘裕给他写信说:“我过去几次和这伙强盗交战,知道他们狡滑多变。这次,他们刚刚饶幸获得胜利,他们的气焰及实力不可轻视。现在,我们对战船的修缮马上就要完毕,自当与老弟一同起兵。扫平敌人之后,长江上游的管辖重任,便全部交给你了。”又派刘藩前去,让他暂时停止行动。刘毅勃然大怒,对刘藩说:“过去我们不过因他有一点功劳,推他做临时的盟主罢了,你就以为我真的赶不上刘裕吗?”把刘裕的信扔在地下,率领着两万水军从姑孰出发。

循之初入寇也,使徐道覆向寻阳,循自将攻湘中诸郡。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军逆战,败于长沙。循进至巴陵,将向江陵。徐道覆闻毅将至,驰使报循曰:“毅兵甚盛,成败之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江陵不足忧也。”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合兵而下。五月,戊午,毅与循战于桑落洲,毅兵大败,弃船,以数百人步走,余众皆为循所虏,所弃辎重山积。

卢循刚开始向北方进犯时,派徐道覆进攻寻阳,自己准备攻打湘中地区各郡。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部队迎战他们,在长沙战败。卢循开进到巴陵,打算直奔江陵。徐道覆听说刘毅就要攻来,派信使飞马报告卢循说:“刘毅的军队很强大,我们的成功失败,关键就在这次战斗,所以,应该同心协力把他打败。

如果这次能够取得胜利,那么,江陵就不值得担忧了。“卢循当天便从巴陵出发,与徐道覆的兵力会合,然后顺流而下。五月,戊午(初七),刘毅与卢循在桑落州摆开战场,结果刘毅的军队被打得大败。他 扔掉船只,只带着几百名下属步行逃走,剩下的士兵全部被卢循俘虏。他们丢弃的军事物质堆成了小山。

初,循至寻阳,闻裕已还,犹不信;既破毅,乃得审问,与其党相视失­色­。循欲退还寻阳,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循犹豫累日,乃从之。

当初,卢循抵达寻阳的时候,听说刘裕已经回来,还有些不相信。击败刘毅的军队后,才从俘虏的口中得到证实,他和他的党羽们互相对看着面­色­大变。卢循打算退回到寻阳,攻克江陵,占据这两个州来和朝廷对抗。徐道覆则说应该乘胜直接进攻,并坚持自己的观点。卢循犹豫了好几天,才依从了他的建议。

己未,大赦。裕募人为兵,尝之同京口赴义之科。发民治石头城。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裕曰:“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守,则测人虚实,且一处 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

己未(初八),东晋实行大赦。刘裕招募百姓,充实兵力,酬赏的数量同当年从京口发兵讨伐桓玄时所酬赏的数量相同。又发动百姓营建石头城。有人议论说,应该分出兵力去把守各个交通要道,刘裕说:“敌人兵多,我们兵少,如果分开兵力据守各地,就容易把我们的虚实暴露给敌人,况且一旦一个地方失利,就会使全体军队的士气受到打击。现在我们把部队全部聚集在石头,按照情况的需要,应变行事,这样,既可以让敌人无法知道我们的实力多少,又可以使军队的力量不致分散。如果各地的军队都能够及时地辗转集结,那就以后再说吧。”

朝廷闻刘毅败,人情惧。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循既克二镇,战士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高十二丈,败还者争言其强盛。孟昶、诸葛长民欲奉乘舆过江,裕不听。初,何无忌、刘毅之南讨也,昶策其必败,已而果然。至是,又谓裕必不能抗循,众颇信之,惟龙骧将军东海虞丘进廷折昶等,以为不然。中兵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贼乘虚入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裕甚悦。昶固请不已,裕曰:“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今兵士虽少,自足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窜伏草间苟求存活也。我计决矣,卿勿复言!”昶恚其言不行,且以为必败,因请死。裕怒曰:“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昶知裕终不用其言,乃抗表自陈曰:“臣裕北讨,众并不

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谨引咎以谢天下。“封表毕,仰药而死。

东晋朝廷听说刘毅被打得大败,人心慌乱不安。这时北伐的军队刚刚回来,将士不是受伤便是有病,而留在建康的战士又不超过几千人。卢循攻克江州、豫州之后,战士达到十几万人,战船战车浩浩荡荡,绵延一百里,仍然看不到头,大的楼船高达十二丈。官军战败跑回来的人都争着传说敌兵的强盛。孟昶、诸葛长民打算护卫安帝渡长江向北撤退,刘裕不同意。当初,何无忌、刘毅迎击从南方袭来的敌军时,孟昶估计他们一定失败,过后果然失败。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以为刘裕一定抵挡不住卢循的进攻,大家对他的话都很相信,只有龙骧将军、东海人虞丘进在朝廷中驳斥孟昶等人,以为不是那么回事。中兵参军王仲德对刘裕说:“明公您受上天之命,当国家的辅佐,又刚刚建立了大功,声威震动天下。这些妖贼乘我们国内空虚,公然进犯,听到您带兵胜利归来,自会奔逃溃散。我们如果首先自己逃跑,那么其实就和一个没用的蠢才一样了,蠢才下令,又用什么建立威信呢?这个渡江避难的建议如果被采纳,就请您允许我就此告辞。”刘裕非常高兴。孟昶一直坚持自己的请求,刘裕说:“现在,我们的重要藩镇在外地失败,强大的敌人又步步近逼,人心恐惧不安,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心。如果我们一旦向北移动,便自然会土崩瓦解,长江以北的地区又哪里能赶得到!即便是到了那里,也不过是拖延一些时日罢了。现在,我们的兵士虽然很少,却也足够作最后一次决战,如果真的克敌制胜,那我们君臣一同庆幸,如果恶运一定要来,我也应当死在晋室宗庙之前,实现我长期以来以身报国的志向,但决不能逃窜到荒草林野之间只想保全个人的­性­命。我的决心已经下定,你不要再多说了!”孟昶因为自己的建议不被采纳而恼羞成怒,又因为认定自己这一方必定失败,所以请求先杀了自己。刘裕大怒说:“你打完这一仗,再死也不晚!”孟昶知道刘裕一定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了,于是呈上奏表,表明自己的想法:“刘裕北伐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不同意,只有我赞同刘裕出兵的计划,致使强大的敌人乘虚而入,使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这是我的罪过。我只好承认自己的罪责,用以告慰天下人。”把奏表封上之后,他便喝下毒药自杀了。

乙丑,卢循至淮口,中外戒严。琅邪王德文都督宫城诸军事,屯中堂皇,刘裕屯石头,诸将各有屯守。裕子义隆始四岁,裕使谘议参军刘粹辅之,镇京口。粹、毅之族弟也。

乙丑(十四日),卢循大军抵达秦淮河口,东晋朝廷都城内外戒严。琅邪王司马德文都督宫城诸军事,住在中堂大殿处理军务,刘裕则在石头驻扎,其他各位将领各有自己的防地。刘裕的儿子刘义隆只有四岁,刘裕派谘议参军刘粹辅佐他,镇守京口。刘粹是刘毅的同门族弟。

裕见民临水望贼,怪之,以问参军张劭,劭曰:“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裕谓将佐曰:“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回岸,此成禽耳。”

刘裕见到许多百姓站在江边看着江中的敌军,觉得很奇怪,问参军张劭这是怎么回事,张劭说:“如果您没有回来,百姓奔逃溃散还嫌来不及,又怎么能站在那里观望呢?现在当然是不再害怕了。”刘裕对各位将领说:“贼兵如果从新亭直接挺进,那么他们的锋芒就不可阻挡,应该暂且回避一下,是胜是负也就不可推测了。他们如果回到西岸去停泊,这就可以擒获了。”

徐道覆请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数道攻裕。循欲以万全为计,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决,乃叹曰:“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足定也。”

徐道覆请求从新亭进军白石,然后烧掉战船登陆,分几路进攻刘裕。卢循打算以尽可能保险为目的,对徐道覆说:“我们的大军还没有到,只听见一些风声孟昶便被吓得自杀,根据大趋势来说。敌人自会在几天内崩溃散乱。现在,决定胜负也就是一个早上的事,一味凭侥幸在战场投机取利,既不是一定能战胜敌人的办法,又能损伤我的士卒,我看不如按兵不动,等他们上来。”徐道覆因为卢循疑心太重又缺决断,于是叹息道:“我终将被卢公耽误,事情一定不会成功。如果我能有幸为一位英雄卖命奔波的话,天下早就平定了。”

裕登石头城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顾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乃悦。于是众军转集。裕恐循侵铁,用虞丘进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延尉三垒,皆以兵守之。

刘裕登上石头城,遥望卢循的部队,最初看见他们向新亭方向移动,刘裕看看两旁随从,脸­色­稍变。后来他看见敌军船只回到蔡州停泊下来,这才高兴起来。于是,他调动各路军队转移集中。刘裕恐怕卢循发动突然袭击,所以采用了虞丘进的建议,砍伐树木在石头城和秦淮河口等地全部立起栅栏。同时,他命人尽快整修越城,兴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座堡垒,都派兵在那里把守。

刘毅经涉蛮、晋,仅能自免,从者饥疲,死亡什七八。丙寅,至建康,待罪。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毅乞自贬,诏降为后将军。

刘毅战败以后,穿过蛮族和汉族地区,历经艰险,仅仅保住一条活命,跟随他的人连饿带累,十个人中也死了七八个。丙寅(十五日),终于赶回建康,等候定罪。刘裕对他善加鼓励安慰,并让他担任知中外留事。刘毅自己请求贬谪,安帝下诏把他降为后将军。

[11]魏长孙嵩至漠北而还,柔然追围之于牛川。壬申,魏主嗣北击柔然。柔然可汗社仑闻之,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尚幼,部众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豆盖可汗。嗣引兵还参合陂。

[11]北魏长孙嵩征讨柔然,到了大漠以北才回来,柔然军在牛川追上长孙嵩部队并把他们包围。壬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进军攻击柔然。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听说这人消息后,急忙逃走,结果死在路上。他的儿子郁久闾度拔年纪还小,大臣们便拥立郁久闾社仑的弟弟郁久闾斛律,叫做蔼豆盖可汗。拓跋嗣带兵回参合陂。

[12]卢循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白石,声言悉众自白石步上。刘裕留参军

沈林子、徐赤特戍南岸,断查浦,戒令坚守勿动;裕及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林子曰:“妖贼此言,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裕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足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

[12]卢循把伏兵布置在秦淮口南岸,命令一些老弱将士坐船向白石进发,并声称全部大军准备从白石登岸作战。刘裕留下参军沈林子、徐赤特戍守南岸,切断通往查浦的交通,命令他们坚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刘裕和刘毅、诸葛长民等向北出兵迎击敌军。沈林子说:“贼兵这样说,却不一定真这样做,应该多加防备。”刘裕说:“石头城地势险峻,而且淮口的栅栏很坚固,把你留在后方,足可以守住了。”沈林子是沈穆夫的儿子。

庚辰,卢循焚查浦,进至张侯桥。徐赤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白石

而屡来挑战,其情可知。吾众寡不敌,不如守险以待大军。“赤特不从,遂出战;伏兵发,赤特大败,单舸奔淮北。林子及将军刘据栅力战,朱龄石救之,贼乃退。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阳郡。裕帅诸军驰还石头,斩徐赤特,解甲久之,乃出陈于南塘。

庚辰(二十九日),卢循火烧查浦,进兵到张侯桥。徐赤特准备迎战,沈

林子说:“贼兵声言去了白石,却几次来到这里挑战,他们的险恶用心,我们可以猜到。我们的军队人少无法抵敌,不如坚守险要,等待大军回来。”徐赤特却不听从,于是出兵交战,敌兵的伏兵突然出现,徐赤特被打得大败,乘着一条船逃往秦淮河北岸。沈林子及将军刘钟据守栅栏奋力作战,朱龄石又率援军赶来相救,敌军才撤了下去。卢循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急进,到达丹阳郡。刘裕率着几路部队立即赶回石头,斩了徐赤特,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带兵到南塘列开战阵。

[13]六月,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黄钺;裕受黄铖,余固辞。以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悦,准之子也。

[13]六月,东晋任命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授黄铖。刘裕接受了黄铖,其他的职位却坚决推辞。朝廷又任命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庾悦是庾淮的儿子。

[14]司马国及弟叔、叔道奔秦。秦王兴曰:“刘裕方诛桓玄,辅晋室,卿何为来?”对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者,裕辄除之;方为国患,甚于桓玄耳。”兴以国为扬州刺史,叔道为交州刺史。

[14]东晋叛将司马国和他的弟弟司马叔、司马叔道投奔后秦。后秦国王姚兴说:“刘裕刚刚剿灭了桓玄,辅佐晋朝宗室,你们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他们回答说:“刘裕削弱王室的力量,我们宗族之中如果有自己发奋成才的人,常常都被刘裕除掉。他这样正是为国家制造祸患,甚至比桓玄还厉害。”姚兴任命司马国为扬州刺史,任命司马叔道为交州刺史。

[15]卢循寇掠诸县无所得,谓徐道覆曰:“师老矣,不如还寻阳,并力取荆州,据天下三分之二,徐更与建康争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还寻阳,留其党范崇民将五千人据南陵。甲子,裕使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河间内史兰陵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玉等帅众追循。

[15]卢循进犯掠夺了几个县,什么也没抢到,对徐道覆说:“军队出来时间太长,已经疲惫不堪,我看不如回到寻阳,合力攻取荆州,这样,我们占据了三分这二的天下,就可以慢慢地再与建康的东晋政权争强斗胜了。”秋季,七月,庚申(初十),卢循从蔡州向南撤退回寻阳,留下他的部将范崇民带领五千人据守南陵。甲子(十四日),刘裕派遣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内史兰陵人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玉等人带兵追击卢循。

[16]乙丑,魏主嗣还平城。

[16]乙丑(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17]西秦王乾归讨越质屈机等十余部,降其众二万五千,徙于苑川。八月,乾归复都苑川。

[17]西秦王乞伏乾归讨伐越质屈机等十几个部落,收降当地的士民二万五千人,并把他们迁到苑川居住。八月,乞伏乾归恢复苑川为自己的都城。

[18]沮渠蒙逊伐西凉,败西凉世子歆于马庙,禽其将朱元虎而还。凉公以银二千斤、金二斤两赎元虎;蒙逊归之,遂与结盟而还。

[18]北凉王沮渠蒙逊讨伐西凉,在马庙把西凉公李的嫡长子李歆打败,生擒西凉将领朱元虎,回师。西凉公李用二千斤白银、二千两黄金赎救朱元虎。沮渠蒙逊归还了他。于是,与李结下了联盟之后便回去了。

[19]刘裕还东府,大治水军,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帅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田子,林子之兄也。众皆以为“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裕不从,敕处曰:“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

[19]东晋刘裕回到东府,大规模建设水军。他派遣建威将军会稽人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率领部众三千人从海上绕道,前去袭击番禺。沈田子是沈林子的哥哥。大家都以为“海上行军艰难遥远,一定要抵达那里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而且分出现有兵力去进攻广州,也不是当务之急。 ”刘裕却不听从,命令孙处说:“朝廷的大部队在十二月初一定会打败贼兵,你到那个时候,首先把他们的老窝捣毁,让他们逃跑也无家可归。”

[20]谯纵遣侍中谯良等入见于秦,请兵以伐晋。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20]西蜀谯纵派遣侍中谯良等人去到后秦诣见,请求出兵讨伐东晋。谯纵任命桓谦为荆州刺史,任命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领二万人的军队进犯荆州。后秦王姚兴派遣前将军苟林率领骑兵和他们会合。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入援建康。道济,祗之弟也。

江陵自从卢循东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京都建康的消息,因此一群群的强盗蜂涌而起。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司马王镇之率领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人到彦之进兵去救援京都建康。檀道济是檀祗的弟弟。

镇之至寻阳,为苟林所破。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王镇之到达寻阳,被后秦将军苟林打败。卢循听到了这个消息,任命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出一些兵交给他统辖,让他乘胜讨伐江陵,并声称徐道覆已经攻克了建康。桓谦在路上招集了一些讲究恩义的旧部下,投奔他的达到二万人。桓谦屯扎在枝江,苟林屯扎在江津,这两伙军队交相逼迫,使江陵城中的许多士人百姓在心中都做好了另外的打算。刘道规于是把将士们集合在一起,对他们说:“桓谦现在就在附近,听说先生们很多都有去投靠他的打算,我们这些从东方过来任职的文武官员足以应付各种事变。如果有打算去的人,我绝不禁止。”

于是,当夜打开城门,一直到早晨也没有关闭。众人都非常害怕佩服,没有人离去。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阳赴江陵。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迎之,宗之感悦。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脱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返。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乃驰往攻谦,水陆齐进。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于枝江。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谘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欲为内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

雍州刺史鲁宗之率领部众几千人从襄阳赶赴江陵。有人说,鲁宗之的意图还不可预料,但刘道规却单人匹马前去相迎,鲁宗之既感动又高兴。刘道规请鲁宗之留在这里坚守,把他当做心腹之人,自己则统帅几支军队进攻桓谦。那些将领们说:“这次您到很远的地方去讨伐桓谦,能否胜利还很难说定。苟林就在很近的江津,等待着我们的动静,如果他来攻打这座城,鲁宗之也不一定能守住。一旦有什么闪失挫折,那么,我们的情况可就糟了。”刘道规说:“苟林愚蠢懦弱,没什么惊人的计谋,他以为我离开得不远,一定不敢攻城。我这次进攻桓谦,一到那里就可以胜利,就在敌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桓谦失败,那么苟林便会被吓破胆了,哪里还有闲心到这里来!况且鲁宗之独自率兵在这里坚守,怎么还不支持几天!”于是他火速进军攻击桓谦,水军、陆军同时发动。桓谦出动了几乎所有的水师船队,用步兵骑兵相配合,在枝江双方会战。檀道济抢先冲锋陷阵,桓谦的军队大败。桓谦坐着一条船逃走去投奔苟林,刘道规追上把他杀了。他们又回军,到达涌口,进攻苟林,苟林逃跑,刘道规派遣谘议参军临淮人刘遵率众人前去追击。当初,桓谦抵达枝江时,江陵的各阶层百姓,都给桓谦写信,告诉他城内的情况,打算在桓谦攻城时做内应。到这时,在桓谦大营搜检到了那些信,刘道规却命令人把信全部烧了,一封也不看,江陵的百姓从此人心非常安定。

[21]江州刺史庾悦以鄱阳太守虞丘进为前驱,屡破卢循兵,进据豫章,绝循粮道。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

[21]江州刺史庾悦任用鄱阳太守虞丘进为前锋,几次打败卢循的部队,开进到豫章据守,切断了卢循的运粮通道。九月,刘遵在巴陵斩杀了苟林。

桓石绥因循入寇,起兵洛口,自号荆州刺史,徵阳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据西城。梁州刺史傅韶遣其子魏兴太守弘之讨石绥等,皆斩之,桓氏遂灭。韶,畅之孙也。

桓石绥因为卢循的进犯,自己也在洛口拉起一支队伍,自称为荆州刺史,徵阳令王天恩自称为梁州刺史,他们攻占了西城。梁州刺史傅韶派他的儿子魏兴太守傅弘之征讨桓石绥等,把他们全部杀了。桓氏家族从此彻底灭绝。傅韶是傅畅的孙子。

[22]西秦王乾归攻秦略阳、南安、陇西诸郡,皆克之,徙民二万五千户于苑川及罕。

[22]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后秦略阳、南安、陇西等几个郡,都攻克了,把那里的百姓二万五千家迁移到苑川和罕居住。

[23]甲寅,葬魏主于盛乐金陵,谥曰宣武,庙号烈祖。

[23]甲寅(初五),把北魏国主拓跋安葬在盛乐的金陵,谥号宣武,庙号烈祖。

[24]刘毅固求追讨卢循,长史王诞密言于刘裕曰:“毅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裕从之;冬,十月,裕帅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以刘毅监太尉留府,后事皆委焉。癸巳,裕发建康。

[24]东晋刘毅坚决要求追击征讨卢循,长史王诞偷偷地对刘裕说:“刘毅既然已经战败,丧失了队伍和权力,就不应该再让他立功了。”刘裕接受了这个建议。冬季,十月,刘裕率领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向南进军攻打卢循,任命刘毅监太尉留府,把后方的杂事全交给了他。癸巳(十四日),刘裕从建康出发。

[25]徐道覆率众三 万趣江陵,奄至破冢。时鲁宗之已还襄阳,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平京邑,遣道覆来为剌史、江、汉士民感刘道规焚书之恩,无复贰志。道规使刘遵别为游军,自拒道覆于豫章口,前驱失利;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赴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湓口。初,道规使遵为游军,众咸以为强敌在前,唯患众少,不应分割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卒得游军之力,众心乃服。

[25]徐道覆率领三万部众,直指江陵,突然抵达破冢。这时鲁宗之已经回到襄阳,刘道规派人去追赶他,召他回来,已经来不及。因此江陵人心异常震惊恐慌。有人传说卢循已经扫平了京邑,这是派徐道覆来做刺史,但是江、汉地区的各阶层百姓却感激刘道规焚烧书信、不计前嫌的恩德,都不再有二心了。

刘道规派刘遵分兵到外地去做为游击部队,自己则在豫章口抵抗徐道覆的进攻,结果,他的前锋部队失利。刘遵这时从外围拦腰横击徐道覆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杀死一万多人,其余的跳水淹死很多,敌军几乎死光。徐道覆仅坐一条船逃回湓口。当初,刘道规派刘遵去做游击军,众人都认为现在强大的敌人在前,本来担心兵力太少,就不应该再把现在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分割,安排在没有用处的地方,等到打败徐道覆之后,全是依靠这支游击军的力量,大家的心中才感到佩服。

[26]鲜卑仆浑、羌句岂、输报、邓若等帅户二万降于西秦。

[26]鲜卑族仆浑部落,羌族句岂部落、输报部落、邓若部落等,率领二万户居民向西秦投降。

[27]王仲德等闻刘裕大军且至,进攻范崇民于南陵;崇民战舰夹屯西岸。十一月,刘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钟因帅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拒之,钟乃徐还,与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

[27]东晋辅国将军王仲德等听说刘裕的大部队就要到来,便在南陵进攻范崇民的军队。范崇民的军舰呈夹击长江的形势,屯泊在两岸。十一月,刘钟亲自去侦察敌情,天降大雾,敌人把他的船用铁钩钩住,刘钟于是领着左右随从进攻敌舰的舱门,敌兵只好飞快地把舱门关上挡住他们,刘钟于是从容而回。他与王钟德一起进攻范崇民,范崇民逃跑。

[28]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28]癸丑(初五),东晋益州刺史鲍陋去世。谯道福攻陷了巴东,杀死那里的守将温祚、时延祖。

[29]卢循兵守广州者不以海道为虞。庚戌,孙处乘海奄至,会大雾,四面攻之,即日拔其城。处抚其旧民,戮循亲党,勒兵谨守,分遣沈田子等击岭表诸郡。

[29]卢循留下镇守广州的军队,不认为海道上会有什么危险。庚戌(初二),孙处等人带兵在海上乘船突然来到,正好赶上大雾迷漫,便从四面围攻广州,当天就攻克了这座城池。孙处安抚那里旧有的居民,杀死了卢循的亲朋党羽,并在这里时刻备战,严密防守。他又分别派遣沈田子等人带兵进攻五岭以南各郡。

[30]刘裕军雷池。卢循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裕知其欲战,十二月,己卯,进军大雷。庚辰,卢循、徐道覆帅众数万塞江而下,前后莫见舳舻之际。裕悉出劲舰,帅众军齐力击之;又分步骑屯于西岸,先备火具。裕以劲弩­射­循军,因风水之势以蹙之。循舰悉泊西岸,岸上军投火焚之,烟炎涨天;循兵大败,走还寻阳。将趣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丙申,裕军至左里,不得进。裕麾兵将战,所执麾竿折,幡沉于水,众并怪惧。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者凡万余人。纳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刘藩、孟怀玉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番禺;道覆走保始兴。裕版建威将军褚裕之行广州刺史。裕之,裒之曾孙也。裕还建康。刘毅恶刘穆之,每从容与裕言穆之权太重,裕益亲任之。

[30]刘裕在雷池驻军。卢循扬言不去进攻雷池,而要顺江水直接东下。刘裕知道他打算进行一场决战。十二月,己卯(初一),他带兵进军到大雷。庚辰(初二),卢循、徐道覆统帅几万部众涌满长江,向下游进发,前后都看不见船队的头尾。刘裕出动自己所有的轻型战船,率领几路大军一齐奋力进攻敌人。他又分出一部分步兵骑兵驻扎在长江西岸,事先准备好火攻的用具。刘裕下令用强劲的弩箭­射­击卢循的军队,配合着大风和水流的情势逼迫敌军。卢循的军队战船只好全部停泊在西岸。这时,岸上埋伏的东晋军队纷纷把火投向敌船,焚烧敌人,顿时浓烟四起,火焰冲天,卢循的部队大败,只好逃回寻阳,他们准备赶到豫章,于是全力在左里路上构筑栅栏等工事。丙申(十八日),刘裕的大部队抵达左里,不能前进。刘裕挥旗指挥军队准备战斗,他所拿 的旗竿突然折断,指挥旗落入水中,大家为此感到奇怪和恐惧。刘裕笑着说:“当年,在覆舟山那场战役中,我的指挥旗竿也折断了,现在又是那样,敌人一定失败了。”便突破栅栏路障等向前进军。卢循的军队虽然拼命决战,但是也无法阻挡。卢循坐着一只船逃走,他的部下被杀和被淹死的有一万多人。官军收降了敌军的一些士兵,并宽释了那些被逼参加的人。刘裕又派遣刘藩、孟怀玉带领轻装部队追击逃跑的敌人。卢循收拢逃散的士卒,还有几千人,想直接回番禺。徐道覆逃回始兴固守。刘裕指派建威将军褚裕之代理广州刺史。褚裕之是褚裒的曾孙。刘裕回建康。刘毅讨厌刘穆之,经常对刘裕怂恿说刘穆之的权力太大,刘裕却对刘穆之越加信任亲热。

[31]燕广川万泥、上谷公|­乳­陈,自以宗室,有大功,谓当入为公辅。燕王跋以二藩任重,久而弗征,二人皆怨。是岁,|­乳­陈密遣人告万泥曰:“|­乳­陈有至谋,愿与叔父图之。”万泥遂奔白狼,与|­乳­陈俱叛,跋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将步骑二万讨之。弘先遣使谕以祸福;万泥欲降,|­乳­陈不可。兴谓弘曰:“贼明日出战,今夜必来惊我营,宜为之备。”弘乃密令人课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乳­陈果遣壮士千余人来斫营,众火俱起,伏兵邀击,俘斩无遗。万泥、|­乳­陈惧而出降,弘皆斩之。跋以范阳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31]北燕广川公冯万泥、上谷公冯|­乳­陈,自以为是北燕国宗室的人,又立有大功,所以应该入朝担任要职,辅佐朝政。可是北燕王冯跋却认为他们镇守的地方非常重要,过了很长时间也不把他们征调回来。两个人都满腹怨气。这一年,冯|­乳­陈秘密派人告诉冯万泥说:“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愿意和叔父一起商量着办。”冯万泥于是跑到白狼,与冯|­乳­陈一起叛变,冯跋派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带领两万步兵骑兵,前去征讨他们。冯弘先派人告诉他们祸福利害,冯万泥打算投降,冯|­乳­陈却不同意。张兴对冯弘说:“他们决定明天来决战,今天夜里就一定会来进攻我们大营,应该准备对付他们。”冯弘于是秘密命令每个人都准备好十把草,收好火种,埋伏好了之后,等待敌兵的到来。当天夜里,冯|­乳­陈果然派遣­精­壮的士兵一千多人,前来劫营,官军的火把一起点燃,伏兵冲出,前后截击,把叛军杀的杀,俘虏的俘虏,全部歼灭。冯万泥、冯|­乳­陈恐惧异常,出城投降,冯弘把他们全部杀了。冯跋任命范阳公冯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任命冯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六卷

晋纪三十八 安皇帝辛义熙七年(辛亥、411)

晋纪三十八 晋安帝义熙七年(辛亥、公元411年)

[1]春,正月,己未,刘裕还建康。

[1]春季,正月,己未(十二日),刘裕回到建康。

[2]秦广平公弼有宠于秦王兴,为雍州刺史,镇安定。姜纪谄附于弼,劝弼结兴左右以求入朝。兴征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弼遂倾身结纳朝士,收采名势,以倾东宫;国人恶之。会兴以西北多叛乱,欲命重将镇抚之;陇东太守郭播请使弼出镇;兴不从,以太常索棱为太尉、领陇西内史,使招抚西秦。西秦王乾归遣使送所掠守宰,谢罪请降。兴遣鸿胪拜乾归都督陇西·岭北·杂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太子炽磐为镇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2]后秦广平公姚弼,受到后秦王姚兴的宠爱,担任雍州刺史,镇守安定。姜纪投靠姚弼,极尽谄媚,他劝说姚弼结交姚兴身边的人,争取回到朝廷任职。姚兴征召姚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姚弼于是谦恭地与朝中官员交往结纳,树立名望,培植势力,以此排挤太子姚泓,国内官民,对他非常讨厌。正赶上姚兴因为西北地区的叛乱层出不穷,打算派一名重要的将领到那里镇抚,所以陇东太守郭播便请求派姚弼去镇守。姚兴并不听从,任命太常索棱为太尉、兼陇西内史,让他去招扶西秦。西秦王乞伏乾归派使节送还被他俘虏的守、宰等地方官,承认罪过,请求投降。姚兴便派鸿胪拜乞伏乾归都督陇西、岭北、杂胡诸军事及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封太子乞伏炽磐为镇 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兴命群臣搜举贤才。右仆­射­梁喜曰:“臣累受诏而未得其人,可谓世之乏才。”兴曰:“自古帝王之兴,未尝取相于昔人,待将于将来,随时任才,皆能致治。卿自识拔不明,岂得远诬四海乎?”群臣咸悦。

姚兴命令大臣们寻找荐举贤能的人才。右仆­射­梁喜说:“臣几次接受诏命却没有得到一个那样的人,可以说世上的确缺乏人才。”姚兴说:“自古以来,帝王之业兴起的时候,从不曾在古人的行列中借取宰相,也不曾等待在将来出生的人中选拔大将,他们都是随时随地在当世选任才俊,却也都能使国家得到较好的治理。你自己缺乏识才拔才的眼光,怎么可以诬蔑说广大的四海没有俊才呢?”大臣们都很高兴。

[3]秦姚详屯杏城,为夏王勃勃所逼,南奔大苏;勃勃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斩之,尽俘其众。勃勃南攻安定,破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四万五千;进攻东乡,下之,徙三千余户于贰城。秦镇北参军王买德奔夏,夏王勃勃问以灭秦之策,买德曰:“秦德虽衰,藩镇犹固,愿且蓄力以待之。”勃勃以买德为军师中郎将。秦王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显迎姚详,弗及,遂屯杏城。

[3]后秦安远将军姚详屯扎在杏城,被夏王刘勃勃逼迫,向南逃奔大苏。刘勃勃派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上他并把他杀了,俘虏了他的全部部众。刘勃勃向南进攻安定,在青石北面的原野,击败尚书杨佛嵩,收降他的部众四万五千。随后,他又进攻东乡,攻克那里,把当地的三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到贰城。后秦镇北参军王买德投降夏国,夏王刘勃勃向他询问消灭后秦的办法,王买德说:“后秦的德势虽然已经衰败,但是地方势力却还很稳固,所以我希望您暂时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刘勃勃任命王买德为军师中郎将。后秦王姚兴派遣卫大将军、常山公姚显前去迎救姚详,没有来得及,于是便屯扎在杏城。

[4]刘藩帅孟怀玉等诸将追卢循至岭表,二月,壬午,怀玉克始兴,斩徐道覆。

[4]东晋兖州刺史刘藩率领孟怀玉等几位将领追击卢循到达五岭以南。二月,壬午(初五),孟怀玉攻克始兴,杀死了徐道覆。

[5]河南王乾归徙鲜卑仆浑部三千余户于度坚城,以子敕勃为秦兴太守以镇之。

[5]后秦刚刚加封的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鲜卑族仆浑部落的三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往度坚城,任命儿子乞伏敕勃为秦兴太守,镇守那里。

[6]焦朗犹据姑臧,沮渠蒙逊攻拔其城,执朗而宥之;以其弟为秦州刺史,镇姑臧。遂伐南凉,围乐都,三旬不克;南凉王檀以子安周为质,乃还。

[6]南凉将军焦朗还占据着姑臧。北凉沮渠蒙逊攻克了这座城市,活捉焦朗,又把他宽释了,并任命自己的弟弟沮渠为秦州刺史,镇守姑臧。于是,他们继续征伐南 凉围困乐都城,过了三十天也不能攻克。南凉王秃发檀用自己的儿子秃发安周作为人质交给了北凉国,沮渠蒙逊才撤兵。

[7]吐谷浑树洛­干­伐南凉,败南凉太子虎台。

[7]吐谷浑可汗树洛­干­讨伐南凉国,打败了南凉太子秃发虎台。

[8]南凉王檀欲复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谏曰:“蒙逊新并姑臧,凶势方盛,不可攻也。”檀不从,五道俱进,至番禾、苕,掠五千余户而还。将军屈右曰:“今既获利,宜倍道旋师,早度险厄。蒙逊善用兵,若轻军猝至,大敌外逼,徙户内叛,此危道也。”卫尉伊力延曰:“彼步我骑,势不相及。今倍道而归则示弱,且捐弃资财,非计也。”俄而昏雾风雨,蒙逊兵大至,檀败走。蒙逊进围乐都,檀婴城固守,以子染­干­为质以请和,蒙逊乃还。

[8]南凉王秃发檀打算再一次征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劝阻说:“沮渠蒙逊刚刚吞并了姑臧,凶猛的势头正在极盛的时候,不可以去进攻他。”秃发檀不听,兵分五路,同时进军,抵达番禾、苕,抢掠了五千多户居民回军。将军屈右说:“这次既然已经得到了好处,就应该火速班师,早点摆脱危险的环境。沮渠蒙逊善于指挥军队,如果他派一支轻装的部队突然来到,强大的敌人在外围步步威逼,我们裹胁的这些迁移百姓在里面叛乱,这可是危险的事呵!”卫尉伊力延说:“他们步行我们骑马,按道理他们是赶不上我们的。现在如果我们加速回去,就是向敌人显示我们懦弱,而且要扔掉许多军用物资,不是好办法。”不久,天气昏暗,大雾弥漫,风雨交加,沮渠蒙逊的军队大批出现,秃发檀败退而走。沮渠蒙逊进军围困乐都,秃发檀绕着城池,坚持防守,最后又用儿子秃发染­干­作为人质,向对方请求和解,沮渠蒙逊才收兵回去。

[9]三月,刘裕始受太尉、中书监,以刘穆之为太尉司马,陈郡殷景仁为行参军。裕问穆之曰:“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者?”穆之举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晦,安兄据之曾孙也,裕即命为参军。裕尝讯囚,其旦,刑狱参军有疾,以晦代之;于车中一览讯牒,催促便下。相府多事,狱系殷积,晦随问酬辨,曾无违谬;裕由是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晦美风姿,善言笑,博赡多通,裕深加赏爱。

[9]三月,东晋刘裕开始接受太尉、中书监的职务。他任命刘穆之为太尉司马,任命陈郡人殷景仁为行参军。刘裕问刘穆之说:“孟昶手下的人谁可以到我这里做事?”刘穆之荐举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谢晦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曾孙。刘裕便命他为参军。刘裕曾经亲自去审问囚犯,那天早晨,恰好刑狱参军有病,便让谢晦去顶替。谢晦在车中,只把各种诉状口供看了一遍,催促令立刻就能下达。宰相府的杂事繁多,讼案更是堆积了很多,谢晦随着询问便进行安排分辨,从没有发生过错误。刘裕因此认为他是一个奇才,当天便调他任刑狱贼曹。谢晦风度优美,善于言谈逗趣,见多识广,刘裕对他非常欣赏喜爱。

[10]卢循行收兵至番禺,遂围之,孙处拒守二十余日。沈田子言于刘藩曰:“番禺城虽险固,本贼之巢|­茓­;今循围之,或有内变。且孙季高众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贼还据广州,凶势复振矣。”夏,四月,田子引兵救番禺,击循,破之,所杀万余人。循走,田子与处共追之,又破循于苍梧、郁林、宁浦。会处病,不能进,循奔交州。

[10]卢循在撤退的过程中收集残兵败将,来到番禺,于是把番禺包围,孙处在那里抵抗坚守了二十多天。沈田子对刘藩说:“番禺城池虽然险要坚固,但是却本来就是敌兵的老窝,现在被卢循围困着,或许城里会出现变乱。况且孙处的军队少,力量弱,不可能坚持太久,如果让这些贼兵回来占据了广州,那么他们的凶恶势力就要重振了。”夏季,四月,沈田子带兵去援救番禺,进攻卢循,并把他打败,杀死一万多人。卢循逃跑,沈田子与孙处一起去追击他,又在苍梧、郁林、宁浦等地几次打败卢循。正巧此时孙处病倒,大军不能继续前进,卢循乘机投奔交州。

初,九真太守李逊作乱,交州刺史交趾杜瑗讨斩之。瑗卒,朝廷以其子慧度为交州刺史。诏书未至,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慧度帅州府文武拒循于石,破之。循余众犹三千人,李逊余党李脱等结集俚獠五千余人以应循。庚子,循晨至龙编南津;慧度悉散家财以赏军士,与循合战,掷雉尾炬焚其舰,以步兵夹岸­射­之,循众舰俱然,兵众大溃。循知不免,先鸩妻子,召妓妾问曰:“谁能从我死者?”多云:“雀鼠贪生,就死实难。”或云:“官尚当死,某岂愿生!”乃悉杀诸辞死者,因自投于水。慧度取其尸斩之,并其父子及李脱等,函七首送建康。

当初,九真太守李逊起兵叛乱,交州刺史交趾人杜瑗前去讨伐,并把他斩杀。杜瑗去世,朝廷任命他的儿子杜慧度为交州刺史。诏书还没有到达,卢循已经攻占了合浦,一直奔向交州。杜慧度率领州府的文武官员在石迎击卢循,把他打败。卢循剩下的残兵还三千人,李逊的余党李脱等人也结集俚獠族人五千多响应卢循。庚子(二十四日),卢循早晨到达龙编南面的渡口,杜慧度把自己家的财产全部散发给军士们做奖赏,与卢循展开决战。杜慧度军队投掷许多雉尾炬,用来焚烧对方的战舰,又用步兵在两岸开弓­射­箭进攻敌人,卢循军队的那些船全部着火,部众彻底溃散。卢循知道自己这次难免一死,于是先用毒酒毒死妻子,然后把那些歌妓、小妾等召集在一起问道:“你们谁能跟我一起死?”这些人都说:“即使是一只麻雀、一个老鼠也都贪生,跟你一起死,实在太难。”但也有的说:“您都要死了,我怎能愿意再活下去!”卢循于是把那些不愿死的全部杀掉,随后自己也投水自杀。杜慧度把他的尸体涝上来,割下人头,再加上他父亲、儿子以及李脱等共七颗人头,装在木盒中,送往都城建康。

[11]初,刘毅在京口,贫困,与知识­射­于东堂。庾悦为司徒右长史,后至,夺其­射­堂;众人皆避之,毅独不去。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毅从悦求子鹅炙,悦怒不与,毅由是衔之。至是,毅求兼督江州,诏许之。因奏称:“江州内地,以治民为职,不当置军府雕耗民力,宜罢军府移镇豫章;而寻阳接蛮,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于是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镇豫章。毅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悦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摄严峻。悦忿惧,至豫章,疽发背卒。

[11]当初,刘毅在京口居住时,家庭很贫困,一次与熟人在东堂比赛­射­箭。庾悦当时是司徒右长史,后来到这里,夺用了这个­射­箭的大堂。别的人全都回避走了,只有刘毅不走,庾悦在这里大摆宴席,酒菜非常丰盛,却不给刘毅吃。刘毅跟他要一块烤小鹅­肉­吃,庾悦大怒,没有给,刘毅从此对他怀恨在心。到了现在,刘毅请求兼管江州,安帝下诏允许。于是,他便呈上奏章说:“江州属于国家的腹地,江州刺史应该以治理民间事务为主要职守,不应该再配置一个军府消耗百姓的力量,应该解除军府,移到豫章镇守。寻阳接近蛮夷地区,所以也可在州府的部队中分出一千名兵丁加强该郡的防卫。”于是解除了江州刺史庾悦的都督、将军等官职,仅以刺史的身分镇守豫章。刘毅派亲信的将领赵恢带领一千名士兵去戍守寻阳,而庾悦府中的三千名文武官员等全部并入刘毅的府中办公。刘毅对庾悦不断下达严苛的命令又催逼甚紧。庾悦既愤怒又惧怕,到豫章后不久,后背上生疽痈,去世。

[12]河南王乾归徙羌句岂等部众五千余户于叠兰城。以兄子阿柴为兴国太守以镇之;五月,复以子木弈­干­为武威太守,镇城。

[12]后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把羌族句岂等部落的五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到叠兰城居住。任命自己的侄儿乞伏阿柴为兴国太守,镇守那里。五月,他又任命儿子乞伏木弈­干­为武威太守,镇守城。

[13]丁卯,魏主嗣谒金陵,山阳侯奚斤居守。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己巳,奚斤并其党收斩之。

[13]丁卯(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拜谒金陵,命令山阳侯奚斤留在都城镇守。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己巳(二十四日),奚斤把他连同他的党羽抓起来后,一同斩首。

[14]秋,七月,燕王跋以太子永领大单于,置四辅。

[14]秋季,七月,北燕国主冯跋任命太子冯永兼任大单于,设置四位辅佐大臣。

柔然可汗斛律遣使献马三千匹于跋,求娶跋女乐浪公主;跋命群臣议之。辽西公素弗曰:“前世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许以妃嫔之女,乐浪公主不宜下降非类。”跋曰:“朕方崇信殊俗,柰何欺之!”乃以乐浪公主妻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派遣使节向冯跋献上三千匹好马,请求迎娶冯跋的女儿乐浪公主。冯跋命令大臣们讨论这件事。辽西公冯素弗说:“前代的君主都把宗室女儿嫁给那些夷人为妻,现在应该把妃嫔所生的女儿许配给他,至于乐浪公主,就不应该下嫁给地位不相当的人了。”冯跋说:“我正要在蛮荒地区树立威信,怎么能够欺骗他呢?”于是把乐浪公主嫁给郁久闾斛律为妻。

跋勤于政事,劝课农桑,省徭役,薄赋敛;每遣守宰,必亲引见,问为政之要,以观其能。燕人悦之。

冯跋对国家政务勤勤恳恳,鼓励人民务农种桑,减少徭役,降低赋税,每次任命、下派守宰一类的地方官时,总要亲自召见他们,问他们施政的基本打算,观察他的能力。北燕百姓对此十分欢悦。

[15]河南王乾归遣平昌公炽磐及中军将军审虔伐南凉。审虔,乾归之子也。八月,炽磐兵济河,南凉王檀遣太子虎台逆战于岭南;南凉兵败,虏牛马十余万而还。

[15]后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派遣平昌公乞伏炽磐以及中军将军乞伏审虔讨伐南凉国。乞伏审虔是乞伏乾归的儿子。八月,乞伏炽磐的大军渡过金城河,南凉王秃发檀派遣太子秃发虎台在岭南地区迎战,结果,南凉国军队被打得大败。乞伏炽磐抢掠了十几万匹牛马便回去了。

[16]沮渠蒙逊帅轻骑袭西凉,西凉公曰:“兵有不战而败敌者,挫其锐也。蒙逊新与吾盟,而遽来袭我,我闭门不与战,待其锐气竭而击之,蔑不克矣。”顷之,蒙逊粮尽而归,遣世子歆帅骑七千邀击之,蒙逊大败,获其将沮渠百年。

[16]沮渠蒙逊率领轻装骑兵袭击西凉国,西凉公李说:“用兵的人有不用战斗而把敌人打败的,那就是挫伤他的锐气。沮渠蒙逊刚刚与我们结盟,却又突然前来袭击我们,我们关紧城门不和他们接战,等到他们锐气枯竭之后再来进攻他们,没有不获胜的。”不久,沮渠蒙逊的军队粮食吃完,撤军,李派嫡长子李歆率领骑兵七千人拦腰进攻他们,沮渠蒙逊部队惨败,西凉俘获了他们的大将沮渠百年。

[17]河南王乾归攻秦略阳太守姚龙于柏阳堡,克之;冬十一月,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于水洛城,又克之,徙民三千余户于谭郊。遣乞伏审虔帅众二万城谭郊。十二月,西羌彭利发袭据罕,自称大将军、河州牧,乾归讨之,不克。

[17]河南王乞伏乾归进攻后秦略阳太守姚龙于柏阳堡,攻陷了这座城。冬季,十一月,又到水洛城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也攻克了。把那里的三千多户百姓强行迁往谭郊,派儿子乞伏审虔统帅二万士卒筑谭郊城。十二月,西羌部落首领彭利发攻占了罕,自称为大将军、河州牧,乞伏乾归前去讨伐,没有攻克。

[18]是岁,并州刺史刘道怜为北徐州刺史,移镇彭城。

[18]这一年,东晋并州刺史刘道怜改任北徐州刺史,迁移到彭城镇守。

八年(壬子、412)

八年(壬子,公元412年)

[1]春,正月,河南正乾归复讨彭利发,至奴葵谷。利发弃众南走,乾归遣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至清水,斩之,收羌户一万三千,以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罕而还。

[1]春季,正月,河南王乞伏乾归再一次出兵讨伐彭利发,抵达奴葵谷。彭利发扔下部众向南逃走,乞伏乾归派遣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到清水,把他杀了。这一战,收集了羌族居民一万三千户,任命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守罕,大军回师。

[2]二月,丙子,以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

[2]二月,丙子(初五),东晋任命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

[3]河南王乾归徙都谭郊,命平昌公炽磐镇苑川。乾归击吐谷浑阿若­干­于赤水,降之。

[3]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谭郊,命令平昌公乞伏炽磐镇守苑川。乞伏乾归在赤水袭击吐谷浑汗国的阿若­干­,收降了他。

[4]夏,四月,刘道规以疾求归,许之。道规在荆州累年,秋毫无犯。及归,府库帷幕,俨然若旧。随身甲士二人迁席于舟中,道规刑之于市。

[4]夏季,四月,东晋荆州刺史刘道规因为身体有病,请求解职回京,朝廷准许。刘道规在荆州任职几年,丝毫也没有侵占百姓的利益。到他回京的时候,府库的帷幕都和他刚来时一模一样。他的随从中有两个卫兵把一条草席带上了船,刘道规也把他们拉到市井中斩首。

以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毅谓左卫将军刘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以告太尉裕,裕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

东晋朝廷任命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刘毅对左卫将军刘敬宣说:“我忝居西方重任,打算委屈你为南蛮长史,你有没有帮我忙的意思?”刘敬宣很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尉刘裕,刘裕笑着说:“总会让你老兄平安,一定不要过分忧虑。”

毅­性­刚愎,自谓建义之功与裕相埒,深自矜伐,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及居方岳,常怏怏不得志。裕每柔而顺之,毅骄纵滋甚,尝云:“恨不遇刘、项,与之争中原!”及败于桑落,知物情已去,弥复愤激。裕素不学,而毅颇涉文雅,故朝士有清望者多归之,与尚书仆­射­谢混,丹杨尹郗僧施,深相凭结。僧施,超之从子也。毅既据上流,­阴­有图裕之志,求兼督交、广二州,裕许之。毅又奏以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毛之为南郡太守,裕亦许之,以刘穆之代僧施为丹杨尹。毅表求至京口辞墓,裕往会之于倪塘。宁远将军胡藩言于裕曰:“公谓刘卫军终能为公下乎?”裕默然,久之,曰:“卿谓何如?”藩曰:“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克,毅以此服公;至于涉猎传记,一谈一咏,自许以为雄豪;以是缙绅白面之士辐凑归之。恐终不为公下,不如因会取之。”裕曰“吾与毅俱有克复之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也。”

刘毅­性­格刚愎自用,自以为当年勤王举义的功劳与刘裕相等,心里深深为此骄矜自负,因此,虽然暂时拥戴听从刘裕,但是心里却并不服气,等到独当一面,当上一个地区的首脑之后,仍然经常郁闷不乐,觉得志向不得实现。刘裕每每对他容让顺从,这更加纵容滋长了他的狂傲,曾说:“真遗憾没有遇到刘邦、项羽,跟他们争夺中原!”到了在桑落惨败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情势已去,更增加了他的烦恼和愤激。刘裕一向不读书,刘毅却相当地涉猎过一些文墨,所以朝中有很多名望清高的有学识的人,都与他往来密切。他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关系最好,感情最深,互相结纳。郗僧施是郗超的侄儿。刘毅把持了长江上游一带的大权之后,暗地里有图谋刘裕的志向,便请求兼管交、广二州的军事,刘裕也答应了他。刘毅又奏请任命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任命毛之为南郡太守,刘裕又答应了他,改派刘穆之代替郗僧施为丹阳尹。刘毅上表请求到京口去向祖先的坟墓辞行,刘裕前往倪塘与他相会。宁远将军胡藩对刘裕进言道:“您说刘毅能永远地做您的部下吗?”刘裕沉默不语,很久,说:“你认为应当怎么办?”胡藩说:“统帅百万大军,攻击一定得手,交战一定胜利,刘毅以此佩服您。至于博览群书,谈吐吟咏,他却自认为是英雄豪杰。正因如此,高雅的士绅、白面的书生等集中归附到他那里。我担心他终将不会甘心在您之下,不如趁这次会面的机会,­干­脆除掉他。”刘裕说:“我与 刘毅都有使国家复兴的功劳,他的罪过还没有表露出来,不可自相残杀。”

[5]乞伏炽磐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于白土,克之,以乞伏出累代之。

[5]乞伏炽磐在白土进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击败了他,让乞伏出累代替吴­阴­镇守白土。

六月,乞伏公府弑河南王乾归,并杀其诸子十余人,走保大夏。平昌公炽磐遣其弟广武将军智达、扬武将军木弈­干­帅骑三千讨之;以其弟昙达为镇京将军。镇谭郊,骁骑将军娄机镇苑川。炽磐帅文武及民二万余户迁于罕。

六月,西秦振威将军乞伏公府刺杀了河南王乞伏乾归。同时杀死了乞伏乾归的十几个儿子。逃到大夏据守。平昌公乞伏炽磐派他的弟弟广武将军乞伏智达、杨武将军乞伏木弈­干­率领三千骑兵,前去讨伐。任命他的另一个弟弟乞伏昙达为镇东将军,镇守谭郊;任命骁骑将军乞伏娄机镇守苑川。乞伏炽磐统帅文武官员及二万多户百姓迁移到罕。

秦人多劝秦王兴乘乱取炽磐,兴曰:“伐人丧,非礼也。”夏王勃勃攻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谏曰:“炽磐,吾之与国,今遭丧乱,吾不能恤,又恃众力而伐之,匹夫犹且耻为,况万乘乎!”勃勃乃止。

后秦国人有很多都劝后秦王姚兴乘西秦国内危亡动乱之机,消灭乞伏炽磐,姚兴说:“趁别人遭丧之时,讨伐他,不合礼仪。”夏王刘勃勃打算进攻乞伏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劝阻说:“乞伏炽磐是我们的邻邦,现在遭受丧乱,我们不能去体恤帮助,反而依仗人多力大去讨伐他,这样的事,连普通的老百姓都觉得可耻而不去做,何况您是拥有万乘之尊的天王了!”刘勃勃这才停止。

[6]闰月,庚子,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卒。

[6]闰六月,庚子(初一),东晋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去世。

[7]秋,七月,己巳朔,魏主嗣东巡,置四厢大将、十二小将;以山阳侯斤、元城侯屈行左、右丞相。庚寅,嗣至濡源,巡西北诸部落。

[7]秋季,七月,己巳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东方,设置了四厢大将、十二小将等官。任命山阳侯奚斤、元城侯拓跋屈担任左、右丞相。庚寅(二十二日),拓跋嗣抵达濡源,巡视西北的那些部落。

[8]乞伏智达等击破乞伏公府于大夏。公府奔叠兰城,就其弟阿柴;智达等攻拔之,斩阿柴父子五人。公府奔南山,追获之,并其四子,之于谭郊。

[8]乞伏智达等人在大夏击败乞伏公府。乞伏公府逃奔叠兰城,投靠他的弟弟乞伏阿柴。乞伏智达等攻陷了那里,斩杀了乞伏阿柴他们父子五人。乞伏公府又逃到以南的山区,被追上抓获,连同他的四个儿子一起,在谭郊城内用车裂刑处死。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大将军、河南王,大赦,改元永康;葬乾归于罕,谥曰武元,庙号高祖。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为大将军、河南王,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康。把乞伏乾归安葬在罕,追谥他为武元王,庙号高祖。

[9]皇后王氏崩。

[9]东晋皇后王氏去世。

[10]庚戌,魏主嗣还平城。

[10]庚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11]九月,河南王炽磐以尚书令武始翟为相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罢尚书令、仆、尚书六卿、侍中等官。

[11]九月,西秦河南王乞伏炽磐任命尚书令武始人翟为相国,任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撤销了尚书令、仆、尚书六卿、待中等官职。

[12]癸酉,葬僖皇后于休平陵。

[12]癸酉(初六),东晋把僖皇后王氏安葬在休平陵。

[13]刘毅至江陵,多变易守宰,辄割豫州文武、江州兵力万余人以自随。会毅疾笃,郗僧施等恐毅死,其党危,乃劝毅请从弟兖州刺史藩以自副,太尉裕伪许之。藩自广陵入朝,已卯,裕以诏书罪状毅,云与藩及谢混共谋不轨,收藩及混赐死。

[13]刘毅抵达江陵,对下属的守宰等地方官进行很大的变动、撤换,他擅自抽调豫州原来的老文武僚属、江州的原部众一万多人跟随自己到荆州。正好赶上刘毅病重,郗僧施等人恐怕刘毅死掉,他们这一党处境危险,于是劝说刘毅请求朝廷派自己的堂弟兖州刺史刘藩做自己的副手,太尉刘裕假装答应了他。刘藩从广陵前往建康来朝见皇帝。已卯(十二日),刘裕用皇帝的名义下诏书,公布刘毅的罪状,指出他与刘藩以及谢混等人一起­阴­谋叛乱,抓住了刘藩和谢混,命令他们自杀。

初,混与刘毅款昵,混从兄澹常以为忧,渐与之疏;谓弟璞及从子瞻曰:“益寿此­性­,终当破家。”澹,安之孙也。

当初,谢混与刘毅感情密切亲昵,谢混的堂兄谢澹常常为此担忧,逐渐与他疏远,并对弟弟谢璞和侄儿谢瞻说:“谢混这种­性­情,将来一定会家破人亡。”谢澹是谢安的孙子。

庚辰,诏大赦,以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军事、荆州刺史;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镇京口。使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裕疑长民难独任,乃加刘穆之建武将军,置佐吏,配给资力以防之。

庚辰(十三日),东晋安帝下诏命令大赦。任命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命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刘裕担心诸葛长民很难单独胜任,于是加封刘穆之为建武将军,设置辅佐官员,配备军事力量,防备意外。

壬午,裕帅诸军发建康,参军王镇恶请给百舸为前驱。丙申,至姑孰,以镇恶为振武将 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将百舸前发,裕戒之曰:“若贼可击,击之;不可者,烧其船舰,留屯水际以待我。”于是镇恶昼夜兼行,扬声言刘兖州上。

壬午(十五日),刘裕率领几支部队从建康出发,参军王镇恶请求交给他一百条船担任先锋。丙申(二十九日),抵达姑孰,任命王镇恶为振武将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带领一百条船提前出发,刘裕告诫他们说:“如果敌人可以战胜,便进攻他们;如果不能取胜,便把他们的船舰烧毁,停留在水边等待我来。”于是王镇恶白天黑夜地加速前进,声言说是刘藩到来。

冬,十月,己未,镇恶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蒯恩军居前,镇恶次之。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立六七旗,旗下置鼓,语所留人:“计我将至城,便鼓严,令若后有大军状。”又分遣人烧江津船舰。镇恶径前袭城,语前军士:“有问者,但云刘兖州至。”津戍及民间皆晏然不疑。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将朱显之欲出江津,问:“刘兖州何在?”军士曰:“在后。”显之至军后不见藩,而见军人担彭排战具,望江津船舰已被烧,鼓严之声甚盛,知非藩上,便跃马驰去告毅,行令闭诸城门。镇恶亦驰进,门未及下关,军人因得入城。卫军长史谢纯入参承毅,出闻兵至,左右欲引车归。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将安之!”驰还入府。纯,安兄据之孙也。镇恶与城内兵斗,且攻其金城,自食时至中晡,城内人败散。镇恶|­茓­其金城而入,遣人以诏及赦文并裕手书示毅,毅皆烧不视,与司马毛之等督士卒力战。城内人犹未信裕自来,军士从毅自东来者,与台军多中表亲戚,且斗且语,知裕自来 ,人情离骇。逮夜,听事前兵皆散,斩毅勇将赵蔡,毅左右兵犹闭东西阁拒战。镇恶虑暗中自相伤犯,乃引军出围金城,开其南面。毅虑南有伏兵,夜半,帅左右三百许人开北门突出,毛之谓谢纯曰:“君但随仆去。”纯不从,为人所杀。

冬季,十月,己未(二十二日),王镇恶抵达豫章口,离江陵城只有二十里,因此,他们下船,步行进军。蒯恩带兵走在前面,王镇恶紧跟着他。每条船上只留一二个人,停船的岸上立起六七面旗帜,旗下放置战鼓,告诉留下的人:“估计我们就要到江陵城时,你们便不停地擂起战鼓,做出后面好像还有大部队的样子。”又分别派人去火烧江津那里的船舰。王镇恶径直去突袭江陵城,告诉前面的军士:“如果有人问,就说刘藩到了。”渡口卫兵和当地百姓都安下心来,毫不怀疑。离城还有五六里远时,正好碰上刘毅手下的重要将领朱显之准备去江津,问道:“刘藩在哪里?”军士们说:“在后面。”朱显之到了部队的后面也没有看到刘藩,却看见军士扛着盾牌、旁排等作战工具,又看见江津的船舰已经火起被烧,江边擂鼓的声音又很大,恍然大悟不是刘藩到来,便跳上马背,飞马回城向刘毅报告,下令赶快关闭各个城门。王镇恶也跟着跑进城去,城门还没来得及关闭,军队所以得以进入江陵城。卫军长史谢纯进 府去拜见刘毅,出来的时候,听说军队杀到,左右侍从打算拉着他的车回去,­射­纯呵斥他们说:“我是人家的下属,逃能逃到哪里去?”于是驰回刘毅府中。谢纯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孙子。王镇恶与城内的士兵展开激战,一面又进攻江陵的牙城,从中午直到傍晚,城内的守军终于败退溃散。王镇恶从牙城挖一个洞,冲了进去,派人把皇帝的诏书和赦免他的文件以及刘裕写给他的亲笔信交给刘毅,刘毅看也不看,便全部烧掉了。他与司马毛之等人督促士卒拼力死战。城内的人还不相信刘裕亲自到来,可是军队中那些跟着刘毅从东方来的士兵,与朝廷来的兵有一些是表亲的关系,他们一边交战一边对话。知道的确是刘裕亲自来了,人心为此震骇离乱。到了夜晚,刘毅办公的府前卫兵全部逃散,并杀掉了刘毅手下的勇将赵蔡;刘毅身边的侍卫还关紧东西大门顽强抗拒。王镇恶担心黑暗之中自己的士兵彼此误伤,于是又把部众带出围困牙城,并把南面打开一个出口。刘毅害怕南面有埋伏的官兵,半夜的时候,率领三百个左右的侍卫,打开北门突围出去。毛之对谢纯说:“你只管跟我去。”谢纯不同意,被别人杀掉了。

毅夜投牛牧佛寺。初,桓蔚之败也,走投牛牧寺僧昌,昌保藏之,毅杀昌。至是,寺僧拒之曰:“昔亡师容桓蔚,为刘卫军所杀,今实不敢容异人。”毅叹曰:“为法自弊,一至于此!”遂缢而死。明日,居人以告,乃斩首于市,并子侄皆伏诛。毅兄模奔襄阳,鲁宗之斩送之。

刘毅连夜投奔牛牧佛寺。当初,桓蔚失败的时候,便跑到这里投奔牛牧寺的僧人昌。昌把桓蔚藏了起来,保护他,刘毅则杀了昌。到这时,寺里的僧人们拒绝了他,说:“过去我们亡故的师傅昌容留醒蔚,被你杀死,现在实在再不敢容留他人了。”刘毅哀叹说:“自己制订法律规章断绝自己的活路,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于是,他自己上吊而死。第二天,当地居民报告,王镇恶便将他的尸体拖到市中,砍下脑袋。他的儿子、侄子等也都一起被杀。刘毅的哥哥刘模逃奔到襄阳,雍州刺史鲁宗之斩了他,并把人头送到建康。

初,毅季父镇之闲居京口,不应辟召,常谓毅及藩曰:“汝辈才器,足以得志,但恐不久耳。我不就尔求财位,亦不同尔受罪累。”每见毅、藩导从到门,辄诟之。毅甚敬畏,未至宅数百步,悉屏仪卫,与白衣数人俱进。及毅死,太尉裕奏征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固辞不至。

当初,刘毅的叔父刘镇之在京口闲居,不应朝廷的征召,常常对刘毅和刘藩说:“凭你们的才能天赋,足可以实现自己的志向,­干­一番大事业,但是恐怕不会得势太长时间。我不依靠你们谋求钱财和地位,也不和你们一起受到罪行的连累。”他每次看见刘毅、刘藩领着部下路过家门,都出去辱骂他们。刘毅对他非常尊敬而又害怕,回家时,在没到家宅的几百步远的地方,便把仪仗卫兵等全部屏退,只和几个部下的小官吏的人一起进屋。等到刘毅死后,太尉刘裕奏请征召刘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刘镇之仍然坚决推辞,不来上任。

[14]仇池公杨盛叛秦,侵扰祁山;秦王兴遣建威将军赵琨为前锋,立节将军姚伯寿继之,前将军姚恢出鹫峡,秦州刺史姚嵩出羊头峡,右卫将军胡翼度出城,以讨盛。兴自雍赴之,与诸将会于陇口。

[14]被后秦封为仇池公的氐王杨盛,背叛后秦,侵犯­骚­扰祁山。后秦国王姚兴派遣建威将军赵琨率领先行部队,派立节将军姚伯寿率领后援部队,派前将军姚恢进军鹫峡,派秦州刺史姚嵩进军羊头峡,派右卫将军胡翼度进军城,同时讨伐杨盛。姚兴从雍城带兵前去,与那些将领在陇口会合。

天水太守王松言于嵩曰:“先帝神略无方,徐洛生以英 武佐命,再入仇池,无功而还;非杨氏智勇能全也,直地势险固耳。今以赵琨之众,使君之威,准之先朝,实未见成功。使君具悉形便,何不表闻!”嵩不从。盛帅众与琨相持,伯寿畏懦不进,琨众寡不敌,为盛所败。兴斩伯寿而还。

天水太守王松向姚嵩进言道:“先帝奇谋神智,变化莫测,徐洛生又以自己的英才勇武辅佐王命,就是那样的条件,二次进攻仇池的时候,也免不了没有任何收获,空手而回。这不是因为杨氏的智谋勇力能够保全自己,只不过是那里的地势艰险牢固罢了。现在依靠赵琨等人的大军,依靠您的威信名 望,和先帝的朝代相比,实在也不见得能够成功。您全盘了解这样的形势,为什么不报告皇上呢?”姚嵩没有听从。杨盛率领部众与赵琨对抗,双方僵持不下,姚伯寿畏惧怯懦,不进兵增援,赵琨力量单薄,难以抵敌,被杨盛打败。姚兴斩了姚伯寿之后回军。

兴以杨佛嵩为雍州刺史,帅岭北见兵以击夏。行数日,兴谓群臣曰:“佛嵩每见敌,勇不自制,吾常节其兵不过五千人。今所将既多,遇敌必败,行已远,追之无及,将若之何?”佛嵩与夏王勃勃战,果败,为勃勃所执,绝亢而死。

姚兴任命杨佛嵩为雍州刺史,率领岭北现有的军队进击夏国。军队走了几天,姚兴对大臣们说:“杨佛嵩每当看见敌人,便奋勇向前,无法自己克制,我常常限制他的军队不让它超过五千人。这次他所统领的兵力已经太多了,遇到敌人便一定要失败,但是他们已经走远,追也追不上了,怎么办好呢?”杨佛嵩与夏王刘勃勃交战,果然失败,被刘勃勃抓获,扼住喉咙掐死。

[15]秦立昭仪齐氏为后。

[15]后秦册立昭仪齐氏为王后。

[16]沮渠蒙逊迁于姑臧。

[16]北凉沮渠蒙逊把都城迁到姑臧。

[17]十一月,己卯,太尉裕至江陵,杀郗僧施。初,毛之虽为刘毅僚佐,素自结于裕,故裕特宥之。赐王镇恶爵汉寿子。裕问毅府谘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裕纳之,下书宽租省调,节役原刑,礼辟名士,荆人悦之。

[17]十一月,己卯(十三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江陵,杀死郗僧施。当初,毛之虽然是刘毅的幕僚属下,但却一向暗自与刘裕结交,所以刘裕特别宽宥了他。朝廷赐给王镇恶以汉寿子爵位。刘裕问刘毅府的谘议参军申永说:“现在应当怎么做才合适?”申永说:“消除那些以往的隔阂,加倍向百姓官员施加恩惠,重新严格按照门第来加封官职,公开地擢升有才能的人,不过这样罢了。”刘裕采纳了他的建议,下令减少赋税役差,放宽刑罚,以礼相聘有名 望的人士。荆州的百姓非常拥护他。

[18]诸葛长民骄纵贪侈,所为多不法,为百姓患,常惧太尉裕按之。及刘毅被诛,长民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祸其至矣!”乃屏人问刘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豪不尽,岂容如此邪?”长民意乃小安。

[18]东晋豫州刺史诸葛长民骄横放纵,贪婪奢侈,­干­的事大多都不合法度,成了百姓的一大祸患。他也常常担心太尉刘裕查处他。到了刘毅被杀,诸葛长民便对他所亲近的人说:“‘前年杀彭越,今年杀韩信。’我的大祸就要来了!”于是,他把别人屏退,问刘穆之说:“大家纷纷传言,都说太尉对我非常不满,这是什么原因?”刘穆之说:“刘公逆流而上,远征刘毅,把老母和幼子全都交给您照顾,如果有一点点的不信任,哪里能这样呢?”诸葛长民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

长民弟辅国大将军黎民说长民曰:“刘氏之亡,亦诸葛氏之惧也,宜因裕未还而图之。”长民犹豫未发,既而叹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今日欲为丹徒布衣,岂可得邪!”因遗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曰:“盘龙狠戾专恣,自取夷灭。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报曰:“下官自义熙以来,忝三州、七郡,常惧福过灾生,思避盈居损。富贵之旨,非所敢当。”且使以书呈裕,裕曰:“阿寿故为不负我也。”

诸葛长民的弟弟、辅国大将军诸葛黎民,劝说诸葛长民道:“刘毅的死,也就是诸葛氏的可怕的下场,应该趁着刘裕还没有回来,抢先动手。”诸葛长民犹豫不决,没有行动,过后叹息说:“贫贱的时候,常常想着富贵,富贵之后又一定会有危险。现在要想当一个丹徒的老百姓,怎么能行呢!”于是,给冀州刺史刘敬宣写信道:“刘毅狠毒暴戾,专横任­性­,自己找的灭亡。现在,有叛乱之心的人已经要被剿灭,天下就要太平,如果有富贵的事情的话,希望我们一同享受。”刘敬宣回信说:“下官我从义熙初年以来,不称职地当 过三个州的刺史,七个郡的太守,常常害怕福份就要过去,灾祸就要降在头上,因此只想回避太满的好处,宁可吃亏受损。您所说的富贵的意思,我实在不敢承当。”而且又把信送给刘裕,刘裕说:“刘敬宣还是没有辜负我。”

刘穆之忧长民为变,屏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何承天曰:“公今行济否?”承天曰:“荆州不忧不时判,别有一虑耳。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慎。”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

刘穆之担心诸葛长民制造叛乱,屏退别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人何承天说:“刘公这次能不能成功?”何承天说:“荆州不怕不马上被平定,不过有另外一个值得忧虑的事。刘公过去在左里大胜之后回到石头,非常轻松随便,但这次回来,却应该加倍谨慎。”刘穆之说:“不是你,听不到这样的忠告。”

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白裕求先下,裕曰:“诸葛长民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以少安其意耳。”裕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乃听先还。

刘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向刘裕表示,请求先行东还,刘裕说:“诸葛长民好像自己非常担心,你怎么敢轻易地就走!”王诞说:“诸葛长民知道我一向承蒙您的垂爱照顾,我现在轻装简从,单身而回,他就一定会觉得没有危险,这样也可以稍稍安定一下他的心意。”刘裕笑着说:“你的勇气,超过孟贲、夏育了。”于是就听凭他先回去。

[19]沮渠蒙逊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玄始,置官僚如凉王光为三河王故事。

[19]沮渠蒙逊登上河西王的位子,下令大赦,改年号为玄始,设置的官员,

就像后凉王吕光为三河王时设置的官员一样。

[20]太尉裕谋伐蜀,择元帅而难其人。以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武­干­,又练吏职,欲用之。众皆以为龄石资名尚轻,难当重任;裕不从。十二月,以龄石为益州刺史,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伐蜀,分大军之半二万人以配之。熹,裕之妻弟,位居龄石之右,亦隶焉。

[20]东晋太尉刘裕计划讨伐蜀地,选择元帅的时候,觉得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他认为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武勇,又熟悉胜任官吏的职责,打算任用他。大家却都认为朱龄石的资历名望还轻,难以承当重任。刘裕不听从。十二月,任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统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人前去讨伐蜀地,并把自己大军的一半共二万人配给他指挥。臧熹是刘裕的内弟,职位也比朱龄石高,但也接受朱龄石的统领。

裕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坠其计。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

刘裕与朱龄石密谋进攻取胜的办法,说:“刘敬宣以前进军到黄虎,没建立什么功业便退回来了。所以,敌兵以为我们这次应当从外水出发,又防备我们出其不意仍然还从内水进兵。这样,他们一定会用重兵把守涪城,封锁内水。如果我们进军黄虎,正中他们的计策。现在,我们以大部队经过外水直取成都,另派一支迷惑敌人的军队进攻内水,这是克敌制胜的奇计。”他担心这种计划事先传扬出去,敌人摸清了自己的虚实动静,便另外写了一封信装在盒子里,交给朱龄石,在盒子边上写 :“到白帝城再打开。”这几路大军虽然开始行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毛之固请行;裕恐修之至蜀,必多所诛杀,土人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不许。

毛之坚决要求随大军出发,刘裕恐怕毛之到蜀地后大肆屠杀,而当地人因为与毛之有宿怨,也可能拼死坚守抵抗,所以,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21]分荆州十郡置湘州。

[21]东晋把荆州的十个郡分出来,设立湘州。

[22]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

[22]东晋朝廷加授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

[23]丁巳,魏主嗣北巡,至长城而还。

[23]丁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北方,到达长城后返回。

九年(癸丑、413)

九年(癸丑,公元413年)

[1]春,二月,庚戌,魏主嗣如高柳川;甲寅,还宫。

[1]春季,二月,庚戌(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川;甲寅(十九日),回宫。

[2]太尉裕自江陵东还,骆驿遣辎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进。诸葛长民与公卿频日奉候于新亭,辄差其期。乙丑晦,裕轻舟径进,潜入东府。三月,丙寅朔旦,长民闻之,惊趋至门。裕伏壮士丁于幔中,引长民却入间语,凡平生所不尽者皆及之。长民甚悦,丁自幔后出,于座拉杀之,舆尸付延尉。收其弟黎民,黎民素骁勇,格斗而死。并杀其季弟大司马参军幼民、从弟宁朔将军秀之。

[2]东晋太尉刘裕从江陵东下,返回建康,陆续把军用物资尽快地运送回去,在预定的日期以前,常常滞留,不能按期进发。诸葛长民与公卿们每天都到新亭去等候,每每错过日期。乙丑(三十日)夜,刘裕乘快速小艇迅速前进,暗中回到了东府。三月,丙寅朔(初一)凌晨,诸葛长民才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急往晋见。刘裕命武士丁埋伏在幔中,然后迎接诸葛长民入内,把别人屏退,单独谈话,把凡是一生以来谈不透的话全部谈到了。诸葛长民非常高兴,却不料丁从帷幔后跳出来,在座位上弄死他。刘裕命令用车子把他的尸体拉到延尉去判罪。又去抓他的弟弟诸葛黎民,诸葛黎民一向非常骁勇,拒捕格斗,被杀死。又杀了他的小弟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他的堂弟宁朔将军诸葛秀之。

[3]庚午,秦王兴遣使至魏修好。

[3]庚午(初五),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节前往北魏建立友好关系。

[4]太尉裕上表曰:“大司马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自兹迄今,渐用颓弛,请申前制。”于是依界土断,唯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所并省。

[4]东晋国太尉刘裕呈上奏表说:“从前,大司马桓温因为‘民众没有固定的根基,对国家的治理危害极大’,所以,颁布‘庚戌’诏书,规定按照现在的住所,确定流亡居民的籍贯,让他们安居乐业。当时财富的逐渐积累、国家的充实强盛,实在是由于这个缘故。从那个时候到现 在,对这种规定的执行逐渐放松,因此,请求重新强调以前的这项政策。”于是按照现在居民的住所重新确定籍贯,只有徐、兖、青这三个州居住在晋陵的 人,不在这个限制之内,那些寄居在别郡之上的郡县,有很多不是被合并,就是被撤销。

戊寅,加裕豫州刺史。裕固让太傅、州牧。

戊寅(十三日),东晋加任刘裕为豫州刺史。刘裕坚定辞让太傅、州牧等职。

[5]林邑范胡达寇九真,杜慧度击斩之。

[5]林邑国范胡达进犯东晋九真郡,杜慧度回击并把他杀了。

[6]河南王炽磐遣镇东将军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将兵东击休官权小郎、吕破胡于白石川,大破之,虏其男女万余口,进据白石城。显亲休官权小成、吕奴迦等二万余户据白不服,昙达攻斩之,陇右休官悉降。秦太尉索棱以陇西降炽磐,炽磐以棱为太傅。

[6]河南王乞伏炽磐派遣镇东将军乞伏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带领部队进攻东部休官部落首领权小郎、吕破胡所据守的白石川,并把他们打得大败,把当地的男女百姓一万多口俘虏,进占白石城。显亲休官部落首领权小成、吕奴迦等共 二万多户人占据白,不服。乞伏昙达攻克了那里,把他们杀了。陇右的休官部落全部投降。后秦太尉索棱,献出他所据守的陇西,向乞伏炽磐投降。乞伏炽磐任命索棱为太傅。

[7]夏王勃勃大赦,改元凤翔;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筑都城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勃勃曰:“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宜名新城曰统万。”阿利­性­巧而残忍,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勃勃以为忠,委任之。凡造兵器成,呈之,工人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则斩弓人,入则斩甲匠。又铸铜为一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虎之属,饰以黄金,列于宫殿之前。凡杀工匠数千,由是器物皆­精­利。

[7]夏王刘勃勃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凤翔。任命叱­干­阿利兼任将作大匠,征发岭北胡人、汉人共十万,在朔方水以北、黑水以南的地方建筑都城。刘勃勃说:“我正要统一天下,以君王的地位统辖所有地区,因此,新城的名字应该叫‘统万’。”叱­干­阿利­性­情乖巧伶利,但却凶暴残忍。他用蒸过的土修筑城墙,验收时铁锥如果能Сhā入一寸深,他就要把泥工杀掉并把他的尸首筑进城中。刘勃勃认为他非常忠诚,便把筑城的事全部交给了他。凡是把兵器造成,呈送给他过目的时候,做工的人当中就一定会有人被杀死:弓箭­射­不透铠甲,那么就杀掉作弓的人;如果­射­透了,就要杀死作铠甲的工匠。他又用铜铸成一面大鼓,把“飞廉”、“翁仲”、“铜驼”、“龙”、“虎”等塑像,面上装饰黄金,排列在宫殿之前。前后大约杀掉了几千名工匠,因此,武器什物等都打磨得非常锋利和­精­良。

勃勃自谓其祖从母姓为刘,非礼也。古人氏族无常,乃改姓赫连氏,言帝王系天为子,其徽赫与天连也,其非正统者,皆以铁伐为氏,言其刚锐如铁,皆堪伐人也。

刘勃勃自认为他的祖先沿用母姓,姓刘,不合礼法。鉴于古人用姓氏也没有常规,于是自己改姓“赫连”,意思是说帝王是天的儿子,他的伟大光耀与天相连。那些不是直系亲属的旁支后裔,都用“铁伐”为姓,意思是说他们钢强锐利如铁,都可以攻伐别人。

[8]夏,四月,乙卯,魏主嗣西巡,命郑兵将军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击越勤部于跋那山。大翁,柔然人也。

[8]夏季,四月,乙卯(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下令郑兵将军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进军跋那山,袭击越勤部落。闾大肥是柔然人。

[9]河南王炽磐遣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击吐谷浑别统句旁于 泣勤川,大破之。

[9]河南王乞伏炽磐派遣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进攻吐谷浑所 属的远方部落首领句旁所据守的泣勤川,并把他们打得大败。

[10]河西王蒙逊立子政德为世子,加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10]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册立儿子沮渠政德为世子,加封为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11]南凉王檀伐河西王蒙逊,蒙逊败之于若厚坞,又败之于若凉;因进围乐都,二旬不克。南凉湟河太守文支以郡降于蒙逊,蒙逊以文支为广武太守。蒙逊复伐南凉,檀以太尉俱延为质,乃还。

[11]南凉王秃发檀讨伐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在若厚坞把他打败,又在若凉再一次击败他。于是,沮渠蒙逊进军围困秃发檀的都城乐都,过了二十天也没有攻破。南凉湟河太守秃发文支献出湟河郡,向沮渠蒙逊投降。沮渠蒙逊任命秃发文支为广武太守。沮渠蒙逊再一次讨伐南凉,秃发檀把太尉秃发俱延交给他作为人质,他才撤军。

蒙逊西如苕,遣冠军将军伏恩将骑一万袭卑和、乌啼二部,大破之,俘二千余落而还。

沮渠蒙逊向西巡视,前往苕,派遣冠军将军伏恩带领一万骑兵进攻卑和、乌啼两个部落,并把他们击败,俘虏了两千多帐落的百姓回来。

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击蒙逊伤足,其妻孟氏禽斩之。

沮渠蒙逊在新台皇宫就寝,宦官王怀祖突然向他袭击,但却只伤到了他的脚,沮渠蒙逊的妻子孟氏把王怀祖活捉然后杀了。

蒙逊母车氏卒。

沮渠蒙逊的母亲车氏去世。

[12]五月,乙亥,魏主嗣如云中旧宫。丙子,大赦,西河胡张外等聚众为盗;乙卯,嗣遣会稽公长乐刘等屯西河招讨之。六月,嗣如五原。

[12]五月,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云中的旧日宫殿。丙子(十二日),实行大赦。西河的胡人张外等人招集部众,成了强盗。乙卯(疑误),拓跋嗣派遣会稽公、长乐人刘等带兵集结在西河,招降或者讨伐他们。六日,拓跋嗣前往五原。

[13]朱龄石等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余,从内水向黄虎。”于是诸军倍道兼行。谯纵果命谯道福将重兵镇涪城,以备内水。

[13]东晋朱龄石等人带兵抵达白帝,打开盒中刘裕写的书信,上面说:“大部队全部从外水进攻成都,臧熹从水中进攻广汉,老弱残兵乘坐高大的战舰十几条,从内水向黄虎进发。”于是,几路大军火速向目标进发。谯纵果然命令谯道福带领主力部队镇守涪城,用来防备从内水进攻的敌人。

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帅众万余屯平模,夹岸筑城以拒之。龄石谓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只增疲困;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何如?”曰:“不然。前扬声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猝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贼阻兵守险者,是其惧不敢战也。因其凶惧,尽锐攻之,其势必克。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涪军忽来,并力拒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余人悉蜀子虏矣。”龄石从之。

朱龄石抵达平模,距离成都还有二百里。谯纵派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领一万多部众屯扎在平模,在江水两岸筑起城墙,抗拒敌兵。朱龄石对刘钟说:“现在正赶上天气太热,但是敌兵又防守严密、地热险固,进攻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攻克,只是白白地增加士兵的疲劳困顿。我想暂时停止进攻,养­精­蓄锐,等待机会,怎么样?”刘钟说:“不行。开始的时候我们扬言大部队从内水进攻,谯道福所以才不敢放弃涪城。现在大军到了这里,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侯晖这帮家伙已经吓破了胆。贼兵之所以挡住去路、坚守险要,是因为他们害怕,不敢迎战。正应趁他们非常害怕,调动全部的­精­锐部队进攻他们,结果我们一定会胜利。攻克平模之后,自然可以擂动战鼓,勇往直前,成都也便一定不能坚守了。如果把进攻援解下来,相持不下,他们就会了解到我们的虚实。涪城的守军再忽然到来,把兵力合在一起,抵抗我们,他们的人心也已经安定,良将也集结过来。这样,我们希望对战又没有办法把敌人引出来,军中粮食又无法供应,那么,我们的二万多人就要全部被蜀中小子俘虏了。”朱龄石听从了他的劝告。

诸将以水北城地险兵多,欲先攻其南城,龄石曰:“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城,则南城不麾自散矣。”秋,七月,龄石帅诸军急攻北城,克之,斩侯晖、谯诜;引兵回趣南城,南城自溃。龄石舍船步进;谯纵大将谯抚之屯牛脾,谯小苟塞打鼻。臧熹击抚之,斩之,小苟闻之,亦溃。于是纵诸营屯望风相次奔溃。

诸将领认为江北的城垣地势险要,守兵众多,所以打算先进攻江南的城池。朱龄石说:“现在,我们即使屠灭了南城,也没有办法攻克北城,如果集中­精­锐攻克北城,那么南城便不用挥旗进攻也会自动星散的。”秋季,七月,朱龄石率领几支部队向北城发动猛烈进攻,终于攻克。斩杀了侯晖、谯诜,又带兵回师进攻南城,南城自动溃败。朱龄石把船遗留在江中,上岸步行向成都进发。谯纵的大将谯抚之在牛脾屯聚兵力,谯小苟驻防打鼻。臧熹进攻谯抚之,把他杀了;谯小苟听说这个消息,也全军崩溃。于是谯纵手下的那些军营卫所,一听见东晋部队到来的消息,便都一个接一个地崩溃瓦解。

戊辰,纵弃成都出走,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晋师。壬申,龄石入成都,诛纵同祖之亲,余皆按堵,使复其业。纵出成都,先辞墓,其女曰:“走必不免,只取辱焉,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纵不从。谯道福闻平模不守,自涪引兵入赴,纵往投之。道福见纵,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业而弃之,将安归乎!人谁不死,何怯之甚也!”因投纵以剑,中其马鞍。纵乃去,自缢死,巴西人王志斩其首以送龄石。道福谓其众曰:“蜀之存亡,实系于我,不在谯王,今我在,犹足一战。”众皆许诺;道福尽散金帛以赐众,众受之而走。道福逃于獠中,巴民杜瑾执送之,斩于军门。龄石徙马耽于越,耽谓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师,欲灭口也,吾必不免。”乃洗而卧,引绳而死。须臾,龄石使至,戮其尸。诏以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戊辰(初五),谯纵放弃成都出逃,尚书令马耽把府库封存起来,等待东晋军队。壬申(初九),朱龄石进入成都,诛杀了谯纵同祖父的亲属,其余的人都安居如常,让他们恢复正常的生 产经营。谯纵逃出成都,先去辞别祖先陵墓,他女儿说:“逃跑也一定不能逃脱,只是取得更多的侮辱,同样是死,可以死在祖先的墓旁。”谯纵不听。谯道福听说平模失守,从涪城带兵赶来救援,谯纵前去投奔他。谯道福看见谯纵,大怒说:“大丈夫有这样伟大的功名事业,却把它丢弃了,你要回到哪里去!一个人谁能不死,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于是把佩剑狠狠地向谯纵掷去,只砍中了他的马鞍。谯纵只好离去,自己上吊而死。巴西人王志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朱龄石。谯道福对他的部众们说:“蜀国的生存和灭亡,其实是维系在我的身上,不在谯王的身上。现在我还活着,因此,还足以进行一次决战。”部下都表示同意。谯道福把金银财宝全部分发给手下的人,众人接过东西,却都逃走了。谯道福无奈,逃到獠人部落之中,巴地居民杜瑾把他抓住,送交东晋军,就在军营门前斩首。朱龄石把马耽放逐到越,马耽对他的部下说:“朱龄石不把我送往京师,是打算杀我灭口。我必定难逃一死。”于是,沐浴之后,躺在床上,自缢而死。不一会儿,朱龄石的使者便到了,砍下了他尸体上的人头。东晋下诏朱龄石升任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位为丰城县侯。

[14]魏奚斤等破越勤于跋那山西,徙二万余家于大宁。

[14]北魏奚斤等人在跋那山以西的地区打败越勤部落,把当地居民二万多家强行迁移到大宁。

[15]河西胡曹龙等拥部众二万人来入蒲子,张外降之,推龙为大单于。

[15]河西的胡人曹龙等人带领部众二万多人前来进犯蒲子,西河胡人张外向他投降,推举曹龙为大单于。

[16]丙戌,魏主嗣如定襄大洛城。

[16]丙戌(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定襄郡大洛城。

[17]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支旁于长柳川,虏旁及其民五千余户而还。

[17]河南王乞伏炽磐在长柳川进攻吐谷浑的支帝部落,把支旁和他的部众五千多户俘虏,然后回师。

[18]八月,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18]八月,癸卯(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19]曹龙请降于魏,执送张外,斩之。

[19]曹龙向北魏请求投降,把张外抓住,送往北魏。北魏杀掉张外。

[20]丁丑,魏主嗣如豺山宫;癸未,还。

[20]丁丑(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癸未(疑误),回平城。

[21]九月,再命太尉裕为太傅、杨州牧;固辞。

[21]九月,东晋再次任命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刘裕坚决推辞。

[22]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别统掘逵于渴浑川,大破之,虏男女二万三千。冬,十月,掘逵帅其余众降于炽磐。

[22]河南王乞伏炽磐进军渴浑川袭击吐谷浑的属下掘逵部落,并把那里攻破,俘虏了当地男女百姓二万三千人。冬季,十月,掘逵率领他的剩下的部众向乞伏炽磐投降。

[23]吐京胡与离石胡出以眷叛魏,魏主嗣命元城侯屈督会稽公刘、永安侯魏勤以讨之。丁巳,出以眷引夏兵邀击,禽之以献于夏;勤战死。嗣以屈亡二将。欲诛之;既而赦之,使摄并州刺史。屈到州,纵酒废事,嗣积其前后罪恶,槛车征还,斩之。

[23]吐京胡人与离石胡人的首领出以眷背叛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元城侯拓跋屈督率会稽公刘、记安侯魏勤等带兵前去讨伐。丁巳(二十六日),出以眷带领夏国军队拦腰阻击刘,并把刘活捉献给夏国。魏勤战死。拓跋嗣因为拓跋屈损失了两员大将,打算杀了他,但不久又把他赦免了,让他暂时代理并州刺史。拓跋屈来到并州治所,天天酗酒,荒废政事,拓跋嗣把他前前后后的罪恶积累到一起,用囚车将他押解回京,斩首。

[24]十一月,魏主嗣遣使请昏于秦,秦王兴行之。

[24]十一月,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使节到后秦去求亲。后秦王姚兴答应了。

[25]是岁,以敦煌索邈为梁州刺史,苻宣乃还仇池。初,邈寓居汉川,与别驾姜显有隙,凡十五年而邈镇汉川;显乃­肉­袒迎候,邈无温­色­,待之弥厚。退而谓人曰:“我昔寓此,失志多年,若雠姜显,惧者不少。但服之自佳,何必逞志!”于是阖境闻之皆悦。

[25]这一年,东晋任命敦煌人索邈为梁州刺史,于是苻宣仍回仇池。当初,索邈居住在汉川,与梁州别驾姜显有矛盾,过了十五年,索邈反过来镇守汉川。姜显于是脱去衣服,光着上身出来等候迎接他。索邈见了姜显,脸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而且对他还更加优厚。索邈退入内宅之后,对别人说:“我过去在这里居住,有许多年都不如意,如果记恨姜显,那么害怕的人一定还有很多。只要他能服从就很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报仇解恨,逞自己一时的快意呢!”全州境内的百姓官员,听说了他这话之后,都非常高兴。

十年(甲寅、414)

十年(甲寅,公元414年)

[1]春,正月,辛酉,魏大赦,改元神瑞。

[1]春季,正月,辛酉(初一),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神瑞。

辛巳,魏主嗣如繁,二月,戊戌,还平城。

辛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繁。二月,戊戌(初九),返回平城。

[2]夏王勃勃侵魏河东蒲子。

[2]夏王赫连勃勃入侵北魏河东的蒲子。

[3]庚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3]庚戌(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4]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杀夏所置吐京护军及其守兵。

[4]北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进攻并杀死了夏国所设置的吐京护军和那里的守卫士卒。

[5]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子谯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轻侠;太尉裕恶之。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杀国吏,诏诛其党而宥文思。休之上疏谢罪,请解所任,不许。裕执文思送休之,令自训厉,意欲休之杀之;休之但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裕由是为悦,以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备之。

[5]东晋司马休之江陵任职,很得江汉一带百姓的民心。他的儿子谯王司马文思留在建康,­性­情凶狠残暴,喜欢结交江湖侠士。太尉刘裕非常讨厌他。三月,有关部门报告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的官吏,朝廷下诏杀了他的手下差役,却独独赦免了司马文思。司马休之呈上疏奏请求处罚,承认罪过,并要求解除他现在的职务,朝廷不许。刘裕把司马文思抓住,送给司马休之,让他自己训戒惩罚,意思是让司马休之自己把儿子杀了。司马休之只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的爵位,并写信给刘裕陈说谢罪。刘裕因此非常不高兴,任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任督豫州六郡,用来戒备司马休之。

[6]夏,五月,辛酉,魏主嗣还平城。

[6]夏季,五月,辛酉(初三),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7]秦后将军敛成讨叛羌,为羌所败,惧罪,出奔夏。

[7]后秦后将军敛成,讨伐叛乱的羌族部落,被羌人打败,为此他非常害怕,出去投奔夏国。

[8]秦王兴有疾。妖贼李弘与氐仇常反于贰城,兴舆疾往讨之,斩常,执弘而还。

[8]后秦王姚兴有病。妖贼首领李弘与氐人部落首领仇常在贰城反叛,姚兴带病坐在车轿上前去讨伐他们,斩杀了仇常,活捉李弘而回京。

[9]秦左将军姚文宗有宠于太子泓,广平公弼恶之,诬文宗有怨言,秦王兴怒,赐文宗死,于是群臣畏弼侧目。弼言于兴,无不从者,以所亲天水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兴左右掌机要者,皆其党也。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承间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假其威权;倾险无赖之徒辐凑附之。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兴曰:“岂有此邪!”喜等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庙、社稷。”兴不应。大司农宝温、司徒左长史王弼皆密疏劝立弼为太子,兴虽不从,亦不责也。

[9]后秦左将军姚文宗受到太子姚泓的宠爱,广平公姚弼很讨厌他,诬告姚文宗说过不满的话。姚兴大怒,命令姚文宗自杀。于是文武大臣们畏惧姚弼,不敢正眼看他。姚弼对姚兴说的,姚兴无不听从,姚弼让他的亲信天水人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姚兴身边掌管机要事务的人,都是姚弼的党羽。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寻找机会对姚兴说:“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很难Сhā言。但是君臣之间的大义,却不比父子之间的关系疏远,因此,我们不能默然不语。广平公姚弼暗地里有夺嫡的想法,陛下您对他的宠爱太过分了,又交给他大权,培养他的威势,这样,那些­阴­险无赖的家伙们便纷纷像车辐那样,集结依附到他那里。路上的人都说陛下有废长立幼的打算,真有这事吗?”姚兴说:“哪里有这事?”梁喜等人说:“如果没有这事,那么陛下爱护姚弼,却正是给他惹祸呢。希望把他身边的官员全部除去,减小他的权力和威势,这样的话,不但是保护姚弼,而且也是在保护祖宗祭庙和国家政权的安全呵!”姚兴默不作声。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都秘密上奏疏劝说姚兴改立姚弼为太子,姚兴虽然不同意,但是也不责怪他们。

兴疾笃,弼潜聚众数千人,谋作乱。姚裕遣使以弼逆状告诸兄在藩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阪,镇东将军、豫州牧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谌治兵于雍,皆欲赴长安讨弼。会兴疾瘳,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以告兴。梁喜、尹昭请诛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杀弼,亦当夺其权任。”兴不得已,免弼尚书令,使以将军、公还弟。懿等各罢兵。

姚兴病重,姚弼暗地里聚集部众几千人­阴­谋制造叛乱。姚裕派遣使者把姚弼将要叛逆的情形告诉给那些在外地镇守藩地的哥哥。于是姚懿在蒲阪动员部队,镇东将军、豫州牧姚在洛阳动员部队,平西将军姚谌在雍城动员部队,都打算到长安去讨伐姚弼。正好这时姚兴病情好转,召见文武百官,征虏将军刘羌便哭着把这种情况向姚兴作了禀告。梁喜、尹昭请求诛杀姚弼,又说:“如果陛下不忍心杀姚弼,也应该把他的权力职位全部剥夺。”姚兴万不得已,免去了姚弼的尚书令职务,让他以将军、公爵的身份回家赋闲。姚懿等人也都各自停止军事行动。

懿、、谌与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兴,求见,兴曰:“汝等正欲论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苟有可论,陛下所宜垂听;若懿等言非是,便当置之刑辟,柰何逆拒之!”于是引见懿等于谘议堂。宣流涕极言,兴曰:“吾自处之,非汝曹所忧。”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曰:“广平公弼,衅成逆著,道路皆知之。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今圣朝之乱,起自爱子,虽欲含忍掩蔽,而逆党扇惑不已,弼之乱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凶徒,以绝祸端。”兴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儿为口实,将何以处之?”喜曰:“信如虬言,陛下宜早裁决。”兴默然。

姚兴的几个儿子姚懿、姚、姚谌与姚宣等都回到都城,让姚裕进宫告诉姚兴,求见父王。姚兴说:“你们几个不过就是打算谈论姚弼的事罢了,我已经知道了。”姚裕说:“姚弼的事如有谈论价值,陛下也应该听一听。如果姚懿等人说的不是属实的,便应该用刑法处罚他们,为什么要凭空猜测因而拒绝和他们谈话呢?”于是,姚兴在谘议堂召见姚懿等人。姚宣流着眼泪,仗义直言,姚兴说:“我自己决定这事,不用你们担心。”抚军东曹属姜虬呈上疏奏说:“广平公姚弼,灾祸已经形成,叛逆的迹象已经明显,路上的人谁都知道。过去周文王的教化之所以能够推广,是因为他首先用礼法要求自己的妻子。而今国家的变乱,是缘起于陛下的爱子,虽然打算包涵容忍掩饰庇护,但是那些叛党们却在不停地煽动蛊惑,姚弼的叛乱之心怎么能够消除呢!应该驱散姚弼身边的那些恶棍凶徒,以此断绝灾祸的来源。”姚兴把姜虬的奏书给梁喜看,说:“天下的人都拿我的儿子当动乱的借口,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梁喜说:“真的就像姜虬说的,陛下应该尽早裁决,”姚兴默然不语。

[10]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凉,南凉王檀欲讨之。邯川护军孟恺谏曰:“今连年饥馑,南逼炽磐,北逼蒙逊,百姓不安。远征虽克,必有后患;不如与炽磐结盟通,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檀不从,谓太子虎台曰:“蒙逊近去,不能猝来;旦夕所虑,唯在炽磐。然炽磐兵少易御,汝谨守乐都,吾不过一月必还矣。”乃师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获马牛羊四十余万。

[10]唾契汗、乙弗等部落全都背叛了南凉,南凉王秃发檀打算去讨伐他们。邯川护军孟恺劝阻说:“现在,我们连续几年遭受饥荒,南部有乞伏炽磐威胁,北部又有沮渠蒙逊逼迫,百姓的生活得不到安定。这次即使通过遥远的征伐取得了胜利,那也一定会留下后患。不如和乞伏炽磐结成联盟,沟通粮食的贸易,安慰平抚那些各族的部落,积足粮食,训练军队,等候时机再采取行动。”秃发檀不听从,对太子秃发虎台说:“沮渠蒙逊刚刚回去不久,不会突然再来。早晚值得忧虑的,只有乞伏炽磐。但是乞伏炽磐的兵众却很少,容易抵抗,你只要小心守卫乐都,我不超过一个月一定就能回来了。”于是率领七千名骑兵去袭击乙弗,并将它打得大败,缴获了马、牛、羊等四十多万。

河南王炽磐闻之,欲袭乐都,群臣咸以为不可。太府主簿焦袭曰:“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今伐之,绝其西路,使不得还救,则虎台独守穷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时,必不可失。”炽磐从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虎台凭城拒守,炽磐四面攻之。

河南王乞伏炽磐听说这个消息,打算进攻乐都,文武大臣都认为不可。太府主簿焦袭说:“秃发檀不顾眼前的忧患,却去贪图远方的好处,我们今天讨伐他,断绝乐都以西的路,使他没有办法回来援救,那么,秃发虎台单独守卫一座穷困的城市,我们坐着便可以擒获他了。这是上天覆亡他的时机,一定不能错过。”乞伏炽磐听从了他的建议,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袭击乐都。秃发虎台依靠城防拒敌防守,乞伏炽磐从城的四面发动进攻。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言于虎台曰:“外城广大难守,殿下不若聚国人守内城,肃等帅晋人拒战于外,虽有不捷,犹足自存。”虎台曰:“炽磐小贼,旦夕当走,卿何过虑之深!”虎台疑晋人有异心,悉召豪望有谋勇者闭之于内。孟恺泣曰:“炽磐乘虚内侮,国家危于累卵。恺等进欲报恩,退顾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虎台曰:“吾岂不知君之忠笃,惧余人脱生虑表,以君等安之耳。”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向秃发虎台进言道:“外城太大难以坚守,殿下不如把本国人聚集起来守卫内城,我率领汉族人在外城坚持迎战敌人,虽然可能不会取胜,但也还足可以保存自己。”秃发虎台说:“乞伏炽磐这个小毛贼,早晚就要逃走,你何必这么深深地过于忧虑呀!”秃发虎台怀疑汉族人有其他想法,便把汉人中有豪名英望、有勇有谋的人全部召进内城软禁。孟恺哭着说:“乞伏炽磐乘国内空虚悍然进犯,国家的局势比堆在一起的­鸡­蛋还危险。我孟恺等人进则打算报答王家的恩遇,退则还要照顾妻子儿女,人人都想为国家拚死力战,但殿下却怀疑我们如此地步!”秃发虎台说:“我怎能不知道你的忠诚笃厚,害怕的只是别的人出现意外,让你们去安定人心。”

一夕,城溃,炽磐入乐都,遣平远将军捷虔师骑五千追檀,以镇南将军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乐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西平;以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广武;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浩,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万余户于罕,赴单,乌孤之子也。

一天晚上,城防崩溃,乞伏炽磐进入乐都,派遣平远将军乞伏捷虔率领五千骑兵迎击秃发檀,任命镇南将军乞伏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守乐都。任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守西平。任命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守广武。任命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守浩。把秃发虎台和他的文武官员、百姓一万多户强行迁移到罕居住。秃发赴单是秃发乌孤的儿子。

[11]河间人褚匡言于燕王跋曰:“陛下龙飞辽、碣,旧邦族党,倾首朝阳,以日为岁,请往迎之。”跋曰:“道路数千里,复隔异国,如何可致?”匡曰:“章武临海,舟辑可通,出于辽西临渝,不为难也。”跋许之,以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厚资遣之。匡与跋从兄买、从弟睹自长乐帅五千余户归于和龙,契丹、库莫奚皆降于燕。跋署其大人为归善王。跋弟丕避乱在高句丽,跋召之,以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11]北燕河间人褚匡向北燕王冯跋进言道:“陛下在辽、碣这里登上帝位,长乐的那些故旧亲友,却在家乡仰头向东,盼望陛下去营救,度日如年,请允许我前去迎接他们。”冯跋说:“道路遥远达几千里,中间又隔着别的国家,怎么去呢?”褚匡说:“章武郡靠着海边,乘船可以通过,从辽西的临渝穿过,不会太难。”冯跋批准了他的计划,任命褚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交给他一笔丰厚的费用,派他前去。褚匡与冯跋的堂兄冯买、堂弟冯睹,从长乐带领五千多户居民回到和龙。契丹部落和库莫奚部落都向北燕投降。冯跋封他们的首领为归善王。冯跋的弟弟冯丕在高句丽躲避战乱,冯跋召他回来,任命他为仆­射­,封为常山公。

[12]柔然可汗斛津将嫁女于燕,斛律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幼女远嫁忧思,请以大臣树黎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以汝女为媵,远适他国。”树黎恐,与步鹿真谋使勇士夜伏于斛律穹庐之后,伺其出而执之,与女皆送于燕,立步鹿真为可汗而相之。

[12]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想把女儿嫁给北燕王冯跋,郁久闾斛律的侄儿郁久闾步鹿真对郁久闾斛律说:“幼女远嫁别的国家,难免忧愁思念,最好是让大臣树黎等人的女儿作为陪嫁的婢妾。”郁久闾斛律没有允许。郁久闾步鹿真出来后,对树黎等人说:“郁久闾斛打算让你的女儿做陪嫁的婢妾,远嫁到别的国家去。”树黎非常害怕,与郁久闾步鹿真商量,派勇武的壮士夜里藏在郁久闾斛律的帐篷之后,等郁久闾斛律出来便抓住他,把他和他的女儿一起送到北燕。于是,树黎拥立郁久闾步鹿真为可汗,自己当了宰相。

初,社仑之徙高车也,高车人叱洛侯为之乡导以并诸部,社仑德之,以为大人。步鹿真与社仑之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曰:“叱洛侯欲奉大檀为主。”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也,领别部镇西境,素得众心。步鹿真归而发兵围叱洛侯,叱洛侯自杀。遂引兵袭大檀,大檀逆击,破之,执步鹿真及社拔,杀之,自立为可汁,号牟汗纥升盖可汗。

当初,郁久闾社仑把高车部落迁走,高车人叱洛侯做他的向导,使他得以兼并了几个部落,郁久闾社仑很感激他,任命他为高车部落的大人,现在,郁久闾步鹿真和郁久闾社仑的儿子郁久闾社拔一起到叱洛侯家,­奸­­淫­叱洛侯年轻的妻子,这位妻子告诉郁久闾步鹿真说:“叱洛侯打算拥立郁久闾大檀为可汗。”郁久闾大檀是郁久闾社仑的叔父郁久闾仆浑的儿子,他统领着其他部落镇守在西部边境,一向很得人民的拥戴。郁久闾步鹿真回去后,便发动军队包围了叱洛侯部落,叱洛侯自杀。于是,他又带兵去袭击郁久闾大檀,郁久闾大檀迎头痛击,并把郁久闾步鹿真的部队打得大败,抓住郁久闾步鹿真和郁久闾社拔,把他们杀掉,他自立为可汗,称做牟汗纥升盖可汗。

斛律至和龙,燕王跋赐斛律爵上谷侯,馆之辽东,待以客礼,纳其女为昭仪。斛律上书请还其国,跋曰:“今弃国万里,又无内应,若以重兵相送,则馈运难继,兵少则不足成功,如何可还?”斛律固请,曰:“不烦重兵,愿给三百骑,送至敕勒,国人必欣然来迎。”跋乃遣单于前辅万陵帅骑三百送之。陵惮远役,至黑山,杀斛律而还。大檀亦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万口于燕。

郁久闾斛律抵达和龙,北燕王冯跋封他为上谷侯,并让他在辽东定居,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收纳他的女儿为昭仪。郁久闾斛律呈上奏疏请求允许他回到自己国家去,冯跋就:“现在,你已经离开本国万里之遥,国中又没有内应,如果用大部队去送你,那么军粮物资等又实在难以供应,兵力太少又不足以夺取胜利,你怎么可能回去呢?”郁久闾斛律坚持请求,说:“不用劳烦大部队,你只要给我三百名骑兵,把我送到敕勒,那么我们国家的人民就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来迎接我。”冯跋于是派遣单于前辅万陵率领三百名骑兵护送他。万陵害怕远行的劳苦和疲惫,到达黑山,便把郁久闾斛律杀掉,回去了。郁久闾大檀也派遣使节向北燕献上好马三千匹,羊一万头。

[13]六月,泰山太守刘研等帅流民七千余家、河西胡酋刘遮等帅部落万余家,皆降于魏。

[13]六月,东晋泰山太守刘研等人率领流亡难民七千多家,河西的匈奴部落酋长刘遮等帅领部落的一万多家,都向北魏国投降。

[14]戊申,魏主嗣如豺山宫;丁亥,还平城。

[14]戊申(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丁亥(疑误),回到平城。

[15]乐都之溃也,南凉安西将军樊尼自西平奔告南凉王檀,檀谓其众曰:“今妻子皆为炽磐所虏,退无所归,卿等能与吾藉乙弗之资,取契汗以赎妻子乎?”乃引兵西;众多逃还,檀遣镇北将军段苟追之,苟亦不还。于是将士皆散,唯樊尼与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不去,檀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去,不亦鄙乎!四海之广,无所容身,何其痛也!与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樊尼,吾长兄之子,宗部所寄;吾众在北者户垂一万,蒙逊方招怀士民,存亡继绝,汝其从之;纥勃、洛肱亦与尼俱行。吾年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遂归于炽磐,唯­阴­利鹿随之。檀谓利鹿曰:“吾亲属皆散,卿何独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归;然委质为臣,忠孝之道,难以两全。臣不才,不能为陛下泣血求救于邻国,敢离左右乎!”檀叹曰:“知人固未易。大臣亲戚皆弃我去,今日忠义终始不亏者,唯卿一人而已!”

[15]南凉都城乐都陷落之后,南凉安西将军秃发樊尼从西平逃出,前去报告南凉王秃发檀。秃发檀对他的部下们说:“现在,我们的妻子儿女全部被乞伏炽磐抢走,想撤退也已没有立足之地了,你们能与我一起凭借乙弗的财力物力,攻克契汗,用这来赎回自己的妻子儿女吗?”于是,他又带兵向西进发,他的部众有很多逃回去了,秃发檀派遣镇北将军段苟去追回他们,段苟也没有回来,就这样,他手下的将领士兵全部逃散,只有秃发樊尼与中军将军秃发纥勃、后军将军秃发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没有逃跑。秃发檀说:“沮渠蒙逊、乞伏炽磐过去都曾经把人质交给我们,向我们称臣,今天我如果去投靠他们,不有些可耻吗?四海之内,大地之广,没有我容身的地方,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呵!我们与其聚在一起一同死掉,不如就此分手,或者还可以保全生命。秃发樊尼是我大哥的儿子,是我们宗族部落的希望所在。我们的部众在北方还有将近一万户,现在沮渠蒙逊正在招抚士大夫和老百姓,扶助将要灭亡的部落,维持他们的生存;你应该投奔他。秃发纥勃、秃发洛肱,也应与秃发樊尼一道去。我年纪老了,到哪里也不会有人接纳,宁愿见妻子儿女以后便死。”于是,归降了西秦王乞伏炽磐,只有­阴­利鹿跟随前往。秃发檀对­阴­利鹿说:“我的亲人和部属全都各自散去,你为什么独自一个人留下来?”­阴­利鹿说:“我家里有老母在堂,不是不想回家;既然委身为臣,忠孝就难以两全。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能为陛下两眼哭出血来向邻国求救,但怎么能够离开您的左右呢?”秃发檀叹息说:“真正了解一个人实在不易,如今大臣亲戚都弃我而去,直到现在,忠诚仗义自始至终完美无缺的只有你一个人!”

檀诸诚皆降于炽磐,独尉贤政屯浩,固守不下。炽磐遣人谓之曰:“乐都已溃,卿妻子皆在吾所,独守一城,将何为也?”贤政曰:“受凉王厚恩,为国藩屏。虽知乐都已陷,妻子为禽,先归获赏,后顺受诛;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归命;妻子小事,岂足动心!若贪一时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炽磐乃遣虎台以手书谕之,贤政曰:“汝为储副,不能尽节,而缚于人,弃父忘君,堕万世之业,贤政义士,岂效汝乎!”闻檀至左南,乃降。

南凉王秃发檀所属的各城守将,都投降了乞伏炽磐,唯独驻守在浩的尉贤政坚守城池,不肯出降。乞伏炽磐派人质问他说:“乐都已经陷落,你的妻子儿女都被我们俘虏,你固守一座孤城,究竟是为什么?”尉贤政说:“我蒙受凉王的厚恩,作为国家的藩镇屏障,虽然知道乐都已经陷落,妻子儿女已经被擒,先投降可以得到奖赏,后归顺难免被杀,但是,我现在并不知道主上是存是亡,所以还不敢前去归附受命。妻子儿女与国家来比,实在是小事,怎能足以使我动摇信念呢?如果贪图一时的小利,而却忘了朝廷托付给我的重任,你们大王又怎么能擢用我呢?”乞伏炽磐于是命令秃发虎台亲手写 信让他投降,尉贤政说:“你身为国家的王储副手,不能尽守­操­节,却被人两手反绑,抛弃老父忘记国君,使国家的万世伟业受到摧折,我尉贤政是忠义之士,怎么能效法你呢!”等到他听说秃发檀已经到左南城,这才投降。

炽磐闻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宾之礼。秋,七月,炽磐以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南凉文武,依才铨叙。岁余,炽磐使人鸩檀;左右请解之,檀曰:“吾病岂宜疗邪!”遂死,谥曰景王。虎台亦为炽磐所杀。檀子保周、贺。俱延子覆龙,利鹿孤孙副周,乌孤孙承钵,皆奔河西王蒙逊,久之,又奔魏。魏以保周为张掖王,覆龙为酒泉公,贺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钵昌松公。魏主嗣爱贺之才,谓曰:“卿之先与朕同源,赐姓源氏。”

乞伏炽磐听说秃发檀来到,使派遣使节到郊外迎接,用对待上宾的礼节对待他。秋季,七月,乞伏炽磐任命秃发檀为骠骑大将军,赐封为左南公爵,其他南凉的文武官员也都按照他们各自的才能,依次录用。一年多以后,乞伏炽磐派人用药酒去毒杀秃发檀,他的左右侍从请求为他解毒,秃发檀说:“我的病难道还要去治吗?”于是死去,谥号为景王。秃发虎台也被乞伏炽磐杀死。秃发檀的其他几个儿子秃发保周、秃发贺,秃发俱延的儿子秃发覆龙,秃发利鹿孤的孙子秃发副周,秃发乌孤的孙子秃发承钵,都逃去投奔河西王沮渠蒙逊,很久之后,又投奔北魏。北魏封秃发保周为张掖王,封秃发覆龙为酒泉公,封秃发贺为西平公,封秃发副周为永平公,封秃发承体为昌松公。北魏国主拓跋嗣喜爱秃发贺的才能,对他说:“你的祖先与我是同一个起源,就赐你姓源吧!”

[16]八月,戊子,魏主嗣遣马邑侯陋孙使于秦,辛丑,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悦力延使于柔然。于什门至和龙,不肯入见,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受,然后敢入。”燕王跋使人牵逼令入;什门见跋不拜,跋使人按其项,什门曰:“冯王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苦见逼邪!”跋怒,留什门不遣,什门数众辱之。左右请杀之,跋曰:“彼各为其主耳。”乃幽执什门,欲降之,什门终不降,久之,衣冠弊坏略尽,虮虱流溢;跋遗之衣冠,什门皆不受。

[16]八月,戊子(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马邑人侯陋孙去后秦出使,辛丑(十四日),又派遣谒者于什门去北燕出使,派遣悦力延去柔然出使。于什门抵达和龙,不肯进去拜见,说:“大魏国皇帝有诏,必须冯王出来受诏之后,我才敢进去。”北燕王冯跋派人牵着他迫使他进来。于什门看见冯跋又不跪拜施礼,冯跋让人按他的脖子,强行使礼,于什门说:“冯王先来拜受诏书,我自己使会以宾主的礼仪向你致敬,何苦这般逼迫我呢?”冯跋大怒,把于什门扣留下来,不让他回去。于什门几次当众侮辱冯跋。冯跋的侍从们请求杀了他,冯跋说:“他这不过是为效忠自己的主人罢了。”于是,把于什门软禁起来,打算招降他,于什们最终也没有投降。过了很久,他的衣服帽子完全破旧,虱子、虮子到处都是,冯跋送给他新的衣帽,于什门全不接受。

[17]魏主嗣以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使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书与太裕相闻。太真,古真之弟也。

[17]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让他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的名义写信给东晋太尉刘裕,致以问侯。尉太真是尉古真的弟弟。

[18]九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18]九月,丁巳逆(初一),出现日食。

[19]冬,十月,河南王炽磐复称秦王,置百官。

[19]冬季,十月,河南王乞伏炽磐再一次号称“秦王”,设置文武百官。

[20]燕主跋与夏连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如燕莅盟。

[20]北燕王冯跋与夏国联合,夏王赫连勃勃派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前往北燕签订盟约。

[21]十一月,壬午,魏主嗣遣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家所赍,悉簿为赃。

[21]十一月,壬午(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使者到各州巡察,检查核对守宰等地方官的资产钱财,凡不是从家里自己带出来的东西,全部当作赃物记录下来。

[22]西秦王炽磐立妃秃发氏为后。

[22]西秦王乞伏炽磐册立妃子秃发氏为皇后。

[23]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丙申,魏主嗣北击之。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堕指者什二三。

[23]十二月,丙戌朔(初一),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进犯北魏。丙申(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进军,迎击他。郁久闾大檀逃走,拓跋嗣派遣奚斤等人追击,路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冻掉手指的,十人当中约有二三人。

[24]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魏人讨之,不克。

[24]北魏国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为晋王,北魏军队讨伐他,没有攻克。

[25]燕辽西公素弗卒,燕王跋比葬七临之。

[25]北燕辽西公冯素弗去世,北燕王冯跋到安葬他的时候,已经前去吊唁了七次。

[26]是岁,司马国兄弟聚众数百潜渡淮,夜入广陵城。青州刺史檀祗领广陵相,国兵直上听事,祗惊出,将御之,被­射­伤而入,谓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击五鼓,彼惧晓,必走矣。”左右如其言,国兵果走。

[26]这一年,叛离东晋的司马国兄弟,聚集几百个部众,偷偷渡过淮河,趁夜混入广陵城。青州刺史檀祗兼任广陵相。司马国带兵直接冲向官署的大厅,檀祗惊觉之后走出来,正要抵抗,被乱箭­射­伤退回去,对左右的侍从说:“贼人趁天黑冲了进来,打算在我没防备的情况下袭击我们。只要敲击五鼓,他们害怕天亮,一定会逃跑。”侍从们听从他的吩咐去做了,司马国的兵果然逃走。

[27]魏博士祭酒崔浩为魏主嗣讲《易》及《洪范》,嗣因问浩天文、术数;浩占决多验,由是有宠,凡军国密谋皆预之。

[27]北魏博士祭酒崔浩给国主拓跋嗣讲解《易经》和《尚书·洪范》,拓跋嗣于是向崔浩询问天文、术数等知识。崔浩占卜的结果大多数都应验了,从此,他得到了国主的宠信,凡是国家的和军事上的秘密计划,他都参预意见。

[28]夏王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子为太子;封子延为阳平公,昌为太原公,伦为酒泉公,定为平原公,满为河南公,安为中山公。

[28]夏王赫连勃勃册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册立儿子赫连为太子。册封儿子赫连延为阳平公,赫连昌为太原公,赫连伦为酒泉公,赫连定为平原公,赫连满为河南公,赫连安为中山公。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七卷

晋纪三十九 安皇帝壬义熙十一年(乙卯、415)

晋纪三十九 晋安帝义熙十一年(乙卯,公元415年)

[1]春,正月,丙辰,魏主嗣还平城。

[1]春季,正月,丙辰(初二),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2]太尉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兄子文祖,并赐死;发兵击之。诏加裕黄钺,领荆州刺史。庚午,大赦。

[2]东晋太尉刘裕逮捕了司马休之的次子司马文宝、侄子司马文祖,并命令他们自杀。刘裕发动军队,西上进攻司马休之。安帝下诏把皇帝专门用来诛杀的黄钺加授给刘裕,并命令他兼任荆州刺史。庚午(十六日),实行大赦。

[3]丁丑,以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3]丁丑(二十三日),东晋朝廷任命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4]辛巳,太尉裕发建康。以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刘穆之兼右仆­射­;事无大小,皆决于穆之。又以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冶亭。休之府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闻之,皆逃归建康。裕,之兄也。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太尉裕所容,与其子竟陵太守轨起兵应休之。二月,休之上表罪状裕,勒兵拒之。

[4]辛巳(二十七日),东晋太尉刘裕统辖的军队,从京城建康出发。刘裕任命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任命刘穆之兼右仆­射­。朝廷的事情,无论大小,都由刘穆之决定。他又任命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扎在冶亭。司马休之府内的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听说这事之后,都逃回到建康。张裕,是张邵的哥哥。雍州刺史鲁宗之怀疑自己终究不会被刘裕宽容,便与他的儿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响应司马休之。二月,司马休之呈上奏书给安帝,列举刘裕的罪状,同时也率领军队,准备抵抗刘裕。

裕密书招休之府录事参军南阳韩延之,延之复书曰:“承亲帅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惶骇。辱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当嘿然邪!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正当如此;而遽兴兵甲,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乎!刘藩死于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贵府将佐及朝廷贤德,寄命过日。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僧施之徒明矣。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裕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矣!”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乃更其字曰显宗,名其子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刘裕写密信给司马休之府的录事参军、南阳人韩延之,招请他背叛司马休之,为自己效力。韩延之回信说:“承蒙你亲自统领军马,踏上遥远的西方疆域,荆州全境的士民庶人,没有不惊慌震骇的。你屈尊给我写信,我才知道这次起兵完全是因为谯王司马文思过去的那件事,更使我增加许多感叹。司马休之忠心爱国,待人处事又宽怀诚恳,因为你立过匡复朝廷的巨大功勋,朝廷与宗室还需依赖你辅佐,因此推重你的德行,对你一片赤诚,几乎做每件事都听你的指教,看你的脸­色­。谯王司马文思过去因为一件小事受到弹劾责难,司马休之还曾自己上表请求辞职,何况谯王如果再犯大错,司马休之哪能闭口无言!前一段时间司马休之已经上表奏请撤销了谯王的王位,唯一没有做绝的不过是留下了司马文思的一条命罢了。推己及人,把这事交给别人,谁都会这么做的。但是你却因此突然兴师问罪,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裕,四海之内的人,谁看不出你的这番用心?但是你却还要说谎欺骗国内的通达之士!你的来信说:‘怀有谦敬之心,对别人的要求历来如此。’今天,你出兵征伐别人的君主,写信用私利引诱别人,这难道真是所谓的‘怀有谦敬之心,对别人的要求历来如此’吗?刘藩死在皇宫的阊阖门,诸葛长民死在你的侍卫之手;用甜言蜜语夸耀地方要员,先稳住他们,然后再用轻装部队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于是,使朝廷的座席之上没有诚信忠贞的人,使京城之外没有了对自己的­性­命放心的封疆大吏,把这看成是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实在是可耻!你手下的那些将领佐僚以及朝廷里的贤明有德之人,都在把­性­命交给你过日子,我诚然是鄙陋粗劣,但是也曾经向君子学过做人的道理。像司马休之这样的德­性­好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以­性­命相托的臣下呢?我一定不能去自投虎口,这种迹象,郗僧施这些人的遭遇已经表现得很明确了的。假如上天注定丧乱的局面还要延长,各派的纷争还要继续污浊不堪,那么我自然要与臧洪那样的人一起到九泉之下去游荡了,不再多言。”刘裕看到他的信,不禁叹息。他把信拿给手下的将领和官员们看,说:“做别人的属下,应当这样呵!”朝延之因为刘裕的父亲名叫刘翘,字显宗,于是,把自己的字改成显宗,并给他的儿子取名叫韩翘,用这表示绝不做刘氏的臣下。

[5]琅邪太守刘朗帅二千余家降魏。

[5]东晋琅邪太守刘朗率领二千多家百姓投降了北魏。

[6]庚子,河西胡刘云等帅数万户降魏。

[6]庚子(十六日),河西一带的胡族首领刘云等人统率几万户投降北魏。

[7]太尉裕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将步骑出襄阳。超石,龄石之弟也。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鲁轨袭击虔之,杀之。裕使其振威将军东海徐逵之统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为前锋,出江夏口。逵之等与鲁轨战于破冢,兵败,逵之、允之、渊子皆死,独蒯恩勒兵不动。轨乘胜力攻之,不能克,乃退。渊子,林子之兄也。

[7]东晋太尉刘裕派遣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带领步兵骑兵进攻襄阳。朱超石是朱龄石的弟弟。江夏太守刘虔之带领部队屯驻在三连,修筑桥梁,积聚粮草,等待他们的到来,但是檀道济的军队却过了许多天也没有到来。鲁轨袭击刘虔之,并把他杀了。刘裕派他的女婿、振威将军、东海人徐逵之统领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等为前锋,出击江夏口。徐逵之等人在破冢与鲁轨交战,大军失败,徐逵之、王允之、沈渊子等都被杀,只有蒯恩的部队压住了阵脚,没有败退下去。鲁轨乘胜对他发动了猛攻,却不能攻克他的防守,于是退了下去。沈渊子是沈林子的哥哥。

裕军于马头,闻逵之死,怒甚;三月,壬午,帅诸将济江。鲁轨、司马文思将休之兵四万,临峭岸置陈,军士无能登者。裕自被甲欲登,诸将谏,不从,怒愈甚。太尉主簿谢晦前抱持裕,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建武将军胡藩领游兵在江津,裕呼藩使登,藩有疑­色­。裕命左右录来,欲斩之。藩顾曰:“正欲击贼,不得奉教!”乃以刀头穿岸,劣容足指,腾之而上;随之者稍多。既登岸,直前力战。休之兵不能当,稍引却。裕兵因而乘之,休之兵大溃,遂克江陵。休之、宗之俱北走,轨留石城。裕命阆中侯下邳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攻之;遣武陵内史王镇恶以舟师追休之等。

刘裕在马头集结军队,听说徐逵之战死,愤怒异常。三月,壬午(二十九日),率领各位将领渡过长江。鲁轨、司马文思统领着司马休之的军队四万人,依傍着陡峭的江岸排下战阵,刘裕的军队士卒,没有人能攀登上去。刘裕披挂起铠甲,打算亲自攀登,各位将领纷纷劝阻,他却坚决不听,越发怒不可遏。太尉主簿谢晦上前抱住刘裕,刘裕拔着佩剑指着谢晦说:“我杀了你!”谢晦说:“天下可以没有我谢晦,但是却不可以没有您!”建武将军胡藩率领游击部队,此时正在江津,刘裕派人去叫胡藩,让他登岸,胡藩有些疑虑。刘裕命令身边的侍从去把他抓来,打算杀了他。胡藩看着来人说:“我正打算去进攻贼兵,没时间前去受教!”于是,用刀尖在江岸上掘出小洞,仅能容下脚趾,他便踩着飞身跃上江岸,后边跟着他向上爬的人渐渐多了。登上江岸之后,便直奔上前,拚力死战。司马休之的军队无法抵挡,渐渐向后撤退。刘裕军队因此趁机猛攻,司马休之的部队完全溃败,刘裕于是攻克江陵。司马休之、鲁宗之一齐向北逃走,鲁轨留守在石城。刘裕命令阆中侯下邳人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进攻鲁轨;派遣武陵内史王镇恶带领水军船队追击司马休之等人。

有群盗数百夜袭冶亭,京师震骇;刘钟讨平之。

有一群盗匪共几百人在夜­色­掩护下袭击治亭,京师震惊恐慌。刘钟带兵讨伐,把他们剿灭。

[8]秦广平公弼谮姚宣于秦王兴,宣司马权丕至长安,兴责以不能辅导,将诛之;丕惧,诬宣罪恶以求自免。兴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狱,命弼将三万人镇秦州。尹昭曰:“广平公与皇太子不平,今握强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讳,社稷必危。‘小不忍,乱大谋’,陛下之谓也。”兴不从。

[8]后秦国广平公姚弼向后秦王姚兴进谗言诬陷姚宣,正好姚宣的司马权丕到长安办事,姚兴责备他不能很好地辅助引导姚宣,准备杀了他。权丕大为恐惧,也诬陷姚宣罪 恶深重,以此求得对自己的宽恕。姚兴大怒,派遣使节到杏城把姚宣抓起来打入牢狱,命令姚弼带领三万人去镇守秦州。尹昭说:“广平公与皇太子关系不和,现在让他手握重兵,在外镇守,将来如果陛下一旦去世,那么国家一定就会面临危险。‘小不忍则乱大谋”,正是对陛下的最好形容。“姚兴不听。

[9]夏王勃勃攻秦杏城,拔之,执守将逃逵,坑士卒二万人。秦王兴如北地,遣广平公弼及辅国将军敛曼嵬向新平,兴还长安。

[9]夏王赫连勃勃进攻后秦杏城,攻克,抓获了那里的守将姚逵,把敌军的二万士卒全部活埋。后秦王姚兴前往北地,派遣广平公姚弼以及辅国将军敛曼嵬率军向新平进发,姚兴回长安。

[10]河西王蒙逊攻西秦广武郡,拔之。西秦王炽磐遣将军乞伏尼寅邀蒙逊于浩,蒙逊击斩之;又遣将军折斐等帅骑一万据勒姐岭,蒙逊击禽之。

[10]河西王沮渠蒙逊进攻西秦的广武郡,攻克。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将军乞伏尼寅在浩拦截沮渠蒙逊,沮渠蒙逊进攻他并把他杀了。乞伏炽磐又派遣将军折斐等率领一万骑兵据守勒姐岭,沮渠蒙逊进击并把他擒获。

[11]河西饥胡相聚于上党,推胡人白亚栗斯为单于,改元建平。以司马顺宰为谋主,寇魏河内。夏,四月,魏主嗣命公孙表等五将讨之。

[11]河西一带受饥饿困扰的胡族人在上党聚集在一起,推举胡人白亚栗斯为单于,改年号为建平。他们任用司马顺宰为主要谋士,进犯北魏的河内。夏季,四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公孙表等五位大将前去讨伐他们。

[12]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参军司马道赐,宗室之疏属也。闻太尉裕攻司马休之,道赐与同府壁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谋杀敬宣,据广固以应休之。乙卯,敬宣召道秀,屏人语,左右悉出户。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文武佐吏即时讨道赐等,皆斩之。

[12]东晋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的参军司马道赐是晋朝宗室的远亲。听说太尉刘裕进攻司马休之,司马道赐便与同僚辟闾道秀、身边的小将王猛子­阴­谋刺杀刘敬宣,然后占据广固,响应司马休之。乙卯(初三),刘敬宣召见辟闾道秀,把别人全部屏退,秘密交谈,他身边的侍卫也全部被隔在窗外。王猛子慢慢绕到刘敬宣身后,突然抢过刘敬宣防身用的佩刀,把刘敬宣杀了。刘敬宣手下的文武将佐、官吏马上声讨司马道赐等人,并把他们全部斩杀。

[13]己卯,魏主嗣北巡。

[13]己卯(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巡视。

[14]西秦王炽磐子元基自长安逃归,炽磐以为尚书左仆­射­。

[14]西秦王乞伏炽磐的儿子乞伏元基从长安逃了回来。乞伏炽磐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15]五月,丁亥,魏主嗣如大宁。

[15]五月,丁亥(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

[16]赵伦之、沈林子破鲁轨于石城,司马休之、鲁宗之救之不及,遂与轨奔襄阳,宗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甲午,休之、宗之、轨及谯王文思、新蔡王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俱奔秦。宗之素得士民心,争为之卫送出境。王镇恶等追之,尽境而还。

[16]东晋赵伦之、沈林子在石城打败鲁轨,司马休之、鲁宗之准备营救 ,却没有来得及,于是,与鲁轨一起逃奔襄阳,鲁宗之的参军李应之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去。甲午(十二日),司马休之、鲁宗之、鲁轨,以及谯王司马文思、新蔡王司马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等人全部逃奔后秦。鲁宗之平时很受百姓拥护,人们纷纷掩护、保卫他,把他送出国境。王镇恶等人前来追捕他们,到了国境没有追上,使回去了。

初,休之等求救于秦、魏,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引兵至南阳,魏长孙嵩至河东,闻休之等败,皆引还。休之至长安,秦王兴以为扬州刺史,使侵扰襄阳。侍御史唐盛言于兴曰:“据符谶之文,司马氏当复得河、洛。今使休之擅兵于外,犹纵鱼于渊也;不如以高爵厚礼,留之京师。”兴曰:“昔文王卒免里,高祖不毙鸿门,苟天命所在,谁能违之!脱如符谶之言,留之适足为害。”遂遣之。

当初,司马休之等向后秦、北魏国请求救助,后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带兵抵达南阳,北魏长孙嵩抵达河东,听说司马休之等已经失败,便都带兵回去了。司马休之到了长安,后秦王姚兴任命他为扬州刺史,让他去侵袭­骚­扰襄阳。侍御史唐盛对姚兴说:“根据预言帝王受命吉凶的符命谶讳说,司马氏应当重新夺取河、洛一带。现在让他带兵在外,就像把鱼又放回湖海一样。我看不如封他高官,给他优厚的待遇,把他留在京师。”姚兴说:“过去,周文王最终在里得到赦免,汉高祖在鸿门没有被杀,这都是天命在左右,谁能违抗得了!如果真像符谶所说的那样,把他留下来却正好是促使灾害加重。”于是,派遣司马休之去了。

[17]诏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道怜贪鄙,无才能,裕以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道怜府中众事皆谘决于方明。方明,冲之子也。

[17]东晋下诏加封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特许他可以带剑穿鞋上殿,进宫朝见皇帝不必小步走,奏事时不必司仪称名通报。任命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刘道怜为人贪婪鄙俗,没有才能。刘裕任命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刘道怜府中的所有事务都向谢方明请教后再决定。谢方明是谢冲的儿子。

[18]益州刺史朱龄石遣使诣河西王蒙逊,谕以朝廷威德。蒙逊遣舍人黄迅诣龄石,且上表言:“伏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

[18]东晋益州刺史朱龄石派遣使节前去拜见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宣扬东晋朝廷的威势和德政。沮渠蒙逊派遣舍人黄迅前来拜见朱龄石,并且呈上奏表,说:“听说车骑将军刘裕打算清剿中原地区,我甘愿做他的右翼部队,帮助他驱逐戎族强盗。”

[19]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其弟湟河太守汉平莅盟于夏。

[19]夏王赫连勃勃派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沮渠蒙逊缔结盟约,沮渠蒙逊派他的弟弟湟河太守沮渠汉平前往夏国,在盟约上签字。

[20]西秦王炽磐率众三万袭湟河,沮渠汉平拒之,遣司马隗仁夜出击炽磐,破之。炽磐将引去,汉平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潜召炽磐,炽磐复攻之;昶、景因说汉平出降。仁勒壮士百余据南门楼,三日不下,力屈,为炽磐所禽。炽磐欲斩之,散骑常侍武威段晖谏曰:“仁临难不畏死,忠臣也,宜宥之以厉事君。”乃囚之。炽磐以左卫将军匹达为湟河太守,击乙弗窟乾,降其三千余户而归。以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以凉州刺史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隗仁在西秦五年,段晖又为之请,炽磐免之,使还姑臧。

[20]西秦王乞伏炽磐统率三万大军袭击湟河,沮渠汉平抵抗,派遣司马隗仁连夜出击乞伏炽磐,把他打败。乞伏炽磐刚打算带兵回去,沮渠汉平的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暗地里召引乞伏炽磐来攻,乞伏炽磐再次挥师进攻,焦昶、段景于是劝说沮渠汉平出城投降。隗仁带领一百多名壮士占据南门楼,坚决不投降,围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最后,他们­精­疲力尽,被乞伏炽磐抓获。乞伏炽磐打算杀了他,散骑常侍武威人段晖劝说道:“隗仁面临危难不怕死,是一个忠臣,应该宽宥他,以此鼓励那些忠于君王的人们。”于是,把他囚禁起来。乞伏炽磐任命左卫将军乞伏匹达为湟河太守,进攻乙弗窟乾,收降了那里的三千多户百姓回来。又任命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任命凉州刺史乞伏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隗仁在西秦被囚五年之后,段晖又为他求情,乞伏炽磐赦免了他,让他回姑臧。

[21]戊午,魏主嗣行如濡源,遂至上谷、涿鹿、广宁;秋,七月,癸未,还平城。

[21]戊午(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濡源,于是又到上谷、涿鹿、广宁等地。秋季,七月,癸未(初二),回到平城。

[22]西秦王炽磐以秦州刺史昙达为尚书令,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22]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秦州刺史乞伏昙达为尚书令,任命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23]辛亥晦,日有食之。

[23]辛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24]八月,甲子,太尉裕还建康,固太傅、州牧,其余受命。以豫章公世子义符为兖州刺史。

[24]八月,甲子(十三日),东晋太尉刘裕回到建康,坚决辞让太傅、扬州牧,接受其余任命。任命世子豫章公刘义符为兖州刺史。

[25]丁未,谢裕卒;以刘穆之为左仆­射­。

[25]丁未(疑误),东晋尚书左仆­射­谢裕去世,任命刘穆之为尚书左仆­射­。

[26]九月,己亥,大赦。

[26]九月,己亥(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27]魏比岁霜旱,云、代之民多饥死。太史令王亮、苏坦言于魏主嗣曰:“按谶书,魏当都邺,可得丰乐。”嗣以问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曰:“迁都于邺,可以救今年之饥,非久长之计也。山东之人,以国家居广汉之地,谓其民畜无涯,号曰:‘牛毛之众,’今留兵守旧都,分家南徙,不能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情见事露,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伤者必多。又,旧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将有窥窬之心,举国而来,云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恒、代千里之险,难以赴救,此则声实俱损也。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我轻骑南下,布林薄之间,孰能知其多少!百姓望尘慑服,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来春草生,酪将出,兼以菜果,得及秋熟,则事济矣。”嗣曰:“今仓廪空竭,既无以待来秋,若来秋又饥,将若之何?”对曰:“宜简饥贫之户,使就食山东;若来秋复饥,当更图之,但方今不可迁都耳。”嗣悦曰:“唯二人与朕意同。”乃简国人尤贫者诣山东三州就食,遣左部尚书代人周几帅众镇鲁口以安集之。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

[27]北魏一连几年发生霜旱,收成不好,云中、代郡一带的老百姓有很多都饿死了。太史令王亮、苏坦向北魏国主拓跋嗣进言道:“按着谶书的说法,我们魏国应把都城建在邺城,那样的话,才可以得到富足欢乐。”拓跋嗣向各位大臣征求对这事的意见,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说:“迁都城到邺地,可以解救今年的饥荒,但却不是长久的办法。崤山以东的人民,认为国家本来居住在辽阔的大漠之上,以为国民和牲畜一定无数,因此,称作是‘牛毛那样多’。现在,一旦迁都,便要留下军队戍守旧都,只能分出一部分人向南迁移,这些人不可能住满几个州的土地,只好与汉人参杂居住在各郡各县,这样,我们人少的情势就会暴露,恐怕四方的邻国也都会因此产生轻视我们的想法。况且我们的百姓,不习惯那里的水土,得病、受伤、死亡的人一定很多。再者,旧都的守兵减少之后,屈丐、柔然等国就会有窃取我们的想法,假如他们动员全国的军队前来进攻,云中、平城一定会发生危机,南迁后的朝廷由于有恒山、代郡的千里险要重重阻隔,很难前去营救,这样的话,就会在名声和实际利益上都爱到损害。现在我们居住在北方,假如崤山之东的地区有什么变乱,我们派遣轻装骑兵向南进攻,把部队分布在林野中间,谁能知道我们人数的多少?老百姓看见我们的征尘就会畏慑敬服,这就是我们国之所以用威力制服汉人的真正原因。明年春天到来之后,杂草生长起来,家畜吃饱之后,牛­奶­|­乳­酪等也便可以供应上了,再加上蔬菜水果,便可以维持到秋天粮食成熟的季节,我们面临的这些暂时困难便可以克服了。”拓跋嗣说:“现在国库彻底空了,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到来年的秋天,如果明年秋天又出现饥荒,我们将怎么对付呢?”崔浩等回答说:“应该把最贫穷饥馁的人家挑选出来,让他们去太行山以东的地区去谋生,找饭吃。如果明年再饥荒,到时候再想办法,只是现在不可迁都。”拓跋嗣高兴地说:“只有你们二人与我的想法一致。”于是挑选百姓中最贫寒 的人家前往太行山以东的三个州去谋生,并派左部尚书代郡人周几统率军队镇守鲁口,安抚召集他们。拓跋嗣本人也亲自下农田耕种,又命令有关部门劝勉指导人们从事农业和种桑养蚕的劳动。第二年,庄稼丰收,人民于是富足安定。

[28]夏赫连建将兵击秦,执平凉太守姚军都,遂入新平。广平公弼与战于龙尾堡,禽之。

[28]夏国赫连建带领部队进攻后秦,抓获了平凉太守姚军都,于是又进犯新平。后秦广平公姚弼与他们在龙尾堡接战,把赫连建活捉。

[29]秦王兴药动。广平公弼称疾不朝,聚兵于第。兴闻之,怒,收弼党唐盛、孙玄等,杀之。太子泓请曰:“臣不肖,不能缉谐兄弟,使至于此,皆臣之罪也。若臣死而国家安,愿赐臣死;若陛下不杀臣,乞退就藩。”兴恻然悯之,召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与之谋,囚弼,将杀之,穷治党与;泓流涕固请,乃并其党赦之。泓待弼如初,无忿恨之­色­。

[29]后秦王姚兴药­性­发作。广平公姚弼声称有病,不去参加朝见,却把手下的部队聚集在自己的府第之中。姚兴听说这事后,大怒,抓住姚弼的党羽唐盛、孙玄等人,杀掉。太子姚泓请求说:“臣子不肖,不能团结兄弟,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这都是我的罪过。如果我死之后国家可以得到安定,我希望您命我自杀。如果陛下不忍心杀掉我,那么我请求退居藩属的位置。”姚兴心中悲悯姚泓,召见姚、梁喜、尹昭、敛曼嵬等,与他们商议,逮捕了姚弼,准备杀掉他,并彻底追查处理了他的亲信党羽。姚泓流着眼泪,一再请求,姚兴这才赦免了姚弼和他的那些同党。姚泓对待姚弼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愤恨的样子。

[30]魏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妖言,然后行其祸罚。”魏主嗣召名儒十余人使与太史议荧惑所诣。崔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二日。庚之与午,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长安,荧惑必入秦矣。”众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间安知所诣!”浩笑而不应。后八十余日,荧惑山东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岁而秦亡。众乃服浩之­精­妙。

[30]北魏太史启奏说:“火星在匏瓜星座中出现,忽然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按道理说,它应该到形势危险严峻、马上就要灭亡的国家去,先出现童谣妖言,然后再发生祸乱,实行对该国的惩罚。”北魏国主拓跋嗣召见十几个有名的儒士,让他们与太史一起讨论参悟火星所示的含义,推测星落的方位。崔浩对答说:“按照《春秋左氏传》的说法:‘神灵在莘地降落’,根据它降落的日期推测,可以得知这个神灵是谁。庚午(八月十九日)的晚上,辛未(八月二十日)的早晨,天上有­阴­云密布,火星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两天。庚和午,在地上指的都是秦国,辛指的是西方的夷族。现在姚兴据守在长安,火星一定是降临到秦国去了。”众人都不客气地说:“天上没有了一颗星,人间怎么能够知道它掉到哪里去了!”崔浩微笑着并不回答。八十多天以后,火星突然又从井宿附近出现了,在那里若明若暗,很长时间才消失。后秦出现大旱,昆明池中的水也已枯竭,儿童歌谣和各种谣传纷纷四起,国中的百姓人心不安,只隔一年,后秦国便灭亡了。大家这才佩服崔浩的神奇­精­妙。

[31]冬,十月,壬子,秦王兴使散骑常侍姚敞等送其女西平公主于魏,魏主嗣以后礼纳之;铸金人不成,乃以为夫人,而宠遇甚厚。

[31]冬季,十月,壬子(初二),后秦王姚兴派遣散骑常侍姚敞等人护送他的女儿西平公主出嫁到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以皇后的礼节迎娶了她,但是铸金人没有成功,所以,按照北魏国的传统,她便不能做皇后。拓跋嗣于是封她为夫人,但对她的宠爱和照顾极为优厚。

[32]辛酉,魏主嗣如沮洳城;癸亥,还平城。十一月丁亥,复如豺山宫;庚子,还。

[32]辛酉(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沮洳城。癸亥(十三日),回到平城。十一月丁亥(初八),他又前往豺出宫。庚子(二十一日),返回。

[33]西秦王炽磐遣襄武侯昙达等将骑一万击南羌弥姐、康薄于赤水,降之;以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赤水。

[33]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襄武侯乞伏昙达等带领一万骑兵袭击南羌的弥姐部落和康薄部落所据守的赤水,收降了他们。乞伏炽磐任命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守赤水。

[34]燕尚书令孙护之弟伯仁为昌黎尹,与其弟叱支乙拔皆有才勇,从燕王跋起兵有功,求开府不得,有怨言,跋皆杀之。进护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以慰其心,护届怏怏不悦,跋鸩杀之。辽东太守务银提自以有功,出为边郡,怨望,谋外叛,跋亦杀之。

[34]北燕尚书令孙护的弟弟孙伯仁为昌黎尹,与他的另一个弟弟孙叱支乙跋都有才略勇武,他们跟随燕王冯跋起兵,立过汗马功劳,但是,他们请求开府的待遇,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因此口出怨言,表示不满,冯跋把他们全部杀掉。却提升孙护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用来安慰他。孙护一直闷闷不乐,冯跋于是就用毒酒把他杀了。辽东太守务银提也自认为有功,却被派出镇守边郡,心中愤愤不平,图谋叛变投奔外邦,冯跋也把他杀了。

[35]林邑寇交州,州将击败之。

[35]林邑进犯东晋的交州,州的守将把来敌打败。

十二年(丙辰、416)

十二年(丙辰,公元416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嗣如豺山宫;戊子,还平城。

[1]春季,正月,甲申(初六),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戊子(初十),回到平城。

[2]加太尉裕兖州刺史、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以世子义符为豫州刺史。

[2]东晋加封太尉刘裕为兖州刺史,都督南秦州,至此,他共都督二十二州。任命他的世子刘义符为豫州刺史。

[3]秦王兴使鲁宗之将兵寇襄阳,未至而卒。其子轨引兵入寇,雍州刺史赵伦之击败之。

[3]后秦王姚兴派遣鲁宗之带兵进犯襄阳,还没有到,鲁宗之便突然去世。他的儿子鲁轨继续带兵进犯。雍州刺史赵伦之把他打败。

[4]西秦王炽磐攻秦洮阳公彭利和于川,沮渠蒙逊攻石泉以救之。炽磐至沓中,引还。二月,炽磐遣襄武侯昙达救石泉,蒙逊亦引去。蒙逊遂与炽磐结和亲。

[4]西秦王乞伏炽磐在川进攻后秦洮阳公彭利和,沮渠蒙逊进攻西秦所属的石泉,以此解救彭利和。乞伏炽磐的大军抵达沓中,听说消息后,带兵回国。二月,乞伏炽磐派遣襄武侯乞伏昙达营救石泉,沮渠蒙逊也带兵回去了。沮渠蒙逊于是和乞伏炽磐通婚讲和。

[5]秦王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入居西宫。兴疾笃,还长安。黄门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而杀之。兴至,泓将出迎,宫臣谏曰:“主上疾笃,­奸­臣在侧,殿下今出,进不得见主上,退有不测之祸。”泓曰:“臣子闻君父疾笃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对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尚书姚沙弥谓尹冲曰:“太子不出迎,宜奉乘舆幸广平公第;宿卫将士闻乘舆所在,自当来集,太子谁与守乎!且吾属以广平公之故,已陷名逆节,将何所自容!今奉乘舆以举事,乃杖大顺,不惟救广平之祸,吾属前罪亦尽雪矣。”冲以兴死生未可知,欲随兴入宫作乱,不用沙弥之言。

[5]后秦王姚兴前往华­阴­,让太子姚泓主持朝廷政务,进入西宫居住。姚兴病重,回长安。黄门侍郎尹冲谋划,要趁姚泓出去迎接的机会杀掉他。姚兴驾到,姚泓准备出去迎接,宫中官员劝阻道:“主上病危,­奸­臣就在身旁,殿下现在如果出去,向前也看不见主上,后退则一定有难以预料的灾祸。”姚泓说:“作为臣下和儿子听说君王和父亲病重,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不出去迎候,心里哪能平安呢?”下属们回答说:“保全自己目的是为了使国家稳定,这是最大的孝心了。”姚泓这才没有出去。尚书姚沙弥对尹冲说:“太子不出来迎接,我们应该把皇帝的车轿抬到广平公的府第去。禁卫军的将士听说皇上在这里,自然应当集中过来,谁去保护太子呢?况且我们因为广平公的缘故,名字已经被注定是叛逆了,将来到哪里安身?现在趁机挟持皇帝发动事变,是名正言顺的,不但是把广平公从祸患中解救出来,而且我们这些人以前的罪名也可以全部洗雪了。”尹冲因为姚兴的死活还不知道,打算跟随姚兴进宫,然后再寻找机会叛乱,便不采纳姚沙弥的建议。

兴入宫,命太子泓录尚书事,东平公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内外。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收弼第中甲仗,内之武库。

姚兴进了内宫,命令太子姚泓录尚书事,命令东平公姚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带兵驻防王宫,对内外情势,严加防御。派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搜查收缴姚弼府第中的武器装备,存入国家的武器仓库。

兴疾转笃,其妹南安长公主问疾,不应。幼子耕儿出,告其兄南阳公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计。”即与尹冲帅甲士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闭门拒战。等遣壮士登门,缘屋而入,及于马道。泓侍疾在谘议堂,太子右卫率姚和都率东宫兵入屯马道南。等不得进,遂烧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禁兵见兴,喜跃,争进赴贼,贼众惊扰;和都以东宫兵自后击之,等大败。逃于骊山,其党建康公吕隆奔雍,尹冲及弟泓来奔。兴引东平公绍及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入内寝,受遗诏辅政。明日,兴卒。泓秘不发丧,捕南阳公及吕隆、大将军尹元等,皆诛之,乃发丧,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泓命齐公恢杀安定太守吕超。恢犹豫久之,乃杀之。泓疑恢有贰心,恢由是惧,­阴­聚兵谋作乱。泓葬兴于偶陵,谥曰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姚兴的病越来越重,他的妹妹南安长公主前来探病,问候他,他没有回答。他的小儿子姚耕儿出宫,告诉他的哥哥南阳公姚说:“皇上已经驾崩了,应该快点决定对策。”姚便与尹冲率领全副武装的战士进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人指挥军队紧闭宫门拒守力战。姚等人派遣­精­壮的士兵登上门楼,沿着屋檐前进,到了马道的地方。她泓在谘议堂侍奉父亲的病,太子右卫率姚和都率领太子­宮­的军队进驻马道以南。姚等没有办法前进,于是,便放火烧了端门。姚兴勉强支撑起来,来到前殿,命令姚弼自杀。禁卫部队看到姚兴,欢呼跳跃,争先恐后地发动冲锋攻击敌兵,敌兵惊慌失措。姚和都又带领太子­宮­卫队从后面夹击敌人,姚等人大败。姚逃奔骊山,他的同党建康公吕隆逃奔雍城,尹冲和他的弟弟尹泓逃奔东晋。姚兴把东平公姚绍以及姚、梁喜、尹昭、敛曼嵬召进内宫他的床边,交给他们遗诏,让他们辅佐朝政。第二天,姚兴去世。姚泓封锁姚兴的死讯,不发布消息,下令逮捕南阳公姚和吕隆、大将军尹元等人,全部杀掉,然后才公布父亲去世的消息,登上帝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和。姚泓命令齐公姚恢杀掉安定太守吕超。姚恢犹豫很久,才把吕超杀了。姚泓怀疑姚恢对他有二心,姚恢因此非常害怕,暗地里聚集军队­阴­谋叛乱。姚泓把姚兴安葬在偶陵,追谥为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初,兴徙李闰羌三千户于安定。兴卒,羌酋党容叛,泓遣抚军将军姚赞讨降之,徙其酋豪于长安,余遣还李闰。北地太守毛雍据赵氏坞以叛,东平公绍讨禽之。时姚宣镇李闰,参军韦宗闻毛雍叛,说宣曰:“主上新立,威德未著,国家之难,未可量也,殿下不可不为深虑。邢望险要,宜徙据之,此霸王之资也。”宣从之,帅户三万八千,弃李闫,南保邢望。诸羌据李闰以叛,东平公绍进讨,破之。宣诣绍归罪,绍杀之。

当初,姚兴把李闰的羌族三千户强行迁移到安定居住。姚兴去世之后,羌族首领党容反叛。姚泓派遣抚军将军姚前去讨伐并收降了他们,把他们的首领和豪族强行迁到长安,其他的都遣回李闰。北地太守毛雍据守赵氏坞叛变,东平公姚绍前往征讨并把他抓获。这时姚宣镇守李闰,参军韦宗听说毛雍反叛,劝说姚宣道:“主上刚刚登基,威望和德行还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国家的灾难是无法预测的,殿下不能不为此多想一想。邢望那里地势险要,应该迁到那里去据守,那是称王称霸的基本条件呵!”姚宣听从了他的话,率领三万八千户居民,放弃李闰,向南去保守邢望。几个羌族部落占据李闰反叛,东平公姚绍进兵讨伐,把他们打败。姚宣前去拜见姚绍请罪,姚绍把他杀了。

[6]二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严将伐秦,诏加裕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琅邪王德文请启行戎路,修敬山陵;诏许之。

[6]三月,东晋朝廷加授太尉刘裕为中外大都督。刘裕动员军队严加戒备,准备讨伐后秦,安帝下诏加授刘裕兼任司、豫二州刺史,任命他的世子刘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琅邪王司马德文请求率领部队在前开路,到洛阳去整修祖先的陵墓。安帝下诏允许。

[7]夏,四月,壬子,魏大赦,改元泰常。

[7]夏季,四月,壬子(初五),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泰常。

[8]西秦襄武侯昙达等击秦秦州刺史姚艾于上,破之,徙其民五千余户于罕。

[8]西秦国襄武侯乞伏昙达等在上袭击后秦国秦州刺史姚艾,并把他打败,把当地的五千多户居民强行迁移到罕。

[9]五月,癸巳,加太尉裕领北雍州刺史。

[9]五月,癸巳(十七日),东晋加授太尉刘裕兼任北雍州刺史。

[10]六月,丁巳,魏主嗣北巡。

[10]六月,丁已(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北方。

[11]并州胡数万落叛秦,入于平阳,推匈奴曹弘为大单于,攻立义将军姚成都于匈奴堡。征东将军姚懿自蒲坂讨之,执弘,送长安,徙其豪右万五千落于雍州。

[11]并州的几万帐落的胡人背叛后秦,来到平阳,推举匈奴人曹弘为大单于,向匈奴堡开进,攻伐立义将军姚成都。征东将军姚懿从蒲坂发兵讨伐他们,抓住了曹弘,押送到长安,并把他们中间的一万五千落篷帐的豪门大族迁往雍州。

[12]氐王杨盛攻秦祁山,拔之,进逼秦州。秦后将军姚平救之;盛引兵退,平与上守将姚嵩追之。夏王勃勃帅骑四万袭上,未至,嵩与盛战于竹岭,败死。勃勃攻上,二旬,克之,杀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余人,因毁其城;进攻­阴­密,又杀秦将姚良子及将士万余人;以其子昌为雍州刺史,镇­阴­密。征北将军姚恢弃安定,奔还长安,安定人胡俨等帅户五万据城降于夏。勃勃使镇东将军羊苟儿将鲜卑五千镇安定,进攻秦镇西将军姚谌于雍城,谌委镇奔长安。勃勃据雍,进掠城。秦东平公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将步骑五万击之,勃勃退趋安定,胡俨闭门拒之,杀羊苟儿及所将鲜卑,复以安定降秦。绍进击勃勃于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还。勃勃归杏城。杨盛复遣兄子倦击秦,至陈仓,秦敛曼嵬击却之。夏王勃勃复遣兄子提南侵泄阳,秦车骑将军姚裕等击却之。

[12]氐王杨盛进攻后秦的祁山,攻克了那里,并进而向秦州逼近。后秦后将军姚平赶来援救。杨盛带兵撤退,姚平与上守将姚嵩追击他。夏王赫连勃勃率领四万骑兵袭击上,还未赶到,姚嵩便在竹岭与杨盛的激战中兵败身死。赫连勃勃进攻上,二十天之后,攻克,杀死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多人,并摧毁了城墙。他进而进攻­阴­密,又杀死了后秦国守将姚良子以及一万多将领军卒。他任命自己的儿子赫连昌为雍州刺史,镇守­阴­密。后秦征北将军姚恢放弃安定,逃奔回长安,安定人胡俨等率领五万户居民占据城池向夏国投降。赫连勃勃让镇东将军羊苟儿带领五千鲜卑人镇守安定,去雍城进攻后秦镇西将军姚谌,姚谌放弃了防地逃奔长安。赫连勃勃据守雍城,进军劫掠城。后秦东平公姚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率领步兵、骑兵五万人迎击他们,赫连勃勃退至安定,胡俨紧闭城门抵抗他,并杀了羊苟儿和他所带领的鲜卑人,再次献出安定,归降后秦。姚绍进军到马鞍阪,向赫连勃勃发动攻击,并把他打败,一直追到朝那,没有追上便回来了。赫连勃勃回杏城。杨盛再次派遣侄儿杨倦进攻后秦,抵达陈仓,后秦的敛曼嵬把他击退。夏王赫连勃勃又派侄儿赫连提向南侵犯泄阳,后秦车骑将军姚裕等把他打跑。

[13]凉司马索承明上书劝凉公伐河西王蒙逊,引见,谓之曰:“蒙逊为百姓患,孤岂忘之!顾势力未能除耳。卿有必禽之策,当为孤陈之;直唱大言,使孤东讨,此与言‘石虎小竖,宜肆诸市朝’者何异!”承明惭惧而退。

[13]西凉司马索承明呈上奏疏,劝说凉公李讨伐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李召他进宫见面,对他说:“沮渠蒙逊成为百姓的祸患,我怎么能够忘了他!只不过我的气势力量还不能把他除掉罢了。你如果有一定可以擒获他的计策,就应该把它告诉我。只是一味地唱高调、说大话,让我向东讨伐,这和说‘石虎这小崽子,应该抓起来绑到市井上去斩首’的人有什么差别?”索承明羞惭惶恐而退。

[14]秋,七月,魏主嗣大猎于牛川,临殷繁水而还;戊戌,至平城。

[14]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牛川大规模打猎,到了殷繁水才回来。戊戌(二十三日),抵达平城。

[15]八月,丙午,大赦。

[15]八月,丙午(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16]宁州献琥珀枕于太尉裕。裕以虎珀治金创,得之大喜,命碎捣分赐北征将士。

[16]东晋宁州把一个琥珀做的枕头进献给太尉刘裕。刘裕因为琥珀可以治疗外伤,所以得到这个枕头非常高兴,命令把它捣碎,分别赐给即将要去北方征战的将士。

裕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人居东府,总摄内外;以太尉左司马东海徐羡之为穆之之副;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怀慎,怀敬之弟也。

刘裕任命自己的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任命刘穆之为左仆­射­,兼任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并让他进入东府居住,总管朝廷内外的一切事务。任命太尉左司马东海人徐羡之为刘穆之的副手,命左将军朱龄石守卫宫廷及国家办事机构,命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命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刘怀慎是刘怀敬的弟弟。

刘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宾客辐凑,求诉百端,内外谘禀,盈阶满室;目览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悉皆赡举。又喜宾客,言谈赏笑,弥日无倦。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览校定。­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未尝独餐。尝白裕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外一毫不以负公。”中军谘议参军张言于裕曰:“人生危脆,必当远虑。穆之若邂逅不幸,谁可代之?尊业如此,苟有不讳,处分云何?”裕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

刘穆之在内总管朝廷政务,在外供应军旅的给养,遇事当机立断,快如流水,因此一切事情,没有堆积迟滞的。各方宾客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这里,各种请求诉讼千头万绪,内内外外,谘询禀报,堆满台阶屋子。他竟然能够眼睛看辞作讼书,手写答复信件,耳朵同时听属下的汇报,嘴里也应酬自如,而且同时进行的这四种工作互相之间又不混淆错乱,全都处置得当。他又喜欢宾客来往,说笑谈天,从早到晚,毫无倦意。偶尔有闲暇时间,他便亲自抄书,参阅古籍,校订错误。他的­性­格奢放豪迈,吃饭一定要宽大的饭桌,一大早便经常要准备十个人左右的饭食,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进餐。他曾经告诉刘裕说:“我刘穆之的家庭出身本来贫穷微贱,维持生计都很艰难。自从得到您的信任忝任高位以来,虽然心中常常想着节俭,但从早到晚所需要的花销,仍然稍微显得过于丰厚了一点,除此而外,没有一点儿是对不起您的了。”中军谘议参军张邵对刘裕说:“人生危机脆弱,必须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刘穆之如果遇到什么不幸,谁可以代替他呢?而你所开创的功业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一旦发生不幸,你说该如何处理后事?”刘裕说:“这自然要完全交给刘穆之和你了。”

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德督前锋诸军,开钜野入河。遵考,裕之族弟也。刘穆之谓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

丁巳(十二日),刘裕从建康出发。他派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带领步兵从淮河、淝水向许昌、洛阳进发;派遣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进军阳城;派遣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进军武关;派遣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带领水师从石门出发,自汴水入黄河;派遣冀州刺史王仲德督领前锋的几支部队,开通钜野被淤塞的旧河道,进入黄河。刘遵考是刘裕的本家弟弟。刘穆之对王镇恶说:“刘公这次交给你讨伐秦国的重任,你可要努力呀!”王镇恶说:“我如果不攻克收复关中地区,发誓不再过长江!”

裕既行,青州刺史檩祗自广陵辄率众至涂中掩讨亡命。刘穆之恐祗为变,议欲遣军。时檀韶为江州刺史,张曰:“今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有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以观其意,必天患也。”穆之乃止。

刘裕起兵出发之后,青州刺史檀祗便从广陵擅自率领军队到涂中掩杀讨伐逃亡的人。刘穆之担心檀祗趁机制造变乱,商议准备派军队防备。当时,檀韶任江州刺史,张邵说:“现在檀韶占据长江中游,檀道济为讨伐秦国军队的重要将领,如果露出一些怀疑他的迹象,那么,留在京都的太尉府乃至朝廷,便会马上陷入危险,不如派人迎上去慰劳他,顺便观察一下他的意图,一定没什么可担忧的。”刘穆之这才停止行动。

[17]初,魏主嗣使公孙表讨白亚栗斯,曰:“必先与秦洛阳戍将相闻,使备河南岸,然后击之。”表未至,胡人废白亚栗斯,更立刘虎为率善王。表以胡人内自携贰,势必败散,遂不告秦将而击之,大为虎所败,士卒死伤甚众。

[17]当初,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公孙表前去讨伐白亚栗斯,说:“一定事先通知秦国的洛阳守将,让他们在黄河南岸严密设防,然后进攻他。”公孙表还没有到达,胡人便废黜了白亚栗斯,重新拥立刘虎为率善王。公孙表以为胡人内部勾心斗角、毫不团结,结果一定会失败溃散,于是并不通告后秦的守将,便发动了进攻,被刘虎打得大败,士卒中死伤的人很多。

嗣谋于群臣曰:“胡叛逾年,讨之不克,其众繁多,为患日深。今盛秋不可复发兵,妨民农务,将若之何?”白马侯崔宏曰:“胡众虽多,无健将御之,终不能成大患。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法令不整,处分失宜,以致败耳。得大将素有威望者将数百骑往摄表军,无不克矣。相州刺史叔孙建前在并州,为胡、魏所畏服,诸将莫及,可遣也。”嗣从之,以建为中领军,督表等讨虎。九月,戊午,大破之,斩首万余级,虎及司马顺宰皆死,俘其众十万余口。

拓跋嗣与各位大臣商议说:“胡人背叛我们,已超过了一年,征讨他们也没有获胜,他们的人数又很多,制造的祸患也一天比一天深。现在又正值盛秋,不可以再次发动军队前去讨伐,以免妨碍百姓收获庄稼,怎么办好呢?”白马侯崔宏说:“胡人虽然数量很多,却没有特别称职的大将统辖他们,终究不能成为太大的祸患。公孙表等的几支军队,不能说力量不够,但是他们的军纪法令却不能严格统一,对战机的把握和对事情的处理都有失妥当,因此才导致了失败。我看只要选好一员平时便很有威望的大将带领几百名骑兵,前去统御公孙表的军队,便没有不打胜仗的。相州刺史叔孙建,以前在并州任职,胡人、汉人对他都很害怕敬服,其他将领都赶不上他,可以派他去。”拓跋嗣依从了他的建议,任命叔孙建为中领军,监督公孙表等人去讨伐刘虎。九月,戊午(疑误),把敌军打得大败,杀死了一万多人,刘虎和司马顺宰全部战死,俘虏了那里的百姓十万多口。

[18]太尉裕至彭城,加领徐州刺史;以太原王玄谟为从事史。

[18]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朝廷加任他领徐州刺史。任命太原人王玄谟为从事史。

初,王之败也,沙门昙永匿其幼子华,使提衣自随。津逻疑之。昙永呵华曰:“奴子何不速行!”棰之数十,由是得免;遇赦,还吴。以其父存亡不测,布衣蔬食,绝交游不仕,十余年。裕闻华贤,欲用之,乃发丧,使华制服。服阕,辟为徐州主簿。

当初,王失败的时候,僧人昙永把他的小儿子王华藏了起来,让他扮做童仆,提着自己的衣裳行李,跟在后面。码头巡逻检查的人对这孩子产生怀疑,昙永呵斥王华说:“你这小奴才,为什么不快走?!”用棍子打了他几十下,因此才免于被识破。后来,遇到大赦,他才到吴郡。他因为父亲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只穿布衣,只吃蔬菜,拒绝与别人交游,不出来做官,这样过了十几年。刘裕听说王华贤明,打算征用他,于是便为王发丧,让王华穿了三年的丧服。三年之后,征召他为徐州主簿。

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款附。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济攻拔其城,执遵,杀之。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聚众千余人来降,太尉裕版为参军。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兖州刺史韦华降。神虎擅还襄邑,林子杀之。

王镇恶、檀道济进入了后秦的境界,所过之处,全部告捷。后秦将领王苟生献出漆丘,向王镇恶投降;后秦徐州刺史姚掌献出项城,投降了檀道济。其他的那些保卫地方的守军也都听见东晋军消息便前来归顺,只有新蔡太守董遵不肯屈服。檀道济攻克了他所坚守的城池,抓住了董遵,把他杀了。他们进军克复了许昌,抓获了后秦颖川太守姚垣,以及大将军杨业。沈林子从汴水进入黄河,襄邑人董神虎聚集了一千多部众赶来投降,太尉刘裕任命他为参军。沈林子与董神虎一起进攻仓垣,并把那里攻破,后秦兖州刺史韦华投降,董神虎擅自回到家乡襄邑,沈林子把他杀了。

秦东平公绍言于秦主泓曰:“晋兵已过许昌;安定孤远,难以救卫,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左仆­射­梁喜曰:“齐公恢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今关中兵足以拒晋,无为豫自损削也。”泓从之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恢于广平之难,有忠勋于陛下。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以答其意。今外则置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又不从。

后秦东平公姚绍向后秦国主姚泓进言道:“晋军已经过了许昌,安定遥远孤立,很难救援守卫,应该把迁到那里充实防务和农耕的镇户全部迁回,充实京畿的力量,这样,可以得到十万­精­锐部队,虽然晋朝和夏国轮流入侵,也还不至于使国家沦亡。如果不这样的话,晋国进攻豫州,夏国进攻安定,我们怎么办呢?事情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应该尽快决定。”左仆­射­梁喜说:“齐公姚恢一向有威勇的名声,岭北一带的军民对他都很害怕,镇守在那里的人也已与赫连勃勃结下深仇,所以理所应当拚死拒守,没有别的想法。赫连勃勃到最后也不会越过安定,远征京师。如果没有安定这座屏障,强盗的战马一定会进发到县。现在,关中的兵马足可以抵抗东晋,不应该自己先损害削弱自己。”姚泓听从了他的话。吏部郎懿横秘密地向姚泓进言道:“姚恢在广平之难的时候,对陛下忠诚不二,立下大功。自从陛下继承大统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给他特别的封赏,报答他的忠心。现在,对他来说,在外是把他遗弃在必死之地,在内又不让他参预朝廷的决策,安定的百姓自认为一座孤城岌岌可危,强敌又渐渐逼近,因此希望迁回南方的人十有九个。如果姚恢­操­纵几万­精­锐部队,擂起战鼓向京师进发,岂不是国家的大麻烦吗?应该把他征召回朝廷,安慰他的情绪。”姚泓说:“姚恢如果心怀不轨,­阴­谋叛逆,把他征召回朝,不过正好加速灾祸的到来罢了。”又不接受他的意见。

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兖州刺史尉建畏懦,帅众弃城,北渡河。仲德入滑台,宣言曰:“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弃城遽去。”魏主嗣闻之,遣叔孙建、公孙表自河内向枋头,因引兵济河,斩尉建于城下,投尸于河。呼仲德军人,问以侵寇之状;仲德使司马竺和之对曰:“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于魏也。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于晋、魏之好无废也;何必扬旗鸣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问太尉裕。裕逊辞谢之曰:“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久矣。诸桓宗族,司马休之、国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魏河内镇将于栗有勇名,筑垒于河上以备侵轶。裕以书与之,题曰:“黑公麾下”。栗好­操­黑以自标,故裕以此目之。魏因拜栗为黑将军。

东晋王仲德率领的水师进入黄河,即将迫近滑台。北魏兖州刺史尉建怯懦畏惧,统率部众放弃守城,向北渡过黄河。王仲德进入了滑台,并宣告说:“我们晋朝本来打算用七万匹布帛做代价向魏国借道,却想不到魏国的守将却突然放弃城池逃跑。”北魏国主拓跋嗣听说后,派遣叔孙建、公孙表从河内向枋头进军,又带兵渡过黄河,在滑台城下杀掉尉建,把他的尸体投入黄河,并向王仲德的部下诘问为什么入侵进犯,王仲德派司马竺和之上前回答说:“刘太尉派遣征虏将军王仲德从黄河进军洛阳,去清扫晋室的祖先陵墓,并不敢向魏国发动进攻。魏的守将自己放弃滑台逃走,王将军才借助这座空城安歇部队,我们马上就要向西进发,对晋、魏的和睦关系并不妨碍。你们有什么必要高扬战旗,紧擂战鼓显示威力呢?”拓跋嗣又派叔孙建质问东晋太尉刘裕,刘裕谦逊地道歉说:“洛阳是我们晋朝的旧都,但是,却被羌人占据了,我们晋朝打算修复晋室祖先陵墓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而桓氏的同属亲属,司马休之、司马国兄弟,鲁宗之父子等人,都是晋朝的蠹虫和叛逆,但是羌贼们却收留他们,给我们留下后患。现在我们晋朝准备讨伐他,打算向你们魏国借一条道,不敢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北魏镇守河内的大将于栗有勇武的名声,在黄河岸上构筑堡垒,防备东晋的侵扰。刘裕写一封信给他,上面的称呼是:“黑公麾下。”于栗喜欢使用黑做武器,因此这成了他的标志,所以,刘裕才这样称呼他。北魏于是拜授于栗为黑将军。

[19]冬,十月,壬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19]冬季,十月,壬戌(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20]初,燕将库官斌降魏,既而复叛归燕。魏主嗣遣骁骑将军延普渡濡水击斌,斩之;遂攻燕幽州刺史库官昌、征北将军库官提,皆斩之。

[20]当初,北燕将领库宫斌投降了北魏,不久又背叛北魏重新归附北燕。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骁骑将军延普,渡过濡水去进攻库官斌,把他杀了。于是,他们又乘胜进攻北燕幽州刺史库官昌、征北将军库官提,把他们全部杀掉。

[21]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镇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秦主泓遣越骑校尉阎生帅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宁朔将军赵玄言于曰:“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宜摄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司马姚禹­阴­与檀道济通,主簿阎恢、杨虔,皆禹之党也,共嫉玄,言于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今婴城示弱,得无为朝廷所责乎!”以为然,乃遣赵玄将兵千余南守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东戍巩城。玄泣谓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既而成皋、虎牢皆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无讳至石关,奔还。龙骧司马荥阳毛德祖与玄战于柏谷,玄兵败,被十余创,据地大呼。玄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与之皆死。姚禹逾城奔道济。甲子,道济进逼洛阳,丙寅,出降。道济获秦人四千余人,议者欲尽坑之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之者甚众。阎生、姚益男未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

[21]后秦阳城、荥阳两座城全部投降,东晋部队进发到成皋。后秦征南将军陈留公姚镇守洛阳,派遣信使向长安请求救援。后秦王姚泓派遣越骑校尉阎生率领三千骑兵赶来救助,派遣武卫将军姚益男带领一万步兵去协助镇守洛阳,又派并州牧姚懿向南去屯扎在陕津,作为他们的声援。宁朔将军赵玄对姚进言道:“现在晋寇越来越深入我们国土,人心震骇动摇。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无法抵挡他们,如果出去迎战,反而不能取胜,那么我们的宏伟事业便会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们应该按几处镇守的大军不动,坚守金墉,以等待西部的军队前来救援。金墉不被攻克,晋军一定不敢越过我们向西进发,这样,我们便可以不去迎战,坐在这里等待他们出现漏洞。”司马姚禹暗地里与东晋的檀道济勾结、通谋,主簿阎恢、杨虔都是姚禹的党羽,他们都非常嫉妒、厌恶赵玄,所以便对姚进言道:“殿下因为有英明勇武的谋略和能力,接受独当一面的国家重任。现在只是环城坚守,向敌人显示自己的懦弱,怎么能不受到朝廷的责备呢?”姚也认为是这样,于是派遣赵玄带领部众一千多人,向南驻守柏谷坞,派广武将军石无讳向东戍卫巩城。赵玄流着泪对姚说:“我赵玄接受三代皇帝的重恩,所一直坚守的志向正是以死相报而已。但是您不采纳忠臣的良言,被­奸­臣耽误,以后一定后悔。”不久,成皋、虎牢都投降东晋,檀道济等人带领大部队长驱直入。石无讳抵达石关,逃了回来。东晋龙骧司马荥阳人毛德祖,在柏谷与赵玄展开战斗,赵玄的军队失败,他身受十几处伤,跌倒在地,大声呼喊。赵玄的司马蹇鉴,冒着被杀的危险,抱住赵玄而哭。赵玄说:“我的伤太重了,你应该快点逃走!”蹇鉴说:“将军不脱离危险,我蹇鉴到哪里去?”最后与他一起死了。姚禹跳出城来投奔檀道济。甲子(二十日),檀道济进军逼近洛阳,丙寅(二十二日),姚出城投降。檀道济俘获后秦国人四千多,有提建议的人打算把他们全部活埋,筑起一座土丘。檀道济说:“讨伐罪人,安抚平民,今天正是时候!”于是,把他们全部释放,遣送回家。从此,不管是夷族还是汉族,都非常感激高兴,前来归附的人非常多。阎生、姚益男还没有赶到,听说洛阳已经沦陷,没有敢继续前进。

己丑,诏遣兼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置守卫。太尉裕以冠军将军毛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阳。

乙丑(疑误),东晋安帝下诏派遣兼司空、高密王司马恢之修复拜谒五位皇帝的陵墓,并设置守卫部队。太尉刘裕任命冠军将军毛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代理司州的政事,戍守洛阳。

[22]西秦王炽磐使秦州刺史王松寿镇马头,以逼秦之上。

[22]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秦州刺史王松寿镇守马头,用来对后秦的上造成压力。

[23]十一月,甲戌,魏主嗣还平城。

[23]十一月,甲戌(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24]太尉裕遣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从北来,穆之由是愧惧发病。弘,之子也。十二月,壬申,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裕辞不受。

[24]太尉刘裕派遣左长史王弘返回建康,委婉地向安帝请求,加授自己九锡。这时刘穆之执掌留守的大权,但是这旨意却是刘裕自己在北方提出,又通过别人传来,刘穆之从此既惭愧又害怕,得了疾病。王弘是王的儿子。十二月,壬申(二十九日),安帝下诏任命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加封为食邑十郡的宋公,备办九锡的礼仪,尊位在各诸侯王之上,并仍像原来那样兼任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刘裕推辞,不接受任命。

[25]西秦王炽磐遣使诣太尉裕,求击秦以自效。裕拜炽磐平西将军、河南公。

[25]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使节前来拜见东晋太尉刘裕,请求进攻后秦,主动为刘裕效力。刘裕授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

[26]秦姚懿司马孙畅说懿使袭长安,诛东平公绍,废秦主泓而代之。懿以为然,乃散谷以赐河北夷、夏,欲树私恩。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谏曰“殿下以母弟居方面,安危休戚,与国同之。今吴寇内侵,四州倾没,西虏扰边,秦、凉覆败,朝廷之危,有如累卵。谷者,国之本也,而殿下无故散之,虚损国储,将若之何?”懿怒,笞杀之。

[26]后秦姚懿的司马孙畅劝说姚懿,让他去回击长安,杀死东平公姚绍,废掉国主姚泓,自己代替他登基。姚懿认为很对,于是把粮食发放给河北的夷族与汉族,打算以此树立一些个人的恩德,收买民心。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劝阻他说:“殿下以皇帝的同母弟弟的身份坐镇一方,自己的安危悲喜,与皇帝和国家是一样的。现在吴地的敌人前来侵犯,四州已经丧失,西部的强盗也不断地­骚­扰边境,秦州、凉州已经倾覆失败,朝廷的危险程度,像垒在一起的­鸡­蛋那样。粮食是国家政权稳定的基础,殿下无缘无故地把它散发掉,倒空损耗国家的储备,将来怎么办?”姚懿勃然大怒,鞭打他们至死。

泓闻之,召东平公绍密与之谋。绍曰:“懿­性­识鄙浅,从物推移,造此谋者,必孙畅也。但驰使征畅,遣抚军将军赞据陕城,臣向潼关为诸军节度。若畅奉诏而至,臣当遣懿帅河东见兵共御晋师;若不受诏命,便当声其罪而讨之。”泓曰:“叔父之言,社稷之计也。”乃遣姚赞及冠军将军司马国、建义将军蛇玄屯陕津,武卫将军姚驴屯潼关。

姚泓听说了这个消息,召东平公姚绍进宫与他秘密商议。姚绍说:“姚懿­性­格卑鄙,见识浅薄,听人话行事,想出这种主意的,一定是孙畅。只要派信使飞马去把孙畅征召来,再派抚军将军姚据守陕城,我再去潼关调遣指挥各支军队。如果孙畅接受诏书来京,我便派遣姚懿统领河东的现有部队去抵抗晋军;如果他不接受征召,便可以公布他的罪状,公开讨伐他。”姚泓说:“叔叔这些话,真是拯救国家的好办法。”于是派遣姚和冠军将军司马国、建义将军玄,驻扎在陕津,派遣武卫将军姚驴屯扎在潼关。

懿遂举兵称帝,传檄州郡,欲运匈奴堡谷以给镇人。宁东将军姚成都拒之,懿卑辞诱之,送佩刀为誓,成都不从。懿遣骁骑将军王国帅甲士数百攻成都,成都击禽之,遣使让懿曰:“明公以至亲当重任,国危不能救,而更图非望;三祖之灵,其肯佑明公乎!成都将纠合义兵,往见明公于河上耳。”于是传檄诸城,谕以逆顺,征兵调食以讨懿。懿亦发诸城兵,莫有应者,惟临晋数千户应懿。成都引兵济河,击临晋叛者,破之。镇人安定郭纯等起兵围懿。东平公绍入薄阪,执懿,诛孙畅等。

姚懿于是发动大军,自称皇帝,向各州郡传递公告檄文,打算把匈奴堡的粮食运来蒲阪供应自己的部众。宁东将军姚成都拒绝,姚懿用谦卑的话引诱他,并把自己的佩刀送给他做盟誓的见证,姚成都仍然不听从。姚懿派遣骁骑将军王国带领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去袭击姚成都,姚成都把他们击败抓获,派遣使者责备姚懿说:“您以皇帝至亲的身份担当重任,国家危急的时候不能上前解救,却反倒图谋非分的想望。三位祖先的在天神灵,怎么能够保佑您呢?我姚成都准备纠集义兵,前往黄河之上与您相见。”于是向各个城池传送檄文,明确告诉他们什么是顺天,什么是叛逆,征集部队调动军粮,用来讨伐姚懿。姚懿也发动几个城的守军,但是却没有响应他的,只有临晋的几千户人家响应。姚成都带兵渡过黄河,对临晋的叛军发动进攻,把他们打败。姚懿手下的蒲阪士兵、安定人郭纯等人拉起队伍包围姚懿。东平公姚绍进入蒲阪,抓获姚懿,杀死孙畅等人。

[27]是岁,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卒。魏主嗣甚惜之,谓其妻桓氏曰:“生同其荣,能没同其戚乎?”桓氏乃缢而焉。

[27]这一年,北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去世。北魏国主拓跋嗣非常惋惜他,对他的妻子桓氏说:“生的时候可以和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死后能和他一起承受悲哀吗?”桓氏于是自己上吊而死,死后二人合葬。

[28]丁零翟猛雀驱掠吏民,入白涧山为乱;魏内都大官河内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之。道生,嵩之从子也。道生欲进兵击猛雀,蒲曰:“吏民非乐为乱,为猛雀所迫胁耳。今不分别,并击之,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必同心协力,据险以拒官军,未易猝平也。不如先遣使谕之,以不与猛雀同谋者皆不坐,则必喜而离散矣。”道生从之,降者数千家,使复旧业。猛雀与其党百余人出走,蒲等追斩猛雀首;左部尚书周几穷讨余党,悉诛之。

[28]北魏境内的丁零部落酋长翟猛雀掠挟驱赶当地的官民,进入白涧山叛乱。北魏内都大官、河内人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伐他们。长孙道生是长孙嵩的侄儿。长孙道生打算直接进兵袭击翟猛雀,张蒲说:“官民们不愿意制造叛乱,不过是被翟猛雀逼迫威胁罢了。现在如果不加以分别,对他们一并进攻,他们虽然打算弃恶从善,但是也已经无路可走,因此,他们一定会同心协力,据守险要抵抗官军的进攻,那样,就不容易马上把他们剿平了。不如先派遣使者前去告诉他们,说不和翟猛雀一同谋反的人一律不予株连定罪,那么,他们一定非常高兴地叛离翟猛雀,主动散去。”长孙道生听从了他的话,投降过来的果然有几千家,让他们恢复过去的家业。翟猛雀和他的一百多名死党出逃,张蒲等人追上,把他杀掉。左部尚书周几对他的余党穷追不舍,严加讨伐,终于把他们全部杀掉。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八卷

晋纪四十 安皇帝癸义熙十三年(丁巳、417)

晋纪四十 晋安帝义熙十三年(丁巳,公元417年)

[1]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甲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2]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将军姜纪帅众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恢不从,南攻城;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长安大震。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恢进兵逼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恸,葬以公礼。

[2]后秦国主姚泓,在王宫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因国家内患外忧交迫,君臣们相对哭泣。征北将军、齐公姚恢率领安定当地居民三万八千户人家,纵火焚烧了房屋,从北雍州直奔长安而来。姚恢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向所过州县传布檄文,声称要铲除君主身边的恶人。扬威将军姜纪率领部众归附了姚恢,建节将军彭完都放弃了­阴­密城,逃回长安。姚恢大队人马抵达新支,姜纪对姚恢说:“朝廷重要将领和军队主力都在东方,京师空虚,您如果迅速率领轻装的军士袭击长安,定能攻克。”姚恢没有同意,却向南进攻城。镇西将军姚谌被姚恢击败,长安受到很大震动。姚泓派人飞马前去征召东平公姚绍,并派姚裕和辅国将军胡翼度屯驻澧西。扶风太守姚俊等人都投降了姚恢。东平公姚绍率各路人马紧急向西回军,与姚恢的军队在灵台相持。姚留下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镇守潼关,然后也率军回到长安。姚恢的部众看到各路兵马四面集中过来,都心惊胆战,大将齐黄等人前往官军大营投降。姚恢挥师进逼姚绍军,姚从后面进攻姚恢,姚恢的部众大败,四处逃散,官军斩杀了姚恢和他的三个弟弟。姚泓闻知姚恢的死讯失声恸哭,用公爵的礼仪把他们安葬。

[3]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诏以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3]东晋太尉刘裕从彭城率水军出发西上,留下他的儿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任命刘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

[4]凉公寝疾,遗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二月,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大赦,改元嘉兴。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以宋繇录三府事。谥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4]西凉公李患病卧床,临终前,他嘱咐长史宋繇说:“我死以后,世子李歆就像你的儿子,你要好好训导他。”二月,李去世。朝廷文武百官拥立世子李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嘉兴。尊奉李歆的母亲、天水人尹氏为太后。李歆任命宋繇为录三府事。追加李谥号称武昭王,庙号称太祖。

[5]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干­尧杆川,俘五千余口而还。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谥树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5]西秦安东将军乞伏木弈­干­,进攻吐谷浑汗国可汗树洛­干­,在尧杆川大败他的弟弟阿柴,俘虏五千多人班师。树洛­干­逃走,退保白兰山;他又羞又愤,大病不起,临死前,他对阿柴说:“我的儿子慕容拾虔年小,我如今把身后大事托付给你。”树洛­干­去世,阿柴继位,自称为骠骑将军、沙州刺史。追赠树洛­干­为武王。阿柴逐渐兴兵向外扩张,吞并吐谷浑周围的弱小部落,扩展疆域数千里,于是成为一个强大国家。

[6]西河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又击卑和部,降之。

[6]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他的部将袭击乌啼部落,大败乌啼军。随即又袭击卑和部落,收降他们。

[7]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杀守者而逃。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7]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进军渑池,又派毛德祖袭击后秦弘农太守尹雅据守的蠡吾城,生擒尹雅。尹雅杀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走。王镇恶一直向前进攻,抵达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檀道济、沈林子等从陕城北面渡过黄河,攻陷襄邑堡。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奔河东。东晋军继续前进,又攻击后秦并州刺史尹昭据守的蒲阪,没有攻克。东晋另一路将领进攻匈奴堡,被守将姚成都击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辛酉(十九日),东晋荥阳守将傅洪,献出虎牢城,投降北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后秦国主姚泓任命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颁赐帝王专用的黄钺,改封鲁公。命他督率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兵共五万人镇守潼关,又遣另一大将姚驴,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

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对檀道济说:“蒲阪城池坚固,守军又多,不可能一举攻克。强攻则白白使我军伤亡,不强攻又会拖延时间。现在,王镇恶在潼关,势单力弱,我们不如与王镇恶会师,合兵攻打潼关。如能攻克潼关,尹昭在蒲阪,就可以不攻自破了。”檀道济同意。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

三月,檀道济、沈林子抵达潼关。后秦鲁公姚绍率兵出城迎战,檀道济、沈林子奋勇进攻,大破后秦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姚绍率领后秦军撤退,屯驻定城,凭依险要的地势固守城池。姚绍对他手下的将领们说:“檀道济他们的兵力不多,而且孤军深入,所以他只能加强营垒固守,等待后继援军。我现在分兵几路,切断他的粮饷供给之路,就可以稳坐这里生擒他。”于是,姚绍派姚鸾把守大路要道,断绝檀道济的送粮道路。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为晋兵所获,将杀之。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虽殊,群臣之义一也。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乃免之。

姚鸾派尹雅率兵与东晋军在潼关之南会战,尹雅再度被东晋士卒俘虏,就要斩首,尹雅说:“我前不久被俘就应当被杀,幸亏逃脱,才得以活到今天,死也当然甘心情愿。然而。汉人与夷人虽然民族不同,君臣之间的大义却是一样的。晋国既然可以出于大义兴兵遣将,为什么只是不让秦国有守节的大臣呢!”东晋军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薛帛据河曲来降。

丙子(初四),夜间,沈林子率领­精­锐部队突然偷袭姚鸾的大营,斩杀姚鸾以及他手下的士卒几千人。姚绍又派东平公姚驻军黄河岸边,企图断绝东晋军的水道;沈林子又率军进攻姚,姚军大败,姚本人则逃回定城。后秦河北太守薛帛,献出河曲,投降了东晋军。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且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也。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

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非良计也。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东晋太尉刘裕率领水军从淮河、泗水进入清河,准备再逆流西上,开进黄河,他先派使节向北魏借路。后秦国主姚泓也派人出使北魏,请求救援。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文武百官共同商讨这件事,群臣们都说:“潼关是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克恐怕难以达到。但是,如果从黄河北岸登陆向北方侵入,那就容易得多。刘裕声称讨伐秦,他的真实目的难以猜测;而且秦是与我们有婚姻关系的国家,不可以不出兵相助。我们应派兵切断黄河上游,阻止晋军西上。”博士祭酒崔浩说:“刘裕吞并秦国的野心由来已久。如今,姚兴去世。他的儿子姚泓愚劣懦弱,国内灾难一再发生。刘裕乘他国内危机而兴兵讨伐,他的决心是一定要夺取。我们如果切断黄河上游,阻截晋军,刘裕一怒之下,必然登陆向我们进攻,这样一来,我们等于代替秦国挨打。如今柔然进攻我们边境,百姓又缺少粮食,如果再与刘裕为敌,发兵南下进攻晋,那么北边敌军柔然就会更加深入。那时,大军救援北方,南方的州县又将告急,这不是好计策。不如借给刘裕水道,听任刘裕西上,然后我们出兵驻防东部,阻塞他的退路。如果刘裕得胜告捷,一定会感激我们借路的恩德;如果失败,我们也会有援救秦国的美名,这是很多办法中比较好的一个。况且,南方与北方风俗不同,即使朝廷放弃恒山以南的领土,刘裕也决不会用来自吴、越的军队与我们争夺据守黄河以北的土地,怎么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呢?为国家制定方略的人,应该只为国家的利益考虑,怎么可以顾念一个嫁过来的女子呢!”大臣们还说:“刘裕向西进入潼关,便害怕我们切断他的退路,腹背同时遭到攻击;而刘裕如果北上进攻我们,那么秦国姚氏一定不会从潼关出兵救援,所以看刘裕的样子虽然是声称向西,但实际一定是北上。”拓跋嗣于是命令司徒长孙嵩为督山东诸军事。又派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屯军黄河北岸。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

庚辰(初八),刘裕率领水军开进黄河,任命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柰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当初,刘裕命令王镇恶等人:“如果攻克洛阳,一定要等主力大军到达后共同前进。”王镇恶等人却乘胜直接进攻潼关,被后秦兵牵制,不能前进,时间一长,军中粮饷接济不上,士卒中发生恐慌和疑虑,有人打算放弃笨重的军用品回去投奔大军。沈林子手按佩剑怒斥道:“相公大志是统一天下,而今许昌、洛阳均已平定,关右也将要收复,大事成功与否,就在前锋部队的行动。为什么要挫伤胜利后的士气,放弃就要得到的功业?况且现在主力大军距我们还远,敌人的力量正强盛,即使我们打算撤退,又怎么能够走脱,我接受了命令就不作回头的打算。今天的事,我自己率军完成任务,不知你们这些君子,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宋公的旗鼓!”王镇恶等人派人飞马报告刘裕,要求支援粮草和兵力。刘裕把王镇恶的使节叫到面前,打开战船的北窗,指着黄河岸边的北魏大军给他看,说:“我告诉他们不能单独前进,如今却轻率地深入敌境,岸上的形势如此严重,我怎么派得出军队!”王镇恶于是亲自回到弘农,向百姓说明情况,晓以大义,百姓争相捐献粮草,军队的粮饷重新得到补充。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军人于南岸牵百丈,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余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裕先命宁朔将军朱超石戒严,白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时超石别赍大锤及千余张,乃断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轧洞贯三四人。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超石帅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北魏军队的几千名骑兵,一直沿着黄河随着刘裕的大军向西行进。东晋士卒在黄河南岸,用长绳牵引战船,风大浪急,有的牵绳突然折断,战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晋军全都遭到北魏军队诛杀劫掠。刘裕派军还击北魏军队,东晋军一上岸,北魏军就逃走,等东晋军回到船上,北魏军又返回岸边。夏季,四月,刘裕派白直队主丁,统率武士七百人,战车一百辆,登上黄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构筑新月形战阵,以河岸作为月弦,两端抱住河道。每个战车上布置七个武士。新月阵布置完毕,在阵中竖一个白­色­羽旗。北魏军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不敢轻举妄动。刘裕先派宁朔将军朱超石严加戒备,准备出战,等新月阵中的白旗一举起来,朱超石率领二千人飞奔而至,进入新月阵,携带大弩一百张,每个战车上增加到二十人,并在车辕上安置了防箭木板。北魏军看到战阵已经完成,开始进攻包围。长孙嵩又率三万骑兵作为后继援军,从四面八方向新月阵展开­肉­搏冲锋,东晋军的强弓不能阻止敌人的势头。当时,朱超石另外还携带了大铁钟和铁一千支,这时朱超石命人把铁折成三四尺长,用大钟钟打铁,一下去,能贯穿三四人。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时间全都四处溃散,争相逃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成山。东晋军在战阵中斩杀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干­,北魏军败退,逃回畔城。朱超石率领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乘胜追击,又一次大破北魏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报告,才后悔没有采用崔浩的建议。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二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墨蠡、小方,杀获殆尽。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后秦鲁公姚绍派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领二千人驻军黄河北岸的九原,依据黄河天险,打算切断檀道济军队的粮草供应。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阻击后秦军,大败敌人,斩杀了姚洽、姚墨蠡和唐小方,这支后秦部队被杀被俘几乎全军覆灭。于是,沈林子奏报太尉刘裕说:“姚绍的威名,遍扬关中,但如今在外,他的大军遭到多次失败;在内,他的国家又危机四伏,恐怕他的寿命提前结束,等不到让我们用利斧来斩杀他了。”姚绍听说姚洽等人战败身死,又伤心又愤怒,得了重病,吐血不止,把兵权交给东平公姚,便死去了。姚代替姚绍之后,后秦的兵势仍很强盛,姚领兵袭击沈林子,沈林子又一次打败后秦军。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洛阳,巡视东晋军队的城堡工事,嘉奖毛之整理修护的功劳,赐给毛之许多衣服珍宝,价值高达二千万。

[8]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还平城。

[8]丁巳(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二十一日),返回京都平城。

[9]河西王蒙逊大赦。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歆觉之,引兵还。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大破之,斩首七千余级。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9]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大赦天下。他派张掖太守沮渠广宗向西凉诈降,引诱西凉公李歆派兵出来迎接,李歆果然发兵接应。而沮渠蒙逊率领三万士兵埋伏在蓼泉,李歆发觉,率兵撤退。沮渠蒙逊率众追击,李歆与沮渠蒙逊在解支涧会战,李歆大破北凉军,斩杀七千余人。沮渠蒙逊修建建康城,设置戍所,然后回国。

[10]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魏主嗣善之。

[10]五月,乙未(二十四日),东晋齐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书北魏朝廷说:“刘裕现在洛阳,应该迅速发兵切断他的归路,可以不战而胜。”北魏国主拓跋嗣表示赞许。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对曰:“克之。”嗣曰:“何故?”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对曰:“胜之。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对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人资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之霍光也;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徼利,盗有一方,结怨四邻;撅竖小人,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

当时,崔浩在前面为拓跋嗣讲解经典,拓跋嗣问崔浩说:“刘裕讨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定能攻克!”拓跋嗣问:“为什么!”崔浩说:“当年姚兴喜欢追求虚名而不做实事,他的儿子姚泓生­性­懦弱,身体多病,兄弟之间争权夺势,不能团结一心。如今刘裕乘人之危,他的将士勇猛善战,训练有素,有什么理由不能取胜!”拓跋嗣又问:“刘裕的才华与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说:“刘裕胜过慕容垂。慕容垂凭借父兄的资荫,复兴故有的基业,国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间的昆虫飞向火光一样,对此稍加凭借,就能轻而易举地建功立业。而刘裕则出身微贱贫寒,没有一尺土地可以凭借,却消灭了桓玄,兴复了晋朝宗室的统治。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卢循的首级,所过之处,没有敌手,他如果不是才智过人,怎么会这样呢?”拓跋嗣说:“刘裕既然已经进入函谷关,一时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我们以­精­锐骑兵直捣他的老巢彭城、寿春,刘裕将会怎么样!”崔浩回答说:“如今我们西面有夏国赫连勃勃,北有柔然,他们都在时刻窥伺我们的行动,准备乘机来攻。陛下既然不能亲自指挥军队,我军虽然有­精­兵,却没发现有良将,长孙嵩的长处是善于治理国家,短处是不善于用兵,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我军大举兴兵远征,看不到实际利益,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的发展。刘裕攻克秦国后回国,一定会篡取皇帝宝座。关中地区汉族、戎族杂居一处,风俗强悍。刘裕打算用教化荆州、扬州百姓的方法统治函谷关和秦国这一带的百姓,这就好像脱下衣服包火,张开罗网捕捉老虎一样,难以奏效。刘裕虽然会留下军队驻守,可一时人心难以信服,志趣习俗又不一样,恰好为别人入侵提供了好条件。希望陛下停止出兵征讨,让百姓休养生息,观察局势的变化,秦国的地盘终究会为我国所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就能到手。”拓跋嗣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周详。”崔浩说:“我曾经私下评论过近世的将领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国家,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的霍光;刘裕平定桓玄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呀。”拓跋嗣又问:“赫连勃勃怎么样?”崔浩说:“赫连勃勃当年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门下,接受姚氏的官禄。不但不想报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占据一方地盘,与四邻结下了仇怨。像他这样的撅起自我竖立的小人,虽然能强大暴虐一时,终究要被别人吞并。”拓跋嗣非常高兴,君臣二人一直谈论到深夜,拓跋嗣把御用青白­色­醅酒三十升、水­精­盐一两赏赐崔浩,说:“我听了你一席话,就像品味这盐和酒的滋味一样,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这种美好的感受。”然而,拓跋嗣还是命令长孙嵩、叔孙建各自挑选­精­兵备战,如果刘裕再向西部深入,他们则从成皋渡黄河南下,进攻彭城、沛郡;如果刘裕推进很慢,则仍继续在岸上紧紧跟随。

[11]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11]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渡过黄河,在大漠上狩猎。

[12]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

[12]北魏朝廷设置天、地、东、西、南、北六部大人,一律选用爵以及地位相当于公爵的大臣担任。

[13]秋,七月,太尉裕至陕。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柳以拒之。

[13]秋季,七月,东晋太尉刘裕抵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等率兵进入武关,后秦的守将纷纷弃城逃走。沈田子等进兵驻守青泥。后秦国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在柳驻兵屯守,阻截东晋军。

[14]西秦相国翟卒;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曲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14]西秦相国翟去世。八月,西秦朝廷任命尚书令乞伏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麴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15]太尉裕至乡。沈田子等将攻柳,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余人,闻泓至,欲击之;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秦兵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勇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馘万余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15]东晋太尉刘裕抵达乡。沈田子等将领准备进攻柳。后秦国主姚泓打算亲自统兵出征,抵御刘裕的大军,又害怕沈田子等人突袭他的后方,就想先消灭沈田子等人,然后出动全国的兵力向东攻打刘裕。于是,姚泓率领步、骑兵数万人,突然抵达青泥。沈田子这支部队,本来就是为迷惑敌人布置的疑兵,一共才一千多人。沈田子听说姚泓亲征,打算迎战,建威将军傅弘之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抵敌,从而劝止他。沈田子说:“用兵贵在出奇制胜,不一定在人数多。况且如今敌我寡众悬殊,看形势不能并存。如果等到敌人集结的阵势稳固,我们就会无处可逃。不如乘他们刚刚到达,营地和战阵都没有建立,我们主动挑战,定能成功。”于是,沈田子率领他的部众首先出动,傅弘之作为后继援军紧跟。后秦兵把这支东晋军重重包围。沈田子安抚激励士卒们说:“各位不畏艰险、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会战,生死对决,封侯升官的大业就在这里了!”士卒们大声疾呼,跃跃欲试,手执短兵器奋勇杀敌。后秦军大败,被斩杀共一万多人,缴获姚泓的御车御衣,以及王家专用的器物。姚泓逃回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郡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当初,刘裕认为沈田子兵员太少,就派沈林子率兵从秦岭赶赴救助。等他们到达青泥,后秦军已经失败,于是沈林子与沈田子合兵追击敌人,关中郡县很多向沈田子暗中投降。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东平公赞遣司马国引魏兵以蹑裕后。

辛丑(初二),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潼关,他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命他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在河北与薛帛会师,共同进攻蒲阪。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迎击东晋军,徐猗之战败身亡,朱超石逃回潼关。后秦东平公姚,派司马国率领北魏军队尾随刘裕大军之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镇恶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请求率水军从黄河开进渭水,然后直趋长安,刘裕应允。后秦恢武将军姚难,从香城率军向西退却,王镇恶挥师追击。后秦国主姚泓从灞上率军返回,屯驻石桥 ,准备援救姚难。后秦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会师,屯兵泾水岸边,抵抗王镇恶的追击。王镇恶命毛德祖进攻,大破后秦军,姚强战死,姚难逃回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

后秦东平公姚退守郑城,东晋太尉刘裕进逼城下。姚泓命姚丕守住渭桥,胡翼度屯驻石积,东平公姚驻守灞东。姚泓自己则驻守逍遥园。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时泓所将尚数万人。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岐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王镇恶率水军在渭水中逆流而上,乘坐蒙冲小舰,划桨的士卒都在船内。后秦人看到战舰行进却没有划船的人,都惊奇地以为神仙下凡。壬戌(二十三日)凌晨,王镇恶军抵达渭桥,命令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全部手持兵器登岸,最后登陆的人斩首。士卒们登陆完毕,渭水流急,东晋的战舰随波东下,倏忽之间,不见踪影。当时姚泓统率的军队还有几万人。王镇恶向士卒们宣告说:“我们的亲人和家园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故乡有万里之遥。现在,战船、衣服、粮食都随波飘走,今天我们进攻,战胜可以建功立名;失败,我们的尸骨都回不了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们大家共勉吧!”于是,王镇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士卒们士气高涨,踊跃奋击,在渭桥大败后秦姚丕的军队。姚泓率兵救援,却被姚丕的败兵冲击践踏,不战自溃。姚谌等人全都战死,姚泓单人匹马逃回皇宫。王镇恶从长安的平朔门进城,姚泓和姚裕等率几百名骑兵逃奔石桥。东平公姚听说姚泓战败,急忙率军赴难救援,可是,后秦军心大乱,士卒们四处逃散。胡翼度向东晋太尉刘裕投降。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泓怃然不应。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余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姚泓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儿子姚佛念,年仅十一岁,对姚泓说:“晋人势必要在我们身上满足欲望,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不如自杀。”姚泓心里痛楚,没有回答。姚佛念自己登上宫墙,投下摔死。癸亥(二十四日),姚泓携妻子儿女、文武百官,前往王镇恶的大营投降,王镇恶把他们交给下属官吏关押。长安城中的汉族人和夷族人共有六万多户,王镇恶宣扬东晋的恩德,加以安抚,号令严明,百姓安居乐业。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裕以其功大,不问。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九月,太尉刘裕抵达长安,王镇恶在灞上迎接。刘裕慰劳他说:“是你帮助我完成了霸业!”五镇恶再拜谦让说:“全仰赖您的英明指挥和威望,各位将领的努力,我有什么功劳!”刘裕笑着说:“你难道要学习冯异吗?”其实,王镇恶一向贪财好利,后秦府库仓储十分丰富,王镇恶私自盗取的财物,不计其数,刘裕因为他的功劳很大,所以不予过问。有人向刘裕诬陷王镇恶说:“王镇恶私藏姚泓的御用辇车,可能会叛变。”刘裕派人侦察。原来,王镇恶剔取了辇车上的金银珠饰,然后把辇车抛弃到城墙外面。刘裕这才安心。

裕收秦彝器、浑仪、士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其余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余人诣裕降,裕皆杀之。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

刘裕下令没收后秦的宗室祭祀用具彝器、浑天仪、测日仪器土圭、计程用的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往建康。其余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稀世珍宝都赏赐给将士。后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献出了蒲阪城投降;东平公姚,率领皇室一百多人,前往刘裕的大营投降,刘裕把他们全部杀死。然后把姚泓送到建康,绑到市井刑场斩首。

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刘裕任命薛辩为平阳太守,令他镇守和保卫东晋北部边防。

裕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裕乃止。

刘裕提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说:“不寻常的事,本来不是寻常人所能接受,一旦迁都,必然引起举国惊骇­骚­动。如今军队在外作战已久,人心思归,迁都的计划,不能提出讨论。”刘裕才作罢。

羌众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

羌族部落的部众十余万口,向西逃奔陇上,沈林子追击羌人直到槐里,俘虏数以万计。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斩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听说东晋太尉刘裕灭掉了后秦,十分愤怒。门下校郎刘祥进宫向蒙逊奏事,沮渠蒙逊暴跳说:“你听说刘裕进关,还敢穿得如此漂亮!”于是斩杀了刘祥。

初,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伐秦,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裕遣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诵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听说刘裕讨伐后秦,对文武百官说:“姚泓不是刘裕的对手。而且他的兄弟们纷纷背叛,怎么还能抗拒别人?刘裕定能夺取关中。可是,刘裕自己也不会长久留在关中,最后还得回到江南,留下子弟和一些战将守卫在那里。那时,我再去夺取关中,就像拾一根草叶一样容易。”于是,他秣马厉兵,让士卒充分休息,加以训练。然后,赫连勃勃兵进占据了安定。后秦岭北各郡县、军事重镇、戍所纷纷投降了夏国。刘裕派人出使夏国,致信给赫连勃勃,相约结为兄弟之国。赫连勃勃命中书侍郎皇甫徽代写一封回信,暗地里背诵下来,然后当着刘裕使臣的面,口授舍人命他照写。刘裕看到后,叹息说:“我比不上他!”

[16]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谦之讨诛之。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16]东晋广州刺史谢欣去世。东海人徐道期召集部众,攻克州城番禺,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人刘谦之讨伐徐道期,徐道期被杀。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刘谦之为广州刺史。

[17]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司马休之寻卒于魏。魏赐国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雍聚众于河、济这间,扰动徐、兖;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17]癸酉(初四),先后从东晋流亡后秦的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以及桓温的孙子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人袁式等,全都投降了北魏司徒长孙嵩。后秦匈奴堡守将姚成都与他的弟弟姚和都,举献城池,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下诏,声称民间百姓凡是救出姚氏子弟送到平城的人,重重有赏。冬季,十月,己酉(十一日),拓跋嗣征召长孙嵩等班师回朝。不久,司马休之死在北魏。北魏朝廷赐封司马国为淮南公、司马道赐为池阳子、鲁轨为襄阳公。刁雍上书请求到南部边疆,报效北魏,拓跋嗣任命刁雍为建义将军。刁雍在黄河、济水之间集结部队,­骚­扰东晋所属的徐州、兖州;太尉刘裕出兵讨伐,不能攻克。刁雍进驻固山,手下兵员达二万人。

[18]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辞不受。

[18]东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封宋公刘裕为宋王,采邑增加十个郡,刘裕辞让,没有接受。

[19]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艾遣使称藩,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

[19]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等进攻后秦旧将姚艾。姚艾遣使到西秦,愿为藩属,乞伏炽磐任命姚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召回王松寿,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20]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20]十一月,北魏征南大将军叔孙建等征讨西山丁零部落酋长翟蜀洛支,平定了该部。

[21]辛未,刘穆之卒,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21]辛未(初三),东晋左仆­射­、军司刘穆之去世。太尉刘裕听说后,一连几天震惊悲痛,不胜哀惋。当初,刘裕打算留在长安,继续征服西北,但是,东晋的各位将领都因长期征战,思念故土,大多数都不愿再留。正巧,刘穆之去世,刘裕鉴于朝中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才决定东返。

穆之之卒也,朝廷惧,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中军谘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裕欲以王弘代穆之。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乃以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谘。

刘穆之去世之后,东晋朝廷不胜惶恐,打算颁下诏书,任命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替刘穆之的职位。中军谘议参军张邵说:“现在情势确实危急,看来最终还要委任徐羡之。然而,世子刘义符还没有决定一方的权力,应该询问刘裕裕。”刘裕又想让王弘代替刘穆之,从事中郎谢晦说:“王弘轻率简单,不如徐羡之。”于是刘裕才决定任命徐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的事务。从此,过去朝廷中由刘穆之决定的大事,现在都送到北方,由刘裕亲自决定。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义真时年十二。以太尉谘议参军京兆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刘裕任命他的次子、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刘义真当时只有十二岁。又任命太尉谘议参军、京兆人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兼任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都为中兵参军。命沈田子兼任始平太守,毛德祖兼任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及置东秦州,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在此之前,陇上流亡到关中寄居的流民,冀望东晋军队乘胜西上,光复故土。等到刘裕设置东秦州,知道刘裕没有继续西上的意图,都叹息失望。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关中人一向看重王猛的威名,刘裕攻克长安,王镇恶的功劳最大,所以南方的将领都忌恨王镇恶。沈田子自以为柳大捷,功绩不凡,与王镇恶争功,心里十分不平。刘裕将回建康,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的老家在关中,不能完全信任他。”刘裕说:“现在,我留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将领和­精­锐士卒一万人,王镇恶如果图谋不轨,只能是自取灭亡。你们别再多说了。”刘裕私下对沈田子说:“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卫的缘故。俗话说:‘猛兽不如群狐’,你们十多人,难道还惧怕王镇恶不成?”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之都复输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臣司马光曰:古人有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裕既然委任王镇恶镇守关中,而又与沈田子说了后面那些话,是挑拨他们相斗为乱。太可惜了,百年之久的敌人,千里之广的疆土,取得不易,却因一时不慎而丢掉,使丰邑、京这些古都,又重新落入敌手。荀况说过:“兼并容易,凝结为一体就难了。”这话太对了!

[22]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而归。

[22]三秦地区的父老,听说刘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来到大营门前诉说:“我们这些残余的汉人,没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直到今天才看到汉民族衣冠装束,人人都互相庆贺。长安十陵是你们刘家的坟墓,咸阳宫殿是你们刘家的住宅,你放弃它们想要去哪里!”刘裕也很伤感,安慰他们说:“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感谢诸位怀念故国的诚意,现在留下我的次子与文武贤才共同镇守这里,希望你们和好共处。”十二月,庚子(初三),刘裕从长安出发,自洛水进入黄河,开掘汴渠东返。

[23]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于魏。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23]氐族酋长徐骇奴、齐元子等率领部落部众三万人在雍城,派遣使臣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向西行进,接应氐族部落。

[24]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24]闰十二月,壬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长川。

[25]秦、雍人千余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25]秦州、雍州土著居民一千多家,推举襄邑令、上谷人寇为盟主,投降了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寇为魏郡太守。很久以后,秦州、雍州的百姓流亡到北魏的河南、荥阳、河内的有几万户,拓跋嗣于是设置南雍州,任命寇为南雍州刺史,封河南公,州治设在洛阳,设立雍州郡县安抚流民。寇善于招抚怀柔,前来归附的流民,比当初多了三倍。

[26]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问于王买德曰:“朕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26]夏王赫连勃勃,听说东晋太尉刘裕返回江南,大喜,向王买德询问说:“我打算夺取关中,你说说你的方法策略。”王买德说:“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正打算快点办完篡夺帝位的事,没时间再把中原这块地盘放在心上。这是上天把关中赏赐给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部阻住潼关,切断他们与本国的水陆通道。然后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这样,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于是,赫连勃勃任命他的儿子、抚军大将军赫连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领骑兵二万人直奔长安。命前将军赫连昌屯驻潼关;任命王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驻青泥;赫连勃勃本人则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27]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27]这一年,北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去世。

十四年(戊午、418)

十四年(戊午,公元418年)

[1]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

[1]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率领高车、丁零部落向北进攻,推进到弱水,班师。

[2]辛巳,大赦。

[2]辛巳(疑误),东晋下令实行大赦。

[3]夏赫连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镇恶谓王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使者还,以告田子。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言镇恶反,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以冠军将军毛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大破赫连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3]夏国抚军大将军赫连率军开到渭阳,关中前来投降的百姓,在道上前后相连。东晋龙骧将军沈田子,率军迎战,害怕夏军人多势众,退守刘回堡。然后派人立即回去向王镇恶报告。王镇恶对王说:“刘公把十岁小儿托付给我们,我们应该同心协力。沈田子拥兵众多,却迟迟不进攻,敌人怎么会击退!”使节回去,把这些话报告给沈田子。沈田子与王镇恶平时就有互不相容心思,现在更是又愤又惧。不久,沈田子和王镇恶同时出军北地,抵抗夏兵的进攻。东晋军中传言:“王镇恶打算全部杀掉南方人,然后派几十人把刘义真送回江南,自己占据关中,背叛朝廷。”辛亥(十五日),沈田子请王镇恶来到傅弘之的大营商讨战事。沈田子请求屏退左右侍从密谈,然后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在虎帐下将王镇恶斩杀,声称是奉太尉刘裕的旨意行事。傅弘之急忙跑去报告刘义真,刘义真和王全副武装登上横门,观察局势的变化。不久,沈田子率领几十人赶来,声称王镇恶谋反。王逮捕沈田子,历数他擅自杀戮的罪行,将他斩首。然后命令冠军将军毛之代替王镇恶为安西司马。傅弘之在池阳大破赫连,在寡­妇­渡再一次大败夏军,斩杀和俘虏夏军士卒很多,夏军撤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壬戌(二十六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解除戒严。琅邪王司马德文提前返回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刘裕听到王镇恶的死讯,上疏东晋安帝司马德宗说:“沈田子忽然发狂,杀害忠良功臣。”东晋朝廷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任命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任河东太守,镇守蒲阪;征召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中军谘议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昙首,弘之弟也。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谘之。”

刘裕打算派世子刘义符镇守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守洛阳。中军谘议张劝阻说:“世子是储君,维系四海人心,不能派到外地驻守。”于是,刘裕改派刘义隆为都督荆州、益州、宁州、雍州、梁州、秦州六州诸军事,兼任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又任命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兼任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刘义隆年纪尚小,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张决定。王昙首,是王弘的弟弟。刘裕对刘义隆说:“王昙首沉着坚毅,有器度,是宰相之才。你每件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义庆,道怜之子也。

东晋朝廷任命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刘义庆是刘道怜的儿子。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解除刘裕司州刺史职务,任命他兼徐、冀二州刺史。

[4]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

[4]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守乐都。

[5]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5]二月,乙弗部落、乌地延部落酋长率二万户部众归降西秦。

[6]三月,遣使聘魏。

[6]三月,东晋朝廷派遣使臣访问北魏。

[7]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

[7]夏季,四月,己巳(初四),北魏强行迁徙散居在冀州、定州、幽州三州的徒河人到代郡。

[8]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窃惧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嗣屯突门岭以待之。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杀其将皇甫轨。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余家而还。

[8]当初,北燕都城和龙四周弥满了赤气,遮住了太阳。从寅时直到申时才消失。北燕太史令张穆对北燕国王冯跋说:“这是战争之气呀。如今魏国的势力正十分强盛,而我们扣留他们的使臣,致使两国交好的使命不能通达,我深感恐惧。”冯跋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先后抵达濡源和甘松。他征调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等人,率领­精­锐骑兵二万人袭击北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从幽州率兵直扑辽西,为长孙道生声援;拓跋嗣亲自屯驻突门岭督战。长孙道生等人攻克乙连城,进攻和龙,与北燕单于右辅古泥会战,大破北燕军,斩杀他们的将领皇甫轨。北燕王冯跋绕城固守,北魏加紧围攻,不能攻克,劫掠北燕百姓一万余家班师回国。

[9]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余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辞不受。亮,咸之孙;郭,谟之曾孙;鲜之,浑之玄孙;景仁,融之曾孙也。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9]六月,东晋太尉刘裕接受了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免了宋公封邑内死罪以下的囚徒。尊崇刘裕的继母、兰陵人萧氏为太妃;任命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兼管官员的选举和任免;任命从事中郎傅亮、蔡廓都担任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按照朝廷的编制设置。孔靖谢绝,没有接受。傅亮是傅咸的孙子;蔡廓,是蔡谟的曾孙;郑鲜之,是郑浑的玄孙;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孙。殷景仁学识超人,但不写文章,敏捷而善于思考,从不空谈义理,却深通情理大体,以至于朝廷的法律制度、礼仪规章、行政司法的注释和记录,都抄录下来,有识之士都知道他有治理国家的雄心大志。

[10]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魏主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

[10]北魏天部大人、白马公崔宏病重,北魏国主拓跋嗣派他的侍从询问病情,一夜之间,返往数次。不久,崔宏去世,拓跋嗣下诏,命群臣和归附的部落酋长都来参加葬礼。

[11]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11]秋季,七月,戊午(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

[12]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12]九月,甲寅(二十一日),北魏朝廷命令各州县征收租赋,每户交纳五十石,屯积在定州、相州、冀州三州。

[13]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13]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率兵讨伐西凉,西凉公李歆准备出兵迎战,左长史张体顺坚决劝阻,李歆才停止行动。沮渠蒙逊收割了长成的庄稼,班师回国。

歆遣使来告袭位。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李歆派人出使东晋,报告他继位。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任命李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14]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蒙逊引兵迎之。艾叔父隽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隽为主,复归于秦。秦王炽磐征隽为侍中、中书监,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

[14]西秦秦州牧姚艾叛变,投降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出兵迎接。姚艾的叔父姚隽对他的部众说:“秦王乞伏炽磐宽厚仁爱有雅量,我们可以安心留下来事奉他,为什么要跟随沮渠蒙逊西迁?”部众都认为有理,就联合起来驱逐了姚艾,推举姚隽为首领,又归附了西秦。西秦王乞伏炽磐委任姚隽为侍中、中书监,赐封陇西公;又任命左丞相乞伏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守南安。

[15]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谮于义真曰:“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杀田子,是亦欲反也。”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

[15]东晋雍州、东秦州二州刺史刘义真,年纪还小,随意赏赐左右侍从,没有节制。长史王常常限制他。于是,刘义真左右都怨恨王,在刘义真面前陷害王,说:“王镇恶打算叛变,所以沈田子杀了他。王杀死沈田子,这样也是打算造反呀。”刘义真信以为真,派亲信刘乞等杀死了王。

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赫连夜袭长安,不克。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王一死,人心惧怕离散,各自为政,无法统一。刘义真把驻防在外地的军队全部调入长安,关闭城门自守。关中的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赫连在夜间突袭长安,不能攻克。夏王赫连勃勃进兵占据了咸阳,长安的砍柴的路被切断。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以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可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河、洛。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这种情况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疾速前进。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与刘义真一道回来。”随后,刘裕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的军民,安定人心。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赫连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司马毛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手下的将士贪婪放纵,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以后才准备返回江南。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子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东晋雍州别驾韦华逃奔夏国。夏国大将赫连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东晋建威将军傅弘之对刘义真说:“宋公让你疾速前进,而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该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刘义真没有听从。不久,夏国的大军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拚战,连续几天不能休息。在青泥,东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司马毛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军擒获。刘义真在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兵没有继续追赶,所以才幸免于难。刘义真的左右亲兵都被夏兵冲散,他一个人藏在草丛中。东晋中兵参军段宏,单枪匹马追踪找寻,一道呼叫刘义真。刘义真听出是他的声音,才跑出来,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儿呢,咱们走吧!你保护我上路一定不能两全,如果情势危急,可以割下我的头,带回南方,叫我的父亲不再想念我。”段宏哭着说:“我们要生死与共,下官不忍心那样做。”于是,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刘义真对段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由于少谋失算,然而大丈夫不经这次大难,怎么知道事情的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勃勃­祼­之,弘之叫骂而死。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侯。

夏王赫连勃勃打算让傅弘之归降,傅弘之宁死不屈。赫连勃勃脱光了他的衣服,傅弘之叫骂不停而死。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骨堆积成山,建为大坟,号称髑髅台。长安城的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回潼关。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举犒赏将士。在庆功宴上,赫连勃勃举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可以说是预谋没有丝毫的失算。这一杯酒,不敬你敬谁?”然后,他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爵为河阳侯。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朱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域,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东晋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在曹公垒,朱龄石前往投奔。朱超石抵达蒲阪,得知朱龄石在曹公堡,也投奔到那里。夏国前将军赫连昌进攻王敬先的堡垒,切断堡中的水源,东晋士卒­干­渴乏力不能战斗,城池将被攻克时,朱龄石对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俩都死在异城他乡,父母亲会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遗恨了。”朱超石握着哥哥的手说:“人谁能不死,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你辞别而去!”于是,兄弟二人与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俘虏,押送到长安。赫连勃勃杀害了他们。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不胜悲哀,十年间不曾欢歌宴饮。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刻日北伐。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他年”; 不从。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且虏虽得志,不敢乘 胜过陕者,犹摄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若造洛而反,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领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不知刘义真的生生边患。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昔岁西征,刘钟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倾覆死,约定日期,准备北伐。侍中谢晦劝阻刘裕,认为“如今­干­卒疲劳不堪,难以作战,请等来年再说。”刘裕没有采纳。郑鲜之上疏,认为“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如果殿下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当年西征,刘钟十分狼狈;去年北伐,广州一度陷落。以往的经验,是将来的借鉴。如今境内各州县发生水灾,饥馑频频发生,三吴地区盗匪遍地,攻克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出征服役的缘故。江南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归来。忽然听说您又要北伐,都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和大军班师的日期,我恐怕要在心腹之地发生异变成为后顾之忧。殿下如果担心西边的夏虏不断侵扰河洛地区,最好是与北方的魏国结盟。我们与魏国关系友好,黄河之南自然安定,黄河之南安定,济水、泗水流域也会平静了。”正巧,刘裕刚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西征的计划。只不过登上城楼向西眺望,都禁不住感慨流涕。于是,下令把刘义真贬降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兼领太子右卫率。刘裕还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16]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16]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建筑高台,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年号为昌武。

[17]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民五千余户于罕。

[17]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强行将上的百姓五千余户迁徙到罕。

[18]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余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朕甚畏之。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18]彗星从天津星穿出,进入太微星,经过北斗星,联结紫微星,八十多天以后,彗星消失。北魏国主拓跋嗣,再次征召名儒、术士,问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自为主。这次天上变异所暗示的灾祸,到底应在哪一国?我心中十分恐惧,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隐瞒。”众人都推举崔浩回答这个问题,崔浩说:“天灾异变的发生,通常照应地上人间的事变,如果人间的统治没有发生问题,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当年王莽将要篡夺汉位时,彗星出入的方向,正与今天相同。我们魏国,主尊臣卑,老百姓就没有不安分的想法。现在晋朝皇室日趋没落,危亡不远。彗星的出现,莫非预示刘裕将要篡夺皇位!”其他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19]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韶之,之曾孙也。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19]东晋宋公刘裕,认为谶书上有句话:“昌明之后,还有两个皇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亲信密谋毒死安帝司马德宗,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常在司马德宗身边,饮食睡眠,都不曾暂时离开。王韶之窥伺多时,没有机会下手。正巧,司马德文患病,出宫休养。戊寅(十七日),王韶之用衣裳拧成绳索,在东堂勒死司马德宗。王韶之是王的曾孙。刘裕于是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20]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藩,拜凉州刺史。

[20]本年,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向东晋呈上奏章,自称藩属。东晋朝廷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21]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21]东晋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恭皇帝元熙元年(己未、419)

晋恭帝元熙元年(己未、公元419年)

[1]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1]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东晋改年号元熙。

[2]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

[2]东晋朝廷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3]魏主嗣畋于犊渚。

[3]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犊渚狩猎。

[4]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4]甲午(初三),东晋恭帝司马德文召宋公刘裕回朝,入宫晋见。司马德文封他为宋王,刘裕谢绝。

[5]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5]癸卯(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6]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6]庚申(二十九日),东晋朝廷在休平陵安葬晋安帝司马德宗。

[7]刺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7]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诏命刘道怜为司空,镇守京口。

[8]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8]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攻毛德祖据守的蒲阪。毛德祖没有能力抵抗,撤退。全军退回彭城。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驻守虎牢。

[9]夏主勃勃征隐士京兆韦祖思。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

[9]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韦祖思来到长安,过于谦卑恐惧,赫连勃勃大怒道:“我把你当成国家的高士,征召来京,你却把我当作异族来对待。你当年不向姚兴叩头,今天为什么偏偏来拜见我?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还不知把我作践到何种地步!”于是,杀掉了韦祖思。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请求把都城迁到长安。赫连勃勃说:“我怎会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之都,土地肥沃,地势险固!然而,晋人鞭长莫及,终究不会与我们为敌。魏国的风俗人情与我们大略相同,疆域相连,从统万到魏国边境只有一百余里,我在长安,统万一定危险。我留在统万,魏军绝不敢渡过黄河西上。你们各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文武百官都说:“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为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赫连勃勃回到统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唇­,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赫连勃勃生­性­骄躁暴虐,视百姓如草芥。常常登上城楼,旁边放置弓剑,每每心中不快,就亲自杀人泄愤。群臣中如有斜眼看他的,就会被挖去眼睛。如有胆敢随便发笑的,用刀豁开他的嘴­唇­;有进言劝阻的,先割掉舌头,再斩下头颅。

[10]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会宋公称诛翦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雠。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余,屯据长社。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楚之待谦甚厚。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在问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10]当初,东晋益州刺史司马荣期被叛将暗杀,他的儿子司马楚之,送灵柩回建康安葬。而宋公刘裕正在着手斩除晋室皇族司马氏中有才士、有名望的人,司马楚之的叔父司马宣期、哥哥司马贞之都被处死。于是司马楚之流亡至竟陵蛮人中躲藏。后来,他的堂祖父司马休之从江陵投奔后秦,司马楚之又逃亡到汝水、颍水流域,集结部众准备复仇。司马楚之年青有为,有英雄气概,能够放下架子,礼遇士人。他拥有一万多人的军队,屯驻在长社。刘裕派刺客沐谦去暗杀他,司马楚之对沐谦礼貌周到,格外重视。沐谦打算下手,总没有机会,于是他在一个夜晚声称有病,知道司马楚之一定会赶来探望,想要借机刺杀他。司马楚之果然端着汤药亲自赶来,问候病情,情意真挚诚恳,沐谦不忍动手,于是从席下拿出匕首,把实情一一报告给司马楚之,说:“刘裕对于将军,深为忌恨,希望你不要轻率跟人亲近,借以保全自己。”于是投效司马楚之,担任司马楚之的贴身卫士。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康求还洛阳视母;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余户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魏河内镇将于栗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王镇恶被杀以后,沈田子又杀死了王氏兄弟七人,只有王镇恶的弟弟王康逃走,才得以幸免。王康来到彭城投奔宋公刘裕,刘裕任命他为相国行参军。王康请求回洛阳探望老母,正巧长安失守,王康纠集关中流亡的逃民,共百多人,又裹胁客居洛阳的外郡人七百多户,共同保卫金墉城。当时晋朝宗室的人,大多数都在河南流亡。其中有个叫司马文荣的人,率领流民一千多户屯驻在金墉城南;还有司马道恭,从东垣东下,率领三千多人屯驻在金墉城西;司马顺明,率领五千人屯驻在陵云台;司马楚之则驻防在柏谷坞。北魏河内守将于栗的游击骑兵,在芒山上逗留,等待时机。各方面敌人交相逼近金墉城下,王康坚守孤城达六十天。刘裕任命王康为河东太守,派兵赶赴救援,敌人才被驱散逃走。王康劝百姓耕种土地,植桑养蚕,当地百姓都非常信赖他。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以及平阳太守薛辩都投降了北魏。北魏朝廷任命薛辩为河东太守,抵拒夏国军队的进攻。

[11]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秦,拜弱水护军。

[11]夏季,四月,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骑兵五千人,在弱水之南进攻吐谷浑国酋长觅地,大破吐谷浑军队,觅地率领他的部众六千人归降了西秦,被西秦委任为弱水护军。

[12]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至雁门。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水;己亥,还平城。

[12]庚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白登山东皇家祖庙祭祀祖先,前来陪祭的有几百个部落酋长。辛巳(二十二日),拓跋嗣向南巡视,抵达雁门。五月,庚寅朔(初一),拓跋嗣在水观看捕鱼;己亥(初十),返回平城。

[13]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兼并之本,在于务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是宜减膳彻悬,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殿不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将何以下见先王乎!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均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歆览之,不悦。

[13]西凉公李歆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大造宫殿,从事中郎张显上疏劝告说:“凉州疆土被一分为三,势必不会长久维持这种局面。军事兼并的根本,在于发展农耕;怀柔远方部族的方法,莫过于统治宽大,刑罚简单。今年新年以来,­阴­阳失序,风雨失调,正应该减少膳食,撤除乐器,谨身修道。而如今,刑罚繁重,法规严峻,又大兴土木,不停地修造,这样不能使国家兴隆。当年,周文王只依据一百多里的土地,兴起帝王大业;秦二世虽然拥有四海之广,却被消灭。前车之鉴,成功失败,非常明显。太祖以神圣的英姿,受到西夏百姓的拥戴,东取酒泉,西开西域之道。殿下不能继承太祖遗志,统一凉州疆土,与张轨相媲美,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呢!沮渠蒙逊是胡族中的一代英杰,他对内政治修明,对外礼遇贤才。每遇战事,都能身同士卒,老百姓对他深为敬服,愿意接受他的统治。我认为,殿下不仅不能削平沮渠蒙逊,还恐怕沮渠蒙逊图谋我们的疆土。”李歆看过奏章,非常不高兴。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八月,效地裂;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孤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频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四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帅奄至,都城不守。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藏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明年为吕光所杀。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余所;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蒙逊篡弑于张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先王鸿渐之地;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衰。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歆不从。

西凉主簿称也上疏劝告说:“上天把人主当作儿子来爱护,百般殷勤周到。所以政治不清明,上天就要降下灾异警告人主。凡是能够改正的人主,国家眼下虽危,最终还会昌盛起来;不能改正的人主,现在统治安定,最后难免灭亡。嘉兴元年,三月,癸卯(疑误),敦煌谦德堂塌陷;八月,效发生地裂。二年,正月初一,天降大雾,四处弥漫;四月,太阳赤红,黯淡无光,二十天以后才恢复原状;十一月,狐狸跳上南门城楼。今年春、夏两季,地震频发,连续发生五次;六月,又有陨星坠落在建康。我的学问虽然不能考证古书,年龄却已有五十九岁,请允许我为殿下大略陈述一下耳闻目睹的灾变,不再引证史书记载的事情。记得在咸安初年,西平发生地裂,狐狸窜进谦光殿的前面。不久,秦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都城失守。梁熙既为凉州刺史,不安抚百姓,只知搜刮贪污。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突然崩塌,陨石落到闲豫堂。第二年,梁熙被吕光诛杀。段业在此地称王的时候,三年之中,发生了五十多次地震。不久,先王在瓜州兴起,沮渠蒙逊也在张掖杀主篡位。这些都是眼前现成的事例,殿下知道得十分清楚。效,是先王发祥之地;谦德堂是继承王位的宝殿。根本之地发生崩塌陷裂,是非常凶险的征兆。太阳,是阳气的­精­华,中国的象征;太阳红而无光,预示中国将要衰微。俗谚说:‘野兽闯进家门,主人就要逃奔。’狐狸窜上南门,也是大的变异。如今夷族更加强盛,中原汉族统治更加衰落。希望殿下赶快停止兴建宫室,停止出游狩猎娱乐,延请并礼遇英才俊杰,爱护并用心休养百姓,以应答上天的警告,防范于未然。”李歆没有听从。

14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14秋季,七月,东晋宋公刘裕接受了晋封为宋王的诏命。八月,从彭城移驻寿阳,任命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15]辛未,魏主嗣东巡;甲申,还平城。

[15]辛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甲申(二十六日),返回平城。

[16]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16]九月,东晋宋王刘裕主动辞去扬州牧一职。

[17]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罕,川羌三万余户皆安堵如故。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川。

[17]西秦左卫将军乞伏匹达率军讨伐彭利和据守的川,大破彭利和军,彭利和单枪匹马逃奔仇池。乞伏匹达俘虏了他的妻子。把羌族豪民三千户强行迁到罕。川羌族三万多户百姓仍然像过去一样安居乐业。冬季,十月,西秦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守川。

[18]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萧太妃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妃乃无言。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18]东晋宋王刘裕鉴于河南人稀荒凉,乙酉(二十八日),召回司州刺史刘义真,改任扬州刺史,镇守石头。萧太妃对刘裕说:“刘道怜是你从小患难与共的兄弟,应该让他担任扬州刺史。”刘裕说:“我对于道怜,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扬州是京师重地,国家的根本,事务繁多,恐怕不是道怜所能胜任的。”萧太妃说:“刘道怜已经年过五十,难道还不如你那十几岁的小儿吗?”刘裕说:“刘义真虽然名为刺史,但事无大小,都由我亲自决定。道怜年长,不亲自处理事务,有损于声望名位。”萧太妃才无言以对。刘道怜生­性­愚蠢卑鄙,贪婪放纵,所以刘裕不肯任用他。

[19]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19]十一月,丁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20]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

[20]十二月,癸亥(初七),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从君子津向西渡过黄河,在薛林山大举狩猎。

[21]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21]辛卯(疑误),东晋宋王刘裕被朝廷加授特殊礼仪,进封萧太妃为太后,称世子刘义符为太子。

南 朝 帝 王 世 系 表

国号 帝王 年号 公元 本书卷次

武帝(刘裕) 永初(3) 420422 卷119

少帝(刘义符) 景平(2) 423424 卷119

文帝(刘义隆) 元嘉(30) 424453 卷120127

刘劬 太初(1) 453卷127

孝武帝 孝建(3) 454456 卷128129(刘骏) 大明(8) 457464

前废帝 永光(1) 465

(刘子业) 景和(1) 465 卷130

明帝 泰始(7) 465471 卷130133

(刘) 泰豫(1) 472

后废帝(刘昱) 元徽(5) 473477 卷133

顺帝(刘) 升明(3) 477479卷134

太祖(萧道成) 建元(4) 479482 卷135

武帝(萧赜) 永明(11) 483493 卷135138

郁林王(萧昭业) 隆昌(1) 494 卷139

海陵王(萧昭文) 延兴(1) 494 卷139

明帝 建武(5) 494498 卷139141

(萧鸾) 永泰(1) 498

东昏侯(萧宝卷) 永元(3) 499501 卷142143

和帝(萧宝融) 中兴(2) 501502 卷144

武帝 天监(18) 502519

(萧衍) 普通(8) 520527

大通(3) 527529

中大通(6) 529534 卷145162

陈大同(12) 535546

中大同(2) 546547

太清(3) 547549

简文帝(萧纲) 大宝(2) 550551 卷163164

豫章王(萧栋) 天正(1) 551 卷 164

简文帝(萧纲) 承圣(4) 552555 卷165

元帝(萧绎) 天成(1) 555 卷165

敬帝 绍泰(2) 555556 卷166

(萧方智) 太平(2) 556557

永嘉王(萧庄) 天启(2) 557558 卷166

武帝(陈霸先) 永定(3) 557559 卷167

文帝 天嘉(7) 560566 卷168169

(陈茜) 天康(1) 566

废帝 (陈伯宗) 光大(2) 567568 卷170

宣帝(陈顼) 太建(14) 569582 卷170175

后主 至德(4) 583586 卷175176

(陈叔宝) 祯明(3) 587589

资治通鉴第一百一十九卷

宋纪一 高祖武皇帝永初元年(庚申、420)

宋纪一 宋武帝永初元年(庚申,公元420年)

[1]春,正月,己亥,魏主还宫。

[1]春季,正月,乙亥(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2]秦王炽磐立其子乞伏暮末为太子,仍领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赦,改元建弘。

[2]西秦王乞伏炽磐封他的儿子乞伏暮末为太子,仍然兼任抚军大将军,总掌全国内外的军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弘。

[3]宋王欲受禅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唱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群臣惟盛称功德,莫谕其意。日晚,坐散。中书令傅亮还外,乃悟,而宫门已闭,亮叩扉请见,王即开门见之。亮入,但曰:“卧暂宜还都。”王解其意,无复他言,直云:“须几人自送?”亮曰:“数十人可也。”即时奉辞。亮出,已夜,见长星竟天,拊髀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亮至建康,夏,四月,征王入辅。王留子义康为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寿阳。义康尚幼,以相国参军南阳刘湛为长史,决府、州事。湛自弱年即有宰物之情,常自比管、葛,博涉书史,不为文章,不喜谈议。王甚重之。

[3]东晋宋王刘裕希望晋恭帝司马德文能以禅让的形式把帝位传给自己,却难于启齿,于是,他召集手下朝臣饮酒欢宴。在筵席上,刘裕若无其事地说:“当年桓玄篡位,晋国大权旁落。是我首先提倡大义,复兴皇帝宗室,南征北讨,平定了天下,可谓大功告成,业绩卓著,于是承蒙皇上恩赐而有九锡之尊。如今我的年纪也快老了,地位又如此尊崇,无以复加,天下的事最忌讳装得太满而盈溢出来,那样就不可以得到长久的安宁了,现在我要将爵位奉还皇上,回到京师颐养天年。”群臣不理解他的真正含意,只是一味盛称他的功德。这日天­色­已晚,群臣散去。中书令傅亮走出宫门,方才悟出宋王一席话的真实用意,但是宫门已经关闭,傅亮便叩门请求见宋王,宋王即令开门召见他。傅亮入宫,只说:“我应该暂且返回京师。”宋王刘裕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再多说别的,直接问:“你需要多少人护送?”傅亮回答说:“数十人就足够了。”随即与宋王刘裕辞别。傅亮出宫时已是半夜时分,只见彗星划过夜空,傅亮拍腿叹曰:“我过去常常不信天象,今天看来天象开始应验了。”傅亮来到京师建康,当时正值初夏四月,晋恭帝征召刘裕入京辅弼。宋王刘裕让他的儿子刘义康留守,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坐镇寿阳。刘义康年纪还很幼小,刘裕于是任用相国参军南阳人刘湛为长史,帮助决策和处理府、州日常军政事务。刘湛自幼就有做宰辅的远大志向,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他博览书史,却不喜做文章,不爱空发议论,因此刘裕特别器重他的才­干­。

[4]五月,乙酉,魏更谥宣武帝曰道武帝。

[4]五月,乙酉(初二),北魏变更宣武帝拓跋的谥号,改称道武帝。

[5]魏淮南公司马国、池阳子司马道赐谋外叛,司马文思告之。庚戌,魏主杀国、道赐,赐文思爵郁林公。国等连引平城豪杰,坐族诛者数十人,章安侯封懿之子玄之当坐。魏主以玄之燕朝旧族,欲宥其一子。玄之曰:“弟子磨奴早孤,乞全其命。”乃杀玄之四子而宥磨奴。

[5]北魏淮南公司马国、池阳子司马道赐­阴­谋反叛,司马文思告发了他们。庚戌(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杀司马国与司马道赐,赐封司马文思为郁林公。司马国一伙的­阴­谋牵连了平城的大户豪强,全族被诛的就有数十人,章安侯封懿的儿子封玄之也应斩首。北魏国主念及封玄之是燕朝旧族,想要宽宥他的一个儿子。封玄之说:“我的侄儿封磨奴幼年丧父,乞求您留他一命。”北魏国主于是杀掉了封玄之的四个儿子而饶恕了封磨奴。

[6]六月,壬戌,王至建康。傅亮讽晋恭帝禅位于宋,具诏草呈帝,使书之。帝欣然­操­笔,谓左右曰:“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重为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书赤纸为诏。

[6]六月,壬戌(初九),宋王刘裕来到建康。傅亮用委婉的语言暗示晋恭帝将帝位禅让给宋王,并且草拟了退位诏书呈给晋恭帝,让他亲自抄写一遍。晋恭帝欣然提笔,并对左右侍臣说:“桓玄之乱的时候,晋朝已失掉天下,后来幸赖刘公才得以延续将近二十年;今日禅位给他,是我甘心所为。”于是将傅亮呈来的草稿作为正式诏书抄写在红纸上。

甲子,帝逊于琅邪第,百官拜辞,秘书监徐广流涕哀恸。

甲子(十一日),晋恭帝司马德文让位,回到了琅邪旧邸,百官叩拜辞别,秘书监徐广痛哭流涕,不胜哀恸。

丁卯,王为坛于南郊,即皇帝位。礼毕,自石头备法驾入建康宫。徐广又悲感流涕,侍中谢晦谓之曰:“徐公得无小过!”广曰:“君为宋朝佐命,身是晋室遗老,悲欢之事,固不可同。”广,邈之弟也。

丁卯(十四日),宋王刘裕在南郊设坛,即帝位。典礼结束后,刘裕乘皇帝的车驾从石头进入建康宫。徐广又悲痛不已。侍中谢晦对他说:“徐公如此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徐广说:“您是宋朝佐命大臣,我是晋室遗老,悲欢之情,当然是各不相同。”徐广是徐邈的弟弟。

帝临太极殿,大赦,改元。其犯乡论清议,一皆荡涤,与之更始。

刘宋武帝刘裕登太极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初。刘裕宣布,凡是行为不道德,受过舆论抨击的人,一律清除罪名,使之改过自新。

裴子野论曰:昔重华受终,四凶流放;武王克殷,顽民迁洛。天下之恶一也,乡论清议,除之,过矣!

裴子野论曰:当年虞舜姚重华接受国家大任,流放共工、兜、三苗、鲧等四凶;武王征服殷商,将顽劣的遗民迁到洛阳。天下的罪恶何时都是相同的,而刘裕一概免除触犯众怒的人的罪名,是做得太过分了!

[7]奉晋恭帝为零陵王;优崇之礼,皆仿晋初故事,即宫于故秣陵县,使冠军将军刘遵考将兵防卫。降褚后为王妃。

[7]刘宋武帝封晋恭帝为零陵王;他对待晋室的优崇之礼,一律仿照晋初优待魏室的先例。随即又在故秣陵县为晋恭帝兴建王宫,派遣冠军将军刘遵考率兵保卫。又将晋恭帝的皇后褚灵媛降为王妃。

追尊皇考为孝穆皇帝,皇妣赵氏为孝穆皇后;尊王太后萧氏为皇太后。上事萧太后素谨,及即位,春秋已高,每旦入朝太后,未尝失时刻。

刘宋武帝追尊他的父亲为孝穆皇帝,母亲赵氏为孝穆皇后;尊封其继母王太后萧氏为皇太后。刘裕事奉萧太后一向恭谨,即皇帝位以后,虽然他年事已高,每天清晨必入后宫给太后问安,从未错过时刻。

诏晋氏封爵,当随运改,独置始兴、庐陵、始安、长沙、康乐五公,降爵为县公及县侯,以奉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玄之祀,其宣力义熙、豫同艰难者,一仍本秩。

刘裕又下诏说,晋朝时所封的爵位,应当随着改朝换姓而有所更改,于是他将过去封置的始兴公、庐陵公、始安公、长沙公由郡公降爵为县公;康乐公由县公降为县侯,以使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玄等人的祭祀香火得以延续。凡是当年与刘裕同甘共苦抗击过桓玄的人,仍保持其爵位和俸禄不变。

庚午,以司空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追封司徒道规为临川王,以道怜子义庆袭其爵。其余功臣徐羡之等,增位进爵各有差。

庚午(十七日),刘宋武帝提升司空刘道怜为太尉,封他为长沙王。追封司徒刘道规为临川王,并以刘道怜的儿子刘义庆继承刘道规的爵位。其余的功臣徐羡之等等,也分别加官增禄或进升爵位。

追封刘穆之为南康郡公,王镇恶为龙阳县侯。上每叹念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治天下。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又曰:“穆之死,人轻易我。”

刘宋武帝又追封刘穆之为南康郡公,王镇恶为龙阳县侯。刘裕常常想念刘穆之,叹息着说:“刘穆之如果不死,一定能帮助我治理天下。真可谓是‘好人散去,国家遭殃’!”又说:“刘穆之一死,人们将很容易对付我了。”

立皇子桂阳公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义隆为宜都王,义康为彭城王。

刘宋武帝又封皇子桂阳公刘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刘义隆为宜都王,刘义康为彭城王。

己卯,改《泰始历》为《永初历》。

己卯(二十六日),取消《泰始历》,改用《永初历》。

[8]魏主如翳犊山,遂至冯卤池。闻上受禅,驿召崔浩告之曰:“卿往年之言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

[8]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翳犊山,又西去冯卤池。他闻知刘裕接受禅让,用驿车征召崔浩,对他说:“你当年的预言全部都应验了,我到今日才开始相信天道。”

[9]秋,七月,丁酉,魏主如五原。

[9]秋季,七月,丁酉(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五原。

[10]甲辰,诏以凉公歆为都督高昌等七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酒泉公; 秦王炽磐为安西大将军。

[10]甲辰(二十二日),刘裕下诏,任命西凉公李歆为都督高昌等七郡诸 军事、征西大将军,进封他为酒泉公。又任命西秦王乞伏炽磐为安西大将军。

[11]交州刺史杜慧度击林邑,大破之,所杀过半。林邑乞降,前后为所钞 掠者皆遣还。慧度在交州,为政纤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爱之;城门夜开, 道不拾遗。

[11]刘宋交州刺史杜慧度进攻林邑,大破林邑军,斩杀敌人过半。林邑请求投降,并将前后入寇所抢劫掳掠的人口和财产全部归还。杜慧度在交州任职,处理公务,细密谨慎,仿佛管理自己的家事,官吏和百姓对他都十分敬畏;城门夜不关闭,路不拾遗。

[12]己未,魏主如云中。

[12]己未(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云中。

[13]河西王蒙逊欲伐凉,先引兵攻秦浩;既至,潜师还屯川岩。

[13]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准备进攻西凉,于是,他设计先在东方进攻西秦的浩,大军一到浩,立即秘密回师,驻军川岩。

凉公歆欲乘虚袭张掖;宋繇、张体顺切谏,不听。太后尹氏谓歆曰:“汝新造之国,地狭民希,自守犹惧不足,何暇伐人!先王临终,殷勤戒汝,深慎用兵,保境宁民,以俟天时,言犹在耳,奈何弃之!蒙逊善用兵,非汝之敌,数年以来,常有兼并之志。汝国虽小,足为善政,修德养民,静以待之。彼若昏暴,民将归汝;若其休明,汝将事之;岂得轻为举动,侥冀非望!以吾观之,非但丧师,殆将亡国!”亦不听。宋繇叹曰:“今兹大事去矣!”

西凉公李歆得到沮渠蒙逊进攻浩的消息,便想要乘北凉西部防务空虚,进攻张掖。右长史宋繇、左长史张体顺恳切地劝阻他,李歆不听。李歆的母亲、太后尹氏警告李歆说:“你的王国是一个新建的国家,地狭民少,自卫还怕力量不够,哪有余力去讨伐别人!先王临死时,一再叮咛你,对于军事行动千万要慎重,要保境安民,等待良机。言犹在耳,为什么就抛在一边?沮渠蒙逊善于用兵,你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多年来一直有吞并我们的野心。你的王国虽然很小,但足以施行善政,修德养民,冷静地休养生息以等待时机。沮渠蒙逊如果昏庸暴虐,人民自会归附于你;他如果英明有德政,你应该事奉于他。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去讨伐别人,只图侥幸成功。依我看来,你此番举动,不但会全军覆没,还将亡国!”李歆还是不接受。宋繇叹息说:“到如此地步,大势去矣!”

歆将步骑三万东出。蒙逊闻之曰:“歆已入吾术中;然闻吾旋师,必不敢前。”乃露布西境,云已克浩,将进攻黄谷。歆闻之,喜,进入都渎涧。蒙逊引兵击之,战于怀城,歆大败。或劝歆还保酒泉。歆曰:“吾违老母之言以取败,不杀此胡,何面目复见我母!”遂勒兵战于蓼泉,为蒙逊所杀。歆弟酒泉太守翻、新城太守预、领羽林右监密、左将军眺、右将军亮西奔敦煌。

李歆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自都城酒泉向东进发。沮渠蒙逊闻知大喜,说:“李歆已经中了我的圈套,但是如果他听说我回军埋伏,一定不敢继续前进。”于是沮渠蒙逊下令在西部边境,遍传攻克浩的消息,并扬言大军还要进攻黄谷。李歆得到这个消息,大喜,立即率大军开进都渎涧,沮渠蒙逊率军进攻,两支军队在怀城决战,结果李歆率领的西凉军大败。有人劝李歆退军保卫都城酒泉。李歆说:“我违背母亲的教训才遭到如此挫败,不杀掉这个胡蛮,我有何面目再见老母。”于是率领又手下的将士在蓼泉与蒙逊军队展开第二次会战,西凉军大败,李歆被沮渠蒙逊杀掉。李歆的弟弟酒泉太守李翻、新城太守李预、领羽林军右监李密、左将军李眺、右将军李亮,向西逃往敦煌。

蒙逊入酒泉,禁侵掠,士民安堵。以宋繇为吏部郎中,委之选举;凉之旧臣有才望者,咸礼而用之。以其子牧犍为酒泉太守。敦煌太守李恂,翻之弟也,与翻等弃敦煌奔北山。蒙逊以索嗣之子元绪行敦煌太守。

沮渠蒙逊于是进入酒泉,他严明纪律,禁止士兵抢劫,人民生活安定。沮渠蒙逊任命宋繇为吏部郎中,掌管全国官员的任免和升迁调补。西凉旧有臣僚中有才­干­和声望的,都以礼对待他们并延聘任官。沮渠蒙逊任命他的儿子沮渠牧犍为酒泉太守。西凉敦煌太守李恂,是李翻的弟弟,这时也与李翻等一道放弃敦煌,逃往北山。沮渠蒙逊任命索嗣的儿子索元绪代理敦煌太守。

蒙逊还姑臧,见凉太后尹氏而劳之。尹氏曰:“李氏为胡所灭,知复何言!”或谓尹氏曰:“今呣子之命在人掌握,柰何傲之!且国亡子死,曾无忧­色­,何也?”尹氏曰:“存亡死生,皆有天命,柰何更如凡人,为儿女子之悲乎!吾老­妇­人,国亡家破,岂可复惜余生,为人臣妾乎!惟速死为幸耳。”蒙逊嘉而赦之,娶其女为牧犍­妇­。

沮渠蒙逊返回都城姑臧,见到西凉国尹太后,极尽安抚慰问。尹太后说:“李氏家族为胡人所灭,还有什么可说。”有人对尹太后说:“而今,你们呣子的­性­命都握在别人手中,怎么可以如此傲慢!况且国家灭亡,儿子被杀,你却连一点忧­色­都没有,为什么?”尹太后说:“存亡生死,都是上天的旨意,为什么要象普通人那样,作小儿女般的悲恸?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如今国破家亡,怎么可以爱惜余生,为人家臣妾呢!我只求快快死掉,就是万幸了。”沮渠蒙逊嘉许她的言行,赦免了她,并娶她的女儿做自己儿子沮渠牧犍的妻子。

[14]八月,辛未,追谥妃臧氏为敬皇后。癸酉,立王太子义符为皇太子。

[14]八月,辛未(十九日),刘裕追赠妃臧爱亲谥号敬皇后。癸酉(二十一日),立王太子刘义符为皇太子。

[15]闰月,壬午,诏晋帝诸陵悉置守卫。

[15]闰月,壬午(初一),刘裕下诏:东晋历代皇帝陵墓,都设置守卫。

[16]九月,秦振武将军王基等袭河西王蒙逊胡园戍,俘二千余人而还。

[16]九月,西秦振武将军王基等在胡园戍地方袭击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的部队,俘获二千余人而回。

[17]李恂在敦煌有惠政;索元绪粗险好杀,大失人和。郡人宋承、张弘密信招恂。冬,恂帅数十骑入敦煌,元绪东奔凉兴。承等推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改元永建。河西王蒙逊遣世子政德攻敦煌,恂闭城不战。

[17]西凉敦煌太守李恂在任时,对百姓有德政,深得民心,而北凉新派的太守索元绪粗暴凶狠、­阴­险嗜杀,大失人心。敦煌人宋承、张弘秘密写信给前太守李恂,请他回来主政。这年冬季,李恂率领骑兵数十人进入敦煌,索元绪向东逃往凉兴。宋承等推举李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改年号为永建。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世子沮渠政德进攻敦煌,李恂等紧闭城门,不出来应战。

[18]十二月,丁亥,杏城羌酋狄温子帅三千余家降魏。

[18]十二月,丁亥(初七日),夏国所属杏城羌族部落酋长狄温子,率三千余家背叛夏国,投奔北魏。

[19]是岁,魏姚夫人卒,追谥昭哀皇后。

[19]本年,北魏姚夫人去世。追赠谥号昭哀皇后。

二年(辛酉、421)

二年(辛酉,公元421年)

[1]春,正月,辛酉,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酉(十二日),刘宋武帝到南郊圜丘,祭祀天神,大赦天下。

裴子野论曰:夫郊祀天地,修岁事也;赦彼有罪,夫何为哉!

裴子野论曰:在南郊祭祀天神地神,是每年例行的典礼;刘裕却赦免有罪的人,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2]以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为司徒,尚书仆­射­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中书令傅亮为尚书仆­射­。

[2]刘宋武帝任命扬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为司徒,尚书仆­射­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中书令傅亮为尚书仆­射­。

[3]辛未,魏主嗣行如公阳。

[3]辛未(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一行前往公阳。

[4]河西王蒙逊帅众二万攻李恂于敦煌。

[4]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亲自率兵二万人攻打西凉李恂所据守的敦煌。

[5]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木弈­干­、辅国将军元基攻上,遇霖雨而还。

[5]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辅国将军乞伏元基攻打夏 国所属的上,遇到连绵大雨,班师回朝。

[6]三月,甲子,魏阳平王熙卒。

[6]三月,甲子(十六日),北魏阳平王拓跋熙去世。

[7]魏主发代都六千人筑苑,东包白登,周三十余里。

[7]北魏国主拓跋嗣征调代郡百姓六千人兴筑御花园,东面包括白登,周围三十余里。

[8]河西王蒙逊筑堤壅水以灌敦煌;李恂乞降,不许。恂将宋承等举城降, 恂自杀。蒙逊屠其城,获恂弟子宝,囚于姑臧。于是西域诸国皆请诣蒙逊称臣朝贡。

[8]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兴筑长堤,采用水攻的方法,把敦煌城围困起来;李恂请求投降,沮渠蒙逊拒绝。李恂手下的大将宋承等再次背叛,举献城池投降了沮渠蒙逊,李恂自杀。沮渠蒙逊下令屠城,生擒了李恂的侄儿李宝,送到姑臧囚禁起来。于是,西域各国纷纷请求归附北凉,自称臣属,遣使朝贡。

[9]夏,四月,己卯朔,诏所在­淫­祠自蒋子文以下皆除之;其先贤及以勋德 立祠者,不在此例。

[9]夏季,四月,己卯朔(初一),刘宋武帝下诏:所有不正规的祠庙, 包括蒋子文以下的祠庙,一律撤除。但是祭祀先辈圣贤,以及有功勋、有德望 的先辈宗祠,仍可保留。

[10]吐谷浑王阿柴遣使降秦,秦王炽磐以阿柴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白兰王。

[10]吐谷浑王慕容阿柴派遣使臣向西秦投降。西秦国王乞伏炽磐任命慕容阿柴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白兰王。

[11]六月,乙酉,魏主北巡至蟠羊山;秋,七月,西巡至河。

[11]六月,乙酉(初八),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巡视,抵达蟠羊山;秋季,七月,拓跋嗣又向西巡视,抵达黄河。

[12]河西王蒙逊遣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帅众七千伐秦。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木弈­干­等帅步骑五千拒之,败鄯善等于五涧,虏苟生,斩首二千而还。

[12]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率军七千人攻打西秦。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等率领步、骑兵五千人抵抗北凉军队的进攻,在五涧大败沮渠鄯善的军队,生擒沮渠苟生,斩首二千人,班师告捷。

[13]初,帝以毒酒一授前琅邪郎中令张伟,使鸩零陵王,伟叹曰:“鸩君以求生,不如死!”乃于道自饮而卒。伟,之兄也。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皆王之妃兄也,王每生男,帝辄令秀之兄弟方便杀之。王自逊位,深虑祸及,与褚妃共处一室,自煮食于床前,余食所资,皆出褚妃,故宋人莫得伺其隙。九月,帝令淡之与兄右卫将军叔度往视妃,妃出就别室相见。兵人逾垣而入,进药于王。王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兵人以被掩杀之。帝帅百官临于朝堂三日。

[13]当初,刘宋武帝曾把一瓦罐毒酒交给前琅邪郎中令张伟,让他毒死东晋废帝、改封为零陵王的司马德文,张伟叹息说:“毒杀君王而求活命,不如一死”。于是就在路上自饮而亡。张伟是张的哥哥。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二人都是零陵王的王妃褚灵秀的哥哥,司马德文的妻妾中,每每有人生下男孩,刘裕便命褚秀之兄弟趁便扼杀。司马德文逊位后,他深恐自己也不免毒手,就与褚妃同住一室,在床前煮饭烧汤,饮食等所需用的都由褚妃亲手­操­办。所以刘裕的人一时没有机会下手。九月,刘宋武帝命令褚淡之与其兄右卫将军褚叔度前往探视他们的妹妹褚妃。褚妃出来到另一间房子与二兄相见。伏兵翻墙而入,把毒药递给零陵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不肯饮服,说:“佛教的教义,自杀而死的,再世投胎时,将不能得到人身。”士卒一拥而上,用被蒙住司马德文的头,将他闷死。刘裕率领文武百官亲临朝堂哭泣哀悼三天。

[14]庚戌,魏主还宫。

[14]庚戌(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15]冬,十月,己亥,诏以河西王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15]冬季,十月,己亥(二十四日),刘宋武帝下诏,任命北凉河西王沮 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16]己亥,魏主如代。

[16]己亥(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代郡。

[17]十一月,辛亥,葬晋恭帝于冲平陵,帝帅百官瞻送。

[17]十一月,辛亥(初七),刘宋将晋恭帝司马德文安葬于冲平陵,刘宋 武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护送灵柩。

[18]十二月,丙申,魏主西巡,至云中。

[18]十二月,丙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视察西部边防,抵达云中。

[19]秦王炽磐遣征西将军孔子等帅骑二万击契汗秃真于罗川。

[19]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等率领骑兵二万人,袭击匈奴部落酋长契汗秃真据守的罗川。

[20]河西王蒙逊所署晋昌太守唐契据郡叛,蒙逊遣世子政德讨之。契,瑶之子也。

[20]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所属的晋昌太守唐契据郡叛变,沮渠蒙逊派遣其世子沮渠政德讨伐叛军。唐契是唐瑶的儿子。

[21]上之为宋公也,谢瞻为宋台中书侍郎,其弟晦为右卫将军。时晦权遇已重,自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凑,门巷填咽。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吾家素以恬退为业,不愿­干­豫时事,交游不过亲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宋公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福过灾生,其应无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之。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故向亲旧陈说,用为戏笑,以绝其言。及上即位,晦以佐命功,位任益重,瞻愈忧惧。是岁,瞻为豫章太守,遇病不疗。临终,遗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亦何所恨!弟思自勉励,为国为家。”

[21]刘宋武帝刘裕还是东晋的宋公时,谢瞻为宋国的中书侍郎,他的弟弟谢晦为右卫将军。当时谢晦的权势和地位已经很重,他自彭城回京迎接家属,宾客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车马盈门堵塞巷口。谢瞻在家看到如此情形不胜惊骇,对谢晦说:“你的声望和职位并不很高,人们却如此奉承你!你们谢家一向淡泊权利,不愿­干­预朝政,交游的人不是亲戚便是朋友。而你却权倾朝野,这哪里是家门之福!”于是,他用篱笆把两家门庭隔开说:“我不忍心见到这种场面。”等到回到彭城,谢瞻对宋公刘裕说:“我本出身于清贫之家,祖、父的官禄不过二千石,我的弟弟谢晦年方三十,志向平庸,才能不高,却荣居高位,地位格外尊崇,掌理机要。享福太过,灾难必生,应验不远,请求您贬降谢晦的官阶,以保存我们衰微的家门!”此后又多次向刘裕陈请。谢晦有时把朝廷中的机密告诉谢瞻,谢瞻就故意传给亲戚朋友,作为取笑的谈资,目的在于使谢晦闭口。宋公刘裕即位后,谢晦因有辅助开国的功劳,官位更高,责任愈重,谢瞻也为此更加忧惧。这年,谢瞻担任豫章太守,患病不治。临终前,他留一封遗嘱给谢晦,说:“我幸能保全一身,还有什么恨事?你要自思勉励,为国为家。”

三年(壬戌、422)

三年(壬戌,公元422年)

[1]春,正月,甲辰朔,魏主自云中西巡,至屋窦城。

[1]春季,正月,甲辰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从云中出发继续向西巡视,抵达屋窦城。

[2]癸丑,以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刺史如故。江州刺史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兼散骑常侍,入直殿省,总统宿卫。徐羡之起自布衣,又无术学,直以志力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沈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奕棋,观戏,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廊常言:“徐公晓万事,安异同。”尝与傅亮、谢晦宴聚,亮、晦才学辩博,羡之风度详整,时然后言。郑鲜之叹曰:“观徐、傅言论,不复以学问为长。”

[2]癸丑(初十),刘宋武帝任命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继续兼任扬州刺史。任命江州刺史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兼散骑常侍,入宫值班,总管宫廷安全保卫事务。徐羡之由平民起家,又没有学问,但有很大的志向和气度,一旦居于高位,掌理国家大权,朝野上下,都推崇佩服,都认为他有宰相的声望。徐羡之平时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精­于奕棋,但观看别人对局,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当时的人因此加倍推崇他。傅亮、蔡廓常说:“徐公通晓万事,善于调解纠纷。”徐羡之曾经与傅亮、谢晦酒筵欢聚,傅亮、谢晦才学渊博,善于辞辩,徐羡之风度庄重严肃,在适当的时候才发言。奉常官郑鲜之曾叹息地说:“观察徐羡之、傅亮的言论,已经不再是以学问见长了。”

[3]秦征西将军孔子等大破契汗秃真,获男女二万口,牛羊五十余万头。秃真帅骑数千西走,其别部树奚帅户五千降秦。

[3]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等大破匈奴部落酋长契汗秃真的军队,俘获男女共二万人,牛羊五十余万头。契汗秃真仅率数千人向西逃走。另外一支匈奴部落酋长契汗树奚,率领五千户人家投降了西秦。

[4]二月,丁丑,诏分豫州淮以东为南豫州,治历阳,以彭城王义康为刺史。又分荆州十郡置湘州,治临湘,以左卫将军张为刺史。

[4]二月,丁丑(初四),刘宋武帝下诏,分割豫州淮河以东土地为南豫州,州治设在历阳,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南豫州刺史。又分割荆州十个郡,建立湘州,州治设在临湘,任命左卫将军张为湘州刺史。

[5]丙戌,魏主还宫。

[5]丙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6]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群臣请祈祷神祗,上不许,唯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宗庙而已。上­性­不信奇怪,微时多符瑞,及贵,史官审以所闻,上拒而不答。

[6]三月,刘宋武帝病重,太尉长沙王刘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一道进宫,侍侯刘裕治疗服药。朝中大臣们请求向神灵祈祷,刘裕不许,只派侍中谢方明到宗庙焚香,把病情向祖先报告。刘裕一向不信神怪,当他还是一个平民的时候,曾有许多祥兆,等到后来大贵,史官们向他查证传闻,刘裕都拒而不答。

檀道济出为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广陵,悉监淮南诸军。

檀道济出任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守广陵,兼领淮南各路军队。

皇太子多狎群小,谢晦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上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出造卢陵王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还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丁未,出义真为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是后,大州率加都督,多者或至五十州,不可复详载矣。

皇太子刘义符常和一些­奸­佞小人厮混,谢晦曾对刘宋武帝说:“陛下年事已高,应考虑如何使大业万世长存,帝位至关重要,不能交给没有才能的人。”刘裕问道:“你看庐陵王刘义真如何?”谢晦说:“且容我观察观察!”出宫后即去拜访庐陵王刘义真。刘义真盛情款待谢晦,并想要与他长谈,谢晦支吾其辞,不愿答话。回宫对宋武帝刘裕说:“德行低于才能,不是人主呵。”丁未(初五),刘裕命刘义真出任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及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从此以后,大州州牧官职之上又加都督之职便成定例,有的都督所辖,最多达到五十个州,已无法详细列出。

[7]帝疾瘳,己未,大赦。

[7]刘宋武帝大病稍愈,己未(十七日),大赦天下。

[8]秦、雍流民南入梁州;庚申,遣使送绢万匹,且漕荆、雍之谷以赈之。

[8]秦州、雍州逃难的流民南下进入了刘宋所辖的梁州;庚申(十八日),刘宋武帝派遣使臣送一万匹绢,并且将荆州、雍州二处的谷米漕运到梁州,赈济那里的流民。

[9]刁逵之诛也,其子弥亡命。辛酉,弥帅数十人入京口,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击斩之。

[9]当初,刁逵伏诛,他的儿子刁弥逃亡。辛酉(十九日),刁弥率领数十人攻入京口,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迎击,并斩杀了刁弥。

[10]乙丑,魏河南王曜卒。

[10]乙丑(二十三日),北魏河南王拓跋曜去世。

[11]夏,四月,甲戌,魏立皇子焘为太平王,拜相国,加大将军;丕为乐平王,弥为安定王,范为乐安王,健为永昌王,崇为建宁王,俊为新兴王。

[11]夏季,四月,甲戌(初二),北魏国主拓跋嗣封皇子拓跋焘为太平王,拜授相国,加授大将军;封皇子拓跋丕为乐平王、拓跋弥为安定王、拓跋范为乐安王、拓跋健为永昌王、拓跋崇为建宁王、拓跋俊为新兴王。

[12]乙亥,诏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

[12]乙亥(初三),刘宋武帝下诏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

[13]秦王炽磐以折冲将军乞伏是辰为西胡校尉,筑列浑城于汁罗以镇之。

[13]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折冲将军乞伏是辰为西胡校尉,并在汁罗兴筑列浑城对胡人加以镇抚。

[14]五月,帝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又为手诏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癸亥,帝殂于西殿。帝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被服居处,俭于布素,游宴甚稀,嫔御至少。尝得后秦高祖从女,有盛宠,颇以废事;谢晦微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岭南尝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公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之物。内外奉禁,莫敢为侈靡。

[14]五月,刘宋武帝病重,他把太子刘义符召到床前,告诫他说:“檀道济虽有才­干­,­精­于谋略,却无野心,不像他的哥哥檀道韶,有一种难以驾御的气质。徐羡之、傅亮,当不会有其他企图。谢晦多次随我南北征战,善于随机应变,将来如果有问题,一定是他。”然后,刘裕又亲笔写下遗诏:“后世如果出现年幼的君主,朝中政事一概委托给宰相,皇太后用不着临朝主政。”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共同接受遗命。癸亥(二十一日),刘宋武帝刘裕在西殿去世。刘裕生前清心寡欲,生活简朴,起居有常,严整有度。衣服和住所都很朴素,游览欢宴也次数很少,后宫嫔妃也不多。他曾经获得后秦文桓帝姚兴的侄女,对她倍加宠爱,并因此耽误了政事。谢晦稍加劝谏,他立即把姚妃遣送出宫。刘裕的财产全放在国库,宫内没有私藏。岭南曾经进贡过一种筒装细布,一筒竟能容纳八丈。刘裕嫌它过于­精­美华丽,耗费人力,于是他命令有关部门弹劾岭南太守,把进贡的细布还给当地,并且亲自下令禁止岭南织做这种细布。公主出嫁,嫁妆不过二十万,另外再也没有锦绣等­精­品。宫内宫外,都严奉禁约,没有人敢奢侈浪费。

太子即皇帝位,年十七,大赦,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立妃司马氏为皇后。后,晋恭帝女海盐公主也。

皇太子刘义符即皇帝位,年仅十七岁,下令大赦,尊皇太后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封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司马茂英是晋恭帝的女儿海盐公主。

[15]魏主服寒食散,频年药发,灾异屡见,颇以自忧。遣中使密问白马公崔浩曰:“属者日食赵、代之分。朕疾弥年不愈,恐一旦不讳,诸子并少,将若之何?其为我思身后之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行就平愈,必不得已,请陈瞽言。自圣代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选贤公卿以为师傅,左右信臣以为宾友;入总万机,出抚戎政。如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万岁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奸­宄息望,祸无自生矣。皇子焘年将周星,明睿温和,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必待成|人然后择之,倒错天伦,则召乱之道也。”魏主复以问南平公长孙嵩。对曰:“立长则顺,置贤则人服;焘长且贤,天所命也。”帝从之,立太平王焘为皇太子,使之居正殿临朝,为国副主。以长孙嵩及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崔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代人丘堆为右弼,坐西厢,东面;百官总己以听焉。帝避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侍臣曰:“嵩宿德旧臣,历事四世,功存社稷;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同晓解俗情,明练于事;观达于政要,识吾旨趣;浩博闻强识,­精­察天人;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以此六人辅相太子,吾与汝曹巡行四境,伐叛柔服,足以得志于天下矣。”

[15]北魏国主拓跋嗣,一直服用寒食散,一连几年,药­性­发作,天上变异与地上灾难也屡屡出现,他自己深感忧虑。于是派宦官秘密询问白马公崔浩说:“最近,赵、代地区多次发生日食,而朕的病又多年不愈,我担心如果我一旦去世,皇子们还都年幼,那该如何是好?请你为我考虑考虑身后的办法。”崔浩回答说:“陛下正值壮年,您的病很快就会痊愈。如果您一定要听听我的意见,那我就说几句不一定合适的话。自从我们魏国创立以来,一向不注重选立储君。所以永兴初年发生的宫廷巨变,国家几乎倾覆。现在我们亟待要做的就是早早建东宫立太子,遴选贤明的公卿做太子的师傅,让您左右亲信的大臣作他的宾客和朋友;让太子在京师时主持朝政,出京时则统率军队安抚百姓,讨伐敌人。如果这样,陛下您就可以身心悠闲,不必亲自处理政事,在宫中颐养天年。陛下百年之后,国家有确定的君主,百姓亦有所归附,­奸­佞之徒不敢再生其他企图,灾祸也无从出现。皇子拓跋焘,年将十二岁,聪明睿智,­性­情温和,以长子立为太子,是礼制的最高原则,如果一定要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再在他们中间选择太子,那就很可能废长立幼,使天伦倒错,从而召致天下大乱。”北魏国主又就立太子的问题征询南平公长孙嵩的意见。长孙嵩回答说:“立长为储君,名正言顺,选贤为太子,则人心信服。拓跋焘既是长子又很贤能,这是上天的旨意。”北魏国主同意他的意见,于是,下诏立太平王拓跋焘为皇太子,并让他坐在正殿,处理朝中大事,作为国家的副主,北魏国主又任命长孙嵩及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等为左辅官,座位设在东厢,面向西方;命白马公崔浩,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代郡人丘堆为右辅官,座位设在西厢,面向东方,共同辅弼太子。百官则居于左右辅官之下,听候差遣。拓跋嗣则避居西宫,但亦不时悄悄出来,从旁窥视,观察太子和辅臣如何裁断政事。他听后非常高兴,对左右侍臣们说:“长孙嵩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曾经事奉过四代皇帝,功在国家;奚斤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远近闻名;安同通晓世情,了解民间疾苦,处事明达­干­练;穆观深通政务,能领悟我的旨意;崔浩博闻强记,­精­于观察天象和民情;丘堆虽无大才,但他专心为公,谨慎处世。用这样六个人来辅佐太子,我跟你们只要巡视四方边境,对叛逆加以讨伐,对臣服者加以安抚,就足以称霸天下了。

嵩实姓拔拔,斤姓达奚,观姓丘穆陵,堆姓丘敦。是时,魏之群臣出于代北者,姓多重复,及高祖迁洛,始皆改之。备史恶其烦杂难知,故皆从后姓以就简易,今从之。

公孙嵩本姓“拔拔”,奚斤姓“达奚”,穆观姓“丘穆陵”,丘堆姓“丘敦”。当时,北魏的文武官员,凡出身于代郡以北的,仍保持多音节的复姓,等到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以后,才开始改为单姓,旧史书嫌恶复姓繁复难记,所以在叙述改姓前的事时,也采用改姓后的姓,以求简易。本书也采用这个做法。

魏主又以典东西部刘、门下奏事代人古弼、直郎徒河卢鲁元忠谨恭勤,使之给侍东宫,分典机要,宣纳辞令。太子聪明,有大度;群臣时奏所疑,帝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汝曹国主也。”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因为典东西部官刘,门下奏事代郡人古弼、直郎徒河人卢鲁元等人忠心谨慎,节俭勤劳,分派他们为东宫官属,分别负责掌管机要,传达政令和报告。太子拓跋焘聪明,胸襟开阔,文武百官有时就疑难问题请示拓跋嗣,拓跋嗣就说:“这个我不知道,去让你们的国主决定吧!”

[16]六月,壬申,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以领军将军谢晦领中书令,侍中谢方明为丹杨尹。方明善治郡,所至有能名;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则以渐移变,使无迹可寻。

[16]六月,壬申(初一),刘宋任命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领军将军谢晦为中书令,侍中谢方明为丹杨尹。谢方明善于治理地方,凡是他任过职的地方,都盛赞他的才能。他继续前任的工作,不改其方针政策,如果有非改不可的,他就逐渐地加以改变,使人看不出更改的痕迹。

[17]戊子,长沙景王道怜卒。

[17]戊子(十七日),长沙景王刘道怜去世。

[18]魏建义将军刁雍寇青州,州兵击破之。雍收散卒,走保大乡山。

[18]北魏建义将军刁雍进犯刘宋的青州,青州守兵击退了敌人的进攻。刁雍于是收集残兵,逃入大乡山自保。

[19]秋,七月,己酉,葬武皇帝于初宁陵,庙号高祖。

[19]秋季,七月,己酉(初八),刘宋在初宁陵安葬了武帝刘裕,庙号高祖。

[20]河西王蒙逊遣前将军沮渠成都帅众一万,耀兵岭南,遂屯五涧。九月,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出连虔等帅骑六千击之。

[20]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前将军沮渠成都,率军一万人,到岭南显示武力,然后大军屯驻在五涧。九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出连虔等,率领骑兵六千人袭击沮渠成都的部队。

[21]初,魏主闻高祖克长安,大惧,遣使请和,自是每岁交聘不绝。及高祖殂,殿中将军沈等奉使在魏,还,及河,魏主遣人追执之,议发兵取洛阳、虎牢、滑台。崔浩谏曰:“陛下不以刘裕起,纳其使贡,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遽乘丧伐之,虽得之不足为美。且国家今日亦未能一举取江南也,而徒有伐丧之名,窃为陛下不取。臣谓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灾,使义声布于天下,则江南不攻自服矣。况裕新死,党与未离,兵临其境,必相帅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出师,可以兵不疲劳,坐收淮北也。”魏主曰:“刘裕乘姚兴之死而灭之,今我乘裕丧而伐之,何为不可?”浩曰:“不然。姚兴死,诸子交争,故裕乘衅伐之。今江南无衅,不可比也。”魏主不从,假司空奚斤节,加晋兵大将军、行扬州刺史,使督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公孙表同入寇。

[21]最初,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东晋的太尉刘裕克复长安的消息,大为恐惧,立即派遣使臣请和。从此以后,两国使臣每年互访,来往不断。刘裕去世的时候,刘宋使臣殿中将军沈正出使北魏,告辞返国,刚到黄河,北魏国主便派人追赶,生擒而回。北魏还打算发兵攻取黄河南岸的洛阳、虎牢和滑台。白马公崔浩劝阻说:“当初陛下您没有因为刘裕骤然得势,而接纳他派遣的使臣和礼物,而刘裕对陛下也十分恭敬。不幸他现在去世了,我们却乘人家遭丧而兴兵讨伐,即使得手也不是光彩的事。更何况以我们国家眼下的实力,也不可一举夺取江南,却只落得个伐丧的恶名,我自以为陛下不该这样做。在我看来,我们应该派使节前往吊丧,抚慰孤儿寡­妇­,同情他们的不幸,从而使我们仁义的名声,传播天下,这样一来,长江以南的江山,不攻自服了。况且如今刘裕刚刚去世,其党羽还不曾离析,一旦大军压境,他们势必会同心协力抵抗,我们不一定能成功。不如稍稍延缓,等待他们的权臣争权内讧,变故和灾难必然发生,然后我们再调兵遣将,军士还不曾疲劳,即可坐收淮北的大片土地。”北魏国主拓跋嗣问道:“当年刘裕乘姚兴之死,一举灭掉了秦国。如今我要乘刘裕之死,讨伐刘宋,有什么不可以?”崔浩说:“那不一样。姚兴死后,他的儿子们拼命内争,刘裕才得以乘机讨伐。现在,江南的刘宋无机可乘,所以不可同日而语呀!”北魏国主拒不接受崔浩的意见,授司空奚斤以符节,命他加授晋兵大将军、代理扬州刺史等官职,率领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公孙表等,一起向刘宋进攻。

[22]乙巳,魏主如南宫,遂如广宁。

[22]乙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南宫,又前往广宁。

[23]辛亥,魏人筑平城外郭,周围三十二里。

[23]辛亥(十一日),北魏在平城兴筑外城,周围三十二里。

[24]魏主如乔山。遂东如幽州;冬,十月,甲戌,还宫。

[24]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乔山,再东行到达幽州。冬季,十月,甲戌(初五),回宫。

[25]魏军将发,公卿集议于监国之前,以先攻城与先略地。奚斤欲先攻城,崔浩曰:“南人长于守城。昔苻氏攻襄阳,经年不拔。今以大兵坐攻小城,若不时克,挫伤军势,敌得徐严而来,我怠彼锐,此危道也。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则洛阳、滑台、虎牢更在军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不则为囿中之物,何忧其不获也!”公孙表固请攻城,魏主从之。

[25]北魏南征的大军将要出发,朝中的公卿显官在太子拓跋焘的殿前,举行会议,讨论应先攻城池还是先占领土地?奚斤认为应先攻取城池,崔浩反对,说:“南方人擅长守城。从前苻氏进攻襄阳,一年有余,不能破城。现在,我们以大军攻小城,如果不立即攻克,必定会挫伤军力,敌人就会慢慢的增援,我军疲劳而敌人气势正盛,这是十分危险的办法。我们不如分别派兵,夺取土地,以淮河为界限,依次委派地方官,征收田赋租金,把洛阳、滑台、虎牢远隔在我们大军的后方。当他们对南方的救援感到绝望的时候,必定会沿黄河往东走;即使不走,他们也已经是我们苑中的猎物,还用担心不能擒获?”吴军将军公孙表却仍然坚持先行攻城,拓跋嗣应许了公孙表的请求。

于是奚斤等帅步骑二万,济河,营于滑台之东。时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东郡太守王景度告急于德祖,德祖遣司马翟广等将步骑三千救之。

于是,北魏的奚斤统率步、骑兵二万人,渡过了黄河,在滑台之东安营扎寨。这时,刘宋的司州刺史毛德祖镇守虎牢,东郡太守王景度向毛德祖紧急求救。于是,毛德祖派遣司马翟广等率领步、骑兵三千前去救援。

先是,司马楚之聚众在陈留之境,闻魏兵济河,遣使迎降。魏以楚之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使侵扰北境。德祖遣长社令王法政将五百人戍邵陵,将军刘怜将二百骑戍雍丘以备之。楚之引兵袭怜,不克。会台送军资,怜出迎之,酸枣民王玉驰以告魏。丁酉,魏尚书滑稽引兵袭仓垣,兵吏悉逾城走,陈留太守冯翊严棱诣斤降。魏以王玉为陈留太守,给兵守仓垣。

在此之前,司马楚之在陈留境内招兵买马,集结力量。他听说北魏大军渡过黄河的消息,立即派遣使臣前往迎降。于是,北魏便任命司马楚之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命他侵略并­骚­扰刘宋的北部边境。毛德祖派遣长社县令王法政,率领五百人守卫邵陵,将军刘怜率领二百骑兵驻防雍丘,准备迎击敌人。司马楚之率军突袭刘怜,不能攻克。这时,正赶上刘宋朝廷为守军送来军用物资,刘怜出城迎接,酸枣县的居民王玉飞奔告诉了北魏军队。丁酉(二十八日),北魏尚书滑稽率兵袭击仓垣,守兵和官吏全都翻城逃走,陈留太守冯翊人严棱向奚斤投降。北魏任命王玉为陈留太守,拨给他军队,镇守仓垣。

奚斤等攻滑台,不拔,求益兵,魏主怒,切责之。壬辰,自将诸国兵五万余人南出天关,逾恒岭,为斤等声援。

奚斤等率兵围攻滑台,不能攻破,请求增兵。北魏国主拓跋嗣闻之大怒,严厉斥责了奚斤。壬辰(二十三日),拓跋嗣亲自率领各部落联军五万余人南下,出天关,越过恒岭,声援奚斤。

[26]秦出连虔与河西沮渠成都战,禽之。

[26]西秦征北将军出连虔,与河西沮渠成都交战,生擒沮渠成都。

[27]十一月,魏太子焘将兵出屯塞上,使安定王弥与安同居守。

[27]十一月,北魏国太子拓跋焘率军出京,在塞上屯聚军队,命令安定王拓跋弥和北新公安同留守京师。

庚戌,奚斤等急攻滑台,拔之。王景度出走;景度司马阳瓒为魏所执,不降而死。魏主以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滑台。

庚戌(十一日),北魏大将奚斤等猛攻滑台。终于攻克。刘宋守将东郡太守王景度逃走。王景度手下的司马阳瓒被北魏兵擒获,不降被杀。拓跋嗣任命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守滑台。

斤等进击翟广等于土楼,破之,乘胜进逼虎牢;毛德祖与战,屡破之。魏主别遣黑将军于栗将三千人屯河阳,谋取金墉,德祖遣振威将军窦晃等缘河拒之。十二月,丙戌,魏主至冀州,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将兵自平原济河,徇青、兖。豫州刺史刘粹遣治中高道瑾将步骑五百据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将兵屯湖陆。于栗济河,与奚斤并力攻窦晃等,破之。

奚斤等进攻翟广所驻守的土楼,很快攻破翟广军队,乘胜进逼虎牢。镇守虎牢的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反攻,多次击败北魏军。拓跋嗣又另派黑将军于栗率领三千人屯驻河阳,打算夺取金墉。毛德祖派遣振威将军窦晃等沿黄河南岸布防抵抗。十二月,丙戌(十八日),拓跋嗣抵达冀州,派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率兵,从平原渡过黄河,夺取青州、兖州。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遣总管内务的治中高道瑾率领步、骑兵五百人据守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率兵屯驻湖陆。北魏大将于栗渡过黄河,与奚斤合兵进攻窦晃,大破窦晃的军队。

魏主遣中领军代人娥清、期思侯柔然闾大肥将兵七千人会周几、叔孙建南渡河,军于,癸未,兖州刺史徐琰弃尹卯南走。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皆没于魏。叔孙建等东入青州,司马爱之、季之先聚众于济东,皆降于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中领军代郡人娥清、期思侯柔然人闾大肥率兵七千人,会同周几、叔孙建等,南渡黄河,驻扎在。癸未(十五日),刘宋兖州刺史徐琰放弃尹卯城向南逃走。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全部陷入北魏之手。北魏楚兵将军叔孙建等向东攻入青州。东晋逃亡的皇族司马爱之、司马季之等,原先便在济水之东集结部众,这时也都投降了北魏。

戊子,魏兵逼虎牢。青州刺史东莞竺夔镇东阳城,遣使告急。己丑,诏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德共救之。庐陵王义真遣龙骧将军沈叔狸将三千人就刘粹,量宜赴援。

戊子(二十日),北魏军逼进虎牢。刘宋青州刺史东莞人竺夔当时正在镇守东阳城,立即派人告急求救。己丑(二十一日),刘宋下诏,命令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督察征讨诸军事,会同徐州刺史王仲德一起前去救援。庐陵王刘义真派遣龙骧将军沈叔率兵三千人,奔赴豫州刺史刘粹的驻地,察看时机前去救援。

[28]秦王炽磐征秦州牧昙达为左丞相、征东大将军。

[28]西秦王乞伏炽磐,召回秦州牧乞伏昙达,任命他为左丞相、征东大将军。

营阳王景平元年(癸亥、423)

宋营阳王景平元年(癸亥,公元423年)

[1]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

[1]春季,正月,己亥朔(初一),刘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平。

[2]辛丑,帝祀南郊。

[2]辛丑(初三),刘宋少帝刘义符到南郊祭祀天神。

[3]魏于栗攻金墉,癸卯,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走。魏主以栗为豫州刺史,镇洛阳。

[3]北魏于栗进攻金墉。癸卯(初五),宋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逃走。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于栗为豫州刺史,镇守洛阳。

[4]魏主南巡恒岳,丙辰,至邺。

[4]北魏国主拓跋嗣南巡到北岳恒山。丙辰(十八日),抵达邺城。

[5]己未,诏征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廓谓傅亮曰:“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事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散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措怀;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遂不拜。­干­木,羡之小字也。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云然。

[5]己未(二十一日),刘宋下诏,征召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蔡廓对尚书令傅亮说:“官员的任免和升迁调补的权力,如果全部交给我,我就接受,否则,我将不接受任命。”傅亮把这番话转达给录事尚书徐羡之。徐羡之说:“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以下的任免,全权委托蔡廓,我们不再参与意见。但这些官职以上的人选,还应该由我们共同研究,统一意见。”蔡廓说:“我不能在徐­干­木签署过的黄纸尾上署名!”拒绝受官。­干­木,是徐羡之的小名。官员任免和升迁调补的签呈文件,通常写在黄纸上,然后由录尚书与吏部尚书共同签名,方才有效。所以蔡廓才这样说。

沈约论曰:“蔡廓固辞铨衡,耻为志屈;岂不知选、录同体,义无偏断乎!良以主暗时难,不欲居通塞之任。远矣哉!

沈约论曰:蔡廓坚决不接受吏部尚书的职位,把不能全权作主,使自己的意志服从于他人看作是一种耻辱。他难道不知道吏部尚书和录尚书事是两位一体,不能有所偏重吗?实际上他是鉴于当时君主昏庸,时势艰难,而不愿一人担当可以疏通人才也可以阻塞人才的渠道的责任而已,见识实在远大啊!

[6]庚申,檀道济军于彭城。

[6]庚申(二十二日),刘宋檀道济的大军驻扎在彭城。

魏叔孙建入临淄,所向城邑皆溃。竺夔聚民保东阳城,其不入城者,使各依据山险,芟夷禾稼,魏军至,无所得食。济南太守垣苗帅众依夔。

北魏叔孙建攻入临淄,他的大军所到,刘宋城池全部崩溃。刘宋青州刺史竺夔召集百姓,于东阳城固守城垣。凡是不愿入城的居民,也令他们分别依据险要的山势,把田野里的庄稼全部割掉,使北魏军来到后,无法就地取得粮食。济南太守垣苗率众投靠了竺夔。

刁雍见魏主于邺,魏主曰:“叔孙建等入青州,民皆藏避,攻城不下。彼素服卿威信,今遣卿助之。”乃以雍为青州刺史,给雍骑,使行募兵以取青州。魏兵济河向青州者凡六万骑,刁雍募兵得五千人,抚慰士民,皆送租供军。

北魏刁雍前往邺城晋见北魏国主拓跋嗣,拓跋嗣说:“叔孙建等进入青州地区,老百姓纷纷躲藏,而城又久攻不下。你在青州一向有威信,现在我派你前去助阵。”于是,任命刁雍为青州刺史,拨付给他马匹,命他一路招募士卒来攻取青州。北魏南征军渡过黄河,奔赴青州的骑兵共有六万,刁雍一路募兵又集结五千人,他对境内的绅士平民;竭力安抚慰劳,当地人都愿为刁雍的军队提供粮草。

[7]柔然寇魏边。二月,戊辰,魏筑长城,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余里,备置戍卒,以备柔然。

[7]柔然汗国南下侵略北魏的边境。二月,戊辰(初一),北魏兴筑长城,从赤城往西直到五原,连绵二千余里,同时在边境各要塞配备戍卒,以抵御柔然。

[8]丁丑,太皇太后萧氏殂。

[8]丁丑(初十),刘宋太皇太后萧氏去世。

[9]河西王蒙逊及吐谷浑王阿柴皆遣使入贡。庚辰,诏以蒙逊为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凉州牧、河西王;以阿柴为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

[9]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和吐谷浑王慕容阿柴都派遣使臣向刘宋进贡。庚辰(十三日),刘宋下诏,任命沮渠蒙逊为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及骠骑大将军、凉州牧、河西王;任命慕容阿柴为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

[10]三月,壬子,葬孝懿皇后于兴宁陵。

[10]三月,壬子(十五日),刘宋在兴宁陵安葬孝懿皇后。

[11]魏奚斤、公孙表等共攻虎牢,魏主自邺遣兵助之。毛德祖于城内|­茓­地入七丈,分为六道,出魏围外;募敢死之士四百人,使参军范道基等帅之,从|­茓­中出,掩袭其后。魏军惊扰,斩首数百级,焚其攻具而还。魏兵虽退散,随复更合,攻之益急。

[11]北魏大将奚斤、公孙表等合兵进攻虎牢,北魏国主拓跋嗣从邺城遣兵助战。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在虎牢城内挖掘地道,深达七丈,分为六道,直通魏军的包围圈外。同时又招募敢死勇士四百人,由参军范道基率领,从地道爬出去袭击敌人的后背,北魏军队不胜惊慌。范道基斩杀敌人数百,然后焚毁了敌人攻城的器械,返回城中。北魏兵虽然暂时溃散,很快又集结到一起,更 猛烈地进攻虎牢城。

奚斤自虎牢将步骑三千攻颍川太守李元德等于许昌,元德等败走。魏以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戍许昌。

奚斤从虎牢统率步、骑兵三千人,在许昌攻打颍川太守李元德,李元德放弃守城败退逃走。北魏任命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据守许昌。

毛德祖出兵与公孙表大战,从朝至晡,杀魏兵数百。会奚斤自许昌还,合击德祖,大破之,亡甲士千余人,复婴城自守。

毛德祖率兵出城与北魏公孙表大战,从早晨到傍晚,斩杀魏兵数百人。正巧奚斤从许昌得胜而回,二人合击毛德祖,毛德祖大败,损失士卒一千多人,只好固守城池坚持守御。

魏主又遣万余人从白沙渡河,屯濮阳南。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派出一万余人,从白沙渡黄河南下,屯驻濮阳南。

朝议以项城去魏不远,非轻军所抗,使刘粹召高道瑾还寿阳;若沈叔狸已进,亦宜且追。粹奏:“虏攻虎牢,未复南向,若遽摄军舍项城,则淮西诸郡无所凭依;沈叔狸已顿肥口,又不宜遽退。”时李元德帅散卒二百至项,刘粹使助高道瑾戍守,请宥其奔败之罪,朝议并许之。

刘宋朝臣们经讨论一致认为,项城距北魏南征军很近,守军力量薄弱,难以抵御魏军的攻击。于是命令豫州刺史刘粹,召回项城守将高道瑾,退守寿阳。如果龙骧将军沈叔已经开进悬壶,也一并撤退。刘粹上疏力争说:“敌人正集中力量进攻虎牢,尚未南下,如果我们轻率地放弃项城,淮河以西各郡就失去依靠;沈叔的军队已进驻肥口,也不应立即撤退。”当时,颍川刺史李元德,率领残兵败将二百人逃回项城,刘粹命令他帮助高道瑾严守项城,并请示朝廷宽免了李元德许昌战败之罪,朝议对此并予赞许。

乙巳,魏主畋于韩陵山,遂如汲郡,至枋头。

乙巳(初八),北魏国主拓跋嗣到韩陵山狩猎,然后抵达汲郡,又前往枋头。

初,毛德祖在北,与公孙表有旧。表有权略,德祖患之,乃与交通音问;密遣人说奚斤,云表与之连谋。每答表书,多所治定;表以书示斤,斤疑之,以告魏主。先是,表与太史令王亮少同营署,好轻侮亮;亮奏“表置军虎牢东,不得便地,故令贼不时灭。”魏主素好术数,以为然,积前后忿,使人夜就帐中缢杀之。

当初,毛德祖在北方时,与公孙表有旧谊。公孙表有权谋,毛德祖深感忧虑,于是决定用反间手段。他致信公孙表,向他问候。公孙表也回信答谢。然后毛德祖秘密派人告诉奚斤,说公孙表与毛德祖有­阴­谋。毛德祖每次给公孙表的信,都故意涂改。公孙表每次接到毛德祖的信,都呈给奚斤看,奚斤却更加怀疑,于是就把毛德祖和公孙表的事报告了拓跋嗣。从前,公孙表与太史令王亮同在一个官署做事,公孙表一向看不起王亮,经常轻蔑地侮辱王亮。现在,王亮乘机上奏拓跋嗣说:“公孙表把军营安扎在虎牢之东,方向不利,有意使敌人不致立时覆灭。”北魏国主拓跋嗣一向迷信巫术,认为果然如此,又勾起多年的积忿,于是,派人深夜入公孙表的军帐,把公孙表绞死。

乙卯,魏主济自灵昌津,遂如东郡、陈留。

乙卯(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嗣从灵昌津渡黄河南下,前往东郡、陈留。

叔孙建将三万骑逼东阳城,城中文武才一千五百人,竺夔、垣苗悉力固守,时出奇兵击魏,破之。魏步骑绕城列陈十余里,大治攻具;夔作四重堑,魏人填其三重,为车以攻城,夔遣人从地道中出,以大麻挽之令折。魏人复作长围,进攻逾急。历时浸久,城转堕坏,战士多死伤,余众困乏,旦暮且陷。檀道济至彭城,以司、青二州并急,而所领兵少,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夔兵弱,乃与王仲德兼行先救之。

北魏叔孙建率领三万骑兵进逼东阳城,城中文武官兵才一千五百人。竺夔、垣苗全力固守,而且不时出奇兵袭击魏军,击败了北魏的进攻。于是北魏步、骑兵绕城排列,阵地纵深十多里,大规模地兴造功城武器。竺夔组织挖掘的四道堑濠,魏军填平了三道,并制造车撞击城墙。竺夔派人从地道中出击,用粗绳把撞车拉翻,使它摧折。魏军又组成大的包围圈,攻势越发凶猛。时间一久,东阳城城墙纷纷崩溃,战士死伤惨重,剩下的残兵,又困又乏,东阳城陷落在即。这时,刘宋镇北将军檀道济率军抵达彭城,因司州、青州同时告急,所率军队人数太少,不能分兵救援。因距青州的东阳城道路较近,竺夔兵力又弱,檀道济便与徐州刺史王仲德日夜兼程,赶赴东阳城救援。

甲子,刘粹遣李元德袭许昌,斩庾龙。元德因留绥抚,并上租粮。

甲子(二十七日),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颍川太守李元德,袭击许昌,斩杀北魏委任的颍川太守庾龙。李元德于是留驻许昌,安抚百姓,缴上征收的租赋。

魏主至盟津。于栗造浮桥于冶阪津。乙丑,魏主引兵北济,西如河内。娥清、周几、闾大肥徇地至湖陆、高平,民屯聚而­射­之。清等尽攻破高平诸县,灭数千家,虏掠万余口;兖州刺史郑顺之戍湖陆,以兵少不敢出。

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盟津。黑将军于栗在冶阪津搭建黄河浮桥。乙丑(二十八日),拓跋嗣率军北渡黄河,向西前往河内。中领军娥清、宋兵将军周几、期思侯闾大肥,带兵攻略土地,他们先后到达湖陆、高平,当地的居民聚集在城堡中,发箭­射­击。娥清等大怒,连续攻破高平各县,屠杀数千家,掠获一万余人。当时,刘宋兖州刺史郑顺之驻守湖陆,因手下兵少,不敢出击。

魏主又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助奚斤攻虎牢;毛德祖随方抗拒,颇杀魏兵,而将士稍零落。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派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帮助奚斤进攻虎牢;刘宋守将毛德祖随机应变,顽强抵抗,斩杀很多魏兵,而自己的将士也日渐减少。

夏,四月,丁卯,魏主如成皋,绝虎牢汲河之路。停三日,自督众攻城,竟不能下,遂如洛阳观《石经》。遣使祀嵩高。

夏季,四月,丁卯(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到达成皋,切断了虎牢到黄河汲水的道路。停留了三日,然后亲自督战,攻打虎牢城,仍然没有攻下。于是他又绕道前往洛阳观看《石经》。派遣使臣祭祀嵩山。

叔孙建攻东阳,堕其北城三十许步;刁雍请速入,建不许,遂不克,及闻檀道济等将至,雍又谓建曰:“贼畏官军突骑,以锁连车为函陈。大岘已南,处处狭隘,车不得方轨,雍请将所募兵五千据险以邀之,破之必矣。”时天暑,魏军多疫。建曰:“兵人疫病过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尽,何须复战!今全军而返,计之上也。”己巳,道济军于临朐。壬申,建等烧营及器械而遁;道济至东阳,粮尽,不能追。竺夔以东阳城坏,不可守,移镇不其城。

北魏楚兵将军叔孙建正在攻打东阳城,东阳城的北城坍塌三十余步,北魏青州刺史刁雍请示从此缺口冲进城去,叔孙建不同意,于是东阳城仍攻取不下。等到他们听说檀道济的援军即将到来,刁雍又对叔孙建说:“竺夔等畏惧我们骑兵的突击,所以把车辆锁在一起,构筑方阵。大岘山以南,道路狭窄,车辆不能并行,我请您允许我带领我所募集的五千士卒,据守险要,阻击宋兵,定能取胜。”当时正值大暑,天气炎热,魏军士卒很多都染上了瘟疫。叔孙建说:“部队中一半以上的士卒都染上了疫病,如果僵持下去,士卒会死光,哪里需要敌人再战?现在保存实力,安全撤退是上策。”己巳(初三),刘宋征北将军檀道济驻军临朐。壬申(初六),叔孙建等焚烧大营及各种军械,撤退。檀道济大军抵达东阳,军饷不济,不能追击北魏逃军。青州刺史竺夔因东阳城破坏较重,不能再守,于是移兵不其城镇守。

叔孙建自东阳趋滑台,道济分遣王仲德向尹卯。道济停军湖陆,仲德未至尹卯,闻魏兵已远,还就道济。刁雍遂留镇尹卯,招集谯、梁、彭、沛民五千余家,置二十七营以领之。

叔孙建率部从东阳前往滑台,刘宋大将檀道济派遣王仲德向尹卯挺进。檀道济则驻军湖陆。王仲德还没有到尹卯,听说魏兵已逃得很远,于是不再追赶,回军与檀道济会合。而北魏的青州刺史刁雍留下驻守尹卯,招募谯郡、梁郡、彭城郡、沛郡等地百姓五千余家,设立二十七个营寨由刁雍统一指挥。

[12]蛮王梅安帅渠帅数十人入贡于魏。初,诸蛮本居江、淮之间,其后种落滋蔓,布于数州,东连寿春,西通巴、蜀,北接汝、颍,往往有之。在魏世不甚为患;及晋,稍益繁昌,渐为寇暴。及刘、石乱中原,诸蛮无所忌惮,渐复北徙,伊阙以南,满于山谷矣。

[12]中原蛮族首领梅安率领手下将帅数十人,向北魏进贡。最初,各个蛮族部落本来居住在淮河、长江之间地带,后来部落人口增长很快,使蛮族人的势力遍布数州,东连寿春,西达巴、蜀,北到汝水、颍水,到处都有。在曹魏时期,为患还不太大;到了晋朝,蛮族更加繁盛,于是渐渐变成强大的强盗势力。等到刘曜、石勒等南侵大乱中原时,这些蛮族部落更加肆无忌惮,又逐渐向北迁徙,于是,伊阙以南的地区,山间谷底遍布的全是蛮人。

[13]河西世子政德攻晋昌,克之。唐契及弟和、甥李宝同奔伊吾,招集遗民,归附者至二千余家,臣于柔然,柔然以契为伊吾王。

[13]河西世子沮渠政德攻击唐契据守的晋昌,随即攻克。唐契跟他的弟弟唐和、外甥李宝一道逃往伊吾,招收逃亡的遗民,归附他们的有二千余家,向柔然汗国称臣。柔然汗国封唐契为伊吾王。

[14]秦王炽磐谓其群臣曰:“今宋虽奄有江南,夏人雄据关中,皆不足与也。独魏主奕世英武,贤能为用,谶云,‘恒代之北当有真人’,吾将举国而事之。”乃遣尚书郎莫者阿胡等入见于魏,贡黄金二百斤,并陈伐夏方略。

[14]西秦王乞伏炽磐,对他的文武百官说:“现在宋虽然拥有江南,夏国雄据关中,都没有什么了不起。唯独魏主,世代英明威武,能任用贤才,而且谶书说:‘恒山及代郡之北,一定有真龙天子,’我将统率全国官民,事奉魏主。”于是,乞伏炽磐派遣尚书郎莫者阿胡等人,前往北魏朝见,进贡黄金二百斤,并呈献讨伐夏国方略。

[15]闰月,丁未,魏主如河内,登太行,至高都。

[15]闰月,丁未(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河内,登太行山。又到达高都。

叔孙建自滑台西就奚斤,共攻虎牢。虎牢被围二百日,无日不战,劲兵战死殆尽,而魏增兵转多。魏人毁其处城,毛德祖于其内更筑三重城以拒之,魏人又毁其二重。德祖唯保一城,昼夜相拒,将士眼皆生创;德祖抚之以恩,终无离心。时檀道济军湖陆,刘粹军项城,沈叔狸军高桥,皆畏魏兵强,不敢进。丁巳,魏人作地道以泄虎牢城中井,井深四十丈,山势峻峭,不可得防;城中人马渴乏,被创者不复出血,重以饥疫。魏仍急攻之,己未,城陷;将士欲扶德祖出走,德祖曰:“我誓与此城俱毙,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也!”魏主命将士:“得德祖者,必生致之。”将军代人豆代田执德祖以献。将佐在城中者,皆为魏所虏,唯参军范道基将二百人突围南还。魏士卒疫死者亦什二三。

北魏将军叔孙建从滑台向西增援,与大将奚斤合兵一处,攻打虎牢城。虎牢被围困已有二百多天,没有一天不在作战,守城的­精­锐士卒几乎全部战死,而北魏围城军却越增越多。北魏军已摧毁了虎牢的外城。刘宋守将毛德祖又构筑了三层内城用来抵御,北魏再摧毁其中二城。毛德祖只保持最后一城,日夜奋战,守城的将士不能睡眠,眼睛都长疮。毛德祖与士卒们恩义相结,始终团结一心。这时,檀道济驻军湖陆,豫州刺史刘粹驻军项城,龙骧将军沈叔驻军高桥,都畏惧北魏兵强势盛,不敢前来救援。丁巳(二十一日),北魏军挖地道,宣泄虎牢城里的井水,井深四十丈,山势高峻陡峭,守军无法阻止魏军挖掘。城中开始缺水,人马­干­渴倦乏,受伤的人已流不出鲜血,再加上饥饿和瘟疫,守军难以坚持下去。北魏军仍然发动急迫的强攻。己未(二十三日),城破。将士们想要保护毛德祖突围,毛德祖说:“我发誓与此城一同毁灭,大义所在,我不能使城陷而我仍然生存。”拓跋嗣传令攻城将士:“碰上毛德祖,必须生擒。”北魏将军、代郡人豆代田俘虏了毛德祖,呈献给拓跋嗣。刘宋将领在虎牢城中的,也都被魏军生擒,唯独参军范道基率领二百人突围,返回江南。北魏南征士卒死于瘟疫的,也有十分之二三。

奚斤等悉定司、兖、豫诸郡县,置守宰以抚之。魏主命周几镇河南,河南人安之。

北魏大将奚斤等完全占领了刘宋的司州、兖州、豫州所属各郡县,设置地方官安抚治理。北魏国主拓跋嗣命将军周几镇守河南,河南人安于北魏的统治。

徐羡之、傅亮、谢晦以亡失境土,上表自劾;诏勿问。

刘宋司空徐羡之、尚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因为前方战败,丧失国土,上疏自请处分。下诏,不作追究。

[16]徐羡之兄子吴郡太守佩之颇豫政事,与侍中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结为党友。时谢晦久病,不堪见客。佩之等疑其诈疾,有异图,乃称羡之意以告傅亮,欲令亮作诏诛之。亮曰:“我等三人同受顾命,岂可自相诛戮!诸君果行此事,亮当角巾步出掖门耳。”佩之等乃止。

[16]徐羡之的侄儿、吴郡太守徐佩之经常­干­预朝廷政事,与侍中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结成党羽。当时谢晦一直患病,不能接见宾客。徐佩之怀疑谢晦装病,另有­阴­谋,于是他声称这是徐羡之的想法,把它告诉了傅亮,想要让傅亮草拟诏书,诛杀谢晦。傅亮说:“我们三人共同接受先帝遗诏,怎么可以自相残杀!你们一定要这样做,我只好换上平民衣服,徒步走出宫城侧门!”徐佩之一伙才罢休。

[17]五月,魏主还平城。

[17]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18]六月,己亥,魏宜都文成王穆观卒。

[18]六月,己亥(初四),北魏宜都文成王穆观去世。

[19]丙辰,魏主北巡,至参合陂。

[19]丙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向北视察,抵达参合陂。

[20]秋,七月,尊帝母张夫人为皇太后。

[20]秋季,七月,刘宋少帝尊母亲张夫人为皇太后。

[21]魏主如三会屋侯泉;八月,辛丑,如马邑,观源,

[21]北魏国主拓跋嗣到达三会屋侯泉。八月,辛丑(初七),又抵达马邑,察看水源头。

[22]柔然寇河西,河西王蒙逊命世子政德击之。政德轻骑进战,为柔然所杀;蒙逊立次子兴为世子。

[22]柔然汗国攻击河西,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命令他的世子沮渠政德迎战。沮渠政德率轻骑兵进攻,为柔然所杀。沮渠蒙逊立其次子沮渠兴为世子。

[23]九月,乙亥,魏主还宫。召奚斤还平城,留兵守虎牢;使娥清、周几镇枋头;以司马楚之所将户口置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以益豫州。

[23]九月,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召奚斤返回平城,留下军队镇守虎牢。同时命中领军娥清、将军周几镇守枋头;以司马楚之率领的部众设置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来增加豫州的管辖范围。

[24]冬,十月,癸卯,魏人广西宫外垣,周二十里。

[24]冬季,十月,癸卯(初十),北魏扩建平城西宫外墙,周围长二十里。

[25]秃发檀之死也,河西王蒙逊遣人诱其故太子虎台,许以番禾、西安二郡处之,且借之兵,使伐秦,报其父仇,复取故地。虎台­阴­许之,事泄而止。秦王炽磐之后,虎台之妹也,炽磐待之如初。后密与虎台谋曰:“秦本我之仇雠,虽以婚烟待之,盖时宜耳。先王之薨,又非天命;遗令不治者,欲全济子孙故也。为人子者,岂可臣妾于仇雠而不思报复乎!”乃与武卫将军越质洛城谋弑炽磐。后妹为炽磐左夫人,知其谋而告之,炽磐杀后及虎台等十余人。

[25]当初,南凉景王秃发檀被毒死后,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人引诱南凉太子秃发虎台,承诺把番禾、西安二郡借给他,并借给他军队,让他去讨伐西秦,为父报仇,光复故土。秃发虎台暗地里答应下来了,后来消息泄漏,只好作罢。西秦王乞伏炽磐的王后,是秃发虎台的妹妹,所以乞伏炽磐对待秃发虎台仍跟从前一样。但是秃发王后却与其兄秃发虎台秘密策划说:“秦国本是我们的世仇,虽然结成了姻亲,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先王的死,不是寿终天年,临死吩咐不要治疗,于是,他们与武卫将军越质洛城共同策划谋杀乞伏炽磐。秃发王后的妹妹是乞伏炽磐的左夫人,她知道了秃发王后的­阴­谋后,报告了乞伏炽磐,乞伏炽磐于是斩杀秃发王后、秃发虎台等十余人。

[26]十一月,魏周几寇许昌,许昌溃,颍川太守李元德奔项。戊辰,魏人围汝阳,汝阳太守王公度亦奔项。刘粹遣其将姚耸夫等将兵助守项城。魏人夷许昌城,毁钟城,以立封疆而还。

[26]十一月,北魏将军周几进攻许昌,许昌城崩溃,刘宋颍川太守李元德逃奔项城。戊辰(初五),北魏军围攻汝阳,刘宋汝阳太守王公度也逃到项城。于是,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遣将领姚耸天等率兵增援,固守项城。北魏军夷平了许昌城,毁坏了钟城的城墙,确定魏宋新的边界,然后便回去了。

[27]己巳,魏太宗殂。壬申,世祖即位,大赦。

[27]己巳(初六),北魏国主拓跋嗣去世。壬申(初九),太子拓跋焘登极,大赦天下。

十二月,庚子,魏葬明元帝于金陵。庙号太宗。

十二月,庚子(初八),北魏在金陵安葬了明元帝拓跋嗣,庙号太宗。

魏主追尊其母杜贵嫔为密皇后。自司徒长孙嵩以下普增爵位。以襄城公卢鲁元为中书监,会稽公刘为尚书令,司卫监尉眷、散骑侍郎刘库仁等八人分典四部。眷,古真之弟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追尊其母杜贵嫔为密皇后。自司徒长孙嵩以下普遍擢升爵位。任命襄城公卢鲁元为中书监,会稽公刘为尚书令,司卫监尉眷、散骑侍郎刘库仁等八人分别掌管东、西、南、北四部。尉眷是尉古真的侄儿。

以河内镇将代人罗结为侍中、外都大官,总三十六曹事。结时年一百七,­精­爽不衰,魏主以其忠悫,亲任之,使兼长秋卿,监典后宫,出入卧内;年一百一十,乃听归老,朝廷每有大事,遣骑访焉。又十年乃卒。

北魏任命河内镇将代郡人罗结为侍中、外都大官,总管三十六个部门的事务。罗结当时已有一百零七岁,­精­力旺盛,拓跋焘认为他忠诚憨直,十分尊敬信任他。命他再兼长秋卿,负责管理后宫日常事务,可以出入卧室寝殿。一百一十岁时,才准许他告老还乡,朝廷每有大事。仍派人骑马去向他请教。又过了十年他才去世。

左光禄大夫崔浩研­精­经术,练习制度,凡朝廷礼仪,军国书诏,无不关掌。浩不好老、庄之书,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肯为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治乎!”尤不信佛法,曰:“何为事此胡神!”及世祖即位,左右多毁之;帝不得已,命洛以公归第,然素知其贤,每有疑议,辄召问之。浩纤妍洁白如美­妇­,常自谓才比张良而稽古过之。既归第,因修服食养­性­之术。

北魏左光禄大夫崔浩­精­通儒家经典,对于朝廷制度和各级机构的功能,尤其熟悉。因此,凡是朝廷礼仪典章、军国诏令,全由他负责。崔浩不喜欢老子、庄子的著作,说:“这些都是虚妄、矫情的学说,和人情世态不大切近。老聃研究礼仪,是孔丘尊为老师的人,怎么竟然写出败坏礼教的著作,而搞乱先古圣王的治世之道呢!”崔浩尤其不信佛教,说:“为什么要崇拜这个胡人的神!”拓跋焘即位后,他的左右亲信大臣常常攻击崔浩;拓跋焘不得已,只好命崔浩保留公爵,返回私宅。但是,因为他素知崔浩的贤明智慧,朝廷凡是发生争议,出现疑难问题,拓跋焘总是要召见他,听取他的意见。崔浩肌肤洁白细腻,如同美­妇­,常自以为才­干­可与张良相比,而考辨古制方面更超过张良。返回私宅后,崔浩又研究修身养­性­的方法。

初,嵩山道士寇谦之,赞之弟也,修张道陵之术,自言尝遇老子降,命谦之继道陵为天师,授以辟谷轻身之术及《科戒》二十卷,使之清整道教。又遇神人李谱文,云老子之玄孙也。授以《图真经》六十余卷,使之辅佐北方太平真君;出天宫静轮之法,其中数篇,李君之手笔也。谦之奉其书献于魏主。朝野多未之信,崔浩独师事之,从受其术,且上书赞明其事曰:“臣闻圣王受命,必有天应,《河图》、《洛书》皆寄言于虫兽之文,未若今日人神接对,手笔粲然,辞旨深妙,自古无比;岂可以世俗常虑而忽上灵之命!臣窃惧之。”帝欣然,使谒者奉玉帛、牲牢祭嵩岳,迎致谦之弟子在山中者,以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宣布天下。起天师道场于平城之东南,重坛五层;给道士百二十人衣食,每月设厨会数千人。

最初,嵩山道士寇谦之,即寇赞之的弟弟,修炼张道陵的法术,自称曾经见过老子降临人世,老子命令他继承张道陵的法统,担任天师,并传授他不进饮食和飞腾升空的法术,以及符咒《科戒》二十卷,命他重新清理整顿道教。后来,又遇见了神人李谱文,据说是老子的玄孙,授以《图真经》六十余卷,命他辅佐北方太平真君。又传授天宫静轮之法,其中有几篇还是出自李谱文的手笔。寇谦之把这本书呈献给北魏国主拓跋焘。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不相信。唯独崔浩把寇谦之当作老师尊奉,追随他学习法术,并且上疏皇帝赞扬寇谦之说:“臣曾经听说,圣明的君王接受天命,上天必定有祥瑞相应。《河图》、《洛书》都是象虫子一样的古文字,不象今天,人神面对,手书笔迹十分清晰,辞意深奥奇妙,自古以来,无与伦比。怎么可以因世俗的顾虑,忽视上天的旨意!臣感到恐惧。”拓跋焘大喜,命令谒者携带璧玉、绸缎、猪牛羊祭祀嵩山,并迎接寇谦之在山中修炼的弟子到平城,表示崇奉天师,宣场道法,遍告天下周知。于是,在平城东南建立天师道场,设坛,坛高五层,朝廷供经道士一百二十人衣股饮食,每月道场设置厨房,供给膳食,与会的有数千人。

臣光曰:“老、庄之书,大指欲同死生,轻去就。而为神仙者,服饵修炼以求轻举,炼草石为金银,其为术正相戾矣;是以刘歆《七略》叙道家为诸子,神仙为方技。其后复有符水、禁咒之术,至谦之遂合而为一;至今循之,其讹甚矣!崔浩不喜佛、老之书而信谦之之言,其故何哉!昔臧文仲祀爱居,孔子以为不智;如谦之者,其为爱居亦大矣。”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君子之于择术,可不慎哉!

臣司马光曰:老子、庄子的著作,主要是要人们超脱生死,把生与死一样看待,轻视人世的来去进退。而要成仙的人,靠吞服丹药,常加修炼以求飞腾升天,烧炼草木石以求变成黄金白银。这方法跟老庄的基本思想恰恰相反。所以刘歆著《七略》,把道家归入《诸子略》,神仙归入《方技略》。此后又有符水、咒语等等法术。到寇谦之将以上种种合而为一,一直因循至今,这是一个大错误啊!崔浩不崇信佛教,不喜读老子的著作,却相信寇谦之的话,这是什么缘故呢!过去臧文仲祭祀爱居鸟,孔丘认为他不明智。至于寇谦之,比起爰居鸟,则大得多了!“《诗经》三百首,一言以蔽之,就是思无邪。”君子对于思想和学说的选择,不能不谨慎啊!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卷

宋纪二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元年(甲子、424)

宋纪二 宋文帝元嘉元年(甲子,公元424年)

[1]春,正月,魏改元始光。

[1]春季,正月,北魏改年号为始光。

[2]丙寅,魏安定殇王弥卒。

[2]丙寅(初四),北魏安定殇王拓跋弥去世。

[3]营阳王居丧无礼,好与左右狎昵,游戏无度。特进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在宫,声闻于外。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也。“不听。泰,宁之子也。

[3]营阳王刘义符在为其父宋武帝刘裕服丧期间,喜欢与左右侍从亲昵轻佻,嬉戏游乐,不能自我节制。以特进衔退休的范泰呈上一本用皂囊封板的奏章,说:“我听说陛下常常在后花园习武练功,鼓虽在宫中,鼓声却远传宫外,在禁宫深院,打闹砍杀,又在朝廷各部公堂之间,喧哗嘶喊。如此,则不但不能威服四方夷族,而只能使远近各邦觉得怪诞不经。陛下即位以来,把政务都交给了宰相大臣,实际上同商朝的高宗武丁一样,有着服丧期间闭口不言的美誉。想不到您却与小人亲近,恐怕这不是治理国家的好办法和维持世风的好策略。”刘义符没有理会范泰的劝告。范泰是范宁的儿子。

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警悟爱文义,而­性­轻易,与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款密。常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灵运,玄之孙也,­性­褊傲,不遵法度;朝廷但以文义处之,不以为有实用。灵运自谓才能宜参权要,常怀愤邑。延之,含之曾孙也,嗜酒放纵。

刘宋南豫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聪睿敏捷,喜爱文学,但是­性­情轻浮,常与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以及慧琳道人等情投意合,过从甚密。刘义真曾经说:“有朝一日我当上皇帝,就任命谢灵运、颜延之任宰相,慧琳道人为西豫州都督。”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性­情傲慢偏激,不遵守法令及世俗的约束。当时朝廷只把他放在文学侍从之臣的位置上,却不认为他有从事实际工作的才­干­。而谢灵运却自认为他的才能应该参与朝廷机要,因而常常愤愤不平。颜延之是颜含的曾孙,喜爱饮酒,放荡不羁。

徐羡之等恶义真与灵运等游,义真故吏范晏从容戒之,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所谓‘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者也;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耳。”于是羡之等以为灵运、延之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出灵运为永嘉太守,延之为始安太守。

司空徐羡之等对刘义真与谢灵运的交游,十分厌恶。刘义真的旧部范晏曾婉言规劝刘义真,刘义真说:“谢灵运思想空疏不切实际,颜延之心胸狭窄,见识浅薄,正如魏文帝曹丕所说的‘古今文人,多不拘小节’呀!然而,我们几人­性­情相投,不能象古人说的互相理解而忘了言语那样。”于是,徐羡之等认为谢灵运、颜延之挑拨是非,离间亲王与朝廷的关系,诽谤朝廷要臣,贬谢灵运为永嘉太守,颜延之为始安太守。

义真至历阳,多所求索,执政每裁量不尽与;义真深怨之,数有不平之言,又表求还都,谘议参军庐江何尚之屡谏,不听。时羡之等已密谋废帝,而次立者应在义真;乃因义真与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恶,废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阳令堂邑张约之上疏曰:“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怀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骄恣之愆。至于天姿夙成,实有卓然之美,宜在容养,录善掩瑕,训尽义方,进退以渐。今猥加剥辱,幽徙远郡,上伤陛下常棣之笃,下令远近然失图。臣伏思大宋开基造次,根条未繁,宜广树藩戚,敦睦以道。人谁无过,贵能自新;以武皇之爱子,陛下之懿弟,岂可以其一眚,长致沦弃哉!”书奏,以约之为梁州府参军,寻杀之。

刘义真来到历阳之后,不断向朝廷索要供应,掌权的朝臣每次都裁减,不完全听命。刘义真深怀怨恨,经常有愤懑不平的言论,又上书朝廷请求回到京师建康。谘议参军庐江人何尚之多次进言劝阻,刘义真拒不接受。此时,徐羡之等已经在密谋策划废黜少帝刘义符,但废黜刘义符后,身为次子的刘义真依照顺序,应当继位。于是,徐羡之等便利用刘义真与刘义符之间早已存在的宿怨,先上疏弹劾刘义真的种种罪行,将刘义真贬为平民,放逐到新安郡。前吉阳县令堂邑人张约之上疏说:“庐陵王从小就得到先帝优厚慈爱的待遇,长大后又受到陛下和睦友爱的恩宠,所以心里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内心想什么,一定会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或许在某些地方违背了为臣之道,招致骄傲放纵而带来的灾祸。但他聪明早熟,确有过人的才华,应该对他宽容教养,发挥他的长处,宽恕他的缺点,以恰当的方法训戒引导,升降都不应该过急。如今朝廷突然剥夺了他的爵位,把他放逐并幽禁到边远的地方。对上伤害了陛下手足之情,对下使远近民心仓皇失措。我认为,我们大宋刚刚建立,宗室枝叶未繁,应该广泛树立藩属屏障,互相之间,敦厚和睦。人谁能无过,可贵的是能够改过自新。刘义真是武皇帝的爱子,是陛下的品德美好的弟弟,怎么可以因为他一时之过,就长期地舍弃放逐!”奏疏呈上后,朝廷任命张约之为梁州府参军,不久,便把他杀了。

[4]夏,四月,甲辰,魏主东巡大宁。

[4]夏季,四月,甲辰(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向东巡视,抵达大宁。

[5]秦王炽磐遣镇南将军吉毗等帅步骑一万南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四国,皆降之。

[5]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率领步、骑兵共一万人,向南讨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等四个部族,全部降服。

[6]徐羡之等以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且有兵众,乃召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废立之谋告之。

[6]刘宋司空徐羡之等因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是刘宋武帝时代的大将,威望震慑朝廷内外,而且掌握强大的军队,于是,便征召檀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二人先后抵达京师建康,徐羡之等就把废立皇帝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甲申,谢晦以领军府屋败,悉令家人出外,聚将士于府内;又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夜,邀檀道济同宿,晦悚动不得眠,道济就寝便熟,晦以此服之。

甲申(二十四日),领军将军谢晦声称:领军将军府第破败,于是将家人全部迁到别的地方,而在府中聚集了将士,又派中书舍人刑安泰、潘盛为内应。这天夜里,谢晦邀请檀道济同居一室,谢晦又紧张又激动,不能合眼,檀道济却倒头便睡,十分酣畅,谢晦不由得大为敬服。

时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又与左右引船为乐,夕,游天渊池,即龙舟而寝。乙酉诘旦,道济引兵居前,羡之等继其后,入自云龙门;安泰等先诫宿卫,莫有御者。帝未兴,军士进杀二侍者,伤帝指,扶出东阁,收玺绶,群臣拜辞,卫送故太子­宮­。

当时,少帝刘义符在皇家华林园造了一排商店,亲自买入卖出,讨价还价;又跟左右佞臣一起,划船取乐。傍晚,刘义符又率左右游逛天渊池,夜里就睡在龙舟上。乙酉(二十五日)凌晨,檀道济引兵开路,徐羡之等随后继进,从云龙门入宫。刑安泰等已先行说服了皇家禁卫军,所以没有人出来阻挡。刘义符还没有起床,军士已经闯入,杀掉刘义符的两个侍从,砍伤刘义符的手指,将刘义符扶持出东阁,收缴了皇帝的玉玺和绶带。文武百官向他叩拜辞行,由军士把刘义符送回到他的故居太子­宮­。

侍中程道惠劝羡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义恭。羡之等以宜都王义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称皇太后令,数帝过恶,废为营阳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统,赦死罪以下。又称皇太后令,奉还玺绂;并废皇后为营阳王妃,迁营阳王于吴。使檀道济入守朝堂。王至吴,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羡之等使邢安泰就弑之。王多力,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踣而弑之。

侍中程道惠劝徐羡之等人拥立皇弟、南豫州刺史刘义恭。徐羡之等却认为宜都王刘义隆一向有很高的声望,又多有祥瑞之兆出现,于是,就宣称奉皇太后张氏之命,列举刘义符过失罪恶,废为营阳王,而由宜都王刘义隆继承皇帝之位,赦免死罪以下人犯。又声称奉皇太后之命,收回皇帝印信,贬皇后司马茂英为营阳王妃,把刘义符送到吴郡,由檀道济入宫守卫朝堂。刘义符抵达吴郡后,被软禁在金昌亭。六月,癸丑(二十四日),徐羡之等派刑安泰,前去刺杀刘义符。刘义符年轻力壮,奋战突围,逃出昌门,追兵用门闩捶击,将刘义符打翻在地杀死。

裴子野论曰:古者人君养子,能言而师授之辞,能行而傅相之礼。宋之教晦,雅异于斯,居中则任仆妾,处处则近趋走。太子、皇子,有帅,有侍,是二职者,皆台皂也。制其行止,授其法则,导达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于礼义,识不达于今古,谨敕者能劝之以吝啬,狂愚者或诱之以凶慝。虽有师傅,多以耆艾大夫为之;虽有友及文学,多以膏粱年少为之;具位而已,亦弗与游。幼王临州,长史行事;宣传教命,又有典签;往往专恣,窃弄威权,是以本根虽茂而端良甚寡。嗣君冲幼,世继­奸­回,虽恶物丑类,天然自出,然习则生常,其流远矣。降及太宗,举天下而弃之,亦昵比之为也。呜呼!有国有家,其鉴之矣!

裴子野论曰:古代君王养育儿子,儿子会说话的时候,由师傅教他文辞;会走路的时候,由师傅教他礼仪,刘宋国的皇家教育,一向与此不同;皇子在宫里的时候,交给奴仆婢女;在宫外,则依靠左右跟班。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子,都有所属的“帅”和“侍”,但是,担任这二种职务的人,都是等级低下的臣仆。太子、皇子们的言谈举止,教育修养,以及行善行恶都由他们诱导。而他们口中从不谈论礼义,见识不知古今。因此,拘束谨慎的人,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小气鄙俗,而狂妄粗暴的人,则可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凶暴与邪恶。太子、皇上们虽然也有师傅,多由年迈力衰的大臣充任,虽然也有“友”和《文学》这些设置,但多是些纨子弟充当,徒有其名而已。何况,皇子们也不愿跟这些人来往。年幼的亲王,赴州就任,而负实际责任的,却是长史,并由长史推广教化,执行政务,又设有典签一职。他们也往往窃弄权柄,恣意横行。所以,皇族根部虽然很茂盛,优良的枝叶却很少。继位的小皇帝年纪幼小,邪恶­奸­佞之人世代不断。虽然恶物丑类,出自上天,然而习惯已成,流毒久远呵!直到刘宋太宗皇帝刘,更是无道,连整个国家都丢弃了他,也是由于亲近­奸­佞小人的缘故呀!呜呼!有国有家的人,应当以此为鉴。

[7]傅亮帅行台百官奉法驾迎宜都王于江陵。祠部尚书蔡廓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与之别。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时亮已与羡之议害营阳王,乃驰信止之,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如何旋背即卖恶于人邪!”羡之等又遣使者杀前庐陵王义真于新安。

[7]刘宋尚书令傅亮率领行台的文武百官,携带皇帝专用的法驾,前往江陵迎接宜都王刘义隆。随行的祠部尚书蔡廓走到寻阳,患病不能继续前进。傅亮与蔡廓辞别时,蔡廓说:“如今营阳王刘义符在吴郡,朝廷的供奉应十分优厚。万一发生不幸,你们几人有弑君之罪名,到那时候,仍想活在世上就难了!”当时,傅亮已经与徐羡之商量好,决定谋害营阳王刘义符,听了蔡廓这番话后,便急忙写信给徐羡之,阻止这次行动,但已来不及。徐羡之大怒,说:“与人共同商议的计划,怎么能够转过身就改变主意,而把恶名加给别人呢!”徐羡之等又派人杀死了流放在新安的庐陵王刘义真。

羡之以荆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别用人,乃亟以录命除领军将军谢晦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精­兵旧将,悉以配之。

徐羡之认为荆州之地十分重要,恐怕宜都王刘义隆抵达京师后,或许任命别人继任,于是他以录尚书事、总领朝政的名义,任命领军将军谢晦代理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兼荆州刺史,希望谢晦居外地作为声援。于是,为谢晦配备了­精­锐军队和能征善战的将领。

秋,七月,行台至江陵,立行门于城南,题曰“大司马门”。傅亮帅百僚诣门上表,进玺绂,仪物甚盛。宜都王时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德,谬降大命,顾己兢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望体其心,勿为辞费。”府州佐史并称臣,请题榜诸门,一依宫省;王皆不许。教州、府、国纲纪宥所统内见刑,原逋责。

秋季,七月,行台到江陵,把象征­性­的宫城城门立在城南,题名“大司马门”。傅亮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大司马门”,呈上奏章和皇帝玉玺和服装,仪式盛大隆重。宜都王刘义隆当时年仅十八岁,发布文告说:“我无才无德,蒙上天错爱降下大命。我实在惶恐惊悸,怎么能够担负起如此大任!现在暂且回到京师,哀祭祖先陵墓,并与朝中贤能的大臣陈述我的意见,希望诸位大臣体谅我的用心,不要再说别的。”荆州府州长史及其他辅助官员一律称臣,并请求仿效国都宫城,更改各门名称。刘义隆一概不许。而且命令荆州、都督府和宜都国的官署宽怒管辖地区内已叛决的罪人,和无力偿还的债务。

诸将佐闻营阳、庐陵王死,皆以为疑,劝王不可东下。司马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以殿下宽睿慈仁,远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见德;悠悠之论,殆必不然。又,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盖由贪生过深,宁敢一朝顿怀逆志!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当长驱六辔,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复欲为宋昌邪!”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皆劝王行,昙首仍陈天人符应,王乃曰:“诸公受遗,不容背义。且劳臣旧将,内外充满,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华总后任,留镇荆州。王欲使到彦之将兵前驱,彦之曰:“了彼不反,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更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迩之望也。”会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彦之权镇襄阳。

刘义隆左右将领和亲信闻知营阳王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二人被杀身死,都认为可疑,劝刘义隆不要东下。司马王华说:“先帝功盖天下,四海威服;虽然继承人违法犯纪,皇家的威望却没有改变。徐羡之才能中等、出身寒士;傅亮也是由平民起家的书生。他们并没有晋宣帝司马懿、王敦那样的野心,这一点是很明显的。他们接受托孤的重任,享有崇高的地位,一时不会背叛。只是害怕庐陵王刘义真下肯宽宥,将来无地自容,才痛下毒手。殿下聪睿机敏,仁慈宽厚,远近闻名。他们这次破格率众前来奉迎,是希望殿下感激他们。毫无根据的谣言,一定不是真的。另外,徐羡之等五人,功劳地位相同,谁肯服谁?即使他们中有人心怀不轨,企图背叛,也势必不成。被废黜的君主如果活着,他们担心将来遭到报复,所以才起杀机,是因为他们过于贪生怕死的缘故,他们怎么敢一朝之间突然谋反呢!只不过想牢牢地掌握大权,巩固地位,奉立年轻的君主使自己得到重视而已!殿下只管坐上六匹马拉的车驾,长驱直入,才能不辜负上天及百姓的希望。”宜都王刘义隆说:“你莫非想当宋昌第二!”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等都劝刘义隆动身东行。王昙首又分析了天象和人间的种种祥瑞征兆。刘义隆才说:“徐羡之等接受先帝的遗命,不致于背义忘恩。而且功臣旧将,布满朝廷内外,现有的兵力又足以制服叛乱,如此,我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于是,刘义隆命令王华总管善后事务,留守荆州,又想派到彦之率军作前锋,先行出发开道,到彦之说:“如果肯定他们不反,就应该穿上官服,顺流而下,倘若万一发生不测,我的这支军队根本不能抵御,却使他们由此产生误会,不符合远近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正好雍州刺史褚叔度去世,刘义隆就派遣到彦之暂且镇守襄阳。

甲戌,王发江陵,引见傅亮,号泣,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哭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亮流汗沾背,不能对;乃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深自结纳。王以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处王所乘舟户外,不解带者累旬。

甲戌(十五日),刘义隆一行从江陵出发,他接见了傅亮,痛哭不已,悲哀的情绪感动了左右侍从人员。过了一会儿,刘义隆又问及刘义真及少帝刘义符被废及被杀的经过,不胜哀恸,悲哭不止,两旁侍从都不敢抬头。傅亮汗流浃背,张口结舌不能应对。过后,傅亮派心腹去结交到彦之、王华这些人,与他们建立亲密的关系。刘义隆命令他的府州文武百官和军队加强保护,严密戒备。从建康来的临时朝廷文武官员和军队则不能接近他的队伍。中兵参军朱容子,手抱佩刀,守卫在刘义隆所乘船舱房门外,衣不解带地守卫长达几十天。

[8]魏主还宫。

[8]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9]秦王炽磐遣太子暮末帅征北将军木弈­干­等步骑三万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岭、临松郡,皆破之,徙民二万余口而还。

[9]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率征北将军木弈­干­等以及步、骑兵三万人向貂渠谷出击,进攻北凉的白草岭和临松郡,秦军都攻破这几个地方,俘虏居民二万余人而还。[10]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群臣迎拜于新亭。徐羡之问傅亮曰:“王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10]八月,丙申(初八),宜都王刘义隆抵达京师建康,朝廷文武百官都赶赴新亭迎接叩拜。徐羡之问傅亮说:“宜都王可以比历史上的谁?”傅亮说:“比晋文帝,景帝还要高明。”徐羡之说:“他一定明白我们的一片忠心。”傅亮说:“未必。”

丁酉,王谒初宁陵,还,止中堂。百官奉玺绶,王辞让数四,乃受之,即皇帝位于中堂。备法驾入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

丁酉(初九),刘义隆拜谒了其父宋武帝的陵墓初宁陵,回来停留在中堂。朝廷的文武百官呈上皇帝的印信,刘义隆推让了几次,才接受,在中堂继承了皇位。然后又乘坐皇帝专用的法驾入宫,登太极前殿,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元嘉,文武百官一律加官二等。

戊戌,谒太庙。诏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孙华、谢妃还建康。

戊戌(初十),刘义隆祭拜皇家祖庙。下诏恢复刘义真庐陵王的封号,把刘义真的灵柩及刘义真的母亲孙修华、刘义真的正室谢妃,迎回建康。

庚子,以行荆州刺史谢晦为真。晦将行,与蔡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晦始惧不得去,既发,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

庚子(十二日),刘义隆下诏,命代理荆州刺史谢晦改为实任。谢晦赴任前,向祠部尚书蔡廓辞行,屏去左右侍从,问蔡廓:“你看我能够幸免吗?”蔡廓说:“你们接受先帝临终托孤大事,以社稷的兴衰为己任,废黜昏庸无道的君主而改立英明的皇帝,从道义上讲,没有什么不可。可是,杀害人家的两个哥哥,却又北面称臣,则有震主之威。你又镇守长江上流重镇,这样,以古推今,你恐怕在劫难逃。”谢晦这才开始害怕无法得以逃脱,等到船只离岸,谢晦回首顾望石头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说:“今日终于得以脱险了!”

癸卯,徐羡之进位司徒,王弘进位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进号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癸卯(十五日),刘义隆下诏,擢升司空徐羡之为司徒,王弘进升为司空,傅亮加授开府仪同三司,谢晦则加授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有司奏车驾依故事临华林园听讼。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讯。”

有关部门上疏奏请文帝,依照惯例到华林园听取诉讼。刘义隆下诏说:“我对于政务刑法很不熟悉,可以跟从前一样,仍请徐羡之、王弘二公主持。”

帝以王昙首、王华为侍中,昙首领右卫将军,华领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随后,刘义隆又任命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王昙首还兼任右卫将军,王华兼任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11]甲辰,追尊帝母胡婕妤曰章皇后。封皇弟义恭为江夏王,义宣为竟陵王,义季为衡阳王;仍以义宣为左将军,镇石头。

[11]甲辰(十六日),刘义隆追尊生母胡婕妤为章皇后。封皇弟刘义恭为江夏王,刘义宣为竟陵王,刘义季为衡阳王。仍命刘义宣任左将军,镇守石头。

徐羡之等欲即以到彦之为雍州,帝不许;征彦之为中领军,委以戎政。彦之自襄阳南下,谢晦已至镇,虑彦之不过己。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晦亦厚自结纳。彦之留马及利剑、名刀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徐羡之等打算任命到彦之为雍州刺史,文帝不许;文帝征召到彦之来京,担任中领军,负责京师守卫。到彦之于是从襄阳南下赴京,这时,领军将军谢晦已经到荆州,担心到彦之不会来看自己。到彦之一到杨口,就从陆路前往江陵探望谢晦,真挚地表达自己的诚意。谢晦也推心置腹,缔结友情。到彦之留下自己的名马及利剑、名刀赠给谢晦,谢晦至此才完全安定下来。

[12]柔然纥升盖可汗闻魏太宗殂,将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拔盛乐宫。魏世祖自将轻骑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纥升盖引骑围魏主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将士大惧,魏主颜­色­自若,众情乃安。纥升盖以弟子于陟斤为大将,魏人­射­杀之;纥升盖惧,遁去。尚书令刘言于魏主曰:“大檀自恃其众,必将复来,请俟收田毕,大发兵为二道,东西并进以讨之。”魏主然之。

[12]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闻知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去世的消息,率骑兵六万人攻入云中地区,屠杀掳掠吏民百姓,并且攻陷了盛乐宫。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率领轻骑兵前往讨伐,他们三天两夜,才抵达云中。纥升盖可汗率领柔然骑兵将拓跋焘的轻骑队伍包围五十余重,铁骑紧逼拓跋焘的马首,依次排列,如同铁墙。北魏将士大为恐惧,拓跋焘却神情自若,十分镇静,军心这才安定。纥升盖可汗任命他的侄儿郁久闾于陟斤为大将。北魏用箭­射­杀了郁久闾于陟斤;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恐慌,率柔然大军逃走。尚书令刘对拓跋焘说:“郁久闾大檀仗恃他的兵多将广,一定会卷土重来。请等秋天田里的庄稼收割以后,我们派遣大军分兵两路,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并进,加以讨伐。”拓拔焘允准。

[13]九月,丙子,立妃袁氏为皇后;耽之曾孙也。

[13]九月,丙子(十八日),刘宋皇帝刘义隆封王妃袁齐妫为皇后。袁齐妫是袁耽的曾孙女。

[14]冬,十月,吐谷浑威王阿柴卒。阿柴有子二十人。疾病,召诸子弟谓之曰:“先公车骑,以大业之故,舍其子拾虔而授孤;孤敢私于纬代而忘先君之志乎!我死,汝曹当奉慕为主。”纬代者,阿柴之长子;慕者,阿柴之母弟、叔父乌纥提之子也。

[14]冬季,十月,吐谷浑可汗慕容阿柴去世。慕容阿柴共有二十个儿子。病重时,慕容阿柴把他的子弟们召集到病榻前,对他们说:“先公车骑将军因维持汗国大业的缘故,不教他的儿子慕容拾虔继承汗位,而把大任交给了我。我怎么敢用私心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慕容纬代,而忘记先帝的伟大志向呢!我死后,你们要拥戴慕容慕为汗。”慕容纬代是慕容阿柴的长子;慕容慕是慕容阿柴同母异父的弟弟、叔父慕容乌纥堤的儿子。

阿柴又命诸子各献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慕利延折之。又取十九箭使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柴乃谕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众则难摧。汝曹当戮力一心,然后可以保国宁家。”言终而卒。

慕容阿柴又命令所有的儿子,每人各拿出一箭,在其中抽出一支,叫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折断,慕容慕利延就把它折断。阿柴又把剩下的十九支箭合在一起,叫慕容慕利延折断,慕利延无法折断。慕容阿柴于是告诫大家说:“你们知道吗?一支箭容易折断,一把箭则难以摧折。你们应该同心合力,然后才可以保国保家。”说完就去世了。

慕亦有才略,扶秦、凉失业之民及氐、羌杂种至五六百落,部众转盛。

慕容慕也富有才­干­韬略,他妥善地安抚了来自凉州、秦州失业的难民,以及羌族、氐族等各部族共五六百余部落,增加了部众人数和国家的实力。

[15]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将军长孙翰、安北将军尉眷北击柔然,魏主自将屯柞山。柔然北遁,诸军追之,大获而还。翰,肥之子也。

[15]十二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集将军长孙翰、安北将军尉眷,北上进攻柔然汗国。拓跋焘亲自率兵,屯驻在柞山。柔然汗国的部众闻讯北逃,北魏的几路大军紧紧追击,大获全胜而回。长孙翰是长孙肥的儿子。

[16]诏拜营阳王母张氏为营阳太妃。

[16]刘宋文帝下诏,封营阳王的母亲张氏为营阳太妃。

[17]林邑王范阳迈寇日南、九德诸郡。

[17]林邑王范阳迈,进犯刘宋日南、九德等郡。

[18]宕昌王梁弥匆遣子弥黄入见于魏。宕昌,羌之别种也。羌地东接中国,西通西域,长数千里,各有酋帅,部落分地,不相统摄;而宕昌最强,有民二万余落,诸种畏之。

[18]宕昌王梁弥匆,派遣他的儿子梁弥黄,前往北魏朝见。宕昌是羌族的一个支派。羌族所居住的地域,东与中原相接,西与西域相通,东西长数千里。羌族各支各有首领,部落与部落之间也分地而居,不相管辖。其中,属宕昌部的实力最强,共有二万多个部落,其他各部族都非常畏惧他们。

[19]夏主将废太子而立少子酒泉公伦。闻之,将兵七万北伐伦。伦将骑三万拒之,战于高平,伦败死。伦兄太原公昌将骑一万袭,杀之,并其众八万五千,归于统万。夏主大悦,立昌为太子。

[19]夏王赫连勃勃,准备废黜太子赫连而改立幼子酒泉公赫连伦。赫连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率兵七万人北上进攻赫连伦。赫连伦率兵三万人迎击,双方在高平大战。赫连伦兵败身死。赫连伦的同胞兄、太原公赫连昌率骑兵一万人袭击赫连的大军,斩杀赫连,收服了他的部众八万五千人,回到国都统万,夏王大喜,封赫连昌为太子。

夏主好自矜大,名其四门:东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凉,北曰平朔。

夏王赫连勃勃一向妄自尊大,他给都城统万的四个城门分别命名:东门为招魏门,南门为朝宋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

二年(乙丑、425)

二年(乙丑,公元425年)

[1]春,正月,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表三上,帝乃许之。丙寅,始亲万机。羡之仍逊位还第;徐佩之、程道惠及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乃复奉诏视事。

[1]春季,正月,刘宋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上书刘宋文帝,请求文帝亲自主持朝政,归还政权,一连上奏了三次,文帝才批准。丙寅(初十),文帝开始亲自处理朝廷政务。徐羡之于是辞职返回私宅。徐佩之、侍中程道惠、吴兴太守王韶之等都认为徐羡之此举不合适,苦苦规劝敦促徐羡之返回朝廷。徐羡之于是接受诏书,当朝视事。

[2]辛未,帝祀南效,大赦。

[2]辛未(十五日),刘宋文帝前往南郊,祭祀天神。下令大赦。

[3]己卯,魏主还平城。

[3]己卯(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

[4]二月,燕有女子化为男;燕主以问群臣。尚书左丞傅权对曰:“西汉之末,雌­鸡­化为雄,犹如王莽之祸。况今女化为男,臣将为君之兆也。”

[4]二月,北燕国中有女子变成了男子。北燕王以此询问朝中文武官员的意见。尚书左丞傅权回答说:“西汉末年,母­鸡­变为公­鸡­,结果出现了王莽篡汉的大祸。何况今天发生的是女子变为男子,这是臣属变成君王的先兆!”

[5]三月,丙寅,魏主尊保母窦氏为保太后。密后之殂也,世祖尚幼,太宗以窦氏慈良,有­操­行,使保养之。窦氏抚视有恩,训导有礼,世祖德之,故加以尊号,奉养不导所生。

[5]三月,丙寅(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尊奉他的|­乳­母窦氏为保太后。拓跋焘的母亲杜贵嫔死时,拓跋焘年纪尚幼。明元帝拓跋嗣因为窦氏心地善良,品德好,所以让她哺育拓跋焘。窦氏­精­心照顾拓跋焘,至为疼爱,教导也很有方,拓跋焘十分感激,所以继位后奉上尊号,奉养她跟生母一样。

[6]丁巳,魏以长孙嵩为太尉,长孙翰为司徒,奚斤为司空。

[6]丁巳(初二),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长孙嵩为太尉,长孙翰为司徒,奚斤为司空。

[7]夏,四月,秦王炽磐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袭河西镇南将军沮渠白蹄于临松,擒之,徙其民五千余户于罕。

[7]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袭击北凉国镇南将军沮渠白蹄镇守的临松,擒获沮渠白蹄,把临松五千余户居民强行迁徙到罕。

[8]魏主遣龙骧将军步堆等来聘,始复通好。

[8]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龙骧将军步堆等前来刘宋访问,两国又恢复了友好关系。

[9]六月,武都惠文杨盛卒。初,盛闻晋亡,不改义熙年号,谓世子玄曰:“吾老矣,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及盛卒,玄自称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遣使来告丧,始用元嘉年号。

[9]六月,受东晋封号的氐族首领、武都惠文王杨盛去世。当初,杨盛听说东晋灭亡的消息,坚持不改东晋的义熙年号,对他的世子杨玄说:“我已经老朽了,应当至死当晋朝的臣民;而你们则应好好事奉宋国。”等到杨盛去世,杨玄自称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和武都王,派遣使臣前往刘宋报丧。这时,才开始改用元嘉年号。

[10]秋,七月,秦王炽磐遣镇南将军吉毗等南击黑水羌酋丘担,大破之。

[10]秋季,七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南下袭击黑水羌族部落酋长丘担,大败丘担的军队。

[11]八月,夏武烈帝殂,葬嘉平陵,庙号世祖;太子昌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承光。

[11]八月,夏国武烈帝赫连勃勃去世,安葬在嘉平陵,庙号称世祖;夏太子赫连昌即皇帝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承光。

[12]王弘自以始不预定策,不受司空;表让弥年,乃许之。乙酉,以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2]王弘因最初未能参与废黜少帝、拥戴文帝的政变,因此不接受司空一职的任命,不断地呈上奏章,辞让了一年,文帝才下诏批准。乙酉(初二),宋文帝任命王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3]冬,十月,丘担以其众降秦,秦以担为归善将军;拜折冲将军乞伏信帝为平羌校尉以镇之。

[13]冬季,十月,黑水羌族部落酋长丘担,率领他的部众归降西秦。西秦任命丘担为归善将军。另行任命折冲将军乞伏信帝为平羌校尉,以镇抚归附的黑水羌族部落。

[14]癸卯,魏主大伐柔然,五道并进:长孙翰等从东道,出黑漠,廷尉卿长孙道生等出白、黑二漠之间,魏主从中道,东平公娥清出栗园,奚斤等从西道,出尔寒山。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度漠击之。柔然部落大惊,绝迹北走。

[14]癸卯(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大规模讨伐柔然汗国,五路兵马,同时并进。司徒长孙翰等从东路,出兵黑漠;廷尉卿长孙道生等出兵白漠、黑漠之间;拓跋焘亲自率军,从中道直入;东平公娥清出兵栗园;奚斤等从西道,出兵尔寒山。几路军队到达漠南以后,舍弃辎重,改作轻骑兵,每人带十五天的­干­粮,深入大漠攻击。柔然各部落大吃一惊,全部撤退,向北逃窜。

[15]十一月,以武都世子玄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15]十一月,刘宋任命武都惠文王杨盛的世子杨玄为北秦州刺史和武都王。

[16]初,会稽孔宁子为帝镇西谘议参军,及即位,以宁子为步兵校尉;与侍中王华并有富贵之愿,疾徐羡之、傅亮专权,日夜构之于帝。

[16]最初,刘宋会稽人孔宁子为刘义隆镇西谘议参军。刘义隆即位以后,任命孔宁子为步兵校尉。孔宁子与侍中王华都有追求荣华富贵的强烈愿望,对徐羡之、傅亮等专揽大权深怀不满。于是,他们日夜在刘义隆面前,捏造罪状,陷害徐、傅二人。

会谢晦二女当适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宾,遣其妻曹氏及长子世休送女至建康。帝欲诛羡之、亮,并发兵讨晦,声言当伐魏,又言拜京陵,治行装舰。

正巧,谢晦的两个女儿将分别嫁给彭城王刘义康、新野侯刘义宾,所以,谢晦派他的妻子曹氏和长子谢世休送女儿抵达建康。文帝打算诛杀徐羡之、傅亮,并准备发兵讨伐谢晦。于是,他宣称要征伐北魏,又声称到京口的兴宁陵祭拜祖母孝懿皇后,整治行装,放到战舰上。

亮与晦书曰:“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朝士多谏北征,上当遣外监万幼宗往相谘访。”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

傅亮写信给谢晦说:“目前,朝廷就要动员讨伐黄河以北,事情并不到此为止。朝廷内外的官吏和百姓,对此多深感忧虑和恐惧。”又写道:“朝中多数官员都劝阻皇上北征,皇上将要派遣外监万幼宗去荆州听取你的意见。”当时朝廷的举动不同寻常,文帝的清洗计划有些泄漏。

三年(丙寅、426)

(丙寅,公元426年)

[1]春,正月,谢晦弟黄门侍郎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以傅亮书示谘议参军何承天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言伐虏宜须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得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封以示晦。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对曰:“蒙将军殊顾,常思报德,事变至矣,何敢隐情!然明日戒严,动用军法,区区所怀,惧不得尽。”晦惧曰:“卿岂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其次,以腹心将兵屯义阳,将军自帅大众战于夏口;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颜谋举兵,饮药而死。

[1]春季,正月,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派专人飞驰警告谢晦。但谢晦仍以为不至于此,并拿出傅亮的信给谘议参军何承天看,说:“估计万幼宗一二日之内就会到达,傅亮怕我招惹是非,所以先送此信。”何承天说:“我在外面听到的,都说向西讨伐我们的计划已经确定,万幼宗怎么会有到这里来的道理!”谢晦仍然认为谣言虚妄不可信,就命何承天先行起草回答诏书的奏章,建议朝廷如果讨伐北魏,最好延到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惠接到一封寻阳方面送来的信,信中说:“朝廷将有大规模的非常行动,事情已经明确了。”程道惠派辅国府中兵参军乐,把信封好送给谢晦。谢晦问何承天:“如果真有不测,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何承天说:“我蒙受将军您的特殊照顾,常想报答您的恩惠。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怎么敢隐瞒真情!可是,一旦明天下令戒严,动不动就用军法制裁,我心中要说的话,恐怕不能说尽。”谢晦惊恐地问道:“你难道让我自杀吗?”何承天说:“还不到这个地步。以帝王的威严和全国的力量去进攻一个州,实力大小既悬殊,民心逆顺又迥异·您到国境外保全­性­命,是上策。其次,派心腹将领驻军义阳,将军您亲率大军与敌人在夏口决战;如果失败,可以取道义阳北上出境,投奔北魏,这是中策。”谢晦沉吟良久才说:“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兵力和粮草都容易接济,不妨先来一次决战,打败了再走也不晚。”于是,命令何承天撰写檄文;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人颜商讨起兵反抗。颜服毒自杀。

晦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无部众,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将佐:“战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蛮司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辨,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之。”晦即于坐命超为司马,领南义阳太守。转登之为长史,南郡如故。登之,蕴之孙也。

谢晦竖起大旗,下令戒严,对司马庾登之说:“我现在要亲自东下出征,打算委屈你以三千人守卫江陵,防备刘粹。”庾登之说:“我的双亲都已年迈,身在建康,而我自己又从来没有过直属的部队,我考虑再三,不敢接受这项命令。”谢晦又问其他将领和佐臣:“战士三千人,够不够守城?”南蛮司马周超说:“不仅足够守城,如有敌人从外面攻击,还可以立功。”庾登之于是说:“周超一定能够胜任,我愿意解除司马和南郡太守两个职务转授给他。”谢晦当即就在座位上任命周超为司马,兼任南义阳郡太守。改庾登之为长史,仍任南郡太守如初。庾登之是庾蕴的孙子。

帝以王弘、檀道济始不预废弑之谋,弘弟昙首又为帝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且召道济,欲使讨晦。王华等皆以为不可,帝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创谋,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抚而使之,必将无虑。”乙丑,道济至建康。

刘宋文帝认为王弘、檀道济在开始并没有参预废弑刘义真、刘义符的­阴­谋,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又是刘宋文帝亲近信任的心腹。所以,在开始行动之前,刘义隆秘密派人告诉王弘,并且召见檀道济,打算派檀道济去讨伐谢晦。王华等刘义隆身边的大臣都坚决反对。刘义隆说:“檀道济当初只不过是被胁迫而随从徐羡之等行事,本不是他主动提出,而谋杀的事,更与他没有关系。我安抚并使用他,不必有其他顾虑。”乙丑(十五日),檀道济抵达建康。

丙寅,下诏暴羡之、亮、晦杀营阳、庐陵王之罪,命有司诛之,且曰:“晦据有上流,或不即罪,朕当亲帅六师为其过防。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骆驿继路,符卫军府州,以时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断其走伏。罪止元凶,余无所问。”

丙寅(十六日),刘宋文帝下诏公布徐羡之、傅亮、谢晦杀害营阳王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的罪状,命有关部门逮捕诛杀,并且说:“谢晦据守长江上游,可能不会立即伏法。朕将亲自统率朝廷的大军前往讨伐。可派中领军到彦之即日开始急速出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陆续出发为后继。符卫军府及荆州官属,应及时逮捕并诛杀谢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截击,切断其逃跑或潜伏的道路。罪犯只限谢晦一人,其他胁从者一律不加追究。”

是日,诏召羡之、亮。羡之行至西明门外,谢正直,遣报亮云:“殿内有异处分。”亮辞以嫂病暂还,遣使报羡之,羡之还西州,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经死。亮乘车出郭门,乘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之。至广莫门,上遣中书舍人以诏书示亮,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诛羡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又诛晦子世休,收系谢。

这天,文帝下诏召见徐羡之、傅亮。徐羡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门外,谢正在值班,派人飞报傅亮说:“殿内举动异常!”傅亮马上借口嫂嫂生病,暂时回家,派人通知徐羡之,徐羡之回到西城,乘坐宫廷内部人出差的车逃出建康城,又步行走到新林,在一个烧陶器的窑里,自缢身死。傅亮乘车逃出建康城,再乘马奔其兄傅迪的墓园,屯骑校尉郭泓将他逮捕。到建康城北门广莫门,文帝刘义隆派中书舍人拿诏书给傅亮看,对他说:“因你当初在江陵迎驾时,态度至为诚恳,所以饶恕你的儿子们不死。”傅亮读过诏书说:“我出身平民,蒙先帝垂爱,赋予托孤大任。废黜昏君,迎立明主,全是为国家百年大计。要想把罪过强加在我身上,还怕没有借口吗?”于是,傅亮被杀,他的妻室和子女被放逐到建安。又斩杀了徐羡之的两个儿子,而饶恕了他的侄儿徐佩之。诛杀了谢晦的儿子谢世休,逮捕谢。

帝将讨谢晦,问策于檀道济,对曰:“臣昔与晦同从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以讨之,可未陈而擒也。”丁卯,征王弘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宋文帝将要讨伐谢晦,向檀道济询问策略,檀道济说:“我当年与谢晦一同北伐,当时得以入关的十项计策,有九项是由谢晦提出的。谢晦才略­精­明老练,大约很少有敌手。但他从没有单独带领部队打过胜仗,战场上的军事行动,恐怕不是他所擅长的。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也了解我的勇敢。今天我奉皇帝的命令来讨伐他,可以在他没有摆开阵势以前,就把他擒获。”丁卯(十七日),宋文帝召见王弘,并任命他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和扬州刺史;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

乐复遣使告谢晦以徐、傅及等已诛。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讨,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乃奉表称羡之、亮等忠贞,横被冤酷。且言:“臣等若志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劝,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昙首、王华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再派人报告谢晦,说徐羡之、傅亮、谢等已被杀。于是,谢晦先为徐羡之、傅亮举行祭礼,又为弟弟及儿子发布死讯。然后亲自走出虎帐统率军队。谢晦当年随刘宋武帝南征北讨,经验丰富,所以发号施令,指挥调动,莫不切实妥当,几天之间,人们从四面八方投奔谢晦,很快就聚集了­精­兵三万人。于是,谢晦上表,盛赞徐羡之、傅亮等都是忠贞之臣,却遭受横暴的冤杀。又说:“我们这些人如果想长久地把握权柄,不一心为国家着想,我们当初在废黜营阳王时,陛下您远在荆州,武皇帝的儿子中还有幼童,我们完全可以拥戴小皇帝,发号施令,谁敢说个不字!怎么会逆流而上三千里,虚位七十多天,去迎接陛下的鸾旗!已故的庐陵王刘义真,在营阳王在位的时候,就曾积恨,冒犯皇上,是他自己死于非命,不有所废黜,怎么会有兴起!耿不曾把贼寇遗留给君王,我又有什么地方辜负了宋皇室呢!这都是因为王弘、王昙首、王华一伙­阴­险、狂暴,多所猜忌和挑拨离间造成的灾祸。现在,我要发动大军,以清除陛下身边的邪恶之徒。”

[2]秦王炽磐复遣使如魏,请用师于夏。

[2]西秦王乞伏炽磐,再次派使臣前往北魏,请求对夏国采取军事行动。

[3]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后自详视,使驰白帝曰:“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即欲杀之。帝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拨幔禁之,乃止。以尚在谅暗,故秘之。闰月,丙戌,始言劭生。

[3]最初,刘义隆的皇后袁氏,生下皇子刘劭以后,端详婴儿良久,派人飞快报告刘义隆,说:“此儿相貌异常,将来一定会弄得国破家亡,不能养他!”就要动手把婴儿弄死。刘义隆急急忙忙赶到后殿门外,用手拨开门帘阻止,这才留下刘劭一命。只是在为父亲守丧期间生子,违犯礼教,所以一直保密。闰正月,丙戌(初六),才宣布皇子刘劭诞生。

[4]帝下诏戒严,大赦,诸军相次进路以讨谢晦。晦以弟遁为竟陵内史,将万人总留任,帅众二万发江陵,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蔽日。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

[4]文帝下诏戒严,实行大赦,各路军队依次出发,讨伐谢晦。谢晦任命他的弟弟谢遁为竟陵内史,率领一万人留守江陵。他自己则亲自率兵二万人从江陵出发,他指挥的战舰,从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谢晦长叹一声,说:“真恨不得这是一支保护皇家的大军!”

晦欲遣兵袭湘州刺史张,何承天以兄益州刺史茂度与晦善,曰:“意趣未可知,不宜遽击之。”晦以书招,不从。

谢晦想要派兵袭击湘州刺史张,何承天因为张的哥哥、益州刺史张茂度与谢晦私交甚好,就说:“张的态度还不明朗,不应该轻率地发动攻击。”谢晦写信招抚张,张不肯追随谢晦。

[5]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敬弘,之曾孙也。

[5]二月,戊午(初九),刘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任命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王敬弘是王的曾孙。

庚申,上发建康。命王弘与彭城王义康居守,入居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参掌留任;帝姐会稽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

庚申(十一日),刘义隆从建康出发。命令王弘与彭城王刘义康留守京师建康,进驻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也参预负责留守京师的任务。文帝的姐姐会稽长公主刘兴弟住进皇宫,总管后宫事务。

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府不从。晦至江口,到彦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军刘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惟宜速战。”登之怯,使小将陈作大囊,贮茅悬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晦然之,停军十五日。乃使中兵参军孔延秀攻将军萧欣于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栅,陷之。诸将咸欲退还夏口,到彦之不可,乃保隐圻。晦又上表自讼,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

谢晦从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守江陵没有随从。谢晦抵达西江口,到彦之的军队已开进彭城洲。庾登之据守巴陵,胆怯畏缩,不敢前进。当时正值大雨连绵,数日不停,参军刘和之警告庾登之说:“我们遇雨,敌人也遇雨,征北将军檀道济的大军不久就要到了,官军实力正强,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才好。”庾登之还是畏惧不敢战,却令手下的小军官陈,制造了一个大型口袋,装满茅草悬挂在桅杆之上,声称可以用来焚毁敌人的舰船。用火攻必须等到天晴,他用这个办法,延缓会战的日期,谢晦却同意了庾登之的做法,逗留了十五日,才派中兵参军孔延秀进攻驻扎在彭城洲的将军萧欣,大败萧欣的军队,又进攻彭城洲口官军营垒阵地,一举攻克。官军的大小将领都主张退走,据守夏口,到彦之反对,于是退守隐圻。谢晦又上疏为自己辩护,并且十分骄傲地夸耀自己在军事上的胜利,说:“陛下如果把‘四凶’斩首,把‘三监’的人头悬挂 在宫墙上,我就立刻停止进攻,回转旌期,折返我的任所。”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朝廷;羡之、亮居中秉权,可得持久。及闻道济帅众来上,惶惧无计。

当初,谢晦与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就用谢晦把守长江上游,又把檀道济安置在广陵,使他们各自拥有强兵,足以胁制朝廷;而徐羡之、傅亮在朝中居高官、掌实权,可以维持长久的安定。等到谢晦听说檀道济率兵来攻打自己,不禁大为惶恐,束手无策。

道济既至,与到彦之军合,牵舰缘岸。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沮,无复斗心。戊辰,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军一时皆溃。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

檀道济的大军一到隐圻,立即与到彦之的军队合兵一处,战舰沿岸停泊。谢晦最初看见战舰不多,毫不在意,也不马上发动攻击。到了晚上,东风大起,官军的船舰,帆篷满张,陆续抵达,前后相连,塞满江面。谢晦军队的士气涣散,军心沮丧,不再有斗志。戊辰(十九日),官军舰队挺进到忌置洲尾,战舰排列着渡过长江,谢晦的军队一触即溃,全军大败。谢晦在夜­色­的掩护下出走,投奔巴陵,找到一艘小船回到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刘粹自陆道帅步骑袭江陵,至沙桥;周超帅万余人逆战,大破之,士卒伤死者过半。俄而晦败问至。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帝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杀旷之,遣还粹所。

最初,刘宋文帝派遣雍州刺史刘粹从陆路,率领步骑兵袭击江陵,刘粹的军队刚到沙桥,谢晦的司马周超就率军一万多人迎战,刘粹军大败,死伤的士卒在一半以上。不久,就传来谢晦战败的消息。最初,谢晦与刘粹私交甚好,并任命刘粹的儿子刘旷之为参军;宋文帝对刘粹的态度,感到怀疑。王弘说:“刘粹没有野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等到刘粹接受朝廷的命令讨伐谢晦,则一无反顾,宋文帝因此对刘粹倍加赞许。谢晦也并没有因此杀害刘旷之,反而把他送回到刘粹那里。

丙子,帝自芜湖东还。

丙子(二十七日),刘宋文帝从芜湖东归建康。

晦至江陵,无他处分。唯愧谢周超而已。其夜,超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晦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等七骑北走。遁肥壮,不能乘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槛送建康。

谢晦逃回江陵,也没有做其他部署,只是惭愧地向周超道歉。当天晚上,周超舍弃他指挥的军队,一个人乘舟前往到彦之的营地请降。谢晦的部将全部散尽,于是,谢晦携同他的弟弟谢遁等人共七匹马向北逃去。谢遁体胖且壮,不能骑马,谢晦常常要停下来等候,因此他们的速度很慢。己卯(三十日)谢晦一行才逃到安陆延头,被当地戍守的将领光顺之俘虏,用囚车送到京师建康。

到彦之到马头,何承天自归。彦之因监荆州府事,以周超为参军;刘粹以沙桥之败告,乃执之。于是诛晦、、遁及其兄弟之子,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与晦诀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柰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无任,免官禁锢;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王玄谟等皆见原。晦之走也,左右皆弃之,唯延陵盖追随不舍,帝以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到彦之的军队进抵马头,谢晦的谘议参军何承天投降。到彦之于是主持荆州政务,任命周超为参军,等到刘粹把沙桥之败的情形上报,才逮捕了周超。于是,刘义隆下令斩谢晦、谢、谢遁以及他们兄弟的儿子,同时被斩的还有谢晦的同党孔延秀、周超等人。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妃披散头发,光着双脚,与父亲诀别,她说:“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为什么要行为不法以致在都城的市上被斩!”庾登之因为在谢晦军中没有实权,所以被免除官职,监禁起来。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人王玄谟等都得到朝廷的赦免。谢晦败走的时候,左右亲信都抛弃他各自逃命,唯独延陵盖一人追随谢晦不肯离去,刘宋文帝又命延陵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晦之起兵,引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援。慧龙帅众一万拔思陵戍,进围项城,闻晦败,乃退。

谢晦起兵之时,曾连络北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外援。王慧龙率军队一万人,攻陷思陵戍,进而包围了项城,等到听说谢晦战败,才退回北魏境内。

益州刺史张茂度受诏袭江陵;晦败,茂度军始至白帝。议者疑茂度有贰心,帝以茂度弟有诚节,赦不问,代还。

益州刺史张茂度也曾接受文帝的诏书去袭击江陵;谢晦战败的时候,张茂度的军队才到白帝城。当时的人怀疑张茂对朝廷有二心,刘宋文帝却因为张茂度的弟弟张忠诚,有节­操­,对张茂度的行为不加追究,只是派人接替而召他回京师。

三月,辛己,帝还建康,征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遇甚厚。

三月,辛己(初二),刘宋文帝返回建康,征召谢灵运担任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赐和礼遇都非常优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谈论,因与议朝廷大事,遂参权要,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恒满。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会稽孔觊尝诣之,遇宾客填咽,暄凉而已。觊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谓冠屦失所矣!”

文帝因为慧琳道人擅长谈论分析,所以常跟他商讨国家大事,慧琳道人因此得到参预国家机要的机会。于是,宾客们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拥到慧琳道人的门庭,门前等侯召见的车常有数十辆之多,各地送来的财物,前后相接,每天的筵席就有七八桌,座位常满。慧琳道人脚穿高齿木屐,身披貂皮外衣,在府中设立负责传达的通呈官和掌书翰的官佐。会稽人孔觊曾经拜访慧琳道人,正遇宾客拥挤,两个人只能寒暄两句,不能多说别的话。孔觊感慨叹息,说:“如今穿黑衣服的和尚都做了宰相,这真可以说衣冠文士失所了!”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诸州郡县,观察吏政,访求民隐;又使郡县各言损益。丙午,上临延贤堂听讼,自是每岁三讯。

夏季,五月,乙未(十七日),刘宋文帝任命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江州刺史;擢升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又派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别巡察各州郡县,考察官员的政绩,访求民间无处申诉的疾苦。刘宋文帝还命郡县上疏奏报当地的行政得失。丙午(二十八日),刘宋文帝亲自到延贤堂听取诉讼。从此,每年前来三次。

左仆­射­王敬弘,­性­恬淡,有重名;关署文案,初不省读。尝预听讼,上问以疑狱,敬弘不对。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悦,虽加礼敬,不复以时务及之。

左仆­射­王敬弘,­性­情恬然,甘于淡泊,在朝廷内外享有盛誉。可是在签署文稿时,从来不事先审阅。有一次,他随同刘宋文帝听取民间诉讼,文帝就一件有疑问的案件询问王敬弘,王敬弘回答不出。文帝脸­色­大变,问左右侍臣:“你们为什么不把案卷的副本送给王仆­射­?”王敬弘回答说:“我已看到了案卷的副本,可是看不懂。”文帝非常不高兴,虽然对他仍然礼敬,却不再与他讨论国家大事。

六月,以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侍中如故。华以王弘辅政,王昙首为上所亲任,与己相埒,自谓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时,宰相无常官,唯人主所与议论政事、委以机密者,皆宰相也,故华有是言。亦有任侍中而不为宰相者;然尚书令·仆、中书监·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皆当时要官也。

六月,刘宋文帝任命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同时仍兼任侍中。王华认为,司徒王弘是文帝的辅弼之臣,侍中王昙首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心腹,他们的地位与自己相当。因此,王华自以为自己的才能,无法完全施展,他常常叹息着说:“朝中宰相,一时之间多达数人,天下怎么能够治理!”当时,朝中没有固定的宰相,只要谁与皇帝讨论国家大事,国家机要大事交给谁办,谁就是宰相,所以王华才有这样的议论。当时也有任侍中的职务而不是宰相的人;然而,尚书令、仆­射­、中书监、中书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等都是重要的官职。

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俱为侍中,风力局­干­,冠冕一时。上尝与四人于合殿宴饮,甚悦。既罢出,上目送良久,叹曰:“此四贤,一时之秀,同管喉­唇­,恐后世难继也。”

王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都担任侍中的职务,他们风采卓然,­精­明­干­练,荣显一时。刘宋文帝曾经在合殿设宴款待他们四人,与他们共同欢饮,特别高兴。筵席散后,文帝目送他们好久好久,叹息道:“这四位贤才,是一时之俊杰,一起作为我的喉­唇­,恐怕后世很难再出现。”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华等皆上所重,当时号曰五臣。弘微,琰之从孙也。­精­神端审,时然后言,婢仆之前不妄语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从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吾无间然。”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王华等都深得刘宋文帝的重用,当时他与王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等号称五臣。谢弘微,是谢琰的侄孙。他一向端重严谨,在适当的时机,才开口说话,在仆役奴婢面前,也从不随便说笑,因此不论尊卑大小,都象对待神明一样恭敬他。他的堂叔谢混对他尤其推崇敬重,常说:“谢弘微这人,与别人相异时不会伤害别人,与别人相同时也不会违背正道,对他我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了。”

上欲封王昙首、王华等,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因出封诏以示之。昙首固辞曰:“近日之事,赖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上乃止。

刘宋文帝打算封王昙首、王华等人爵位,他抚摸着御座说:“这个宝座,如果不是你们兄弟,我今天就坐不上。”于是,他就拿出封爵的诏书给他们看。王昙首坚决辞让说:“近来发生的事,全仰赖陛下英明决断,使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怎么可以因为国家的灾难,而自己得到好处!”文帝才作罢。

[6]魏主诏问公卿:“今当用兵,赫连、蠕蠕,二国何先?”长孙嵩、长孙翰、奚斤皆曰:“赫连土著,未能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获;不及,则猎于­阴­山,取其禽兽皮角以充军实。”太常崔浩曰:“蠕蠕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尚书刘、武京侯安原请先伐燕。于是魏主自云中西巡至王原,因畋于­阴­山,东至和兜山;秋,八月,还平城。

[6]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书遍问朝中文武大臣:“现在我们要出兵讨伐赫连和蠕蠕,应当先讨伐哪一国?”太尉长孙嵩、司徒长孙翰、司空奚斤都说:“赫连氏土生土长,暂时还不足为患。不如先伐蠕蠕,如果能够追到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如果追不到,我们则到­阴­山作一次大狩猎,可以获取大批禽兽的毛皮骨角,用来充实军用物资。”太常崔浩说:“蠕蠕来的时候,象飞鸟一样霎时集结;去的时候,也象野兽一样霎时逃散。用大军追赶,一定不会追上,如果用少量的军队追赶,又无法把他们制服。赫连氏土地不过一千里,政治残暴,刑法酷烈,得不到上天的保佑和人民的拥护,应当先行讨伐赫连。”尚书刘、武京侯安原则请求先行讨伐北燕。于是,北魏国主拓拔焘从云中向西视察,抵达五原,到­阴­山狩猎,又往东抵达和兜山。秋季,八月,拓跋焘才返回平城。

[7]诏殿中将军吉恒聘于魏。

[7]刘宋文帝下诏,派殿中将军吉恒出使北魏。

[8]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为太子。

[8]北燕太子冯永去世,封次子冯翼为太子。

[9]秦王炽磐伐河西,至廉川,遣太子暮末等步骑三万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河西王蒙逊发兵御之,且遣使说夏主,使乘虚袭罕。夏主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将骑二万攻苑川,车骑大将军韦伐将骑三万攻南安。炽磐闻之,引归。九月,徙其境内老弱、畜产于浇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昙达守罕。韦伐攻拔南安,获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9]西秦王乞伏炽磐讨代北凉,大军抵达廉川,乞伏炽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等率领步、骑兵共三万人,进攻西安,不能攻克,于是又转攻番禾。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出军迎战,极力抵御,同时又派使臣出使夏国游说,请夏国国主赫连昌乘西秦国内空虚之际,袭击西秦的都城罕。夏国国主赫连昌派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西秦的苑川;派车骑大将军韦伐率领骑兵三万人,进攻南安。西秦国王乞伏炽磬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北凉撤军回国。九月,乞伏炽磐把境内的老弱­妇­孺和家畜,集中迁徙到浇河郡和莫河的仍寒川,同时又命令左丞相乞伏昙达留守京师罕。夏国的车骑大将军韦伐率众攻陷南安城,生擒西秦秦州刺史翟爽和南安太守李亮。

[10]吐谷浑握逵等帅部众二万落叛秦,奔昴川,附于吐谷浑王慕。

[10]隶属西秦的吐谷浑部落酋长慕容握逵率所属二万帐落背叛西秦,逃到昂川,归附了吐谷浑可汗慕容慕。

[11]大旱,蝗。

[11]天下大旱,出现蝗灾。

[12]左光禄大夫范泰上表曰:“­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唯陛下留意。”有诏原之。

[12]刘宋左光禄大夫范泰上疏说:“女子有三从的大义,而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现在谢晦家的­妇­女仍被羁押在尚方作坊里做苦工,敬请陛下留意。”于是,刘宋文帝下诏赦免了她们。

[13]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长孙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人相应,不可失也。”嵩固争之,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命武士顿辱之。于是遣司空奚斤帅四万五千人袭蒲阪,宋兵将军周几帅万人袭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谨,辩之子也。

[13]北魏国主拓跋焘听到夏国主赫连勃勃去世,儿子们内哄,民心不安的消息,打算征讨夏国。长孙嵩等人都说:“夏国如果围绕城池固守,以逸待劳,而柔然汗国的郁久闾大檀听说了这一消息,会乘我们国内空虚,大举进攻,这可是危险的策略。”太常崔浩说:“说起当年,火星两次紧傍着羽林星和钩己星运转,算卦占卜都预示着秦国一定灭亡。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时出现在东方,显示西征一定胜利。上天的旨意和凡世的人心是互相呼应的,良机不可失去。”长孙嵩仍然坚持不能西征,拓跋焘暴跳如雷,斥责长孙嵩做官贪赃枉法,命令武士强按他的头,猛烈触地,殴打侮辱。于是,拓跋焘派遣司空奚斤率领四万五千人袭击夏国的蒲阪;派宋兵将军周几率一万人袭击陕城;命令河东太守薛谨为大军的向导。薛谨是薛辩的儿子。

魏主欲以中书博士平棘李顺总前驱之兵,访于崔浩,浩曰:“顺诚有筹略;然臣与之婚姻,深知其为人果于去就,不可专委。”帝乃止。浩与顺由是有隙。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让中书博士、平棘人李顺全权指挥前锋部队。他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说:“李顺确实很有谋略,善于筹划,但是,我与李顺是姻亲,深知他为人非常自信,不可委任他要职。”拓跋焘于是停止了他的任命。崔浩和李顺之间因此产生了隔阂。

冬,十月,丁己,魏主发平城。

冬季,十月,丁己(十一日),拓跋焘一行从平城出发。

[14]秦左丞相昙达与夏呼卢古战于山,昙达兵败。十一月,呼卢古、韦伐进攻罕。秦王炽磐迁保定连。呼卢古入南城,镇京将军赵寿生率死士三百人力战,却之。呼卢古、韦伐又攻沙州刺史出连虔于湟河,虔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败之。又攻西平,执安西将军库洛­干­,坑战士五千余人,掠民二万余户而去。

[14]西秦左丞相乞伏昙达与夏国的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在山会战,乞伏昙达兵败。十一月,呼卢古与车骑大将军韦伐合兵进攻西秦的都城罕。西秦王乞伏炽磐迁都定连,率众据城死守。夏国大将呼卢古攻入罕南城。西秦镇京将军赵寿生率领敢死队三百人,浴血抵抗,击退呼卢古。呼卢古、韦伐又合兵攻打沙州刺史出连虔据守的湟河。出连虔派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退了呼卢古和韦伐的进攻。呼卢古、韦伐率军再攻西平,俘获了西秦的安西将军库洛­干­,活埋了西秦战士五千余人,掠走居民二万余户,班师回国。

[15]仇池氐杨兴平求内附。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庞谘据武兴。氐王杨玄遣其弟难当将兵拒谘,谘击走之。

[15]仇池氐族部落酋长杨兴平请求归附刘宋。刘宋梁州、南秦州二州刺史吉翰派始平太守庞谘进军占据武兴。氐王杨玄派他的弟弟杨难当率军迎击庞谘,被庞谘击退。

[16]魏主行至君子津,会天暴寒,冰合,戊寅,帅轻骑二万济河袭统万。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魏主军于黑水,去城三十余里。夏主出战而败,退走入城,门未及闭,内三郎豆代田帅众乘胜入西宫,焚其西门;宫门闭,代田逾宫垣而出。魏主拜代田勇武将军。魏军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魏主谓诸将曰:“统万未可得也,他年当与卿等取之。”乃徙其民万余家而还。

[16]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君子津,正遇天气酷寒,气温急骤下降,黄河冰封。戊寅(初三),拓跋焘亲自统率轻骑兵二万人,踏冰渡过黄河,袭击夏国都城统万。壬午(初七),冬至,夏王赫连昌正在与文武群臣欢歌宴饮。北魏大军的突然出现,使夏国上下不胜惊恐。北魏国主拓跋焘驻军在黑水,距统万城只有三十余里。赫连昌率兵迎战,大败而回,急向城中撤退。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北魏禁军内三郎豆代田率众乘胜攻进西宫,纵火焚烧了西宫城门;夏军关闭了所有的宫门,豆代田跳出宫墙撤退。拓跋焘擢升豆代田为勇武将军。这天夜里,北魏军队在城北扎营。癸未(初八),北魏军队四处出动,抢夺掳掠,斩杀及俘虏夏国军民数万人,缴获牛马十余万头。拓跋焘对他手下的各位大将说:“统万城恐怕打不下了,以后跟各位再来攻取。”于是,裹胁当地居民一万余户,班师回国。

夏弘农太守曹达闻周几将至,不战而走;魏师乘胜长驱,遂入三辅。会几卒于军中,蒲阪守将东平公乙斗闻奚斤将至,遣使诣统万告急。使者至统万,魏军已围其城;还,告乙斗曰:“统万已败矣。”乙斗惧,弃城西奔长安,斤遂克蒲阪。夏主之弟助兴先守长安,乙斗至,与助兴弃长安,西奔安定。十二月,斤入长安,秦、雍氐羌皆诣斤降。河西王蒙逊及氐王杨玄闻之,皆遣使附魏。

夏国的弘农太守曹达听说北魏将军周几率军将要打来,没等大军到达,先弃城逃走。北魏军队乘胜长驱直入,迅速深入长安附近的三辅地区。不料周几在行军途中去世。夏国镇守蒲阪的守将东平公赫连乙斗听说北魏司空奚斤率领的大军就要到达,派使节往都城统万告急。使者到统万时,看到北魏的大军已经包围统万,便回去报告赫连乙斗:“统万已经被攻陷。”赫连乙斗惊惧不已,放弃蒲阪城,向西逃往长安。奚斤于是攻克了蒲阪。夏王赫连昌的弟弟赫连助兴正在镇守长安,赫连乙斗到后,赫连助兴与赫连乙斗放弃长安向西逃往安定。十二月,奚斤率军进入长安,夏国秦州、雍州所属的氐族部落和羌族部落,全向奚斤投降。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和氐王杨玄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派遣使臣向北魏帝国归附。

[17]前吴郡太守徐佩之聚党百余人,谋以明年正会于殿中作乱,事觉,壬 戌,收斩之。

[17]刘宋前吴郡太守徐佩之,集结党羽一百余人,­阴­谋策划明年元旦朝会时,在殿中发动叛乱,事情泄漏。壬戌(十七日),逮捕了徐佩之,斩首。

[18]营阳太妃张氏卒。

[18]刘宋营阳太妃张氏去世。

[19]秦征南将军吉毗镇南,陇西人辛澹帅户三千据城逐毗,毗走还罕,澹南奔仇池。

[19]西秦征南将军乞伏吉毗镇守南,陇西人辛澹率领部众三千户占据南城,驱逐乞伏吉毗,乞伏吉毗逃回罕,辛澹向东南撤退,逃往仇池。

[20]魏初得中原,民多逃隐。天兴中,诏采诸漏户,令输缯帛;于是自占为绸茧罗户者甚众,不隶郡县;赋役不均。是岁,始诏一切罢之,以属郡县。

[20]北魏最初占领中原时,当地的居民大多逃亡、隐藏。天兴年间,拓跋下诏清查这些没有纳入户籍的人家,命他们缴纳绸缎布匹。于是,自己申报缴纳绸缎布匹的人家非常多,不隶属任何郡县,使赋税徭役很不均匀。这一年,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停止一切清查,将上述人家隶属郡县。

四年(丁卯、427)

四年(丁卯,公元427年)

[1]春,正月,辛己,帝祀南郊。

[1]春季,正月,辛己(初七),刘宋文帝前往都城建康南郊,祭祀天神。

[2]乙酉,魏主还平城。统万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才六七。

[2]乙酉(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从统万强行迁徙的民户在途中死亡甚多,能到达平城的,不过十分之六七。

己亥,魏主如幽州。夏主遣平原公定帅众二万向长安。魏主闻之,伐木­阴­山,大造攻具,再谋伐夏。

己亥(二十五日),拓跋焘前往幽州。夏王赫连昌派遣平原公赫连定率军二万人,准备收复长安。拓跋焘听到消息后,下令砍伐­阴­山林木,大规模兴造攻城械具,准备第二次进攻夏国。

[3]山羌叛秦。二月,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招慰武始诸羌,征南将军吉毗招慰洮阳诸羌。羌人执昙达送夏;吉毗为羌所击,奔还,士马死伤者什八九。

[3]山地羌族部落背叛了西秦。二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招抚慰问武始山地羌族部落,又命征南将军乞伏吉毗安抚洮阳各个羌族部落。羌族人生擒西秦乞伏昙达,把他献给夏国。乞伏吉毗也受到洮阳羌族的攻击,大败而回,士卒马匹死亡伤残的占十之八九。

[4]魏主还平城。

[4]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

[5]乙卯,帝如丹徒;己己,谒京陵。初,高祖既贵,命藏微时耕具以示子孙。帝至故宫,见之,有惭­色­。近侍或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水土。陛下不睹遗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穑之艰难乎!”

[5]乙卯(十一日),刘宋文帝前往丹徒。己己(二十五日),祭拜京陵。最初,刘宋武帝在富贵之后,下命把他幼年贫穷微贱时所用耕田农具收藏起来,以展示给子孙。文帝抵达故宫,看到他父亲早年用过那些耕具,深感惭愧。他身边侍臣中有人进言说:“当年大舜亲自在历山耕田种地,大禹也曾亲自治理水土。陛下不看到这些遗物,怎么能够知道先帝崇高的仁德和耕种的艰难呢!”

[6]二月,丙子,魏主遣高凉王礼镇长安。礼,斤之孙也。又诏执金吾桓贷造桥于君子津。

[6]二月,丙子(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委派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拓跋礼是拓跋斤的孙子。同时又下诏命令执金吾桓贷在君子津建造大桥。

[7]丁丑,魏广平王连卒。

[7]丁丑(初四),北魏广平王拓跋连去世。

[8]丁亥,帝还建康。

[8]丁亥(十四日),刘宋文帝刘义隆返回建康。

[9]戊子,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卒。

[9]戊子(十五日),刘宋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去世。

[10]秦王炽磐以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镇乐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西平;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镇赤水。

[10]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驻守乐都;任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守西平;又命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坐镇赤水。

[11]夏,四月,丁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来聘。

[11]夏季,四月,丁未(初四),北魏特使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前往刘宋访问。

[12]庚戌,以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前刺史杜弘文。弘文有疾,自舆就路;或劝之待病愈,弘文曰:“吾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况被征乎!”遂行,卒于广州。弘文,慧度之子也。

[12]庚戌(初七),刘宋任命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召前交州刺史杜弘文回京。当时杜弘文正患重病,得到命令后,亲自备车上路,有人劝告他等病稍好些再走,杜弘文说:“我家祖孙三代镇守边陲,平时就渴望到京城去,何况今日又得到征召!”于是,杜弘文抱病启程,走到广州去世。杜弘文是杜慧度的儿子。

[13]魏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相持于长安。魏主欲乘虚伐统万,简兵练士,

部分诸将,命司徒长孙翰等将三万骑为前驱,常山王素等将步兵三万为后继 ,南阳王伏真等将步兵三万部送攻具,将军贺多罗将­精­骑三千为前候。素,遵之子也。五月,魏主发平城,命龙骧将军代人陆俟督诸军镇大碛以备柔然 .辛巳,济君子津。

[13]北魏司空奚斤跟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在长安对峙。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乘夏国后方空虚,攻打夏国的都城统万,于是,挑选­精­兵,严格 训练,部署将领。拓跋焘还任命司徒长孙翰等率领三万骑兵为前锋,任 命常山王拓跋素等率领步兵三万人为后继,派遣南在前锋部队之前,负责搜索侦察。拓跋素是拓跋遵的儿子。五月,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从平城出发,临行前又命令龙骧将军、代郡人陆俟统率北方各路兵马镇守大碛,防备柔然汗国乘虚来攻。辛巳(初九),拓跋焘一行从君子津渡黄河西上。

[14]壬午,中护军王华卒。

[14]壬午(初十),刘宋中护军王华去世。

[15]魏主至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朝夕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与步兵、攻具一时俱往。”帝曰:“用兵之术,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进,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食尽兵疲,外无所掠,进退无地。不如以轻骑直抵其城,彼见步兵未至,意必宽驰;吾羸形以诱之,彼或出战,则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军士去家二千余里,又隔大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则不足,决战则有余矣。”遂行。

[15]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拔邻山,在那里兴筑城堡,留下辎重,然后率领轻骑兵三万人,加速先行进发。朝中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劝阻他说:“统万城十分坚固,不是一日之内就可以攻克的。如今您率领轻装部队去讨伐,恐怕不能一时攻破,想要退回又没有粮饷及其他军用物资,不如与步兵一道,携带攻城械具进攻统万。”拓跋焘说:“用兵的策略,攻城是最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现在我们如果以步兵携攻城械具一起开进,敌人见状,一定会恐惧并坚守城池。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攻下,粮食吃完,兵士疲劳,城外又没什么可以抢夺的,那时我们就会进退不得,陷入窘境。不如先用骑兵长驱直抵统万城下,敌人见到我们的步兵没有来,一定不太在意。我们再故意装出羸弱不堪的样子,引诱他们出击,他们如果出城迎战,就会被我们生擒。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将士离家二千余里,又隔着一条黄河,这就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三万人的轻骑兵,攻城自然不够,但用来决战,还绰绰有余。”于是大军启程。

[16]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

[16]六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17]魏主至统万,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夏将狄子玉降魏,言:“夏主闻有魏师,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统万坚峻,未易攻拔 .待我擒奚斤,然后徐往,内外击之,蔑不济矣。‘故夏主坚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军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帅骑五千西掠居民。

[17]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统万,大军分别埋伏在深谷之中,只派少数部队来到城下。夏国的大将狄子玉投降了北魏,他向拓跋焘报告说:“夏王赫连昌听说北魏大军将到,就派人征召平原公赫连定回军,赫连定说:‘统万城 坚固险峻,不容易攻破,等我生擒奚斤然后再赶赴统万,内外夹击北魏大军,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所以夏王赫连昌专心守城,等待赫连定。”拓跋焘听到这席话,十分忧虑。于是命令军队撤退,显示懦弱。又派遣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领骑兵五千人向西大肆劫掠居民。

魏军士有得罪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宜急击之。夏主从之,甲辰,将步骑三万出城。长孙翰等皆言:“夏兵步陈 难陷,宜避其锋。”魏主曰:“吾远来求贼,惟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众伪遁,引而疲之。

北魏军中的士卒有人因犯罪逃走,投降了夏军,他向夏国报告说,魏军的粮草已经用尽,军中士卒每天只吃菜,而辎重补给还在后方,步兵也尚未到 达,应当乘机急速地袭击他们。“赫连昌同意。甲辰(初二),赫连昌亲自统率步、骑兵共三万人出城。北魏的大臣司徒长孙翰等人都说:”夏国的骑、步兵的阵势难以攻破,我们应该避开他的锋锐。“拓跋焘说:”我们远道而来,就是要引诱敌人出城,唯恐他们不出。现在他们既然出城了,我们却避而不打,只能使敌人士气旺盛,我们却被削弱,这不是用兵的好计策!“于是,命令部队集结假装逃走,引诱敌人追赶,使他们疲惫。

夏兵为两翼,鼓噪追之,行五六里,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冥。宦者赵倪,颇晓方术,言于魏主曰:“今风雨从贼上来,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贪进不止,后军已绝,宜隐军分出,掩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骑为左右队以掎之。魏主马蹶而坠,几为夏兵所获;拓跋齐以身捍蔽,决死力战,夏兵乃退,魏主腾马得上,刺夏尚书斛黎文,杀之,又杀骑兵十余人,身中流矢,奋击不辍,夏众大溃。齐,翳槐之玄孙也。

夏国的军队兵分两路,左右追击包抄,鼓声震天,追了五六里路,就赶上大风雨从东南而来,漫漫尘沙,遮天蔽日。北魏军中的宦官赵倪相当通晓神道法术,就对魏主拓跋焘说:“如今风雨是从敌人那边袭来,我们逆风,敌人顺风,这表明天不助我。更何况我们的将士饥渴交加,希望陛下暂时避开他们的锋锐,等以后再寻找时机。”太常崔浩厉声喝止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千里而来,自有制胜的策略,一天之内怎么可以说变就变!敌人贪图胜利的战果,不会停止追击,根本没有后继军队。我们应该把­精­兵隐蔽起来,分别出击,对他们作一次意外的突袭。刮风下雨,要看人们怎么利用,怎么可以硬套常规而认定对我们不利!”拓跋焘说:“你说的极对!”于是,把骑兵分作两队,牵制敌军。北魏国主拓跋焘忽因坐骑失蹄摔倒,掉下马来,几乎被夏国的军卒所抓获。拓跋齐用自己的身体护卫遮挡敌人对拓跋焘的进攻,拼死尽力搏战,夏国围攻的士兵才被打退。北魏国主拓跋焘趁此机会,翻身跳上马背,直刺夏国尚书斛黎文,当即把他杀死,随后又杀死敌人骑兵十多个人,自己也被流箭­射­中,但他仍然奋力杀敌,苦战不休,夏国的部队完全崩溃。拓跋齐是拓跋翳槐的玄孙。

魏人乘胜逐夏主至城北,杀夏主之弟河南公满及兄子蒙逊,死者万余人。夏主不及入城,遂奔上。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拓跋齐 固谏,不听。夏人觉之,诸门悉闭;魏主因与齐等入其宫中,得­妇­人裙,系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仅乃得免。会日暮,夏尚书仆­射­问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长孙翰将八千骑追夏主至高平,不及而还。

北魏国部队乘胜把夏国残兵追到统万城北,杀死了夏王赫连昌的弟弟阿南公赫连满和侄儿赫连蒙逊,杀死士卒一万多人。夏王赫连昌来不及跑进城去,于是便逃奔上。北魏国主拓跋焘换上士兵的服装追赶逃跑的敌人,并进入了统万城。拓跋齐苦苦劝阻,拓跋焘坚决不听。后来夏国人发觉了这件事,把几个城门都关了起来。拓跋焘于是与拓跋齐等人混进内宫之中,弄到了几件女人穿的裙子,用它当绳索,绑在铁槊上,拓跋焘借此爬上城墙,逃出城外,才免于被擒。等到了黄昏的时候,夏国的尚书仆­射­问至保护着赫连昌的母亲逃出城外。北魏司徒长孙翰率领八百骑兵追赶夏王赫连昌,一直追到高平,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乙巳,魏主入城,获夏王、公、卿、将、校及诸母、后妃、姐妹、宫人以万数,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颁赐将士有差。

乙巳(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进入统万城,俘虏夏国的亲王、公爵、高级文官、军事将领以及赫连昌的太后太妃皇后嫔妃、姐妹、宫女等数以万计。还缴获马匹三十余万匹,牛羊几千万头,国库中的珍宝、车辆、旌旗,各种­精­美的器物,多得不可胜数,拓跋焘把它们按等级分别赏赐给自己的将士。

初,夏世祖­性­豪侈,筑统万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高五仞,其坚可以厉刀斧。台榭壮大,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穷极文采。魏主顾谓左右曰:“蕞尔国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性­情奢侈,兴筑了这座统万城,城墙高十仞,墙基厚达三十步,上宽十步,宫墙高约五仞,它坚硬得可以用来磨砺刀斧。亭台楼阁、水榭也都十分雄伟壮丽,全都雕刻图画,用锦绣装饰,­精­致侈华,无以复加。北魏国主拓跋焘看到这些,回头对左右侍从官员说:“一个小国,却把百姓奴役到这种地步,怎么能够不亡国呢?”

得夏太史令张渊、徐辩,复以为太史令。得故晋将毛之、秦将军库洛­干­,归库洛­干­于秦,以毛之善烹调,用为太官令。魏主见夏著作郎天水赵逸所为文,誉夏主太过,怒曰:“此竖无道,何敢如是!谁所为邪?当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褒贬,多过其实,盖非得已,不足罪也。”乃止。魏主纳夏世祖三女为贵人。

北魏还俘虏了夏国太史令张渊和徐辩,任命他们仍旧担任太史令。拓跋焘还俘虏了前东晋的大将毛之以及西秦的将领库洛­干­,把库洛­干­送回西秦。因毛之擅长烹调,就任命他为北魏的太官令。拓跋焘还看到一篇夏国著作郎天水人赵逸写的文章,过分吹捧赫连昌,大怒说:“这小子是个无道君主,怎么胆敢如此,谁写的文章?应当快快查出问罪!”崔浩劝阻说:“文人写文章,无论是赞颂,还是抨击,大多数都是言过其实,不一定发自内心,只不过是不得不写而已,用不着惩罚。”拓跋焘这才作罢。拓跋焘把赫连勃勃的三个女儿收入后宫作自己的妃子。

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犹相拒于长安。魏主命宗正娥清、太仆丘堆帅骑五千略地关右。定闻统万已破,遂奔上;斤追至雍,不及而还。清、堆攻夏贰城,拔之。

北魏司空奚斤与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仍在长安对峙。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宗正娥清、太仆丘堆率骑兵五千人开赴关右一带,去占领地盘。赫连定听说统万城已经被攻破,于是他率众投奔上。奚斤率部追击,追到雍城,没有追上,只好班师。娥清与丘堆联合进攻夏国的贰城,攻克贰城。

魏主诏斤等班师。斤上言:“赫连昌亡保上,鸠合余烬,未有蟠据之资;今因其危,灭之为易。请益铠马,平昌而还。魏主不许。斤固请,乃许之。给斤兵万人,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十匹,并留娥清、丘堆使共击夏。

拓跋焘下诏命令奚斤等将领班师。奚斤上疏说:“如今赫连昌逃到上自保,集结残部,还不足以长久盘踞在那里。现在,我们乘他危急,彻底消灭他极其容易,请增加士卒和马匹,等我削平赫连昌再班师。”拓跋焘不许。奚斤坚决请求,拓跋焘才应允,又拨给奚斤士卒一万人,派遣将军刘拔送去战马三千匹,并且留下娥清,丘堆二人,命令他们配合奚斤一道攻击夏国。

辛酉,魏主自统万东还,以常山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镇统万。云,题之弟也。

辛酉(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从统万出发,向东回国。拓跋焘任命常山王拓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命他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下镇守统万。莫云是莫题的弟弟。

[18]秦王炽磐还罕。

[18]西秦王乞伏炽磐回到罕城。

[19]秋,七月,己卯,魏主至柞岭。柔然寇云中,闻魏已克统万,乃遁去。

[19]秋季,七月,己卯(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柞岭。当时,柔然汗国正在进犯云中,他们听说北魏的军队已经攻克了统万,才撤退北逃。

[20]秦王炽磐谓群臣曰:“孤知赫连氏必无成,冒险归魏,今果如孤言。”八月,遣其叔父平远将军渥头等入贡于魏。

[20]西秦王乞伏炽磐对他手下的文武群臣说:“我早就知道赫连氏必定不会成大气候,才冒险归降了北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应验了我的预言。”八月,乞伏炽磐派他的叔父、平远将军乞伏渥头等人到北魏朝拜进贡。

[21]壬子,魏主还至平城,以所获颁赐留台百官有差。

[21]壬子(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抵平城,把缴获的战利品按等级分别赏赐给留守的文武百官。

魏主为人,壮健鸷勇,临城对陈,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士畏服,咸尽死力。­性­俭率,服御饮膳,取给而已。君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曰:“《易》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为财者军国之本,不可轻费。至于赏赐,皆死事勋绩之家,亲戚贵宠未尝横有所及。命将出师,指授节度,违之者多致负败。明于知人,或拔士于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长,不论本末。听察­精­敏,下无遁情,赏不违贱,罚不避贵,虽所甚爱之人,终无宽假。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然­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已杀而复悔之。

北魏国主为人壮健勇敢,沉着稳重,无论是攻打城池,还是两军对阵,短兵相接,都能亲自冒着乱箭飞石,身先士卒。他的左右士卒相继倒下,或死或伤,他却神­色­自若,毫不畏惧。因此,将士们对他无不畏惧钦佩,都愿尽力效死。他生­性­节俭,衣服饮食够用就已满足。文武百官请求加固京师的城墙,修缮皇宫的建筑,说:“《易经》说:‘王公设险,固守国家。’萧何也曾经说过:‘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不能增加威严。’”拓跋焘却说:“古人曾经说过:‘只在恩德,不在险要。’赫连屈丐用蒸过的土建筑城墙,却被我灭掉了,这怎么在城的坚固不坚固呢?而今,天下还没有太平,正需要人力,大兴土木的事,我不想去做。萧何的话并不正确。”拓跋焘常常把财物看做是军队和国家的基础,不可以轻意浪费。至于赏赐,也都赏给为国死难将士的遗属或有功之家,皇亲国戚以及倍受恩宠的人和显贵达官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得到赏赐。他选任将领出征,亲自指挥谋划,面授机宜,凡是违背他旨意的人,大多失败。他知人善任,有时在士卒中选拔将领,只看重并使用他的才­干­,不在乎他的出身。拓跋焘观察敏锐,部下没有什么隐情能逃出他的眼睛。他赏赐不论贫贱,惩罚不避权贵,赏罚分明,既使是他平时最宠爱的人,也绝不纵容包庇。他常说:“国家的法律,是我与天下臣民应共同遵守的,怎么敢轻视呢。”然而,拓跋焘却生­性­残忍,杀人从不手软,但是杀人之后,又常常后悔。

[22]九月,丁酉,安定民举城降魏。

[22]九月,丁酉(二十六日),夏国所属的安定城居民献出城池,投降北魏。

[23]氐王杨玄遣将军苻白作围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于赤水;城中粮尽,民执辅政以降。辅政至骆谷,逃还。冬,十月,秦以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镇南。

[23]氐王杨玄派遣将军苻白作,在赤水围攻西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赤水城中粮草断绝,百姓生擒出连辅政,开城门投降。出连辅政在被押送途中,走到骆谷,逃回西秦。冬季,十月,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和梁州刺史,驻守南。

[24]十一月,魏主遣军司马公孙轨兼大鸿胪,持节策,拜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及境,玄不出迎;轨责让之,欲奉策以还,玄惧而郊迎。魏主善之,以轨为尚书。轨,表之子也。

[24]十一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军司马公孙轨兼任大鸿胪,持节策,任命氐王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和梁州刺史,封南秦王。公孙轨一行抵达杨玄辖境之后,杨玄却不出来迎接,公孙轨斥责他,并打算奉诏书回去。杨玄才感到恐惧,亲自赶到效外迎接。拓跋焘认为公孙轨处理得当,提升公孙轨为尚书。公孙轨是公孙表的儿子。

[25]十二月,秦梁州刺史吴汉为群羌所攻,帅户二千还于罕。

[25]十二月,西秦梁州刺史吴汉遭到羌族各部落的攻击,率领二千户部属返回罕。

[26]魏主行如中山;癸卯,还平城。

[26]北魏国主拓跋焘出巡,前往中山;癸卯(初四),返回平城。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一卷

宋纪三 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五年(戊辰、428)

宋纪三 宋文帝元嘉五年(戊辰,公元428年)

[1]春,正月,辛未,魏京兆王黎卒。

[1]春季,正月,辛未(初二),北魏京兆王拓跋黎去世。

[2]荆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性­聪察,在州职事修治。左光禄大夫范泰谓司徒王弘曰:“天下事重,权要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时大旱、疾疫,弘上表引咎逊位,帝不许。

[2]刘宋荆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生­性­聪明,详察下情,他在荆州,凡是职权范围内的事都办得很好。刘宋左光禄大夫范泰对司徒王弘说:“国家大事,责任很重,权要的地位,也很难久居。你们兄弟的权力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峰,应该深深地想到要谦虚谨慎。彭城王刘义康是皇上的二弟,最好征召他回京,共同参与处理朝廷大事。”王弘接受了范泰的劝告。当时,刘宋境内正遭受严重的旱灾,瘟疫流行,王弘上疏引咎自责,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宋文帝刘义隆没有批准。

[3]秦商州刺史领浇河太守姚浚叛,降河西,秦王炽磐以尚书焦嵩代浚,帅骑三千讨之。二月,嵩为吐谷浑元绪所执。

[3]西秦国商州刺史兼浇河太守姚浚反叛,投降了北凉。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尚书焦嵩任商州刺史兼浇河太守,并率领三千人讨伐姚浚。二月,焦嵩被吐谷浑汗国酋长慕容元绪擒获。

[4]魏改元神。

[4]北魏改年号为神。

[5]魏平北将军尉眷攻夏主于上,夏主退屯平凉。奚斤进军安定,与丘堆、娥清军合。斤马多疫死,士卒乏粮,乃深垒自固。遣丘堆督租于民间,士卒暴掠,不设儆备,夏主袭之,堆兵败,以数百骑还城。夏主乘胜,日来城下钞掠,不得刍牧,诸将患之,监军侍御史安颉曰:“受诏灭贼,今更为贼所困,退守穷城;若不为贼杀,当坐法诛,进退皆无生理。而诸王公晏然曾不为计乎?”斤曰:“今军士无马,以步击骑,必无胜理,当须京师救骑至合击之。”颉曰:“今猛寇游逸于外,吾兵疲食尽,不一决战,则死在旦夕,救骑何可待乎!等于就死,死战,不亦可乎!”斤又以马少为辞。颉曰:“今敛诸将所乘马,可得二百匹,颉请募敢死之士出击之,就不能破敌,亦可以折其锐。且赫连昌狷而无谋,好勇而轻,每自出挑战,众皆识之。若伏兵掩击,昌可擒也。”斤犹难之。颉乃­阴­与尉眷等谋,选骑待之。既而夏主来攻城,颉出应之。夏主自出陈前搏战,军士识其貌,争赴之。会天大风扬尘,昼昏,夏主败走;颉追之,夏主马蹶而坠,遂擒之。颉,同之子也。

[5]北魏平北将军尉眷,围攻夏王赫连昌所在的上,赫连昌退到平凉据守。北魏大将奚斤率领军队抵达安定,与娥清、丘堆率领的大军会师。奚斤军中的战马染上了温疫,大批死亡,士卒又缺乏粮饷,所以只好深挖沟堑,营造堡垒固守。奚斤派遣丘堆率军队到乡村征粮逼租,北魏的士卒残暴无端,大肆抢掠,对敌人未加防备,夏主赫连昌乘机进攻,丘堆的军队大败,只带着几百名骑兵逃回安定。赫连昌乘胜追击,每天到城下抢掠,北魏的军队得不到粮秣,将领们深感忧虑。监军侍御史安颉说道:“我们接受朝廷的诏命是要消灭敌寇,而如今我们却被敌人包围,困守孤城,即令不被敌人杀戮,也要受到军法的惩罚,无论是进、是退都没有生路。而各位王公还安稳地坐在那里,就没有克敌制胜的计谋吗?”奚斤说:“现在我们的军士没有马匹,用步兵来进攻骑兵,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只有等朝廷派救兵和战马赶来救援,内外夹击敌人。”安颉说:“现在强敌在城外示威,我们城内的士卒­精­疲力尽,粮食又已经吃完,如果不立刻与敌人决战,我们早晚之间就会全军覆没,救兵怎么能够等到呢?同样是去死,决一死战不也是可以的吗?”奚斤又以战马太少为理由,推辞不肯决战。安颉说:“现在我们把各个将领的坐骑集中起来,可以凑到二百匹,我请求招募敢死的士卒,冲出城去打击敌人,即使不能击破敌人,也可以打击他们的锐气。况且,赫连昌急躁无谋,却轻率好斗,常常亲自出阵挑战,军中的士卒都认识他的模样。如果设伏兵突然袭击他,一定能生擒赫连昌。”奚斤仍然面有难­色­。安颉于是与尉眷暗中谋划,挑选­精­骑等待时机。不久,赫连昌果然又来攻城,安颉出城应战。赫连昌亲自出阵与安颉交锋,北魏的士卒都认出他的面貌,争相围攻赫连昌。正值狂风突起,尘沙飞扬遮天蔽日,白天如同黑夜一样昏暗,赫连昌抵挡不住,打马逃走,安颉在后紧追,赫连昌的坐骑突然栽倒,赫连昌坠马倒地,于是被安颉生擒。安颉是安同的儿子。

夏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定收其余众数万,奔还平凉,即皇帝位,大赦,改元胜光。

夏国的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赫连定,收集夏军残部数万人,一路奔走,逃回平凉。赫连定即皇帝位,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胜光。

三月,辛巳,赫连昌至平城,魏主馆之于西宫,门内器用皆给乘舆之副,又以妹始平公主妻之;假常忠将军,赐爵会稽公。以安颉为建节将军,赐爵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进爵渔阳公。

三月,辛巳(十三日),赫连昌被押解到平城,北魏国主拓跋焘在西宫为赫连昌安排了客舍,房间里的日常用具都跟皇帝使用的一样,又把自己的妹妹始平公主嫁给他,给他常忠将军头衔,并封为会稽公。拓跋焘任命安颉为建节将军,封为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晋封他为渔阳公。

魏主常使赫连昌侍从左右,与之单骑共逐鹿,深入山涧。昌素有勇名,诸将咸以为不可。魏主曰:“天命有在,亦何所惧!”亲遇如初。

拓跋焘常常让赫连昌侍从在自己身边,两人单独打猎,两马相并追逐麋鹿,深入高山危谷。赫连昌一向享有勇猛的威名,拓跋焘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拓跋焘不可这样做。拓跋焘却说:“天命自有定数,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所以对赫连昌仍然亲近,跟当初一样。

奚斤自以为元帅,而昌为偏裨所擒,深耻之。乃舍辎重,赍三日粮,追夏主于平凉。娥清欲循水而往,斤不从,自北道邀其走路。至马髦岭,夏军将遁,会魏小将有罪亡归于夏,告以魏军食少无水。夏主乃分兵邀斤,前后夹击之,魏兵大溃,斤及娥清、刘拔皆为夏所擒,士卒死者六七千人。

奚斤自以为是元帅,但夏王赫连昌却被他手下的偏将活捉了,因此深感羞耻。于是他命令军队舍弃辎重,只带三日粮秣,进攻赫连定据守的平凉。娥清建议沿着泾水而行,奚斤不同意,坚持走北道以便截击赫连定的退路。北魏军走到马髦岭,夏国军队正要逃走,正巧北魏军中的一名小将因为犯罪投降了夏军,把北魏军中缺粮少水的窘况都报告了赫连定。赫连定于是分兵几路拦载奚斤的军队,前后夹击,北魏军顿时溃败如潮,奚斤、娥清、刘拔等将领都被夏军活捉,士卒中也有六七千人战死。

丘堆守辎重在安定,闻斤败,弃辎重奔长安,与高凉王礼偕奔蒲阪,夏人复取长安。魏主大怒,命安颉斩丘堆,代将其众,镇蒲阪以拒之。

北魏大将丘堆在安定城留守,看管军用物资,他听说奚斤战败的消息,立刻放弃辎重逃往长安,又与高凉王拓跋礼一道放弃长安,逃奔蒲阪,夏国的军队又重新占据了长安城。拓跋焘闻知大怒,命令安颉斩丘堆,代替他统领他的部众镇守蒲阪来抗拒夏军。

[6]夏,四月,夏主遣使请和于魏,魏主以诏谕之使降。

[6]夏季,四月,夏王赫连定派使臣到北魏国,请求和解。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命令赫连定投降。

[7]壬子,魏主西巡,戊午;畋于河西;大赦。

[7]壬子(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向西巡察。戊午(二十一日),拓跋焘在河西打猎;下令大赦。

[8]五月,秦文昭王炽磐卒,太子暮末即位,大赦,改元永弘。

[8]五月,西秦王乞伏炽磐去世,太子乞伏暮末继承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弘。

[9]平陆令河南成粲复劝王弘逊位,引从之,累表陈请。帝不得已,六月,庚戌,以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9]刘宋平陆县令、河南人成粲再度劝司徒王弘退位,王弘采纳了他的建议,一再上疏,坚决请求辞去职务。刘宋文帝不得已,六月,庚戌(十四日),调任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10]甲寅,魏主如长川。

[10]甲寅(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长川。

[11]葬秦文昭王于武平陵,庙号太祖。秦王暮末以右丞相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镇军大将军、河州牧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征安北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叔父右禁将军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湟河,以征北将军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以征南将军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11]西秦国在武平陵安葬了文昭王乞伏炽磐,庙号太祖。西秦王乞伏暮末任命右丞相乞伏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等职务;同时任命镇军大将军、河州牧乞伏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征召安北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任命叔父、右禁将军乞伏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守湟河;又任命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任命征南将军乞伏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河西王蒙逊因秦丧,伐秦西平,西平太守承谓之曰:“殿下若先取乐都,则西平必为殿下之有;苟望风请服,亦明主之所疾也。”蒙逊乃释西平,攻乐都。相国元基帅骑三千救乐都,甫入城,而河西兵至,攻其外城,克之;绝其水道,城中饥渴,死者太半。东羌乞提从元基救乐都,­阴­与河西通谋,下绳引内其兵,登城者百余人,鼓噪烧门;元基帅左右奋击,河西兵乃退。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利用乞伏炽磐去世的机会,进攻西秦所属的西平,西平太守承,对前来攻城的沮渠蒙逊说:“殿下如果能够先攻取乐都,那么西平一定会归附殿下。假如我望风而降,英明君主也看不起这样的守将。”沮渠蒙逊于是放弃西平,改变方向去进攻乐都。西秦的相国乞伏元基率领骑兵三千人救援乐都。乞伏元基的援兵刚刚进城,沮渠蒙逊的大军也开到了城下,开始攻击,很快就攻陷了乐都外城;切断了乐都城的水源,城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死于饥渴。东羌部落酋长乞提原来跟随乞伏元基救援乐都,却暗中与城外的北凉军队勾结,从城上抛下绳索,从内部牵引北凉士卒登城,很快登城的北凉军士达百余人,他们大声呐喊,纵火焚烧城门,乞伏元基率领左右亲军奋力抗击,北凉的军队才被打退。

初,文昭王疾病,谓暮末曰:“吾死之后,汝能保境则善矣。沮渠成都为蒙逊所亲重,汝宜归之。”至是,暮末遣使诣蒙逊,许归成都以求和。蒙逊引兵还,遣使入秦吊祭。暮末厚资送成都,遣将军王伐送之。蒙逊犹疑之,使恢武将军沮渠奇珍伏兵于扪天岭,执伐并骑士三百人以归。既而遣尚书郎王杼送伐还秦,并遗暮末马千匹及锦银缯。秋,七月,暮末遣记室郎中马艾如河西报聘。

最初,文昭王乞伏炽磐重病时,曾对太子乞伏暮末说:“我死以后,你能够保住国土不失,就已经不错了。沮渠成都一向得到沮渠蒙逊的信任和重用,你应该把他送回国去。”这时,乞伏暮末遣使来到沮渠蒙逊的营中,答应归还沮渠成都,请求和解。沮渠蒙逊接受了西秦的建议,撤军回国,随即又派遣使臣赴西秦吊丧。乞伏暮末用厚重的礼物,送沮渠成都回国,并派将军王伐护送。沮渠蒙逊对西秦的做法仍深怀疑虑,就派恢武将军沮渠奇珍,在扪天岭设下埋伏,擒获王伐及其三百骑兵回国。不久,又派尚书郎王杼护送王伐返回了西秦,并送给乞伏暮末战马一千匹以及其他锦缎绫罗。秋季,七月,乞伏暮末派遣记室郎中马艾前往北凉回访。

[12]魏主还宫。八月,复如广宁观温泉。

[12]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八月,拓跋焘又前往广宁观赏温泉。

柔然纥升盖可汗遣其子将万余骑寇魏边,魏主自广宁还,追之,不及;九月,还宫。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派他的儿子率领一万多骑兵进犯北魏的边境。拓跋焘从广宁返回首都平城,率兵追击柔然汗国的军队,没有追上。九月,拓跋焘回宫。

冬,十月,甲辰,魏主北巡;壬子,畋于牛川。

冬季,十月,甲辰(初十),拓跋焘到北方巡视;壬子(十八日),到牛川狩猎。

[13]秦凉州牧乞伏千年,嗜酒残虐,不恤政事,秦王暮末遣使让之,千年惧,奔河西。暮末以叔父光禄大夫沃陵为凉州牧,镇湟河。

[13]西秦凉州牧乞伏千年,酗酒暴虐,不理公务。西秦王乞伏暮末派遣使臣责备他,乞伏千年大为恐惧,投奔北凉。乞伏暮末任命他的叔父、光禄大夫乞伏沃陵为凉州牧,镇守湟河。

[14]徐州刺史王仲德遣步骑二千伐魏济阳、陈留。

[14]刘宋徐州刺史王仲德派遣步、骑兵二千人进攻北魏所属的济阳、陈留。

[15]魏主还宫。

[15]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16]魏定州丁零鲜于台阳等二千余人家叛,入西山,州郡不能讨;闰月,魏主遣镇南将军叔孙建讨之。

[16]北魏定州丁零部落酋长鲜于台阳等率两千余家背叛了北魏,进入西山;地方州郡都无力讨伐他们。闰月,拓跋焘命镇南将军叔孙建前往征讨。

[17]十一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17]十一月,乙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8]魏主如西河校猎;十二月,甲申,还宫。

[18]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西河,举行围猎。十二月,甲申(二十一日),回宫。

[19]河西王蒙逊伐秦,至磐夷,秦相国元基等将骑万五千拒之。蒙逊还攻西平,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将骑二千救之。

[19]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讨伐西秦,北凉军开到磐夷,遇到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率领骑兵一万五千人阻击。沮渠蒙逊率军回攻西平,西秦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率领骑兵二千人赶赴救援。

[20]秘书监谢灵运,自以名辈才能,应参时政;上唯接以文义,每侍宴谈赏而已。王昙首、王华、殷景仁,名位素出灵运下,并见任遇,灵运意甚不平,多称疾不朝直;或出郭游行,且二百里,经旬不归,既无表闻,又不请急。上下欲伤大臣意,讽令自解。灵运乃上表陈疾,上赐假,令还会稽;而灵运游饮自若,为法司所纠,坐免官。

[20]刘宋秘书监谢灵运,自以为他的才能、名望和辈分,都足以有资格参与朝政。可是刘宋文帝只看重他的文才,只是常常让他参加宴会,跟他谈论和欣赏诗文而已。王昙首、王华、殷景仁的名望和地位,一向居于谢灵运之下,他们都得到了重用,并被委以国家机要大事,谢灵运因此愤愤不平,经常声称有病,不参加朝会;有时出城游玩旅行,走出二百里,十余日也不回来,即不上疏奏报,也从不请假。刘宋文帝不愿伤害大臣的面子,婉转地让他自己辞职。谢灵运于是上书,声称自己有病。刘义隆批准他休假,让他返回会稽养病。谢灵运回会稽后,仍然游乐欢宴,被法司纠举,于是被免除了官职。

[21]是岁,师子王刹利摩诃及天竺迦毗黎王月爱皆遣使奉表入贡,表辞皆如浮屠之言。

[21]这一年,师子国王刹利摩诃以及天竺迦毗黎王月爱都派遣使臣前往刘宋进贡。他们奏章上的辞句都类似佛经上的语言。

[22]魏镇远将军平舒侯燕凤卒。

[22]北魏镇远将军、平舒侯燕凤去世。

六年(己巳、429)

六年(己巳,公元429年)

[1]春,正月,王弘上表乞解州、录,以授彭城王义康,帝优诏不许。癸丑,以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南徐州刺史。弘与义康二府并置佐领兵,共辅朝政。弘既多疾,且欲委远大权,每事推让义康;由是义康专总内外之务。

[1]春季,正月,刘宋扬州刺史王弘上疏要求辞去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等职,并请求皇上把这两项要职委任给彭城王刘义康。刘宋文帝下达一份褒奖诏书,但没有批准。癸丑(二十日),下诏任命刘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南徐州刺史。王弘与刘义康二人的官署,都设置属官卫,二人共同辅佐朝廷政务。王弘体弱多病,况且又早下决心远离权势,因此每件事都推给刘义康处理。刘义康于是一个人总管内外事务。

又以抚军将军江夏王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行府州事。帝与义恭书,诫之曰:“天下艰难,家国事重,虽曰守成,实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岂可不感寻王业,大惧负荷!

刘宋文帝又任命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任命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代理府、州政务。刘宋文帝写信给刘义恭,告诫他说:“天下时事,十分艰难,家事国事,关系重大。虽说是继承并保住现成的基业,实际上也还是相当不容易。国家的兴隆或衰落,安定或危覆都在于我们的努力,怎么可以不感到王业艰难而寻求治国之道,从而对自己肩负重担而惶恐不安呢!

汝­性­褊急,志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存,从物回改;此最弊事,宜念裁抑。卫青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飞,任偏同弊;行己举事,深宜鉴此!

“你的­性­情急躁偏激,心里想着什么,就要不顾一切地达到目的。有时你的心里并没有某些愿望,一受外界引诱,你就立刻产生欲望,这是最容易招致祸端的,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极力克制。卫青对待士大夫礼貌谦恭,对小人也有恩惠;西门豹­性­情刚直急躁,常常佩带苇草;董安于­性­情宽容,做事缓慢,常常佩带弓弦,都是为了警告自己,矫正自己的­性­情,他们的美名一齐得到了后世的传颂。关羽、张飞则不然,二人的­性­格都任­性­偏激,缺点相同。你侍己处事,要深刻体会古人的行为,作为借鉴。

若事异今日,嗣子幼蒙,司徒当周公之事,汝不可不尽祗顺之理。尔时天下安危,决汝二人耳。

“倘若有一天朝中发生不测,我的儿子年纪还小,身为司徒的刘义康必然要负起周公的责任,你也不可不尽到恭敬辅弼的道义。到那个时候,国家的安危存亡,就全取决于你们二人了。

汝一月自用钱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西楚府舍,略所谙究,计当不须改作,日求新异。凡讯狱多决当时,难可逆虑,此实为难;至讯日,虚怀博尽,慎无以喜怒加人。能择善者而从之,美自归己;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

“你每月的私人开支,不能超过三十万,倘若还能比这节省,那就更好。荆州的府舍,我略为熟悉了解,估计还不用重新改建,去追求新异。至于讯案断狱,大多要当时裁决,很难事先做周到的考虑,当然,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在审讯的时候,要虚心听取各方面的陈述,千万谨慎处置,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强加于人。平时做事,能择善而从,自己就会获得好的声誉,切不可一意孤行,来炫耀自己的独断和英明。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赐,尤应裁量。吾于左右虽为少恩,如闻外论不以为非也。

“名分一定要谨慎珍惜,不可以随便赏给他人;对亲近的人封赐爵位,则更应再三考虑定夺。我对于身边的人,虽然很少有特别的赏赐,但如果听说外面有人议论我,我也不认为他们说的不对。

以贵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

“凭权势欺凌别人,别人自然不服,用威望统辖别人,别人便不会满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声乐嬉游,不宜令过;蒲酒渔猎,一切勿为。供用奉身,皆有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

“声­色­犬马,嬉戏游乐都不能过分。饮酒赌博、捕鱼狩猎这一切都不应该做,日常用品、衣服饮食,都应有节制。至于新奇的服饰和器物,不应鼓励制作。

又宜数引见佐史。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复何由知众事也!“

“你还应该多多接见府中的官员,召见的次数少,就会彼此不亲近;不亲近,你就没有办法知道官员们的思想感情,不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因此也就无法知道民间的具体情况。”

[2]夏酒泉公隽自平凉奔魏。

[2]夏国的酒泉公赫连隽从平凉出逃,投奔北魏。

[3]丁零鲜于台阳等请降于魏,魏主赦之。

[3]丁零部落酋长鲜于台阳等人,请求再次归降北魏,北魏国主拓跋焘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4]秦出连辅政等未至西平,河西王蒙逊拔西平,执太守承。

[4]西秦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率领援军还没有赶到西平,北凉王沮渠蒙逊已经攻陷了西平城,活捉了西平太守承。

[5]二月,秦王暮末立妃梁氏为皇后,子万载为太子。

[5]二月,西秦王乞伏暮末,立妃梁氏为王后,封王子乞伏万载为太子。

[6]三月,丁巳,立皇子劭为太子;戊午,大赦。

[6]三月,丁巳(二十五日),刘宋文帝立皇子刘劭为太子;戊午(二十六日),下令大赦。

[7]辛酉,以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帝以章太后早亡,奉太后所生苏氏甚谨。苏氏卒,帝往临哭,欲追加封爵,使群臣议之,景仁以为古典无之,乃止。

[7]辛酉(二十九日),刘宋文帝任命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文帝因为生母章太后胡氏早死,事奉外祖母苏氏十分恭谨。苏氏去世后,文帝到灵前恸哭,并打算追封爵位,命文武官员讨论。殷景仁认为自古没有封外祖母爵位的先例,文帝才作罢。

[8]初,秦尚书陇西辛进从文昭王游陵霄观,弹飞鸟,误中秦王暮末之母,伤其面。及暮末即位,问母面伤之由,母以状告。暮末怒,杀进并其五族二十七人。

[8]当初,西秦尚书、陇西人辛进,跟从文昭王乞伏炽磐在陵霄观游览,用弹弓击飞鸟,不想竟误中秦王乞伏暮末的母亲,损伤了她的容貌。等到乞伏暮末即位,问及他母亲面部受伤的原因,他母亲把当时的情况据实地告诉了他,乞伏暮末大发雷霆,斩杀了辛进及其五族内的亲属二十七人。

[9]夏,四月,癸亥,以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临川王义庆为左仆­射­,吏部尚书济阳江夷为右仆­射­。

[9]夏季,四月,癸亥(初二),刘宋文帝任命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临川王刘义庆为左仆­射­;吏部尚书、济阳人江夷为右仆­射­。

[10]初,魏太祖命尚书邓渊撰《国记》十余卷,未成而止。世祖更命崔浩与中书侍郎邓颖等续成之,为《国书》三十卷。颖,渊之子也。

[10]当初,北魏道武帝拓跋,命令尚书邓渊撰写《国记》十余卷,书未写成就停止了。于是,拓跋焘改命崔浩与中书侍郎邓颖等人继续编撰,称《国书》,共三十卷。邓颖是邓渊的儿子。

[11]魏主将击柔然,治兵于南郊,先祭天,然后部勒行陈。内外群臣皆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之;独崔浩劝之。

[11]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进攻柔然汗国,在平城的南郊举行阅兵大典。先行祭拜天神,然后下令排列战阵。朝廷内外的文武群臣都不愿意打这一仗,连拓跋焘的|­乳­娘保太后都坚决劝阻,只有太常崔浩极力赞成。

尚书令刘等共推太史令张渊、徐辩使言于魏主曰:“今兹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不利于上。”群臣因共赞之曰:“渊等少时尝谏苻坚南伐,坚不从而败,所言无不中,不可违也。”魏主意不快,诏浩与渊等论难于前。

尚书令刘等人共同推举太史令张渊、徐辩向拓跋焘分析形势说:“今年是己巳年,恰恰是三种­阴­气聚集在一起的年分,木星突然靠近月亮,太白星出现在西方,不可以发动军事进攻,北伐一定失败,即使取胜,也对皇上不利。”文武群臣也异口同声地称赞张渊和徐辩的说法,都说:“张渊年轻的时候,曾经劝阻过苻坚,不可以南伐,苻坚不肯接受,结果大败。张渊的预言几乎没有一件事不应验的。不可以违背。”拓跋焘心里不高兴,下诏命令崔浩与张渊在御前辩论。

浩诘渊、辩曰:“阳为德,­阴­为刑;故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夫王者用刑,小则肆诸市朝,大则陈诸原野;今出兵以讨有罪,乃所以修刑也。臣窃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愿陛下勿疑。”渊、辩复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劳士马以伐之?”浩曰:“渊、辩言天道,犹是其职,至于人事形势,尤非其所知。此乃汉世常谈,施之于今,殊不合事宜。何则?蠕蠕本国家北边之臣,中间叛去。今诛其元恶,收其良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问之:属者统万未亡之前,有无败征?若其不知,是无术也;知而不言,是不忠也。”时赫连昌在坐,渊等自以未尝有言,惭不能对。魏主大悦。

崔浩质问张渊、徐辩说:“阳是恩德,­阴­是刑杀;所以出现日食时,君主要积德;出现月食的时候,就要注意刑罚。帝王使用刑法,从小处说是把犯人处决于市朝,从大处说是对敌国用兵于原野。今天,出兵讨伐有罪之国,正是加强刑罚。我观察天象,近年以来月亮运行遮盖昴星,到现在仍然如此。这表明,三年之内天子将大破旄头星之国。柔然、高车都是旄头星的部众,希望陛下不要犹豫怀疑。”张渊、徐辩又说:“柔然,是远荒外没有用的东西,我们得到他们的土地,也不能耕种收获粮食;得到他们的百姓也不能当作臣民驱使。而且他们疾速往来,行动没有规律,很难攻取并彻底制服;有什么事如此急迫,要动员大队人马去讨伐他们?”崔浩说:“张渊、徐辩如果谈论天文,还是他们的本职;至于说到人间的事情和当前的形势,尤其不是他们能确切了解的。这是汉朝以来的老生常谈,用在今天,完全不切实际。为什么呢?柔然本来是我们国家北方的藩属,后来背叛而去。今天我们要诛杀叛贼元凶,收回善良的百姓,使他们能够为我国效力,不是毫无用处的。世上的人都信服张渊、徐辩深通天文历法,预知成功或失败。那么,我倒想问问他们,在统万城没有攻克之前有没有溃败的征兆?如果不知道,是没有能力;如果知道了却不说,是对皇上不忠。”当时夏国前国主赫连昌也在座,张渊等人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说过,十分惭愧,无法回答。拓跋焘非常高兴。

既罢,公卿或尤浩曰:“今南寇方伺国隙,而舍之北伐;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疆寇,将何以待之?”浩曰:“不然。今不先破蠕蠕,则无以待南寇。南人闻国家克统万以来,内怀恐惧,故扬声动众以卫准北。比吾破蠕蠕,往还之间,南寇必不动也。且彼步我骑,彼能北来,我亦南往;在彼甚困,于我未劳。况南北殊俗,水陆异宜,设使国家与之河南,彼亦不能守也。何以言之?以刘裕之雄杰,吞并关中,留其爱子,辅以良将,­精­兵数万,犹不能守,全军覆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况义隆今日君臣,非裕时之比;主上英武,士马­精­强,彼若果来,譬如以驹犊斗虎狼也,何惧之有!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制,自宽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钞。今掩其不备,必望尘骇散。牡马护牝,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不过数日,必聚而困弊,可一举而灭也。暂劳永逸,时不可失,患在上无此意。今上意已决,柰何止之!”寇谦之谓浩曰:“蠕蠕果可克乎?”浩曰:“必克。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御前辩论结束后,朝中公卿重臣中有人责怪崔浩说:“如今南方宋国的敌人正在伺机侵入,而我们却置之不顾兴兵北伐;如果柔然听说我们攻来,逃得无影无踪,我们前进没有收获,后面却有强敌逼近,那时我们将怎么办?”崔浩说:“事情不会是这样的。如今我们如果不先攻破柔然,就没有办法对付南方的敌寇。南方人自从听说我们攻克夏国都城统万以来,对我们一直深怀恐惧,所以扬言要出动军队,来保卫淮河以北的土地。等到我们击破蠕蠕,一去一回的时间里,南寇一定不敢兴兵动武。况且,南寇多是步兵而我们主要是骑兵;他们能北来,我们也可以南下;在他们来说已经疲备不堪;而对我们来说还不曾疲劳。更何况南方和北方的风俗习惯大不相同;南方河道交错,北方一片平原;即使我国把黄河以南的土地让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年,以刘裕的雄才大略,吞并了关中,留下他的爱子镇守,又配备了经验丰富的战将和数万名­精­兵,还没有守住,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原野中的哭号之声,至今还没有停止。况且,今日刘义隆和他的文武群臣,其才略根本无法与刘裕时代的君臣相比。而我们的皇上英明威武,军队兵强马壮,如果他们真的打来,就象是马驹、牛犊与虎狼争斗一样,有什么可畏惧的呢!蠕蠕一直仗恃与我国距离遥远,以为我国没有力量制服他们,防备松懈已经很久。一到夏季,就把部众解散,各处逐水草放牧;秋季马肥兵壮,才又聚集,离开寒冷的荒野,面向温暖的中原,南下掠夺。而今我们乘其不备出兵,他们一看到飞扬的尘沙,一定会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公马护着母马,母马恋着小马,难以控制驱赶,等到找不着水草,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们会再行聚集,乘他们疲劳困顿之际,我们的军队就可以一举歼灭他们。短时间的劳苦将换来永久的安逸,这样的时机千万不能放弃,我在忧虑皇上没有这样的决心。现在皇上的决心已经下定了,为什么还要阻挠!”寇谦之问崔浩说:“蠕蠕果真可以一举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必克无疑。只恐怕将领们顾虑太多,瞻前顾后,不能乘胜深入,以致于不能一举取得彻底的胜利。”

先是,帝因魏使者还,告魏主曰:“汝趣归我河南地!不然,将尽我将士之力。”魏主方议伐柔然,闻之,大笑,谓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夫何能为!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蠕,乃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良策也。吾行决矣。”

在此之前,刘宋文帝趁北魏使者回国,让使者转告北魏国主拓跋焘说:“你应该赶快归还我黄河以南的领土!否则,我们的将士只好竭力攻取。”当时,拓跋焘正在讨论讨伐柔然的事宜,听到这个消息,大笑不已,对左右大臣们说:“龟鳖小丑,他救护自己还来不及,还能有什么作为!即使他真能打来,如果我们不先灭掉蠕蠕,那就是在家门口坐等敌人来攻,腹背受敌,不是好的计策。我决心立即讨伐。”

庚寅,魏主发平城,使北平王长孙蒿、广陵公楼伏连居守。魏主自东道向黑山,使平阳王长孙翰自西道向大娥山,同会柔然之庭。

庚寅(二十九日),拓跋焘从平城出发。命令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等留守京师。拓跋焘向东取道黑山,派平阳王长孙翰向西取道大娥山,约定在柔然汗国的王庭会师。

[12]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12]五月,壬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13]王敬弘固让尚书令,表求还东。癸巳,更以敬弘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听其东归。

[13]王敬弘坚决辞让尚书令,上疏请求返回故乡会稽。癸巳(初二),改任王敬弘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准许他回到东边。

[14]丁未,魏主至漠南,舍辎重,帅轻骑兼马袭击柔然,至栗水。柔然纥升盖可汗先不设备,民畜满野,惊怖散去,莫相收摄。纥升盖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之。其弟匹黎先主东部,闻有魏寇,帅众欲就其兄;遇长孙翰,翰邀击,大破之,杀其大人数百。

[14]丁未(十六日),北魏皇帝拓跋焘抵达漠南,留下所有辎重,亲自率领轻骑兵和备用马匹袭击柔然汗国,大军很快逼近栗水。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果然事先没有防备,原野上到处都有牲畜和放牧的人们,当他们发现北魏的大军突然袭来,惊慌失措各自逃散,根本无法集结。纥升盖可汗只好放火焚烧房屋,向西逃走,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纥升盖可汗的弟弟郁久闾匹黎先主持东部的防务,听说北魏的军队大举攻来,立即召集他的部众打算向他的哥哥靠拢;刚刚出发,就与北魏平阳王长孙翰的军队遭遇,长孙翰拦截并袭击了郁久闾匹黎先及其部队,大破柔然军,斩杀他们酉长等头目数百人。

[15]夏主欲复取统万,引兵东至侯尼城,不敢进而还。

[15]夏王赫连定打算收复统万城,他统率大军向东抵达侯尼城,不敢再向前进发,只好班师。

[16]河西王蒙逊伐秦,秦王暮末留相国元基守罕,迁保定连。

[16]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讨伐西秦,西秦王乞伏暮末命相国乞伏元基留守都城罕,他自己则退保定连城。

南安太守翟承伯等据罕谷以应河西,暮末击破之,进至治城。

西秦南安太守翟承伯叛变,他据守罕谷,响应北凉的军队的进攻。乞伏暮末大败翟承伯的军队,进抵治城。

西安太守莫者幼眷据川以叛,暮末讨之,为幼眷所败,还于定连。

西秦西安太守莫者幼眷,占据川,背叛西秦,乞伏暮末发兵讨伐,被莫者幼眷击败,乞伏暮击又回到定连。

蒙逊至罕,遣世子兴国进攻定连。六月,暮末逆击兴国于治城,擒之,追击蒙逊至谭郊。

沮渠蒙逊大军包围了西秦的都城罕,又派他的世子沮渠兴国进攻定连。六月,乞伏暮末在治城反击沮渠兴国的围攻,生擒沮渠兴国。沮渠蒙逊率军立即撤退,乞伏暮末追击北凉军,一直追到谭郊。

吐谷浑王慕遣其弟没利延将骑五千会蒙逊伐秦,暮末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邀击,大破之。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他的弟弟慕容没利延率领骑兵五千人与沮渠蒙逊的大军会师,合兵讨伐西秦。西秦王乞伏暮末派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拦击敌人,大败北凉军和吐谷浑汗国的骑兵。

[17]柔然纥升盖可汗既走,部落四散,窜伏山谷,杂畜布野,无人收视。魏主循栗水西行,至菟园水,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斩甚众。高车诸部乘魏兵势,钞掠柔然。柔然种类前后降魏者三十余万落,获戎马百余万匹,畜产、车庐,弥漫山泽,亡虑数百万。

[17]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逃走以后,他的部落四处流散,躲藏在荒山深谷之中,牛马等牲畜遍布原野,没有人收集照料。北魏国主拓跋焘沿着栗水一直向西行进,抵达菟园水,大军分散搜索柔然军残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斩杀和俘虏的敌人很多。高车国的部落,乘着北魏的兵势,攻打并掠夺柔然汗国。这样一来,柔然汗国的各部落先后投降北魏的就有三十多万帐落,北魏军缴获的战马达一百多万匹,牲畜、车辆帐篷,遍布山谷水畔,大约有几百万之多。

魏主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将虑深入有伏兵,劝魏主留止,寇谦之以崔浩之言告魏主,魏主不从。秋,七月,引兵东还;至黑山,以所获班赐将士有差。既而得降人言:“可汁先被病,闻魏兵至,不知所为,乃焚穹庐,以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南山。民畜窘聚,无人统岭,相去百八十里;追兵不至,乃徐西遁,唯此得免。”后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魏主深悔之。

拓跋焘又沿着弱水向西前进,抵达涿邪山。北魏的领将们考虑到,再向西深入恐怕会遇埋伏,所以都劝拓跋焘停止。寇谦之又把崔浩讲的那番话告诉拓跋焘,希望大军乘胜追击,彻底消灭柔然军,拓跋焘没有采纳。于是,秋季,七月,拓跋焘率领大军向东回国,到了黑山,把战利品依照等级分别赏赐给将士们。不久,听到投降的柔然人的报告,说:“可汗前些时,害病卧床,听说魏兵杀来,不知如何是好,仓卒之间焚烧了毡帐,躺在车上,率领几百人潜入南山。人和牲畜挤在一起,没有人统领,距涿邪山只有一百八十里;只因魏国的军队没有继续追赶,才慢慢向西逃去,得以幸免。”后来,还听到凉州的匈奴商人说:“魏军如果再前进二日,柔然汗国就被彻底消灭了。”拓跋焘听到这些话,深为后悔。

纥升盖可汗愤悒而卒,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忧愤交加,不久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吴提继承汗位,号称敕连可汗。

[18]武都孝昭王杨玄疾病,欲以国授其弟难当。难当固辞,请立玄子保宗而辅之,玄许之。玄卒,保宗立。难当妻姚氏劝难当自立,难当乃废保宗,自称都督雍·凉·秦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

[18]武都孝昭王杨玄患病不起,打算把王位传授给他的弟弟杨难当。杨难当坚决拒绝接受,请求立杨玄的儿子杨保宗继承大位,他自己辅佐侄子,杨玄同意。杨玄去世后,杨保宗继位。可是杨难当的妻子姚氏劝说杨难当自立为王,于是杨难当废黜了杨保宗,自封为都督雍州、凉州、秦州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和武都王。

[19]河西王蒙逊遣使送谷三十万斛以赎世子兴国于秦,秦王暮末不许。蒙逊乃立兴国母弟菩提为世子,暮末以兴国为散骑常侍,以其妹平昌公主妻之。

[19]北凉王沮渠蒙逊派遣使臣出使西秦,送谷三十万斛请求赎回世子沮渠兴国。西秦王乞伏暮末拒绝。沮渠蒙逊于是立沮渠兴国的胞弟沮渠菩提为世子。乞伏暮末则任命沮渠兴国为散骑常侍,并把自己的妹妹平昌公主嫁给他。

[20]八月,魏主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屯已尼陂,人畜甚众,去魏军千余里,遣左仆­射­安原等将万骑击之。高车诸部迎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百余万。

[20]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漠南,听说高车国东部屯居在已尼陂,人口繁盛,牲畜众多,距魏军只有一千余里。于是,拓跋焘派遣左仆­射­安原等统率一万名骑兵进攻高车。高车国各部落投降魏军的有几十万帐落。魏军缴获的牛羊也有一百多万头。

冬,十月,魏主还平城。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于漠南,东至濡源,西暨五原­阴­山,三千里中,使之耕牧而收其贡赋;命长孙翰、刘、安原及侍中代人古弼同镇抚之。自是魏之民间马牛羊及毡皮为之价贱。

冬季,十月,拓跋焘返回平城。把柔然汗国高车国各部落降附的百姓迁徙到漠南,安置在东到濡源,西到五原­阴­山的三千多里广阔草原上,命他们在这里耕种、放牧,向他们征收赋税。拓跋焘命令长孙翰、刘、安原以及侍中代郡人古弼共同镇守安抚他们。从此以后,北魏民间马、牛、羊及毡皮的价格下降。

魏主加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以赏某谋画之功。浩善占天文,常置铜铤于酢器中,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魏主每如浩家,问以灾异,或仓猝不及束带;奉进疏食,不暇­精­美,魏主必为之举箸,或立尝而还。魏主尝引浩出入卧内,从容谓浩曰:“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著忠三世,故朕引卿以自近。卿宜尽忠规谏,勿有所隐。朕虽或时忿恚,不从卿言,然终久深思卿言也。”尝指浩以示新降高车渠帅曰:“汝曹视此人纤懦弱,不能弯弓持矛,然其胸中所怀,乃过于兵甲。朕虽有征伐之志而不能自决,前后有功,皆此人所教也。”又敕尚书曰:“凡军国大计,汝曹所不能决者,皆当咨浩,然后施行。”

拓跋焘加授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等职务,酬赏他谋划的功劳。崔浩善于根据天象预告未来,常把生铜放在装有醋的容器中,夜间观天每每有所发现,立即用那块生铜在纸上写字,记录异象。拓跋焘每次到崔浩家问询有关灾异天变的情况,有时崔浩仓卒出来迎接,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上。崔浩呈献的饮食也十分粗糙,来不及­精­心烹调。拓跋焘总是拿起筷子吃一点,有时站着尝一口就走。拓跋焘曾经把崔浩领到他的寝殿,语重心长地对崔浩说:“你富有才智,学识渊博,事奉过我的祖父和父亲,忠心耿耿辅佐了三代君王,所以我一向把你当作亲信近臣。你应该竭尽忠心,直言规劝,不要有什么隐瞒。我虽有时盛怒,不听你的劝告,但是我最后还是深思你的话。”拓跋焘还曾经指着崔浩,介绍给新近投降北魏的高车部落酋长们说:“你们看这个人瘦小文弱,既不能弯弓,又拿不动铁矛,然而,他胸中的智谋远胜于兵甲。我虽有征伐的志向,却不能决断,前前后后建立的功勋业绩,都是得到这个人的教导呀!。”拓跋焘又特意下诏命令尚书省说:“凡是军国大事,你们所不能决定的,都应该向崔浩请教,然后再付诸实施。”

[21]秦王暮末之弟轲殊罗于文昭王左夫人秃发氏,暮末知而禁之。轲殊罗惧,与叔父什寅谋杀暮末,奉沮渠兴国以奔河西。使秃发氏盗门钥,钥误,门者以告暮末。暮末悉收其党,杀之,而赦轲殊罗。执什寅,鞭之,什寅曰:“我负汝死,不负汝鞭!”暮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

[21]西秦王乞伏暮末的弟弟乞伏轲殊罗与他父亲乞伏炽磐的遗孀、左夫人秃发氏通­奸­。乞伏暮末得知此事后禁止他。乞伏轲殊罗惊恐不安,于是与他的叔父乞伏什寅策划谋杀乞伏暮末,然后带着沮渠兴国投奔北凉。乞伏轲殊罗让秃发氏偷取寝殿的钥匙,不想却偷错了钥匙,守门人把情况报告给乞伏暮末,乞伏暮末逮捕了所有参与这项­阴­谋的同党,全部杀掉,只赦免了乞伏轲殊罗。乞伏暮末又逮捕叔父乞伏什寅,鞭打不止,乞伏什寅说:“我欠你一命,但不欠你一顿鞭子。”乞伏暮末大怒,剖开乞伏什寅的肚子,把他的尸体扔进河里。

[22]夏主少凶暴无赖,不为世祖所知。是月,畋于­阴­,登苛蓝山,望统万城泣曰:“先帝若以朕承大业者,岂有今日之事乎!”

[22]夏王赫连定小的时候就凶狠残暴,不务正业,武烈帝赫连勃勃不了解。本月,赫连定在­阴­守猎,他登上苛蓝山遥望统万城,痛哭不已,说:“先帝如果早让我继承大业,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23]十一月,己丑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星昼见,至晡方没,河北地暗。

[23]十一月,己丑朔(初一),出现日食,太阳只剩下象钩一样的小部分;白天可见星辰,直到下午才发生日全食,黄河以北地区,一片黑暗。

[24]魏主西巡,至柞山。

[24]北魏国主拓跋焘向西巡视,抵达柞山。

[25]十二月,河西王蒙逊、吐谷浑王慕皆遣使入贡。

[25]十二月,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吐谷浑可汗慕容慕都派使臣往刘宋进贡。

[26]是岁,魏内都大官中山文懿公李先、青·冀二州刺史安同皆卒。先年九十五。

[26]本年,北魏内都大官、中山文懿公李先以及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安同先后去世。李先卒年九十五岁。

[27]秦地震,野草皆自反。

[27]西秦发生地震,野草都根部朝天。

七年(庚午、430)

七年(庚午,公元430年)

[1]春,正月,癸巳,以吐谷浑王慕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1]春季,正月,癸巳(初六),刘宋文帝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封为陇西公。

[2]庚子,魏主还宫;壬寅,大赦;癸卯,复如广宁,临温泉。

[2]庚子(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壬寅(十五日),下令大赦。癸卯(十六日),又前往广宁,观赏温泉。

[3]二月,丁卯,魏阳平威王长孙翰卒。

[3]二月,丁卯(初十),北魏阳平威王长孙翰去世。

[4]戊辰,魏主还宫。

[4]戊辰(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5]帝自践位以来,有恢复河南之志。三月,戊子,诏简甲卒五万给右将军到彦之,统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又使骁骑将军段宏将­精­骑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将兵一万继进,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将兵三万监征讨诸军事。义欣,道怜之子也。

[5]刘宋文帝自从即位以来,就有收复黄河以南失地的雄心。三月,戊子(初二),文帝下诏挑选披甲­精­兵五万人,分配给右将军到彦之,并责令到彦之统率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带水军进入黄河。同时,文帝又派骁骑将军段宏率领­精­锐骑兵八千人,直指虎牢;命令豫州刺史刘德武率军一万人随后进发;命令后将军、长沙王刘义欣统兵三万人,监征讨诸军事。刘义欣是刘道怜的儿子。

先遣殿中将军田奇使于魏,告魏主曰:“河南旧是宋土,中为彼所侵,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魏主大怒曰:“我生发未燥,已闻河南是我地。此岂可得!必若进军,今当权敛戍相避,须冬寒地净,河冰坚合,自更取之。”

在军事行动开始以前,刘宋文帝先派殿中将军田奇出使北魏,正告北魏国主拓跋焘说:“黄河以南的土地本来就是宋国的领土,中途却被你们侵占。现在,我们收复旧土恢复旧日疆界,与黄河以北的国家毫无关系。”拓跋焘暴怒如雷,喝道:“我生下来头发还没­干­,就已经听说黄河以南是我国的土地。这块土地怎么是你们能妄想得到的呢!你们如果一定要出兵攻取,现在我们会暂且撤军相避,等到冬天天寒地净,黄河结上坚冰,我们自然会重新夺回来。”

甲午,以前南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

甲午(初八),刘宋文帝任命前南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

长沙王义欣出镇彭城,为众军声援;以游击将军胡藩戍广陵,行府州事。

长沙王刘义欣出兵坐镇彭城,为各路大军的声援;又命游击将军胡藩戍守广陵,全权代理州、府事务。

[6]壬寅,魏封赫连昌为秦王。

[6]壬寅(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封被俘的前夏王赫连昌为秦王。

[7]魏有新徙敕勒千余家,苦于将吏侵渔,出怨言,期以草生马肥,亡归漠北。尚书令刘、左仆­射­安原奏请及河冰未解,徒之河西,向春冰解,使不得北遁。魏主曰:“此曹习俗,放散日久,譬如囿中之鹿,急则奔突,缓之自定。吾区处自有道,不烦徙也。”等固请不已,乃听分徙三万余落于河西,西至白盐池。敕勒皆惊骇,曰:“圈我于河西,欲杀我也!”谋西奔凉州。刘屯五原河北,安原屯悦拔城以备之。癸卯,敕勒数千骑叛北走,追讨之;走者无食,相枕而死。

[7]北魏新近强行迁徙的敕勒部落牧民一千余家,不堪北魏军将和官吏的敲榨勒索之苦,怨声载道,暗中约定等到野草繁盛牧马肥壮时,逃回漠北的故乡。尚书令刘、左仆­射­安原上疏拓跋焘,奏请趁黄河冰封尚未融化的时候,把他们强行迁移到河西,等到春天黄河冰解,让他们无法向北逃走。拓跋焘说:“他们这些人的习俗,就是长期游牧放荡。就好象关在栅栏里的野鹿,逼得太急就会乱闯乱跳,对他们缓和宽容一些,自然就会安定下来了。我自有对付办法,不必再行迁徙了。”刘等人一再请求,拓跋焘最后只好允许分出三万多帐落的牧民迁移到河西。向西行进到白盐池,敕勒部的牧民都惊骇不已,说:“朝廷把我们圈到河西,是要杀我们呀!”于是,又策划乘机向西逃奔凉州。刘当时屯驻在五原黄河以北;安原则驻扎在悦拔城,严密防备。癸卯(十七日),敕勒部落的移民几千人骑马向北逃去,刘指挥军队紧紧追击;敕勒部落逃走的移民因为无食无水,互相挤压着死在一起。

[8]魏南边诸将表称:“宋人大严,将入寇,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足以挫其锐气,使不敢深入。”因请悉诛河北流民在境上者以绝其乡导。魏主使公卿议之,皆以为当然。崔浩曰:“不可。南方下湿,入夏之后,水潦方降,草木蒙密,地气郁蒸,易生疾疠,不可行师。且彼既严备,则城守必固。留屯久攻,则粮连不继;分军四掠,则众力单寡,无以应敌。以今击之,未见其利。彼若果能北来,宜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此万全之计也。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将,从陛下征伐,西平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牛马成群。南边诸将闻而慕之,亦欲南钞以取资财,皆营私计,为国生事,不可从也。”魏主乃止。

[8]北魏守卫南方边境的将领们上疏说:“宋人已经戒严,很快就要向我们进攻,我们请求增援三万人,在他们尚未进攻之前先发制人迎击敌人。这样,足以挫折他们的锐气,使他们不敢深入我们国土。”因而请求把边境一带黄河以北的流民全部屠杀,以便断绝刘宋军的向导。拓跋焘命令朝廷中的文武大臣讨论,大家全都同意。崔浩却说:“不行。南方地势低洼潮显,入夏以后雨水增多,草木茂盛,地气闷热,容易生病,不利于军事行动。况且,宋国已经加强戒备,因此城防一定坚固。我们的军队驻守城下长期进攻,后方粮秣就会供应接继不上;把军队分散,四处掠夺,就会使本来集中的力量分散削弱,没有办法对付敌人。所以,在眼下这个季节出师进攻宋国,还没看出有什么好外。宋国的军队假如真的敢来进攻,我们应当以逸待劳,与他们周旋,等到秋天天气凉爽战马肥壮的时候,夺取敌人的粮食,慢慢地进行反击,这才是万全之计呀。朝廷中文武群臣和西北边防守将跟从陛下出征作战,向西削平了夏国的赫连氏,向北大破柔然汗国,俘获了许多美女、珍宝和成群的牛马。驻守南部边防的将领们听说后早就羡慕不已,也想南下攻打宋国,抢劫资财,他们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却为国家惹事生非,他们的请求,万万不能答应。”拓跋焘才停止。

诸将复表:“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简幽州以南劲兵助己戍守,及就漳水造船严备以拒之。”公卿皆以为宜如所请,并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为将帅,使招诱南人。浩曰:“非长策也。楚之等皆彼所畏忌,今闻国家悉发幽州以南­精­兵,大造舟舰,随以轻骑,谓国家欲存立司马氏,诛除刘宗;必举国震骇,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并心竭力,以死争之,则我南边诸将无以御之。今公卿欲以威力却敌,乃所以速之也。张虚声而召实害,此之谓矣。故楚之之徒,往则彼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楚之等皆纤利小才,止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大功,徒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昔鲁轨说姚兴以取荆州,至则败散,为蛮人掠卖为奴,终于祸及姚泓,此已然之效也。”魏主未以为然。浩乃复陈天时,以为南方举兵必不利,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一也;庚午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食昼晦,宿值斗、牛,三也;荧惑伏于翼、轸,主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万全。今刘义隆新造之国,人事未洽;灾变屡见,天时不协;舟行水涸,地利不尽。三者无一可,而义隆行之,必败无疑。”魏主不能违众言,乃诏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简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备之。

北魏南部边防守将又上疏奏报:“南方的敌寇已经攻来,我们的兵员太少,请朝廷挑选幽州以南的劲旅帮助守卫城池。并请在漳水沿岸,建造战舰,来抵抗宋兵的进攻。”北魏朝中的文武大臣们,都认为应该批准这项请求,并应该任命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为将帅,使他们引诱刘宋的百姓归附。崔浩却说:“这不是长久之计。司马楚之等人都是宋国畏惧和忌惮的人物,如今宋国一旦听说我们调动全部幽州以南的­精­锐部队,并且兴造舰只,又有大批轻骑兵为后继部队,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朝廷打算恢复晋朝司马氏的政权,消灭刘氏家族;一定会全国震惊,害怕灭亡。于是,他们就会动员全国的­精­锐部队,齐心竭力,拼死抵抗。这样一来,我们南方驻防的各将领就无法抵抗宋军的攻势。现在诸位大臣打算用声威击退敌人,其结果只能是加速他们的进攻。虚张声势,却招来了实际的损害,指的正是这种做法。所以司马楚之这些叛变过来的将领去打宋国,宋国一定北来;不去,他们一定停止,这是必然的。而且司马楚之这些人,都是目光短浅、贪图小便宜的人物,只能招集一些见识浅薄的无赖之徒,不能成就大事,白白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当年鲁轨劝说姚兴派叛人夺取荆州,刚进入东晋境内,大军突然瓦解,士卒们被南蛮人活捉,卖为奴隶,造成的灾祸最终殃及姚泓,这是看得到的结果啊!”拓跋焘对崔浩这一席话却不以为然。崔浩于是又为拓跋焘分析天象,说明刘宋发动军事攻击,一定会损兵折将,说:“今年的‘害气’在扬州,这是第一。今年‘庚午’,‘庚’‘午’相克,先发动战争的必受伤害,这是第二。发生日食白天昏暗,太阳停留在斗宿牛宿,这是第三。火星隐藏在翼宿、轸宿,预示天下大乱和丧亡,这是第四。金星没有出现,军事上的攻击一定失败,这是第五。作为一个有志于振兴国家的君主,应该先治理好百姓的事,然后充分利用地利,最后顺应天时,所以才能做什么事都成功。而今,刘义隆统治的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君臣与百姓的关系并未融洽;天变和灾异多次出现,这是天时不助;各地河水­干­涸,舟行困难,这是地利不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中,没有一项对他们有利,而刘义隆却举兵进攻,结果一定要失败,毫无疑问。”拓跋焘还是不能不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于是下诏命令在冀州、相州、定州三州造战船三千艘;选派幽州以南各地驻军在黄河北岸集结戒备。

[9]秦乞伏什寅母弟前将军白养、镇卫将军去列,以什寅之死,有怨言,秦王暮末皆杀之。

[9]西秦国乞伏什寅的胞弟、前将军乞伏白养,镇卫将军乞伏去列二人对于乞伏什寅的死,深怀怨恨,口出怨言,被乞伏暮末先后杀死。

[10]夏,四月,甲子,魏主如云中。

[10]夏季,四月,甲子(初八),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11]敕勒万余落复叛走,魏主使尚书封铁追讨,灭之。

[11]被北魏俘虏的敕勒部落的牧民一万多帐落,再次叛逃。拓跋焘派尚书封铁前去追击讨伐,把他们全部消灭了。

[12]六月,己卯,以氐王杨难当为寇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

[12]六月,己卯(二十四日),刘宋朝廷任命氐王杨难当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晋封武都王。

[13]魏主使平南大将军、丹阳王大毗屯河上,以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屯颍川以备宋。

[13]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平南大将军、丹阳王拓跋大毗驻防黄河北岸;任命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屯驻颍川来防备宋军的进攻。

[14]吐谷浑王慕将其众万八千袭秦定连,秦辅国大将军段晖等击走之。

[14]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率领他的部众一万八千人,突袭西秦所属的定连。西秦辅国大将军段晖等击退了来犯的吐谷浑军队。

[15]到彦之自淮入泗,水渗,日行才十里,自四月至秋七月,始至须昌。乃溯河西上。

[15]刘宋右将军到彦之率领大军从淮河进入泗水,天旱水浅,每天行军才十里,从四月出发一直到秋季七月,才抵达须昌。于是,进入黄河逆流而上。

魏主以河南四镇兵少,命诸军悉收众北渡。戊子,魏戍兵弃城去;戊戌,滑台戍兵亦去。庚子,魏主以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太宰,进爵阳平王,镇邺,为诸军节度。超,密太后之兄也。庚戌,魏洛阳、虎牢戍兵皆弃城去。

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黄河以南四个军事重镇的兵力太少,命令坐镇的各路将军一律收兵,撤退到黄河以北。戊子(初四),北魏驻防在的军队弃城而去;戊戌(十四日),滑台的守军也撤离。庚子(十六日),拓跋焘任命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定、相、冀三州诸军事、太宰,进封为阳平王,负责镇守邺城,总领各路大军。杜超是拓跋焘|­乳­娘密太后杜氏的哥哥。庚戌(二十六日),洛阳、虎牢两镇北魏的守军也都弃城逃去。

到彦之留朱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守金墉。骥,预之玄孙也。诸军进屯灵昌津,列守南岸,至于潼关。于是司、兖既平,诸军皆喜,王仲德独有忧­色­,曰:“诸贤不谙北土情伪,必堕其计。胡虏虽仁义不足,而凶狡有余,今敛戍北归,必并力完聚。若河冰既合,将复南来,岂可不以为忧乎!”

到彦之留下司徒从事郎中朱之镇守滑台,司州刺史尹冲驻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驻守金墉。杜骥是杜预的玄孙。刘宋其他各路大军进驻灵昌津,沿黄河南岸列阵守御,一直到潼关。于是,司州、兖州全部收复,各路军队都大喜过望。只有安北将军王仲德满面忧愁,说:“各位将军完全不解北方的真实情况,一定会中敌人的计谋。胡虎虽仁义道德不足,凶险狡诈却有余,他们今天弃城北归,一定正在集结会师。如果黄河冰封,势必会再次南下进攻,怎能不让人担忧!”

[16]甲寅,林邑王范阳迈遣使入贡,自陈与交州不睦,乞蒙恕宥。

[16]甲寅(三十日),林邑国王范阳迈派遣使臣到刘宋进贡,承认与刘宋所属的交州有冲突,请求宽恕。

[17]八月,魏主遣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击到彦之。丙寅,彦之遣裨将吴兴姚耸夫渡河攻冶坂,与颉战;耸夫兵败,死者甚众。戊寅,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丹杨王大毗屯河上以御彦之。

[17]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冠军将军安颉统御各路人马,袭击到彦之的军队。丙寅(十二日),到彦之派遣副将军吴兴人姚耸夫渡黄河北上,进攻冶坂,迎战安颉。结果,姚耸夫兵败,战死的士卒很多。戊寅(二十四日),拓跋焘派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合丹杨王拓跋大毗屯兵黄河北岸,防御到彦之。

[18]燕太祖寝疾,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于内殿,属以后事。九月,病甚,辇而临轩,命太子翼摄国事,勒兵听政,以备非常。

[18]北燕王冯跋重病,征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来到寝殿嘱托后事。九月,冯跋病情加重,乘辇车到金銮殿,命令皇太子冯翼主持朝政,统率全国的军队,防止发生意外的变化。

宋夫人欲立其子受居,恶翼听政,谓翼曰:“上疾将瘳,柰何遽欲代父临天下乎!”翼­性­仁弱,遂还东宫,日三往省疾。宋夫人矫诏绝内外,遣阍寺传问而已,翼及诸子、大臣并不得见,唯中给事胡福独得出入,事掌禁卫。

冯跋的妃子宋夫人,打算立自己的儿子冯受居继承帝位,她厌恶太子冯翼主持朝政,对冯翼说:“皇上的病就要痊愈了,你何必急于代替父亲君临天下呢?”冯翼的­性­情文弱仁厚,他听从了宋夫人的话,退位返回了东宫,每天三次去看望父皇。冯翼出来后,宋夫人就假传圣旨,不许朝廷内外的官员再进宫探病,如有事,只能派宦官传达。冯翼及其它几个皇子、朝中文武重臣全都不能见到皇帝。唯有中给事胡福一个人,可以自由出入,专门负责皇宫的安全警卫。

福虑宋夫人遂成其谋,乃言于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弘,弘与壮士数十人被甲入禁中,宿卫皆不战而散。宋夫人命闭东,弘家僮库斗头劲捷有勇力,逾阁而入,至于皇堂,­射­杀女御一人。太祖惊惧而殂,弘遂即天王位,遣人巡城告曰:“天降凶祸,大行崩背,太子不侍疾,群公不奔丧,疑有逆谋,社稷将危。吾备介弟之亲,遂摄大位以宁国家;百官扣门入者,进陛二等。”

胡福非常忧虑宋夫人的­阴­谋将会成功,于是,就把宋夫人的异常举动报告给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冯弘。冯弘亲自率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武士,闯进后宫。负责宫廷禁卫的军队未加抵抗就一哄而散了。宋夫人命令关闭东,冯弘的家僮库斗头敏捷而有勇力,翻墙跳过门进入寝宫,一箭­射­死一个宫女。冯跋躺在床上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胜惊骇,霎时气绝而死。冯弘乘势来到金銮殿,登上了大位,他派人到城中街巷中宣告:“天上降下大祸,皇帝驾崩,太子冯翼不在病塌前侍候,朝中文武大臣也不赶来奔丧,恐怕有人­阴­谋叛逆不道,危及社稷。于是我以天王大弟的身份,暂时登上大位,安定国家;百官中入宫朝见的人,进级二等。”

太子翼帅东宫兵出战而败,兵皆溃去,弘遣使赐翼死。太祖有子百余人,弘皆杀之。谥大祖曰文成皇帝,葬长谷陵。

太子冯翼统率东宫卫队出宫抵抗,大败,他手下的士卒全部溃散,冯弘派人逼迫冯翼自尽。北燕王冯跋共有儿子一百余人,冯弘把他们全部杀死。谥冯跋称文成皇帝,庙号称太祖,安葬于长谷陵。

[19]己丑,夏主遣其弟谓以代伐魏城,魏平西将军始平公隗归等击之,杀万余人,谓以代遁去。夏主自将数万人邀击隗归于城东,留其弟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守平凉,遣使来求和,约合兵灭魏,遥分河北:自恒山以东属宋,以西属夏。

[19]己丑(初六),夏王赫连定派他的弟弟赫连谓以代攻击北魏的城。北魏平西将军、始平公拓跋隗归等,率兵反击,杀死夏军一万余人,赫连谓以代远逃。赫连定又亲自统率数万人,在城以东截击拓跋隗归,留下他的弟弟、上谷公赫连社­干­和广阳公赫连度洛孤驻守平凉。又派使臣出使刘宋请求和解,约定联合起来灭掉北魏,预先瓜分黄河以北地区:从恒山以东,划归刘宋;恒山以西,划归夏国。

魏主闻之,治兵将伐夏,群臣咸曰:“刘义隆兵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必可克,而义隆乘虚济河,则失山东矣。”魏主以问崔浩,对曰:“义隆与赫连定遥相招引,以虚声唱和,共窥大国,义隆望定进,定待义隆前。皆莫敢先入;譬如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也。臣始谓义隆军来,当屯止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邺,如此,则陛下当自讨之,不得除行。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伫儿情见,此不过欲固河自守,无北渡意也。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克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勿疑。”甲辰,魏主如统万,遂袭平凉,以卫兵将军王斤镇蒲坂。斤,建之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动员军队,准备进攻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群臣都说:“刘义隆的大军,还在黄河中游逗留,我们却放弃南方的防御,转赴西征。前面夏国的军队未必能一举攻克,后方的刘义隆就要举兵渡过黄河,乘虚而入,我们就会失去太行山以东的大片领土。”拓跋焘又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回答说:“刘义隆与赫连定遥相勾结,互相呼应,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一唱一和,共同窥伺强邻。刘义隆希望赫连定大举进攻,赫连定却等待刘义隆先打,结果没有一个敢先打进我们的国土。他们就象被捆缚在一起的两只­鸡­一样,不能同时起飞,当然也就不会产生威胁。我当初认为:刘义隆的大军开来,应该据守黄河中游,分兵两路北伐。东路军直指冀州,西路军则进攻邺城,这样一来,陛下您就可以亲自出马打击他们,不能怠慢。现在形势的发展却完全不同,宋军从东向西所设的防线,长达二千里,每个地方分布的兵力量多不过几千人,兵力分散,力量削弱。如此看来,他们困顿虚弱的本质已经暴露无遗,这只不过是打算固守黄河防线,并没有北伐的意图呀。而赫连定,就象枯树的残根,很容易摧毁,一击就倒。我们攻克赫连定以后,就可以东出潼关,席卷向前,必会威震最南面的地方,而长江、淮河以北将没有一根草可以生存。皇上的英明决断,不是一般愚劣之人所能领会的,希望陛下不要迟疑。”甲辰(二十一日),拓跋焘前往统万,于是指挥军队袭击平凉,命卫兵将军王斤镇守蒲坂。王斤是王建的儿子。

[20]秦自正月不雨,至于九月,民流叛者甚众。

[20]西秦从正月以后,天旱无雨,直到九月,百姓流亡叛逃的人数很多。

[21]冬,十月,以竟陵王义宣为南徐州刺史,犹戍石头。

[21]冬季,十月,刘宋文帝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南徐州刺史,仍旧驻守石头。

[22]戊午,立钱署,铸四铢钱。

[22]戊午(初五),刘宋设置钱币署,铸造四铢钱。

[23]到彦之、王仲德沿河置守,还保东平。

[23]刘宋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沿黄河南岸布防之后,回守东平。

乙亥,魏安颉自委粟津济河,攻金墉。金墉不治既久,又无粮食;杜骥欲弃城走,恐获罪。初,高祖灭秦,迁其钟于江南,有大钟没于洛水,帝使姚耸夫将千五百人往取之。骥绐之曰:“金墉城已修完,粮食亦足,所乏者人耳。今虏骑南渡,当相与并力御之;大功既立,牵钟未晚。”耸夫从之。既至,见城不可守,乃引去,骥遂南遁。丙子,安颉拔洛阳,杀将士五千余人。杜骥归,言于帝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遽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诛耸夫于寿阳。耸夫勇健,诸偏裨莫及也。

乙亥(二十二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从委粟津渡过黄河南下,攻打金墉城。金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修缮,防御工事破败,加上城中缺少粮食。刘宋守将杜骥打算弃城逃走,又惧怕受到朝廷的军法惩治。当初,刘裕消灭后秦时,把后秦皇家巨钟运回江南,途中有一只巨钟沉没洛水。这时,刘义隆派姚耸夫率领一千五百人前去打捞。杜骥哄骗姚耸夫说:“金墉城已修整完竣,粮食也充足,最为缺少的就是兵员。如今魏国胡虏的骑兵大举南下,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地抵御敌人的进攻,等大功告成,再去打捞沉钟也不迟。”姚耸夫同意了杜骥的一番话。等到了金墉,姚耸夫看到城池难以据守,于是率军退走。杜骥也乘机放弃破城,向南逃走。丙子(二十三日),北魏将军安颉攻陷洛阳城,屠杀刘宋守城将士五千余人。杜骥逃回京师,向刘宋文帝报告说:“我本打算拼死固守金墉,可是姚耸夫刚一进城转身就走,使城中的将士人心涣散,情绪低落,难以挽救。”文帝听到这些,暴怒如雷,立即下诏将姚耸夫在寿阳就地斩首。姚耸夫勇猛善战,其他将领都赶不上他。

魏河北诸军会于七女津。到彦之恐其南渡,遣裨将王蟠龙溯流夺其船,杜超等击斩之。安颉与龙骧将军陆俟进攻虎牢,辛巳,拔之;尹冲及荥阳太守清河崔模降魏。

北魏黄河以北的各路军队在七女津会师。到彦之担心敌人要渡过黄河南下进攻,就派副将王蟠龙逆流而上,劫夺敌人的战船,却被北魏阳平王杜超等击败,王蟠龙被杀。于是,北魏冠军将军安颉、龙骧将军陆俟合兵进攻虎牢。辛巳(二十八日),攻克虎牢城。司州刺史尹冲以及荥阳太守清河人崔模投降了北魏。

[24]秦王暮末为河西所逼,遣其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魏,魏人许以平凉、安定封之。暮末乃焚城邑,毁宝器,帅户万五千,东如上。至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谋劫沮渠兴国以叛;事觉,暮末杀之。夏主闻暮末将至,发兵拒之。暮末留保南安,其故地皆入于吐谷浑。

[24]西秦王乞伏暮末在北凉的军事威胁下,派使臣王恺、乌讷阗出使北魏,请求派兵援助。北魏许诺把尚在夏国掌握中的平凉郡和安定郡封给乞伏暮末。乞伏暮末于是纵火焚烧城邑,捣毁了宝物,统率部众一万五千户,向东前往上。乞伏暮末的大队人马刚走到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等人­阴­谋劫特沮渠兴国,反叛西秦。郭恒的密谋泄漏,乞伏暮末杀掉了郭恒。夏王赫连定听说乞伏暮末的大军将来进攻,发兵抵抗。乞伏暮末只好就地固守南安,西秦的故土全被吐谷浑汗国占领。

[25]十一月,乙酉,魏主至平凉,夏上谷公社­干­等婴城固守;魏主使赫连昌招之,不下,乃使安西将军古弼等将兵趣安定。夏主自城还安定,将步骑二万北救平凉,与弼遇,弼伪退以诱之;夏主追之,魏主使高车驰击之,夏兵大败,斩首数千级。夏主还走,登鹑觚原,为方陈以自固,魏兵就围之。

[25]十一月,乙酉(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平凉,夏国上谷公赫连社­干­等人绕城固守。拓跋焘命赫连昌招抚他们,赫连社­干­等不听赫连昌的劝招。于是,拓跋焘派安西将军古弼等率兵直指安定。夏王赫连定从城返回安定,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向北增援平凉。途中,正巧与古弼军遭遇,古弼假装撤退,诱敌深入。夏王赫连定紧追不舍,拓跋焘派高车部落飞速增援,截击夏国军队,夏军大败,被斩首的士卒达几千人。赫连定仓皇逃回,退守鹑觚原,布置方阵自保。北魏军队赶来把他团团包围。

[26]壬辰,加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帅众伐魏。

[26]壬辰(初十),刘宋加授征南大将军檀道济为都督征讨诸军事,统率大队人马讨伐北魏。

甲午,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而南。

甲午(十二日),北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渡过黄河南下。

到彦之闻洛阳、虎牢不守,诸军相继奔败,欲引兵还。殿中将军垣护之以书谏之,以为宜使竺灵秀助朱之守滑台,自帅大军进拟河北,且曰:“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况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朝廷受任之旨邪!”彦之不从。护之,苗之子也。

到彦之听说洛阳、虎牢失守,各路军队相继失败的消息,打算撤军。殿中将军垣护之写信给到彦之劝阻他,认为到彦之应派竺灵秀帮助朱之死守滑台,然后亲自统率军队进攻黄河以北,还说:“过去,曾有人连年攻战,损兵折将,粮草断绝,仍然奋勇出击,不肯轻易向后退却。何况如今青州粮食丰收,粮草充足,济河漕运畅通,将士战马都饱食强健,战斗力并没有受到削弱。如果白白地放弃滑台,坐视成功的大业丢失,岂不是辜负了朝廷的重托吗!”到彦之没有接受。垣护之是垣苗的儿子。

彦之欲焚舟步走,王仲德曰:“洛阳既陷,虎牢不守,自然之势也。今虏去我犹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当引舟入济,至马耳谷口,更详所宜。”彦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动;且将士疾疫,乃引兵自清入济。南至历城,焚舟弃甲,步趋彭城。竺灵秀弃须昌,南奔湖陆,青、兖大扰。长沙王义欣在彭城,将佐恐魏兵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不从。

到彦之打算烧毁战船步行撤退,安北将军王仲德说:“洛阳陷落,虎牢失守,这是必然的趋势。但是,现在敌人距我们还有千里之遥,滑台城又有强兵把守,如果突然放弃战船步行逃走,士卒们一定会四处溃散。我们应该乘战船进入济河,等到了马耳谷的关口,再作进一步的决定。”到彦之原先就有眼病,这时更加严重,疼痛难忍。况且军中将士染上瘟疫的人也很多,到彦之于是率军从清口驶进济水,又南下抵达历城,焚毁战舟,抛弃铠甲,步行直奔彭城。兖州刺史竺灵秀也放弃须昌,南下逃往湖陆,青州、兖州陷于混乱。长沙王刘义欣这时正在彭城,他的将领们惧怕北魏大军大批攻来,都劝刘义欣放弃彭城返回京师,刘义欣没有听从。

魏兵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萧承之帅数百人拒之。魏众大集,承之使偃兵,开城门。众曰:“贼众我寡,柰何轻敌之甚!”承之曰:“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唯当见强以待之耳。”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北魏的军队开始进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人萧承之率领几百名士卒奋勇抵抗。北魏军队聚集城下,准备攻城。萧承之命令士卒们隐蔽起来,大开城门。萧承之的部下说:“现在敌众我寡,怎么可以如此轻敌!”萧承之说:“我们困守一座被抛弃在敌人后方的孤城,情势危急。如果向敌人示弱,必定会遭到屠杀,只有摆出强大的姿态来等待敌人。”北魏兵看到这种情形,怀疑城里有重兵埋伏,于是撤退。

[27]魏军围夏主数日,断其水草。人马饥渴。丁酉,夏主引众下鹑觚原。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夏众大溃,死者万余人。夏主中重创,单骑走,收其余众,驱民五万,西保上。魏人获主之弟丹杨公乌视拔、武陵公秃骨及公侯以下百余人。是日,魏兵乘胜进攻安定,夏东平公乙斗弃城奔长安,驱略数千家,西奔上。

[27]北魏军队围攻赫连定已有几天,切断了水源和粮草运输线。夏国的人马饥渴交加。丁酉(十五日),夏王赫连定率众冲下了鹑觚原。北魏武卫将军丘眷截击敌人,夏国军队全军溃败,被杀一万多人。赫连定也身负重伤,只身骑马逃跑,途中又集结残兵败将,驱使老百姓五万人,向西退保上。魏军生擒赫连定的弟弟丹杨公赫连乌视拔武陵公赫连秃骨以及公、侯以下的贵族和大臣一百多人。这天,北魏军又乘胜进攻安定,守城的夏国东平公赫连乙斗丢弃城池,逃奔长安。又强行裹胁百姓数千家向西逃往上。

[28]戊戌,魏叔孙建攻竺灵秀于湖陆,灵秀大败,死者五千余人。建还屯范城。

[28]戊戌(十六日),北魏寿光侯叔孙建,进攻刘宋兖州刺史竺灵秀据守的湖陆,竺灵秀大败,被斩杀的士卒达五千多人。叔孙建得胜收兵,驻防范城。

[29]己亥,魏主如安定;庚子,还,临平凉,掘堑围之。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赐复七年。夏陇西守将降魏。

[29]己亥(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安定。庚子(十八日),返回平凉城外,指挥将士在平凉城四周,深挖沟堑,重重包围。拓跋焘又安抚慰问新归附的百姓,免除秦、雍二州百姓的赋役七年。夏国陇西守将向北魏军投降。

[30]辛丑,魏安颉督诸军攻滑台。

[30]辛丑(十九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督率各路军队攻打滑台。

[31]河西王蒙逊遣尚书郎宗舒等人贡于魏,魏主与之宴,执崔浩之手以示舒等曰:“汝所闻崔公,此则是也。才略之美,于今无比。朕动止咨之,豫陈成败,若合符契,未尝失也。”

[31]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尚书郎宗舒等人到北魏进贡。拓跋焘设宴招待,拉住崔浩的手,向宗舒介绍说:“你们听说的崔先生,就是这位。他智略与才华的高妙,举世无双。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预测战场上的成败,就象合在一起的符信一样,不差分毫,从来没有失误。”

[32] 魏以叔孙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

[32]北魏朝廷任命叔孙建为都督冀州、青州等四州诸军事。

[33]魏尚书库结帅骑五千迎秦王暮末。秦卫将军吉毗以为不宜内徙,暮末从之,库结引还。

[33]北魏尚书库结率领骑兵五千,迎接西秦国王乞伏暮末。西秦卫将军乞伏吉毗认为不应内迁投靠北魏,乞伏暮末同意。库结只好领兵而回。

南安诸羌万余人叛秦,推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主,遗不从;乃劫遗族子长城护军亮为主,帅众攻南安。暮末请救于氐王杨难当。难当遣将军苻献帅骑三千救之,暮末与之合击诸羌。诸羌溃,亮奔还广宁,暮末进军攻之。以手令与焦遗使取亮,十二月,遗斩亮首出降,暮末进遗号镇国将军。秦略阳太守弘农杨显以郡降夏。

南安的各羌族部落一万余人背叛了西秦的统治,共同推举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盟主,焦遗拒绝。羌族部众于是劫持焦遗的族侄、长城护军焦亮为盟主,聚众攻打南安城。乞伏暮末向氐王杨难当请求援兵,杨难当派将军苻献率骑兵三千人,赶赴救援,与乞伏暮末合兵反击各羌族部落军队的进攻。羌军溃败,焦亮逃回广宁,乞伏暮末进攻广宁。亲自下手令命焦遗诛杀焦亮。十二月,焦遗将焦亮斩首,出城投降。乞伏暮末为焦遗加封号称镇国将军。西秦略阳太守弘农人杨显献出郡城,投降夏国。

[34]辛酉,以长沙王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寿阳。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义欣随宜经理,境内安业,道不拾遗,城府完实,遂为盛藩。芍陂久废,义欣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余顷,无复旱灾。

[34]辛酉(初九),刘宋朝廷任命长沙王刘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守寿阳。寿阳土地荒芜,人民流散,城垣坍塌,盗贼公开抢劫。刘义欣根据具体情况,采取适当的措施治理寿阳,不久,寿阳境内的人民就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城池坚固,仓廪充实,于是成了强盛的藩镇势力。芍陂也早已残旧不堪,刘义欣修整堤防,引肥河水入陂,灌溉农田一万余顷,从此没有再出现旱灾。

[35]丁卯,夏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出降,魏克平凉。

[35]丁卯(十五日),夏国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度洛孤出城投降,北魏军攻克了平凉。

关中侯豆代田得奚斤、娥清等,献于魏主。魏主以夏主之后赐代田,命斤膝行执酒以奉代田,谓斤曰:“全汝生者,代田也。”赐代田爵井陉侯,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内都幢将。

北魏关中侯豆代田,救出了被俘司空奚斤、宗正娥清等,呈献给拓跋焘。拓跋焘把赫连定的皇后赏赐给豆代田,命令奚斤跪下用膝盖行走,向豆代田敬酒。拓跋焘对奚斤说:“是豆代田保全了你的­性­命。”赐封豆代田为井陉侯,加授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兼领内都幢将。

夏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走,关中悉入于魏。魏主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以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壬申,魏主东还,以奚斤为宰士,使负酒食以从。

夏国长安、临晋、武功等城的守将都弃城逃走,关中大片土地都纳入魏国版图。拓跋焘留下巴东公拓跋延普镇守安定;命镇西将军王斤镇守长安。壬申(二十日),拓跋焘班师东还,任命奚斤为宰士,命他背驮着酒类、饭菜跟从左右。

王斤骄矜不法,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汉川者数千家。魏主案治得实,斩斤以徇。

北魏镇西将军王斤骄恣纵欲,多行不法,纵容左右亲信,随意调动和役使百姓。人民不堪忍受,向南逃往刘宋汉川的有几千家。拓跋焘访查证实了王斤的罪状,斩王斤示众。

[36]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皆下狱免官,兖州刺史竺灵秀坐弃军伏诛。上见垣护之书而善之,以为北高平太守。

[36]刘宋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都被免职,逮捕入狱。兖州刺史竺灵秀,因弃军逃跑,斩首。文帝刘义隆看到殿中将军垣护之给到彦之的信,大加称许,随即任命垣护之为北高平太守。

彦之之北伐也,甲兵资实甚盛;及败还,委弃荡尽,府藏、武库为之空虚。他日,上与群臣宴,有荒外降人在坐。上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库人仗犹有几许?”琛诡对:“有十万人仗。”上既问而悔之,得琛对,甚喜。琛,和之曾孙也。

到彦之大军北伐之时,武器及各种军用物资十分充实,等到大败而回,一路上抛弃殆尽。朝廷仓库和武器库,因此空虚。有一天,文帝召集大臣们宴饮,有远方归降的人在座。刘义隆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军械库中还有多少武器?”顾琛虚报说:“只够十万人使用。”文帝问完就很后悔,听到顾琛的回答,才略觉宽慰,十分高兴。顾琛是顾和的曾孙。

[37]彭城王义康与王弘并录尚书,义康意犹怏怏,欲得扬州,形于辞旨;以弘弟昙首居中,为上所亲委,愈不悦。弘以老病,屡乞骸骨,昙首自求吴郡,上皆不许。义康谓人曰:“王公久病不起,神州讵宜卧治!”昙首劝弘减府中文武之半以授义康,上听割二千人,义康乃悦。

[37]刘宋彭城王刘义康与王弘共同担任录尚书事,刘义康仍感到怏怏不快,打算代替王弘兼任扬州刺史,在言辞中毫不隐瞒。又因为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在朝中担任要职,深得文帝的倚重和信赖,就愈加不满。这时王弘年老多病,多次请求辞职回乡;王昙首主动要求担任吴郡太守,文帝都一概不许。刘义康对别人说:“王弘患病长期卧床,难道能在床上治理天下吗?”王昙首劝王弘把府中文武官员的一半,分给刘义康管理。文帝下诏同意拨给刘义康二千人,刘义康这才高兴。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二卷

宋纪四 太祖文皇帝上之下元嘉八年(辛未、431)

宋纪四 宋文帝元嘉八年(辛未,公元431年)

[1]春,正月,壬午朔,燕大赦,改元大兴。

[1]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北燕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兴。

[2]丙申,檀道济等自清水救滑台,魏叔孙建、长孙道生拒之。丁酉,道济至寿张,遇魏安平公乙旃眷,道济帅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奋击,大破之;转战至高梁亭,斩魏济州刺史悉烦库结。

[2]丙申(十五日),刘宋檀道济等从清水出兵,救援被北魏军围攻的滑台。北魏叔孙建、长孙道生率军抵抗。丁酉(十六日),檀道济的军队抵达寿张,与北魏安平公拓跋乙旃眷的军队遭遇。檀道济率领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奋勇抗击魏军,大破拓跋乙旃眷的军队。又转战开进高梁亭,斩杀北魏济州刺史悉烦库结。

[3]夏主击秦将姚献,败之;遂遣其叔父北平公韦伐帅众一万攻南安。城中大饥,人相食。秦侍中·征虏将军出连辅政、侍中·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逾城奔夏;秦王暮末穷蹙,舆榇出降,并沮渠兴国送于上。秦太子司直焦楷奔广宁,泣谓其父遗曰:“大人荷国宠灵,居藩镇重任。今本朝颠覆,岂得不率见众唱大义以殄寇雠!”遗曰:“今主上已陷贼庭,吾非爱死而忘义,顾以大兵追之,是趣绝其命也。不如择王族之贤者,奉以为主而伐之,庶有济也。”楷乃筑坛誓众,二旬之间,赴者万余人。会遗病卒,楷不能独举事,亡奔河西。

[3]夏王赫连定突袭西秦大将姚献,大败姚献军。随即又派遣他的叔父,北平公赫连韦伐率领一万人攻打西秦国王乞伏暮末据守的南安城。当时,南安城中正发生饥馑,人与人相食。西秦侍中、征虏将军出连辅政,侍中、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等,逃出城去,投降了夏国。西秦王乞伏暮末穷途末路,用车辆载着空棺材出城投降。赫连韦伐把乞伏暮末连同沮渠兴国,一并押送到上。西秦国太子司直焦楷,逃奔广宁,哭泣着对他的父亲焦遗说:“您一向承蒙朝廷的重用,身居藩镇大员,统领一方。如今国家颠覆,您怎能不率领大家,首倡大义,消灭寇仇!”焦遗说:“现在主上已经陷入敌手,我不是那种惜命忘义的人,如果派大兵追击,只能加速主上的死亡。不如选择王族中贤能之人,拥护他继承王位,然后再去出兵讨伐,或许还有希望。”焦楷于是修筑高台,召集部众盟誓,二十天的时间里,竟有一万余人赶来归附。不巧的是,焦遗病逝,焦楷没有力量独立承担这项大事,于是,率领部下逃往北凉。

[4]二月,戊午,以尚书右仆­射­江夷为湘州刺史。

[4]二月,戊午(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江夷为湘州刺史。

[5]檀道济等进至济上,二十余日间,前后与魏三十余战,道济多捷。军至历城,叔孙建等纵轻骑邀其前后,焚烧草谷,道济军乏食,不能进;由是安颉、司马楚之等得专力攻滑台,魏主复使楚兵将军王慧龙助之。朱之坚守数月,粮尽,与士卒熏鼠食之。辛酉,魏克滑台,执之及东郡太守申谟,虏获万余人。谟,钟之曾孙也。

[5]刘宋檀道济的军队开进济水,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先后与魏军交战三十多次,而檀道济多半取胜。宋军开到历城,北魏叔孙建等派遣轻骑兵往来截击,出没在大军的前前后后,还纵火焚烧了刘宋军的粮草,檀道济因为军中缺粮,不能前进。所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等能够以全部力量进攻滑台。拓跋焘又派楚兵将军王慧龙增援。刘宋滑台守将朱之坚守滑台已有几个月之久,城中粮食吃光了,士卒们用烟熏出老鼠,烤熟吃掉。辛酉(初十),北魏军攻破滑台,朱之和东郡太守申谟以及一万余名士卒被俘。申谟是申钟的曾孙。

[6]癸酉,魏主还平城,大飨,告庙,将帅及百官皆受赏,战士赐复十年。

[6]癸酉(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举行盛大宴会,祭告祖庙。朝廷中所有的将帅和官员都得到了赏赐,士卒们一律免除十年的赋役。

于是魏南鄙大水,民多饿死。尚书令刘言于魏主曰:“自顷边寇内侵,戎车屡驾;天赞圣明,所在克殄;方难既平,皆蒙优锡。而郡国之民,虽不征讨,服勤农桑,以供军国,实经世之大本,府库之所资。今自山以东,遍遭水害,应加哀矜,以弘覆育。”魏主从之,复境内一岁租赋。

这时,北魏南部边境发生严重的水灾,百姓多半饿死。尚书令刘对拓跋焘说:“自从宋寇侵犯我们国土,我们屡次抗击。上天帮助皇上圣明,保佑我们的军队所向披靡。如今,战事已经平息,有功的将领也都得到了赏赐。各个州郡和封国的老百姓,虽然没有亲自出征讨伐,但是他们勤奋地务农养蚕,供应国家和军队的需要,实在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更是国库薪饷的重要来源。现在,从崤山以东,遍地洪水成灾,应该妥善抚慰和可怜这些受灾的百姓,弘扬朝廷一向保护和养育百姓的恩德。”拓跋焘同意他的劝告,下诏免除全国百姓一年的田赋和捐税。

[7]檀道济等食尽,自历城引还;军士有亡降魏者,具告之。魏人追之,众惧,将溃。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余少米覆其上。及旦,魏军见之,谓道济资粮有余,以降者为妄而斩之,时道济兵少,魏兵甚盛,骑士四合。道济命军士皆被甲,已白服乘舆,引兵徐出。魏人以为有伏兵,不敢逼,稍稍引退,道济全军而返。

[7]刘宋檀道济的大军因为粮尽,只好从历城撤军。军中有逃走投降北魏军的士卒,把刘宋军的困难境遇,一一报告给北魏军。于是,北魏军追击刘宋军,刘宋军军心涣散,人人自危,马上就要溃散。檀道济利用夜­色­的掩护,命士卒把沙子当作粮食,一斗一斗地量,而且边量边唱出数字,然后用军中仅剩下的一点谷米覆在沙子上。第二天早晨,北魏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檀道济军中的粮食还很充裕,就给那个降卒定了欺军之罪杀掉了。当时,檀道济兵员很少,而北魏兵人多势众,骑兵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檀道济军。檀道济命令军士们都披上铠甲,而自己则穿着白­色­的便服,率领军队缓缓地出城。北魏军以为檀道济有伏兵,不敢逼近,而且还稍稍撤退,这样,檀道济保全了军队,安全撤军。

青州刺史箫思话闻道济南归,欲委镇保险,济南太守萧承之固谏,不从。丁丑,思话弃镇奔平昌;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之,亦委城走。魏军竟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思话坐征,系尚方。

刘宋青州刺史萧思话听说檀道济的大军撤退南下,就打算放弃城池退到险要地带自保。济南太守萧承之一再劝阻他,萧思话都没有接受。丁丑(二十六日),萧思话弃城逃奔平昌。参军刘振之正驻守下邳,听说这个消息,也弃城逃走。结果,北魏军竟然没有来,但是东阳城积聚的大批物资,却被百姓纵火焚毁。萧思话被指控有罪,召回京师,逮捕下狱。

[8]燕王立夫人慕容氏为王后。

[8]北燕王冯弘封夫人慕容氏为皇后。

[9]庚戌,魏安颉等还平城。魏主嘉朱之守节,妻以宗女。

[9]庚戌(疑误),北魏安颉等人返回平城。北魏国主拓跋焘非常赞赏刘宋滑台守将朱之的气节,把皇族宗室的女儿嫁给他。

初,帝之遣到彦之也,戒之曰:“若北国兵动,先其朱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留彭城勿进。”及安颉得宋俘,魏主始闻其言。谓公卿曰:“卿辈前谓我用崔浩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始皆自谓逾人,至于归终,乃不能及。”

当初,刘宋文帝派到彦之北伐出征前,就告诫他说:“如果魏国的军队有所举动,你们应该在敌人没有攻到之前,先行渡过黄河;如果他们没有动静,你们就要留守彭城,不要前进。”等到安颉俘虏刘宋的将士,拓跋焘才听到刘义隆的这席话,对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说:“以前,你们总说我用崔浩的计策是错误的,以致惊惧失措,百般劝阻。一直打胜仗的人,开始都自以为超过了别人,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还不如别人。”

司马楚之上疏,以为诸方已平,请大举伐宋,魏主以兵久劳,不许。征楚之为散骑常侍,以王慧龙为荥阳太守。

北魏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上疏,认为北魏四方邻国都已经平定,请求朝廷出兵大举进攻刘宋。拓跋焘则认为连年征战,将士们早已疲劳不堪,没有同意。征召司马楚之回京,任命他为散骑常侍;任命王慧龙为荥阳太守。

慧龙在郡十年,农战并修,大著声绩,归附者万余家,帝纵反间于魏,云“慧龙自以功高位下,欲引宋人入寇,因执司马楚之以叛。”魏主闻之,赐慧龙玺书曰:“刘义隆畏将军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风尘之言,想不足介意。”帝复遣刺客吕玄伯刺之,曰:“得慧龙首,封二百户男,赏绢千匹。”玄伯诈为降人,求屏人有所论;慧龙疑之,使人探其怀,得尺刀。玄伯叩头请死,慧龙曰:“各为其主耳。”释之。左右谏曰:“宋人为谋未已,不杀玄伯,无以制将来。”慧龙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我以仁义为捍蔽,又何忧乎!”遂舍之。

王慧龙在荥阳十年,既劝民农桑,又积极备战,成绩显著,声名远播。前后赶来归附的百姓有一万余家。刘宋文帝乘机施用了反间计,说:“王慧龙自认为劳苦功高,却长期不得重用,所以打算勾引宋人前来进犯,然后活捉司马楚之背叛魏国。”拓跋焘听到这些传言,颁赐给王慧龙一封亲笔诏书,说:“刘义隆害怕将军就象害怕老虎一样,打算从中陷害,我知道他的诡计。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想你不会介意。”刘义隆又派刺客吕玄伯前去刺杀王慧龙,许诺说:“你如果砍下王慧龙的人头,封你为食邑二百户男爵,赏绢一千匹。”于是,吕玄伯假装投降,要求单独面见王慧龙,声称有话要说。王慧龙有点疑心,派人搜身,结果从腰中搜出短刀。吕玄伯叩头请求处死,王慧龙说:“我们都是各自为主上行事罢了。”释放了吕玄伯。王慧龙的左右亲信都劝阻他说:“宋人的­阴­谋不会停止,不杀吕玄伯,没有办法阻止将来再发生这样的事。”王慧龙却说:“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刘义隆又怎么能害得了我!我只用仁义作为屏藩来保护自己,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于是释放了吕玄伯。

[10]夏,五月,庚寅,魏主如云中。

[10]夏季,五月,庚寅(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11]六月,乙丑,大赦。

[11]六月,乙丑(十六日),刘宋实行大赦。

[12]夏主杀乞伏暮末及其宗族五百人。

[12]夏王赫连定斩杀了被俘的西秦王乞伏暮末,以及西秦国皇族五百人。

[13]夏主畏魏人之逼,拥秦民十余万口,自治城济河,欲击河西王蒙逊而夺其地。吐谷浑王慕遣益州刺史慕利延、宁州刺史拾虔帅骑三万,乘其半济,邀击之,执夏主定以归,沮渠兴国被创而死。拾虔,树洛­干­之子也。

[13]夏王赫连定惧怕北魏的逼迫,劫持西秦国的老百姓十余万人,从治城渡过黄河,打算袭击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夺取北凉的国土。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遣益州刺史慕容慕利延、宁州刺史慕容拾虔统率三万骑兵,乘夏军渡河过了一半,截击敌人,生擒了夏王赫连定,乘胜班师,沮渠兴国受重伤而死。慕容拾虔是慕容树洛­干­的儿子。

[14]魏之边吏获柔然逻者二十余人,魏主赐衣服而遣之。柔然感悦。闰月,乙未,柔然敕连可汗遣使诣魏,魏主厚礼之。

[14]北魏边防官员,俘获柔然汗国的巡逻兵二十余人,拓跋焘赏赐给他们衣服,释放了他们。柔然人又感动又喜悦。闰月,乙未(十六日),柔然汗国敕连可汗,派使臣出使北魏,北魏国主拓跋焘用优厚的礼节招待了他们。

[15]魏主遣散骑侍郎周绍来聘,且求昏;帝依违答之。

[15]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散骑侍郎周绍出使刘宋,并且请求通婚,刘宋文帝含糊其辞地给以回答。

[16]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年长,欲专政事,长史刘湛每裁抑之,遂与湛有隙。帝心重湛,使人诘让义恭,且和解之。是时,王华、王昙首皆卒,领军将军殷景仁素与湛善,白帝以时贤零落,征湛为太子詹事,加给事中,共参政事。以雍州刺史张代湛为抚军长史、南蛮校尉。

[16]刘宋荆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年纪渐渐长大,打算独自处理政务,而长史刘湛总是阻挠他,于是刘义恭与刘湛之间产生了裂痕。刘宋文帝心里十分尊重刘湛,派人诘问并责备刘义恭,而且从中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这时,王华、王昙首都已去世,领军将军殷景仁一向与刘湛关系密切,提醒文帝说,当今不少贤才去世。建议文帝征召刘湛为太子詹事,加官给事中,共同参与朝政。刘义隆又任命雍州刺史张代替刘湛为抚军长史、南蛮校尉。

顷之,坐在雍州营私蓄聚,赃满二百四十五万,下廷尉,当死。左卫将军谢述上表,陈邵先朝旧勋,宜蒙优贷。帝手诏酬纳,免官,消爵土。述谓其子综曰:“主上矜夙诚,特加曲恕,吾所言谬会,故特见酬纳耳。若此迹宣布,则为侵夺主恩,不可之大者也。”使综对前焚之。帝后谓曰:“卿之获免,谢述有力焉。”

不久,张因为在雍州时,营私舞弊,中饱私囊,赃款高达二百四十五万,被逮捕下廷狱,按律应当处以死刑。左卫将军谢述上疏,陈述张是刘裕时代的旧功臣,应得到宽恕优待。文帝采纳了谢述的建议,亲自下诏书,命令免除张的官职,削去了张的爵位和采邑。谢述对他的儿子谢综说:“皇上怜惜张一向忠诚,特别赦免了他的罪过。我的建议只是碰巧与皇上的意图相吻合,被皇上采纳了。如果借此四处宣扬,那就侵夺了皇家的恩德,是绝对不可行的。”让谢综当着他的面,把奏章烧掉。文帝后来对张说:“对于你的死罪的免除,谢述可出了大力的呀!”

[17]秋,七月,己酉,魏主如河西。

[17]秋季,七月,己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18]八月,乙酉,河西王蒙逊遣子安周入侍于魏。

[18]八月,乙酉(初七),北凉河西沮渠蒙逊派他的儿子沮渠安周前往北魏充当人质。

[19]吐谷浑王慕遣侍郎谢太宁奉表于魏,请送赫连定。已丑,魏以慕为大将军、西秦王。

[19]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侍郎谢太宁,出使北魏,呈上奏章,表示愿意献出所俘虏的夏王赫连定。己丑(十一日),北魏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大将军,封为西秦王。

[20]左仆­射­临川王义庆固求解职;甲辰,以义庆为中书令,丹杨尹如故。

[20]刘宋左仆­射­、临川王刘义庆坚决要求辞去职务。甲辰(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刘义庆为中书令,仍兼任丹杨尹。

[21]九月,癸丑,魏主还宫。庚申,加太尉长孙嵩柱国大将军,以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道生­性­清俭,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魏主使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若道生。”

[21]九月,癸丑(初六),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庚申(十三日),加授太尉长孙嵩为柱国大将军。任命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长孙道生­性­情淡泊、清廉节俭,一个用熊皮做的遮泥障,数十年都不换。拓跋焘让歌工一一歌颂群臣:“象崔浩那样足智多谋,象道生那样两袖清风。”

[22]魏主欲选使者诣河西,崔浩荐尚书李顺,乃以顺为太常,拜河西王蒙逊为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王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册曰:“盛衰存亡,与魏升降。北尽穷发,南极庸、,西被岭,东至河曲,王实征之,以夹辅皇室。”置将相、群卿、百官,承制假授;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如汉初诸候王故事。

[22]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选派使者出使北凉。崔浩推荐尚书李顺。于是拓跋焘任命李顺为太常,前去任命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为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和凉王,采邑包括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等七郡。册封的诏书上说:“凉国的盛衰存亡,与魏国密切相关,死生与共。北到穷发,南到上庸和岷山,西至昆仑山,东至河曲的广大地区,都归凉王征讨统治,从旁辅佐皇室。”同时,在凉国设置将军、宰相、各位公卿、文武百官,凉王可以代表皇帝直接任命。还可以竖起天子专用的旌旗,出行时开路清道,戒备森严,全然仿照汉朝初年各侯王的制度。

[23]壬申,魏主诏曰:“今二寇摧殄,将偃武修文,理废职,举逸民。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勃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等,皆贤隽之胄,冠冕周邦。易曰:”‘我有好爵,吾与尔縻之。’如玄之比者,尽敕州郡以礼发遣。“遂征玄等及州郡所遣至者数百人,差次叙用。崔绰以母老固辞。玄等皆拜中书博士。玄,谌之曾孙;灵,顺之从父兄也。

[23]壬申(二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说:“如今宋夏二寇已经分别被我们击败和消灭了,我们将停止武备,发展文事。整顿过去被废驰和忽略的工作,荐举过去隐居不出来做官的人。范阳人卢玄、博陵人崔绰、赵郡人李灵、河间人邢颖、勃海人高允、广平人游雅、太原人张伟等人,都是圣贤的后裔,他们的才­干­在地方州郡都是第一流的。《易经》说:‘我有好的酒器,和你一起享用。’凡是才华能与卢玄相仿佛的,各州郡都要遵照朝廷的敕令,礼敬贤才并把他们送京师来。”于是,征召卢玄等人以及地方州郡荐举的贤士几百人来京,依照他们的能力,分别委以官职。崔绰因为母亲年迈,坚决拒绝作官。卢玄等人都被授予中书博士。卢玄是卢谌的曾孙。李灵是李顺的堂兄。

玄舅崔浩,每与玄言,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浩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玄止之曰:“夫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者,讵有几人!宜加三思。”浩不从,由是得罪于众。

卢玄的舅舅是司徒崔浩,崔浩每次跟卢玄谈话,常常叹息说:“面对卢(玄)子真,使我思古之幽情更深。”当时,崔浩打算严格整顿朝中官员的流品,辨明官员的出身和姓氏等级。卢玄劝阻他说:“创立一种制度,改革现行的规章,必须因时而宜。赞成您这项措施的,能有几个人!希望您能三思而行。”崔浩没有听从,因此便得罪了许多大臣。

[24]初,魏昭成帝始制法令:“反逆者族;其余当死者听入金、马赎罪;杀人者听与死家牛马、葬具以平之;盗官物,一备五;私物,一备十。”四部大人共坐王庭决辞讼,无系讯连逮之苦,境内安之。太祖入中原,患前代律令峻密,命三公郎王德删定,务崇简易。季年被疾,刑罚滥酷;太宗承之,吏文亦深。冬,十月,戊寅,世祖命崔浩更定律令,除五岁、四岁刑,增一年刑;巫蛊者,负羊、抱犬沈诸渊。初令官阶九品者得以官爵除刑。­妇­人当刑而孕,产后百日乃决。阙左悬登闻鼓以达冤人。

[24]当初,北魏昭成帝时开始制定法令:“谋反叛逆者诛灭全族;其他犯有死罪的人可以缴纳金钱、马匹赎罪;杀人凶手允许他们给死者家属牛马、葬具私自和解;盗窃官府财物,偷一赔五;盗窃私物,偷一赔十。”当时,四部总监共同坐在公堂之上,一道处理诉讼案件,从没有羁押、囚禁、久拖不决的苦处,境内安定。道武帝拓跋进入中原以后,认为前代的法律过于苛刻严密,于是,命令三公郎王德重新删改,制定新的法律,一切都以简单易懂为原则,拓跋晚年身患重病,滥施刑罚,法律残酷。明元帝拓跋嗣继位后,继承了前代的法律制度,对官吏权限职责等的规定,也有些过于苛刻。冬季,十月,戊寅(初一),太武帝拓跋焘命令司徒崔浩重新制定法令,废除了五年、四年有期徒刑,增设一年有期徒刑。用巫术毒害人的人,身背黑­色­羊,胸前抱狗,投入河潭。新定法令,凡官阶在九品之内的官员犯法,可以用官职和爵位赎罪。­妇­人当执行死刑而怀有身孕的,生产一百天后再予处决。又规定在宫阙的左边悬挂登闻鼓,使有冤情的人,能够击鼓申冤。

[25]魏主如漠南。十一月,丙辰,北部敕勒莫弗库若­干­帅所部数万骑,驱鹿数百万头,诣魏主行在。魏主大猎以赐从官,十二月丁丑,还宫。

[25]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漠南。十一月,丙辰(初十),北方敕勒部落酋长库若­干­,率领他的部众数万名骑兵,驱赶着几百万头的鹿群,拜谒拓跋焘的行宫。于是,拓跋焘举行大规模的狩猎,赏赐随从的官员。十二月,丁丑(初一),拓跋焘回宫。

[26]是岁,凉王改元义和。

[26]本年,北凉改年号为义和。

[27]林邑王范阳迈寇九德,交州兵击却之。

[27]林邑王范阳迈,攻击刘宋的九德郡,刘宋交州军队击退了他们。

九年(壬申、432)

九年(壬申,公元432年)

[1]春,正月,丙午,魏主尊保太后窦氏为皇太后,立贵人赫连氏为皇后,子晃为皇太子;大赦;改元延和。

[1]春季,正月,丙午(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尊封他的|­乳­母保太后窦氏为皇太后。封贵人赫连氏为皇后,封儿子拓跋晃为皇太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延和。

[2]燕王立慕容后之子王仁为太子。

[2]北燕王冯弘封慕容皇后的儿子冯王仁为太子。

[3]三月,庚戌,卫将军王弘进位太保,加中书监。丁巳,征南大将军檀道济进位司空,还镇寻阳。

[3]三月,庚戌(初六),刘宋卫将军王弘晋升为太保,加授中书监。丁巳(十三日),征南大将军檀道济晋升为司空,回寻阳镇守。

[4]壬申,吐谷浑王慕送赫连定于魏,魏人杀之。慕上表曰:“臣俘擒僭逆,献捷王府,爵秩虽崇而土不增廓,车旗既饰而财不周赏;愿垂鉴察。”魏主下其议。公卿以为:“慕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民皆为己有,而贪求无厌,不可许也。”魏主乃诏曰:“西秦王所得金城、罕、陇西之地,朕即与之,乃是裂土,何须复廓。西秦款至,绵绢随使疏数,临时增益,非一赐而止也。”自是慕贡使至魏者稍简。

[4]壬申(二十八日),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将夏王赫连定献给北魏,北魏斩杀赫连定。慕容慕上疏说:“我生擒了叛逆赫连定,呈献给皇上。陛下赏赐的官爵是虽然尊崇,但土地却没有增加;车辆旗帜虽然已经得到装饰,但是却没有财物赏赐部下,希望您能俯察下情。”拓跋焘把他的奏章交给朝廷文武官员们讨论。大臣们认为:“慕容慕的功劳,不过是俘虏了赫连定而已,塞外的百姓都已归吐谷浑汗国所有。但慕容慕却贪得无厌,不能答应他的要求。”拓跋焘于是下诏说:“西秦王慕容慕所攻下的金城、罕、陇西等地,我同意归你,这已经是分封给你的采邑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增加土地?西秦对我们具有诚意,我们赏赐的绵绢,根据来使次数是否频繁,临时增加,并不是只赏赐一次,以后不再有。”从此,慕容慕所派的出使北魏的贡使稍加减少。

[5]魏方士祁纤奏改代为万年,以代尹为万年尹,代令为万年令。崔浩曰:“昔太祖应天受命,兼称代、魏以法殷商。国家积德,当享年万亿,不待假名以为益也。纤之所闻,皆非正义,宜复旧号。”魏主从之。

[5]北魏的方士祁纤上奏朝廷,建议把代郡改称万年,改代尹为万年尹,代令为万年令。司徒崔浩说:“从前,太祖顺应天命人心,效法殷商,而兼称代魏,国家累积下来的恩德,应该使国家的寿命长达亿万年之久,不必借助名称得益。祁纤所奏报的,都不是正当大义,应当恢复旧号。”拓跋焘采纳了崔浩的意见。

[6]夏,五月,壬申,华容文昭公王弘卒。弘明敏有思致,而轻率少威仪。­性­褊隘,好折辱人,人以此少之。虽贵显,不营财利;及卒,家无余业。帝闻之,特赐钱百万,米千斛。

[6]夏季,五月,壬申(二十九日),刘宋太保、华容文昭公王弘去世。王弘聪明敏捷有思想,但往往轻率行事,威仪不足以使人佩服。他­性­情狭隘偏激,常常侮辱别人,人们因而对他表示不满。他虽然地位尊崇,又是朝中显贵,却不营求财利。到了去世的时候,家里竟没有多余的财产。刘宋文帝听说后,特地赏赐王弘的家属钱一百万,米一千斛。

[7]魏主治兵于南郊,谋伐燕。

[7]北魏国主拓跋焘,在京师南郊训练兵马,准备攻打北燕。

[8]帝遣使者赵道生聘于魏。

[8]刘宋文帝派遣使者赵道生前往北魏访问。

[9]六月,戊寅,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改领扬州刺史。

[9]六月,戊寅(初五),刘宋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改任扬州刺史。

[10]诏分青州置冀州,治历城。

[10]刘宋文帝下诏,把青州分割出一部分,设置冀州,州治在历城。

[11]吐谷浑王慕遣其司马赵叙入贡,且来告捷。

[11]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派司马赵叙到刘宋进贡,并奏报军事上的大捷。

[12]庚寅,魏主伐燕。命太子晃录尚书事,时晃才五岁。又遣左仆­射­安原、建宁王崇等屯漠南以备柔然。

[12]庚寅(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率军进攻北燕。拓跋焘任命太子拓跋晃为录尚书事,当时拓跋晃只有五岁。拓跋焘又派左仆­射­安原、建宁王拓跋崇等人驻防漠南,准备抵御柔然汗国的进攻。

[13]辛卯,魏主遣散骑常侍邓颖来聘。

[13]辛卯(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散骑常侍邓颖出使刘宋,进行回访。

[14]乙未,以吐谷浑王慕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进爵陇西王,且命慕悉归南方将士先没于夏者,得百五十余人。

[14]乙未(二十二日),刘宋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封爵为陇西王。又命令慕容慕全部归还被夏国俘获的南方将士,共一百五十余人。

又加北秦州刺史杨难当征西将军。难当以兄子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以其子顺为秦州刺史,守上。保宗谋袭难当,事泄,难当囚之。

刘宋朝廷又加授北秦州刺史杨难当为征西将军;杨难当任命侄子杨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守宕昌;杨难当任命儿子杨顺为秦州刺史,驻守上。杨保宗谋划袭击他的叔父杨难当,事情泄漏,杨难当囚禁了杨保宗。

[15]壬寅,以江夏王义恭为都督南兖等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竟陵王义宣为中书监,衡阳王义季为南徐州刺史。初,高祖以荆州居上流之重,土地广远,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故遗诏令诸子居之。上以义庆宗室令美,且烈武王有大功于社稷,故特用之。

[15]壬寅(二十九日),刘宋朝廷任命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南兖等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任命临川王刘义庆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中书监;衡阳王刘义季为南徐州刺史。当初,刘宋武帝刘裕认为,荆州是长江上游的军事重镇,土地辽阔,财物和军事实力占全国的一半,所以临死前下遗诏,命令必须由皇子来镇守。刘宋文帝刘义隆认为刘义庆是宗室子弟,并有美好的声誉。何况他的父亲烈武王刘道规,对宋国的建立有大功,所以特别擢用了他。

[16]秋,七月,已未,魏主至濡水。庚申,遣安东将军奚斤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运攻具,出南道,会和龙。魏主至辽西,燕主遣其侍御史崔聘奉牛酒犒师。已巳,魏主至和龙。

[16]秋季,七月,己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率军抵达濡水。庚申(十八日),拓跋焘派安东将军奚斤征发幽州百姓和密云境内的丁零部落一万余人,运送攻城器具,通过南道,与北魏大军在北燕都城和龙城下会师。拓跋焘抵达辽西,北燕王冯弘派遣侍御史崔聘,呈上美酒牛­肉­,犒赏北魏军队。己巳(二十七日),拓跋焘抵达和龙。

[17]庚午,以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为领军将军。

[17]庚午(二十八日),刘宋任命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为领军将军。

[18]益州刺史刘道济,粹之弟也,信任长史费谦、别驾张熙等,聚敛兴利,伤政害民,立官冶,禁民鼓铸而贵卖铁器,商贾失业,吁嗟满路。

[18]刘宋益州刺史刘道济是刘粹的弟弟。他宠信王府的长史费谦、别驾张熙等人,所行的是收聚搜括财利的作法,损害正常治理,祸害百姓。他设立官营的冶铸机构,禁止民间冶炼铸造,而用高价出卖铁器,造成商人失业,百姓怨声载道。

流民许穆之,变姓名称司马飞龙,自云晋室近亲,往依氐王杨难当。难当因民之怨,资飞龙以兵,使侵扰益州。飞龙招合蜀人,得千余人,攻杀巴兴令,逐­阴­平太守;道济遣军击斩之。

流民许穆之,改名换姓,自称司马飞龙,自己说是东晋皇室的近亲,投奔了氐王杨难当。杨难当利用益州的民怨,借给司马飞龙一支军队,让他率兵进犯并­骚­扰益州。司马飞龙在蜀郡招兵买马,集结了一千余人,攻打巴兴县城,杀死了巴兴县令。随即又驱逐了­阴­平太守。刘道济派军队击斩了司马飞龙及其军队。

道济欲以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费谦固执不兴。氐奴等与乡人赵广构扇县人,诈言司马殿下犹在阳泉山中,聚众得数千人,引向广汉;道济参军程展会治中李抗之将五百人击之,皆败死。巴西人唐频聚众应之,赵广等进攻涪城,陷之。于是涪陵、江阳、遂宁诸郡守皆弃城走,蜀土侨、旧俱反。

刘道济打算任命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长史费谦坚决反对。于是,帛氐奴与他的同乡赵广相互勾结,煽动县民,宣称司马飞龙仍在阳泉山中,聚集部众几千人,进军广汉。刘道济派参军程展,会同治中李抗之,率领五百人攻击,战败,二人阵亡。巴西人唐频聚众响应帛氐奴;赵广等人进攻涪城,涪城陷落。于是,涪陵、江阳、遂宁等郡的太守都闻风弃城逃走。随即益州境内的土著居民和外地侨民,一时间全都揭竿而起,纷纷起兵。

[19]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郡降于魏。魏主发其民三万穿围堑以守和龙。崇,绩之子也。

[19]北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个郡,投降了北魏大军。北魏国主拓跋焘,征发北燕百姓三万人,兴筑工事,挖掘濠沟,守卫和龙城。李崇是李绩的儿子。

八月,燕王使数万人出战,魏昌黎公丘等击破之,死者万余人。燕尚书高绍帅万余家保羌胡固;辛巳,魏主攻绍,斩之。平东将军贺多罗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攻冀阳,皆拔之。

八月,北燕王派数万人出城迎战北魏军,北魏昌黎公拓跋丘击败北燕军,斩杀一万多人。北燕国尚书高绍率领一万余家,退保羌胡固。辛巳(初九),拓跋焘亲自率军进攻高绍的军队,斩杀了高绍。与此同时,北魏的平东将军贺多罗进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进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进攻冀阳,全部攻克。

九月,乙卯,魏主引兵西还,徙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

九月,乙卯(十四日),拓跋焘班师,西去回国。同时,北魏军强行将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等六个郡的百姓三万家迁徙到幽州。

燕尚书郭渊劝燕王送款献女于魏,乞为附庸。燕王曰:“负衅在前,结忿已深,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图也。”

北燕尚书郭渊,曾经劝北燕王冯弘,向北魏表示诚意,献上女儿,充当北魏的藩属。冯弘说:“两国之间早就产生裂痕,结下的仇怨已经很深了,降附北魏是自取灭亡,还不如固守城池,等待转机。”

魏主之围和龙也,宿卫之士多在战陈,行宫人少。云中镇将朱之谋与南人袭杀魏主,因入和龙,浮海南归;以告冠军将军毛之,毛之不从,乃止。既而事泄,朱之逃奔燕。魏人数伐燕,燕王遣之南归求救。之泛海至东莱,遂还建康,拜黄门侍郎。

拓跋焘包围和龙城时,他身边护驾的卫士都在沙场冲锋陷阵,留在行宫的很少。北魏云中镇将朱之­阴­谋策划并联络南方降附之人,突袭并杀掉拓跋焘,然后投奔北燕和龙,再乘海船回到刘宋。朱之把这个­阴­谋告诉了刘宋降将、冠军将军毛之,毛之拒绝参与,朱之只好作罢。不久,­阴­谋泄漏,朱之逃奔北燕。北魏军多次猛攻北燕,北燕王冯弘派朱之南归,向刘宋求救。朱之经海道到东莱,既而回到建康,刘宋朝廷任命他为黄门侍郎。

[20]赵广等进攻成都,刘道济婴城自守。贼众屯聚日久,不见司马飞龙,欲散去。广惧,将三千人及羽仪诣阳泉寺,诈云迎飞龙。至,则谓道人罕程道养曰:“汝但自言是飞龙,则坐享富贵;不则断头!”道养惶怖许诺。广乃推道养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改元泰始,备置百官。以道养弟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赵广、帛氐奴、梁显及其党张寻、严遐皆为将军,奉道养还成都,众至十余万,四面围城。使人谓道济曰:“但送费谦、张熙来,我辈自解去。”道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各将千余人出战,皆败还。

[20]刘宋益州叛民赵广等率众进攻成都,益州太守刘道济只好绕城防御。叛军集结已经很长时间,却看不到首领司马飞龙,就打算各自散去。赵广大为惶恐,率领三千人和迎驾的仪仗队前往阳泉寺,声称迎接司马飞龙。到阳泉寺后,他对那里的道士罕人程道养说:“你只要自称是司马飞龙,就可以稳享荣华富贵,否则你的人头就保不往了。”程道养听罢惊慌失措,只好应允。于是,赵广就推举程道养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州牧,改年号为泰始,设置文武百官。又任命程道养的弟弟程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负责镇守涪城。此外,赵广、帛氐奴、梁显及其党羽张寻、严遐等,也都任将军,拥奉着程道养返回成都。很快,四面八方前来投奔的百姓多至十余万人,把成都围得水泄不通。赵广等派人告刘道济说:“只要你交出费谦、张熙二人,我们一定自动解围。”刘道济派城里的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等二人,分别率领士卒一千余人出城迎战,都大败而回。

[21]冬,十一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21]冬季,十一月,乙巳(初四),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

[22]壬子,以少府中山甄法崇为益州刺史。

[22]壬子(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少府中山人甄法崇为益州刺史。

[23]初,燕王嫡妃王氏,生长乐公崇,崇于兄弟为最长。及即位,立慕容氏为王后,王氏不得立,又黜崇,使镇肥如。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邈相谓曰:“今国家将亡,人无愚智皆知之。王复受慕容后之谮,吾兄弟死无日矣。”乃相与亡奔辽西,说崇使降魏,崇从之。会魏主使给事郎王德招崇,十二月,已丑,崇使邈如魏,请举郡降。燕王闻之,使其将封羽围崇于辽西。

[23]当初,北燕王冯弘的嫡纪王氏,生下了长乐公冯崇,冯崇在他的兄弟中年纪最大。等到冯弘即位后,立慕容氏为王后,王氏却不能当王后,接着冯弘又废黜了冯崇,派他出去镇守肥如。冯崇的同胞弟弟广平公冯朗和乐陵公冯邈私下商量说:“如今国家危在旦夕,不论是聪明人还是愚昧的人都看得非常清楚。现在父王又听信慕容王后的谗言,我们兄弟死期不远了。”于是兄弟两人相伴一同逃往辽西,劝说冯崇投降北魏,冯崇同意了。正巧,北魏国主拓跋焘派给事郎王德,向冯崇招降。十二月,己丑(十九日),冯崇派冯邈前往北魏,准备献出全郡投降。冯弘听到这个消息,派将领封羽在辽西团团包围了冯崇。

[24]魏主征诸名士之未仕者,州郡多逼遣之。魏主闻之,下诏令守宰以礼申谕,任其进退,毋得逼遣。

[24]北魏国主拓跋焘,征召国内没有做官的知名人士,地方州郡官府多强行逼迫遣送。拓跋焘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颁下诏书,命令地方官要有礼节地传达皇上的旨意,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不得强行遣送。

[25]初,帝以少子绍为庐陵孝献王嗣,以江夏王义恭子朗为营阳王嗣;庚寅,封绍为庐陵王,朗为南丰县王。

[25]当初,刘宋文帝把自己的小儿子刘绍过继给庐陵王刘义真为子。命江夏王刘义恭的儿子刘朗过继给营阳王刘义符为子。庚寅(二十日),封刘绍为庐陵王,封刘朗为南丰县王。

[26]裴方明等复出击程道养营,破之,焚其积聚。

[26]刘宋成都中兵参军裴方明等人再次出城进攻程道养的大营,大破叛军,然后纵火烧了叛军的军用物资。

贼党江阳杨孟子将千余人屯城南,参军梁俊之统南楼,投书说谕孟子,邀使入城见刘道济,道济版为主簿,克期讨贼。赵广知其谋,孟子惧,将所领奔晋原,晋原太守文仲兴与之同拒守。赵广遣帛氐奴攻晋原,破之,仲兴、孟子皆死。裴方明复出击贼,屡战,破之,贼遂大溃;程道养收众得七千人,还广汉,赵广别将五千余人还涪城。

叛军将领、江阳人杨孟子率领一千余人屯驻城南,参军梁俊之镇守成都南城城楼。梁俊之写信劝说杨孟子归降。杨孟子投降,进城见到刘道济,刘道济暂时任命他为主簿,约定日期,共同讨伐叛军。赵广知道了杨孟子的­阴­谋,杨孟子非常恐惧,率领他手下的部众逃进晋原。晋原太守文仲兴与杨孟子共同抵抗固守城池。赵广派帛氐奴进攻晋原,攻破晋原城,文仲兴、杨孟子先后战死。裴方明再次出城,几次战斗,打败了叛军。叛军四处溃散。程道养集结残兵败将七千人,回到了广汉,赵广另率五千余人,返回涪城。

先是,张熙说道济粜仓谷,故自九月末围城至十二月,粮储俱尽。方明将二千人出城求食,为贼所败,单马独还,贼众复大集。方明夜缒而上,道济为设食,涕泣不能食。道济曰:“卿非大丈夫,小败何苦!贼势既衰,台兵垂至,但令卿还,何忧于贼!”即减左右以配之。贼于城外扬言,云“方明已死”,城中大恐。道济夜列炬火,出方明以示众,众乃安。道济悉出财物于北­射­堂,令方明募人。时城中或传道济已死,莫有应者。梁俊之说道济遣左右给使三十余人出外,且告之曰:“吾病小损,各听归家休息。”给使既出,城中乃安,应募者日有千余人。

当初,别驾张熙建议益州刺史刘道济出售仓库粮食,所以从九月底叛军包围成都城起,一直到十二月,储存的粮食全都吃光了。裴方明率领二千人出城寻找粮食充饥,被叛军打败。裴方明单枪匹马,一个人得以生还。叛军又重新聚集围城。裴方明半夜逃到城下,城里的士卒用绳子把他接回城里。刘道济为裴方明准备饭食,裴方明痛哭流泣,不能下咽。刘道济说:“你这样不是一个大丈夫,这次小小的败仗,不值得如此沮丧!敌人的势力已经在衰落,朝廷的援军就要开到,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就不必担心敌人不败。”随即,刘道济挑选一部分左右亲兵分配给裴方明指挥。叛军在城外四处扬言,声称“裴方明已经战死。”城中的将士听到这个谣言都十分恐慌。刘道济在当天夜里,命人点燃一排火把,让裴方明出来与大家相见。这样,城中的军心才安定。刘道济拿出所有的财物放在北­射­堂,命裴方明等人招募新军。当时城中有人谣传刘道济已经死了,因而没有人肯来应征。梁俊之建议刘道济,把侍奉左右的奴仆三十余人送出刺史府,并告诉他们:“我的病情已经稍微减轻,你们可以随便回家休息。”奴仆侍从们出了刺史府之后,城中百姓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每天前来应募当兵的都有一千余人。

[27]初,晋谢混尚晋陵公主。混死,诏公主与谢氏绝婚;公主悉以混家事委混从子弘微。混仍世宰辅,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弘微为之纪理生业,一钱尺帛有文簿。九年而高祖即位,公主降号东乡君,听还谢氏。入门,室宇仓廪,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东乡君叹曰:“仆­射­平生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为不亡矣!”亲旧见者为之流涕。是岁,东乡君卒,公私咸谓赀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葬东乡君。

[27]当初,东晋的谢混娶晋陵公主为妻。谢混死后,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命晋陵公主与谢家断绝婚姻关系。晋陵公主于是把谢家的事全都托付给谢混的侄儿谢弘微。谢混家几世都是朝廷宰相辅臣,仅僮仆就有一千人之多。谢混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年纪也仅有几岁,谢弘微为谢混经营生计,一文钱或一尺丝帛都登记入帐。过了九年,刘裕称帝即位,晋陵公主降号称东乡君,刘宋朝廷准许她再回到谢家。东乡君进门以后,看到房屋粮仓跟平时一样,又开垦一些荒地,农田比以前还多。东乡君叹息说:“谢混在世时,一直看重这个孩子,可以说有知人之明。谢混可以虽死犹生了。”亲戚旧友看到这情形,也不禁为之流泪。这一年,东乡君去世了。无论官府和谢氏家族都认为,谢家的金银财宝应归二个女儿,而田宅、仆役应该归谢弘微所有。谢弘微却什么都不要,而且用自己的俸禄,安葬了东乡君。

混女夫殷睿好,闻弘微不取财物,乃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或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卿视而不言,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乎!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也?”

谢混的女婿殷睿喜欢赌博,听说谢弘微不要谢家的财物,于是,夺取妻子的妹妹、伯母和两位姑母应得的谢家财产,用来偿还赌债。谢家人受谢弘微谦让­精­神的感化,没有任何争执。有人指责谢弘微说:“谢氏家族几代的家产,都成了殷睿一日之间的赌债,没有比这更不合理的事情了。而你却视而不见,就好像把财物都抛进江海之中却自以为清廉一样。假如为了博取一个清白的名声,而使家里生计困难,也是我认为不可取的做法。”谢弘微说:“亲戚之间争夺财物,是最为卑鄙的事情。如今家里的人都还不­干­预,我怎么可以教她们去争!家产分多分少,总不至于匮乏。人死之后,谁还在乎身外之物?”

[28]秃发保周自凉奔魏,魏封保周为张掖公。

[28]投奔北凉的秃发保周又从北凉逃奔北魏。北魏朝廷封秃发保周为张掖公。

[29]魏李顺复奉使至凉。凉王蒙逊遣中兵校郎杨定归谓顺曰:“年衰多疾,腰髀不随,不堪拜伏;比三五日消息小差,当相见。”顺曰:“王之老疾,朝廷所知;岂得自安,不见诏使!”明日,蒙逊延顺入至庭中,蒙逊箕坐隐几,无动起之状。顺正­色­大言曰:“不谓此叟无礼乃至于此!今不忧覆亡而敢陵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见之!”握节将出。凉王使定归追止之,曰:“太常既雅恕衰疾,传闻朝廷有不拜之诏,是以敢自安耳。”顺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赐胙,命无下拜,桓公犹不敢失臣礼,下拜登受。今王虽功高,未如齐桓;朝廷虽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诏;而遽自偃蹇,此岂社稷之福邪!”蒙逊乃起,拜受诏。

[29]北魏太常李顺,再次出使北凉。北凉王沮渠蒙逊派中兵校郎杨定归对李顺说:“我年老多病,腰腿不太灵便,不能下跪叩拜。等三五天稍稍好转,再与你相见。”李顺说:“你年迈多疾,朝廷早就知道,怎么可以自己苟且偷安,不出来会见钦差大使!”第二天,沮渠蒙逊请李顺入宫,来到庭上,沮渠蒙逊靠着几案坐在那里不动,全无起身行礼的表示。李顺态度严肃,大声说:“没有想到你这个老头儿竟无礼到这种地步!如今你不担心国破家亡,竟敢侮辱天地,你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有什么必要见你。”于是,他带着符节,转身就要出去。沮渠蒙逊急忙让杨定归追上,并劝阻他说:“太常你既然已经宽恕我们主上年老有病,而且又听说朝廷有特许不行叩拜大礼的诏命,所以才敢这样放肆。”李顺说:“当年齐桓公九次荣任各诸侯国的盟主,匡扶号令天下。周天子赏他祭祀用的­肉­,命他不必叩拜,齐桓公却仍不失臣子对君主的礼节,仍在台下叩拜,再上台接受祭­肉­。如今大王的功德虽高,终究比不上齐桓公。朝廷虽然特别尊重你,却从来没有下过特许不拜的诏书,而你自己却举止傲慢,这怎么能是贵国的福分!”沮渠蒙逊这才起身叩拜,接受诏书。

使还,魏主问以凉事。顺曰:“蒙逊控制河右,逾三十年,经涉艰难,粗识机变,绥集荒裔,群下畏服;虽不能贻厥孙谋,犹足以终其一世。然礼者德之舆,敬者身之基也;蒙逊无礼、不敬,以臣观之,不复年矣。”魏主曰:“易世之后,何时当灭?”顺曰:“蒙逊诸子,臣略见之,皆庸才也。如闻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继蒙逊者,必此人也。然比之于父,皆云不及。此殆天之所以资圣明也。”魏主曰:“朕方有事东方,未暇西略。如卿所言,不过数年之外,不为晚也。”

李顺回到平城,北魏国主拓跋焘询问北凉的情况。李顺回答说:“沮渠蒙逊控制河西,已超过三十年了。他历经艰难,也多少知道随机应变。怀柔远方民族,群臣及部众既敬畏又服从。虽不能给子孙留下基业,仍足以在有生之年掌握大权。然而,礼仪是道德的表现,恭敬是修身的基础。沮渠蒙逊无礼,不敬,在我看来,他的日子也不长了。”拓跋焘说:“下一代继位后,什么时候会灭亡?”李顺说:“沮渠蒙逊的几个儿子,经我大致考察,都是平庸无能之辈。而我听说敦煌太守沮渠牧犍还比较成器,将来继承王位的一定是他。可是他与他的父亲蒙逊相比还差得很远。这是上天帮助您建立伟业呀!”拓跋焘说:“我现在正在东方,与燕国用兵,还没有机会进攻西方。如果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吞并凉国也就是数年之后的事,并不算晚。”

初,宾沙门昙无谶,自云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凉王蒙逊甚重之,谓之“圣人”,诸女及子­妇­皆往受术。魏主闻之,使李顺往征之。蒙逊留不遣,仍杀之。魏主由是怒凉。

最初,宾的僧人昙无谶,自称能够驱使鬼神,医治百病,而且有秘密的法术。北凉王沮渠蒙逊非常重视他,称他为“圣人”,沮渠蒙逊的女儿和儿媳也都在昙无谶那里接受他的法术。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后,派李顺前往北凉征召昙无谶。沮渠蒙逊却不肯放行,然后杀了昙无谶。因此,拓跋焘对北凉十分恼怒。

蒙逊荒­淫­猜虐,群下苦之。

沮渠蒙逊荒­淫­无道,猜忌暴虐,群臣和百姓深感痛苦。

十年(癸酉、433)

十年(癸酉,公元433年)

[1]春,正月,乙卯,魏主遣永昌王健督诸军救辽西。

[1]春季,正月,乙卯(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永昌王拓跋健督率各路兵马,赶赴辽西救援。

[2]己未,大赦。

[2]己未(十九日),刘宋下令大赦。

[3]丙寅,魏以乐安王范为都督秦·雍等五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魏主以范年少,更选旧德平西将军崔徽、征北大将军雁门张黎为之副,共镇长安。徽,宏之弟也,范谦恭宽惠,徽务敦大体,黎清约公平,政刑简易,轻徭薄赋,关中遂安。

[3]丙寅(二十六日),北魏朝廷任命乐安王拓跋范为都督秦、雍等五州诸军事及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等职。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拓跋范年纪幼小,又特别选拔了德高望重的老将平西将军崔徽,征北大将军、雁门人张黎担任拓跋范副将,共同镇守长安。崔徽是崔宏的弟弟。拓跋范谦虚恭谨,对属下宽厚体谅。崔徽能顾全大局,张黎清廉公正,使当地政务简单,刑法合理,役少税轻,关中安定。

[4]二月,庚午,魏主以冯崇为都督幽·平·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封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食辽西十郡,承制假授尚书、刺史、征虏已下官。

[4]二月,庚午(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冯崇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等地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州牧等职,封为辽西王,以及录辽西封国尚书事,指定辽西十郡为他的采邑。并可按照朝廷旧制有权任命尚书、刺 史、征虏将军以下的官职。

[5]魏平凉休屠征西将军金崖、羌泾州刺史狄子玉与安定镇将延普争权,崖、子玉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魏主以虎牢镇大将陆俟为安定镇大将,击崖等,皆擒之。

[5]北魏平凉地区匈奴族休屠部落人征西将军金崖、羌族人泾州刺史狄子玉二人,与安定的守将延普争夺权力。金崖、狄子玉兴兵攻打延普,没有取胜,率军撤退,固守胡空谷。拓跋焘任命驻守虎牢镇的大将陆俟为安定镇大将军,袭击金崖、狄子玉的部众,先后生擒了金、狄二人。

魏主征陆俟为散骑常侍,出为怀荒镇大将,未期岁,高车诸莫弗讼俟严急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魏主征俟还,以孤代之。俟既至,言于帝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高车必叛。”帝怒,切责之,使以建业公归第。明年,诸莫弗果杀郎孤而叛。帝大惊,立召俟问之曰:“卿何以知其然也?”俟曰:“高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临之以威,制之以法,欲以渐训导,使知分限。而诸莫弗恶臣所为,讼臣无恩,称孤之美。臣以罪去,孤获还镇,悦其称誉,益收名声,专用宽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骄慢,不过期年,无复上下,孤所不堪,必将复以法裁之。如此,由众心怨怼,必生祸乱矣。”帝笑曰:“卿身虽短,思虑何长也!”即日复以为散骑常侍。

北魏国主拓跋焘随即征召陆俟担任散骑常侍官,出任怀荒镇大将。不到一年,北方高车部落诸莫弗指控陆俟执法严苛,­性­情暴躁,对属下没有恩德,请求准许前镇将郎孤复职。拓跋焘于是将陆俟召还回京,重新起用郎孤代替陆俟。陆俟回到京师后,对拓跋焘说:“用不了一年,郎孤一定失败,高车部落一定叛变。”拓跋焘大怒,严厉斥责了陆俟,不再授予他官职,命他以建业公的身份返回私宅。第二年,高车部落诸莫弗果然杀掉郎孤,背叛了朝廷。拓跋焘十分惊异,立即召见陆俟,询问他说:“你是怎么知道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呢?”陆俟说:“高车人不知道上下尊卑的礼节,所以我才用威严的手段统治他们,用法律制服和约束他们的行为,打算逐渐引导和训练,使他们知道尊卑,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然而,诸莫弗却厌恶我的所作所为,就控告我严酷寡恩,而盛赞郎孤的美德。我因罪被免职回家,郎孤得以官复原职重新镇守怀荒镇,他为自己的声誉沾沾自喜,更加用意博得别人对他的赞誉,专用宽厚的态度对待他们。象高车部落这般不懂礼义的人,更容易骄傲怠慢,不过一年,就不再有一点上下的观念,朗孤也不能忍受他们的所为,就又用刑法制裁他们。这样一来,高车部落心怀怨恨,一定产生祸乱呀。”拓跋焘笑着说:“你的身材虽短,思虑却很长远!”当日,又重新任命陆俟为散骑常侍。

[6]壬午,魏主如河西,遣兼散骑常侍宋宣来聘,且为太子晃求婚;帝依违答之。

[6]壬午(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同时派遣兼散骑常侍宋宣前往刘宋访问,并为太子拓跋晃求婚。刘宋文帝含糊其辞地回答他。

[7]刘道济卒,梁俊之、裴方明等密埋其尸于斋后,诈为道济教命以答签疏,虽其母妻亦不知也。程道养于毁金桥登坛郊天,方明将三千人出击之:道养等大败,退保广汉。

[7]刘宋益州刺史刘道济去世。梁俊之、裴方明等人在秘密状态下,把他的尸体掩埋在书斋后面,然后摹仿刘道济的笔迹,批答下属的签呈和文书,就连刘道济的母亲、妻子也不知道真相。叛军首领、蜀王程道养,在毁金桥登上土坛,祭祀天神。裴方明率三千人出击,程道养等大败,退守广汉。

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巴东太守周籍之督巴西等五郡诸军事,将二千人救成都。

荆州刺史、临川王刘义庆任命巴东太守周籍之为督巴西等五郡诸军事,率领二千士卒救援成都。

[8]三月,亡人司马天助降于魏,自称晋会稽世子元显之子;魏人以为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

[8]三月,流亡中的前东晋皇族司马天助投降了北魏。他自称是东晋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的儿子。北魏朝廷任命司马天助为青州、徐州二州刺史,东海公。

[9]壬子,魏主还宫。

[9]壬子(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10]赵广等自广汉至郫,连营百数。周籍之与裴方明等合兵攻郫,克之,进击广等于广汉,广等走还涪及五城。夏,四月,戊寅,始发刘道济丧。

[10]赵广等人从广汉来到郫县,构筑阵地,数百个营盘互相连接。周籍之和裴方明等合兵一处,共同进攻郫县,攻克郫县后,又进兵广汉击败了赵广,赵广等人先后逃回涪城和五城。夏季,四月,戊寅(初十),裴方明等才发布刘道济的死讯。

[11]帝闻梁、南秦二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治,失氐、羌之和,乃自徒中起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法护,法崇之兄也。

[11]刘宋文帝听说梁州、南秦州刺史甄法护,统治不力,造成氐族和羌族部落对朝廷怀有二心。于是,文帝起用正在服刑的囚徒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甄法护是甄法崇的哥哥。

[12]凉王蒙逊病甚,国人共议,以世子菩提幼弱,立菩提之兄敦煌太守牧犍为世子,加中外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蒙逊卒,谥曰武宣王,庙号太祖。牧犍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永和。立子封坛为世子,加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遣使请命于魏。牧犍聪颖好学,和雅有度量,故国人立之。

[12]北凉王沮渠蒙逊病情严重,国内贵族和大臣们共同商议,认为世子沮渠菩提年纪幼小,决定立沮渠菩提的哥哥、敦煌太守沮渠牧犍为世子,并加授沮渠牧犍为中外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不久,沮渠蒙逊去世,谥号为武宣王,庙号称太祖。沮渠牧犍继承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和。又立自己的儿子沮渠封坛为世子,加授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沮渠牧犍又派使节前往北魏,请求任命。沮渠牧犍聪明好学,文雅和气,宽厚而有度量,所以贵族们拥护他登上王位。

先是,魏主遣李顺迎武宣王女为夫人,会卒,牧犍称先王遗意,遣左丞宋繇送其妹兴平公主于魏,拜右昭仪。

当初,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李顺迎娶沮渠蒙逊的女儿为夫人,正巧赶上沮渠蒙逊去世。沮渠牧犍声称尊照先王沮渠蒙逊的遗意,派朝廷左丞宋繇,护送他的妹妹兴平公主到北魏,拓跋焘封兴平公主为右昭仪。

魏主谓李顺曰:“卿言蒙逊死,今则验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凉州,亦当不远。”于是赐绢千匹,厩马一乘,进号安西将军,宠待弥厚,政事无巨细皆与之参议。

拓跋焘对李顺说:“你说过蒙逊将死,今天应验了;你还说沮渠牧犍将即位,也应验了,多么奇妙呵!我攻克凉州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于是,赏赐李顺绢一千匹,御马四匹,进号安西将军。从此对李顺倍加宠信尊重,朝廷政事无论大小都与他共同商量讨论。

遣顺拜牧犍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河西王,以宋繇为河西王右相。牧犍以无功受赏,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

拓跋焘又派李顺出使北凉,拜沮渠牧犍为都督凉、沙、河三州和西域羌、戎诸军事,兼任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等职,封为河西王。同时又任命宋繇为北凉国右宰相。沮渠牧犍自以为无功受赏,于心不安,就留下李顺,上疏表示,只要被任命为安西或平西将军一个称号,就足够了。拓跋焘下诏,措辞温和地婉拒了。

牧犍尊敦煌刘为国师,亲拜之,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

沮渠牧犍尊奉敦煌人刘为国师,亲自拜授,命朝中官属以下,都北面向他叩拜,接受他的训导。

[13]五月,己亥,魏主如山北。

[13]五月,己亥(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山北。

[14]林邑王范阳迈遣使入贡,求领交州;诏答以道远,不许。

[14]林邑国王范阳迈派使臣到刘宋进贡,要求兼任交州刺史。刘宋文帝下诏,借口林邑距交州太远,没有准许。

[15]裴方明进军向涪城,破张寻、唐频,擒程道助,斩严遐,于是赵广等皆奔散。

[15]刘宋成都守将裴方明,向叛军的大营涪城进军,先后击败张寻、唐频,生擒程道助,斩杀严遐。从此赵广等人四处逃散,叛军瓦解。

[16]六月,魏永昌王健、左仆­射­安原督诸军击和龙,将军楼别将五千骑围凡城。燕守将封羽以凡城降,收其三千余家而还。

[16]六月,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左仆­射­安原等督率各路军队进攻和龙,将军楼勃另外率五千骑兵围攻凡城。北燕凡城守将封羽,举献城池投降,北魏军裹胁凡城三千多家百姓班师。

[17]辛巳,魏人发秦、雍兵一万,筑小城于长安城内。

[17]辛巳(十四日),北魏朝廷征调秦州、雍州的士卒一万人,在长安城内另筑一小城。

[18]秋,八月,冯崇上表请说降其父,魏主不听。

[18]秋季,八月,冯崇上疏朝廷,请允许回国劝说他的父亲冯弘投降,拓跋焘不准。

[19]九月,益州刺史甄法崇至成都,收费谦,诛之;程道养、张寻将二千余家逃入山,余党各拥众藏窜山谷,时出为寇不绝。

[19]九月,刘宋益州刺史甄法崇抵达成都,逮捕了费谦,斩首。叛军领袖程道养、张寻等率二千余家逃入山,其余党羽也各自统率部众隐藏在深山峡谷之中,时常出山­骚­扰不绝。

[20]戊午,魏主遣兼大鸿胪崔赜持节拜氐王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梁二州牧、南秦王。赜,逞之子也。

[20]戊午(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兼大鸿胪崔赜携带符节任命氐王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任秦、梁二州牧,封为南秦王。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21]杨难当因萧思话未至,甄法护将下,举兵袭梁州,破白马,获晋昌太守张范,败法护参军鲁安期等;又攻葭萌,获晋寿太守范延朗。冬,十一月,丁未,法护弃城奔洋川之西城。难当遂有汉中之地,以其司马赵温为梁、秦二州刺史。

[21]氐王杨难当趁刘宋新任梁、南秦二州刺史萧思话尚未到任,而原刺史甄法护即将东下之机,大举兴兵,进攻梁州,攻克白马城,俘虏了晋昌太守张范,打败了甄法护手下的参军鲁安期等的军队。随即,杨难当又攻打葭萌,生擒晋寿太守范延朗。冬季,十一月,丁未(十二日),甄法护弃城逃走,投奔洋川郡的西城。杨难当于是占据了汉中的广大地区,任命他手下的司马赵温为梁、秦二州刺史。

[22]甲寅,魏主还宫。

[22]甲寅(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23]十二月,己巳,魏大赦。

[23]十二月,己巳(初五),北魏实行大赦。

[24]辛未,魏主如­阴­山之北。

[24]辛未(初七),拓跋焘前往­阴­山之北。

[25]魏宁朔将军卢玄来聘。

[25]北魏宁朔将军卢玄来刘宋访问。

[26]前秘书监谢灵运,好为山泽之游,穷幽极险,从者数百人,伐木开径;百姓惊扰,以为山贼。会稽太守孟与灵运有隙,表其有异志,发兵自防。灵运诣阙自陈,上以为临川内史。

[26]刘宋前秘书监谢灵运喜欢游历山川,探险搜奇。跟从他游玩的有几百人,往往在山林中伐木开路,当地百姓不胜惊恐,以为是山贼前来抢劫。会稽太守孟与谢灵运有矛盾,上疏朝廷,指控谢灵运心怀不轨,­阴­谋叛乱,并且发动军队防备。谢灵运亲自赴皇宫门前,为自己申辩,文帝刘义隆任命他为临川内史。

灵运游放自若,废弃郡事,为有司所纠。是岁,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灵运执望生,兴兵逃逸,作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追讨,擒之。廷尉奏灵运率众反叛,论正斩刑。上爱其才,欲免官而已。彭城王义康坚执,谓不宜恕。乃降死一等,徙广州。

谢灵运`任职后,仍然寻游放纵自若,全然不管郡中政事,被有关部门弹劾。这一年,司徒刘义康派使节随同州从事郑望生,前往逮捕谢灵运。谢灵运却生擒郑望生,率领军队逃走,写下诗句说:“韩国灭亡张良起,秦王称帝仲连耻。”刘宋朝廷派兵追赶讨伐,生擒谢灵运。廷尉上奏朝廷说,谢灵运率众反叛朝廷,论他的罪刑,应叛死刑。文帝珍爱谢灵运的才华,打算只免掉他的官职,不必伏法。彭城王刘义康却坚持认为,谢灵运的罪过不宜宽恕。于是,文帝下诏,谢灵运减罪一等,流放到广州。

久之,或告灵运令人买兵器,结健儿,欲于三江口篡取之,不果。诏于广州弃市。

过了很长时间,有人告发谢灵运命人购买兵器,结交武士,打算在夺取三江口后反叛,没有成功。刘义隆下诏,将谢灵运在广州就地斩首,弃市示众。

灵运恃才放逸,多所陵忽,故及于祸。

谢灵运恃才傲物,放荡不羁,看不起别人,不注意小节,结果招来大祸。

[27]魏立徐州于外黄,以刁雍为刺史。

[27]北魏在外黄设置徐州,任命刁雍为徐州刺史。

十一年(甲戌、434)

十一年(甲戌,公元434年)

[1]春,正月,戊戌,燕王遣使请和于魏;魏主不许。

[1]春季,正月,戊戌(初四),北燕王冯弘派使臣出使北魏,请求和解。北魏国主拓跋焘拒绝。

[2]杨难当以克汉中告捷于魏,送雍州流民七千家于长安。萧思话至襄阳,遣横野司马萧承之为前驱。承之缘道收兵,得千人,进据头。杨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赵温守梁州;又遣其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山。思话遣­阴­平太守萧坦攻铁城戍,拔之。

[2]氐王杨难当把他攻克宋汉中的捷报奏报北魏朝廷,并把雍州逃到汉中的流民七千多家送往长安。刘宋新委任的梁州、南秦州刺史萧思话,抵达襄阳后,立即派遣横野将军府司马萧承之为前锋,准备收复失地。萧承之沿途招兵买马,募集一千人,进驻头。杨难当在汉中大肆烧杀抢劫,然后率众离开了汉中,向西返回仇池。留下赵温据守梁州,又派他的魏兴太守薛健屯驻黄金山。萧思话派­阴­平太守萧坦进攻铁城戍,攻克了铁城戍。

二月,赵温、薛健与其冯翊太守蒲甲子合攻坦营,坦击破之,温等退保西水。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将三千人助承之,拔黄金戍而据之。温弃州城,退据小城,健、甲子退保下桃城。思话继至,与承之共击赵温等,屡破之。行参军王灵济别将出洋川,攻南城,拔之,擒其守将赵英。南城空无所资,灵济引兵还,与承之合。

二月,氐王杨难当的部将赵温、薛健与他们的冯翊太守蒲甲子,联兵进攻萧坦的大营,萧坦率兵打败了他们,赵温等人只好撤退,盘踞在西水。刘宋临川王刘义庆派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领士卒三千人援助萧承之,攻克并占据了黄金戍。赵温放弃州城,退保小城;薛健和蒲甲子则退保下桃城。萧思话率军随后到达,与萧承之合师攻打赵温等人,屡战屡胜。刘宋行参军王灵济,另率一支队伍,直指洋川,攻击南城,攻克敌镇,生擒守将赵英。南城粮秣一空,无法供给军队,王灵济只好率兵撤退,与萧承之会师。

[3]魏主以西海公主妻柔然敕连可汗;又纳其妹为夫人,遣颍川王提往逆之。丁卯,敕连遣其异母兄秃鹿傀送妹,并献马二千匹。魏主以其妹为左昭仪。提,曜之子也。

[3]北魏国主拓跋焘把西海公主嫁给了柔然汗国的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同时,又娶郁久闾吴提的妹妹为夫人,派遣颍川王拓跋提前往送亲迎亲。丁卯(初四),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派他的异母哥哥秃鹿傀,护送妹妹南下,并向北魏献马二千匹。拓跋焘封他的妹妹为左昭仪。拓跋提是拓跋曜的儿子。

[4]辛卯,魏主还宫;三月,甲寅,复如河西。

[4]辛卯(二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三月,甲寅(二十一日),拓跋焘又前往河西。

[5]杨难当遣其子和将兵与蒲甲子等共击萧承之,相拒四十余日,围承之数十重,短兵接,弓矢无所复施。氐悉衣犀甲,戈矛所不能入。承之断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辄贯数人。氐不能当,烧营走,据大桃。闰月,承之等追击之,至南城。氐败走,斩获甚众,悉收汉中故地,置戍于葭萌水。

[5]杨难当派他的儿子杨和率兵与蒲甲之等共同进攻萧承之,双方对峙四十多天。氐王的军队将萧承之的部队包围了几十重,两军短兵相接,弓箭飞石都无法施用。氐军士卒,都身穿犀牛皮制成的铠甲,刀砍不入,枪刺不进。萧承之命令折断长,仅留几尺长,然后用大斧捶击断,一可以穿透数个敌人。氐军不能抵挡,纵火焚烧了大营 ,仓皇逃走,屯据大桃。闰三月,萧承之等率军乘胜追击,直抵南城。氐军战败逃走,被斩杀的士卒众多。这样,刘宋全部收复了汉中故土,在葭萌水设置戍所。

初,桓希既败,氐王杨盛据汉中,梁州刺史范元之、傅歆皆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及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至是,南城为氐所焚,不可复固,萧思话徙镇南郑。

当初,桓希战败,氐王杨盛占据汉中。东晋梁州刺史范元之、傅歆都把州政府设在魏兴,所统辖的地区也只有魏兴、上庸、新城三郡。等到索邈担任梁州刺史,则把州治设在南城。到这时,南城被氐军纵火焚烧,不能再重新加固,萧思话决定把州治迁到南郑。

[6]甲戌,赫连昌叛魏西走;丙子,河西侯将格杀之。魏人并其群弟诛之。

[6]甲戌(十一日),前夏王赫连昌背叛了北魏,向西逃走。丙子(十三日),北魏河西边哨将领斩杀赫连昌。不久北魏朝廷下令诛杀赫连昌所有的兄弟。

[7]己卯,魏主还宫。

[7]己卯(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8]辛己,燕王遣尚书高上表称藩,请罪于魏,乞以季女充掖庭;魏主乃许之征其太子王仁入朝。

[8]辛巳(十八日),北燕王冯弘派尚书高上疏北魏朝廷请罪,甘为北魏藩属,并乞请献出自己的小女儿充实北魏后宫。拓跋焘允许,征召北燕的太子冯王仁,前来平城朝见。

燕王送魏使者于什门还平城。什门在燕二十一年,不屈节。魏主下诏褒称,以比苏武,拜治书御史,赐羊千口,帛千匹,策告宗庙,颁示天下。

冯弘把当年北魏的使者于什门送归平城。于什门在燕国被囚禁二十一年,不曾丧失气节。拓跋焘下诏褒奖于什门,把他比做苏武,任命他为治书御史,赏赐羊一千头,布帛一千匹,把这件事记载下来祭告列祖列宗,并布告天下。

[9]戊子,休屠金当川围魏­阴­密,夏,四月,乙未,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素击之。丁未,魏主行如河西,壬戌,获当川,斩之。

[9]戊子(二十五日),北魏叛变的平凉匈奴族休屠部落首领金当川,包围了北魏所属的­阴­密。夏季,四月,乙未(初三),北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拓跋素进攻金当川。丁未(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壬戍(三十日),北魏军擒获金当川,就地斩首。

[10]甄法护坐委镇,赐死于狱。杨难当遣使奉表谢罪,帝下诏赦之。

[10]刘宋前任梁州、南秦州刺史甄法护,因弃城逃走,被朝廷强令在狱中自尽。氐王杨难当派使节,携奏章前往刘宋谢罪,刘宋文帝下诏赦免他。

[11]河西王牧犍遣使上表,告嗣位。戊寅,诏以牧犍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11]北凉王沮渠牧犍派人出使刘宋,呈上奏章,报告他已继位。戊寅(疑误),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牧犍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兼任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封河西王。

[12]六月,甲辰,魏主还宫。

[12]六月,甲辰(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13]燕王不遣太子质魏,散骑常侍刘滋谏曰:“昔刘禅有重山之险,孙有长江之阻,皆为晋擒。何则?强弱之势异也。今吾弱于吴、蜀而魏强于晋,不从其欲,将有危亡之祸。愿亟遣太子,而修政事,抚百姓,收离散,赈饥穷,劝农桑,省赋役,社稷犹庶几可保。”燕王怒,杀之。

[13]北燕王冯弘不愿意把太子冯王仁送到北魏充当人质。散骑常侍刘滋劝他说:“当年,刘禅拥有重山作为屏障,孙也拥有长江天险,结果还是都被晋朝生擒。这是为什么呢?是由于实力的强弱太悬殊了。如今,我国的势力比当年的吴国、蜀国还弱,而魏国的势力比当年的晋国还要强盛。不满足魏国的要求,国家会有危亡的惨祸。希望您尽快遣送太子到魏国,稳定局势,然后在国内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招集流离失所的难民,赈济穷困饥饿中的人,发展农业,鼓励种桑养蚕,减轻赋役,燕国的江山社稷或许还能保住。”冯弘大怒,杀掉了刘滋。

辛亥,魏主遣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等伐燕,收其禾稼,徙民而还。

辛亥(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等人讨伐北燕,收获了当地的庄稼,强行胁迫北燕的百姓随军班师回国。

[14]秋,七月,壬午。魏主如美稷,遂至隰城,命阳平王它督诸军击山胡白龙于西河。它,熙之子也。

[14]秋季,七月,壬午(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美稷,又前往隰城。在那里,拓跋焘下令阳平王拓跋它,督率各路兵马在西河进攻山胡部落酋长白龙。拓跋它是拓跋熙的儿子。

魏主轻山胡,日引数十骑登山临视之。白龙伏壮士十余处掩击之,魏主坠马,几为所擒。内入行长代人陈建以身捍之,大呼奋击,杀胡数人,身被十创余,魏主乃免。

拓跋焘轻视山胡部落,每天他都只带几十名骑兵登山俯视。白龙在周围十多个地方都埋伏了­精­兵,突然袭击拓跋焘,拓跋焘从马上掉下来,几乎被山胡伏兵生擒。幸亏内入行长代人陈建以身相护,一面大声呼喊,一面英勇奋击,斩杀山胡士卒几人,身上受伤十余处,才使拓跋焘得以幸免。

九月,戊子,大破胡众,斩白龙,屠其城。冬,十月,甲午,魏人破白龙余党于五原,诛数千人,以其妻子赐将士。

九月,戊子(二十八日),北魏军大败山胡部落,斩杀了山胡酋长白龙,屠杀了全城的居民。冬季,十月,甲午(初五),北魏军又攻克白龙余党据守的五原,诛杀几千人,拓跋焘把被杀的山胡部落士卒的妻子女儿赏赐给军中将士。

十一月,魏主还宫;十二月,甲辰,复如云中。

十一月,拓跋焘回宫。十二月,甲辰(十六日),拓跋焘再去云中。

十二年(乙亥、435)

十二年(乙亥,公元435年)

[1]春,正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己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2]辛酉,大赦。

[2]辛酉(初三),刘宋实行大赦。

[3]辛未,上祀南郊。

[3]辛未(十三日),刘宋文帝赴南郊祭祀天神。

[4]燕王数为魏所攻,遣使诣建康称藩奉贡。癸酉,诏封为燕王;江南谓之黄龙国。

[4]北燕多次遭北魏进攻,北燕王冯弘派使臣来到建康进贡,甘为藩属。癸酉(十五日),刘宋文帝下诏,封北燕王冯弘为燕王。江南人称北燕为黄龙国。

[5]甲申,魏大赦,改元太延。

[5]甲申(二十六日),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延。

[6]有老父投书于敦煌东门,求之,不获。书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河西王牧犍以问奉常张慎,对曰:“昔虢之将亡,神降于莘。愿陛下崇德修政,以享三十年之祚;若盘于游田,荒于酒­色­,臣恐七年将有大变。”牧犍不悦。

[6]北凉有位老叟把一封信投放到敦煌城的东门之内。官府派人追查,没有找到。那封信上说:“凉王三十又七年。”北凉河西王沮渠牧犍就信的含义请教奉常张慎。张慎说:“当年虢国快要灭亡的时候,有神仙降临在莘。我希望陛下推广恩德,励­精­图治,可能还可以在国王的宝座上统治三十年。如果过分沉溺于游猎,贪恋酒­色­而荒废政事,我担心七年以后,将有大变。”沮渠牧犍听罢很不高兴。

[7]二月,丁未,魏主还宫。

[7]二月,丁未(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8]三月,癸亥,燕王遣大将汤烛入贡于魏,辞以太子王仁有疾,故未之遣。

[8]三月,癸亥(初六),北燕王冯弘派大将汤烛前往北魏进贡。借口太子冯王仁有病,所以没有派他来魏国。

[9]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素善,湛之入也,景仁实引之。湛既至,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已,而一旦居前,意甚愤愤;俱被时遇,以景仁专管内任,谓为间己,猜隙渐生。知帝信仗景仁,不可移夺,时司徒义康专秉朝权,湛尝为义康上佐,遂委心自结,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上意,倾黜景仁,独当时务。

[9]刘宋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一向私交很好。刘湛入朝作官,实际上是由殷景仁推荐的。刘湛任职以后,却认为殷景仁的职位本来不比自己高,而现在竟位居自己之上,于是愤愤不平。当时刘、殷二人都被刘宋文帝宠信,刘湛认为殷景仁专门负责内部事务,恐怕会离间自己与皇上的关系,逐渐萌生了猜忌之心。刘湛深知皇帝信任并依靠殷景仁,难以夺宠。当时司徒刘义康掌握朝中大权,刘湛曾经担任过刘义康的上佐,于是他尽力结交刘义康,打算用刘义康的影响改变皇上的意图,罢黜殷景仁,以独揽朝政。

夏,四月,己巳,帝加景仁中书令、中护军,即家为府;湛加太子詹事。湛愈愤怒,使义康毁景仁于帝,帝遇之益隆。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乃称疾解职,表疏累上;帝不许,使停家养病。

夏季,四月,己巳(疑误),刘宋文帝加授殷景仁中书令、中护军等官职,可以在私宅办公。刘湛也加授太子詹事。刘湛因此更加恼怒,怂恿刘义康在文帝面前诋毁殷景仁,而文帝却更加信任殷景仁。殷景仁对亲朋旧友叹息道:“我把他引荐入朝,进了朝廷就咬人!”于是,殷景仁称病要求辞职,一再上疏,刘宋文帝没有批准,让他在家安心养病。

湛议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以为帝虽知,当有以解之,不能伤义康至亲之爱。帝微闻之,迁护军府于西掖门外,使近宫禁,故湛谋不行。

刘湛建议刘义康乘殷景仁外出时,派人假扮强盗杀掉他。即使皇上知道了真相,也可以想办法解释,总不致因殷景仁的缘故伤害了与刘义康的手足之情。文帝略知他们的­阴­谋,就把殷景仁的私宅中护军府迁到西掖门外,使它靠近皇宫禁院。因此,刘湛的­阴­谋不能施行。

义康僚属及诸附丽湛者,潜相约勒,无敢历殷氏之门,彭城王主簿沛郡刘敬文父成,未悟其机,诣景仁求郡。敬文遽往谢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铁­干­禄。由敬文暗浅,上负生成,阖门惭惧,无地自处。”唯后将军司马瘐炳之游二人之间,皆得其欢心,而密输忠于朝廷。景仁卧家不朝谒,帝常使炳之衔命往来,湛不疑也。炳之,登之之弟也,

刘义康的慕僚以及追随刘湛的党羽,暗中相互约束,谁也不敢登殷景仁的门。彭城王府主簿沛郡人刘敬文的父亲刘成,不明白其中的内幕,来到殷景仁家请求担任郡守。刘敬文知道后,赶紧晋见刘湛谢罪说:“我父亲老糊涂了,竟到殷铁(景仁)家中求职。都怪我愚蠢浅簿,辜负大恩,我们全家惭愧恐惧,无地自容。”当时,只有后将军司马瘐炳之在殷、刘二人之间来往交游,二人对他都很信任。而瘐炳之却秘密向朝廷报告,以表达忠心。殷景仁有病在家不能每天朝见,文帝常派瘐炳之传递消息,刘湛也不疑心。瘐炳之是瘐登之的弟弟。

[10]燕王遣右卫将军孙德来乞师。

[10]北燕王冯弘派右卫将军到刘宋,乞求派兵救援。

[11]五月,庚申,魏主进宜都公穆寿爵为王,汝­阴­公长孙道生为上党王,宜城公奚斤为恒农王,广陵公楼伏连为广陵王;加寿征东大将军。寿辞曰:“臣祖父崇所以得效功前朝,流福于后者,由梁眷之忠也。今眷元勋未录,而臣独奕世受赏,心实愧之。”魏主悦,求眷后,得其孙,赐爵郡公。寿,观之子也。

[11]五月,庚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焘进封宜都公穆寿为宜都王,汝­阴­公长孙道生为上党王,宜城公奚斤为恒农王,广陵公楼伏连为广陵王。此外加授穆寿为征东大将军。穆寿推辞说:“我祖父穆崇,之所以能够在前朝为朝廷效力建立功勋,使福祉荫及后代,全是由于梁眷的忠诚。现在,梁眷有大功尚未获得录用,我却累世独受朝廷赏赐,心里实感惭愧。”拓跋焘非常高兴,四处寻访梁眷的后人,终于找到了梁眷的一个孙子,赐封为郡公。穆寿是穆观的儿子。

[12]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鄯善、焉、鄯善、焉耆、车师、粟持九国入贡于魏。魏主以汉世虽通西域,有求则卑辞而来,无求则骄慢不服;盖自知去中国绝远,大兵不能至故也。今报使往来,徒为劳费,终无所益,欲不遣使。有司固请,以为“九国不惮险远,慕义入贡,不宜拒绝,以抑将来。”乃遣使者王恩生等二十辈使西域。恩生等始渡流沙,为柔然所执,恩生见敕连可汗,持魏节不屈。魏主闻之,切责敕连,敕连乃遣恩生等还,竟不能达西域。

[12]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鄯善、焉耆、车师、粟持等九国都派使臣向北魏进贡。拓跋焘认为,虽然从汉朝开始,西域各国就与中原互通使臣,但是,西域人通常都是有求时言辞恭谨,归附朝廷;没有求于中原时,就态度傲慢,不受朝廷约束。因为他们知道西域距中原太远,中原军队不能远征。所以如今让使节互相往来,劳民伤财,终究没有什么益处,因此不打算遣使回访。有关部门一再请求,认为“西域九国不远万里,不惧路途多险,仰慕我朝的仁义恩德,前来朝贡,不应拒绝,那样会阻止将来关系的发展。”于是,北魏朝廷派出使者王恩生等二十人出使西域各国,王恩生等刚渡过沙漠就被柔然汗国俘虏。王恩生等见到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手持北魏皇帝的符节,不肯屈服。拓跋焘听说后,派人严厉斥责敕连可汗,敕连可汗只好放王恩生等人回国,最后竟未能到达西域。

[13]甲戌,魏主如云中。

[13]甲戌(十八日),拓跋焘前往云中。

[14]六月,甲午,魏主以时和年丰,嘉瑞沓臻,诏大五日。遍祭百神,用答天贶。

[14]六月,甲午(初八),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最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吉祥的征兆频频出现,于是下诏,命全国聚会饮酒五天,祭拜所有神祗,报答上天的赐福。

[15]丙午,高句丽王琏遣使入贡于魏,且请国讳。魏主使录帝系及讳以与之;拜琏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辽东郡公、高句丽王。琏,钊之曾孙也。

[15]丙午(二十日),高句丽王高琏派使臣向北魏进贡。同时请求示知当今皇帝以及列祖列宗的名字,以免犯讳。拓跋焘下令抄录皇帝世系和祖先的名字给他们。任命高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辽东郡公、高句丽王。高琏是高钊的曾孙。

[16]戊申,魏主命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屈垣等帅骑四万伐燕。

[16]戊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人屈垣等率领骑兵四万人攻打北燕。

[17]扬州诸郡大水,己酉,运徐、豫、南兖谷以赈之。扬州西曹主簿沈亮建议,以为酒糜谷而不足疗饥,请权禁止;诏从之。亮,林子之子也。

[17]刘宋扬州各郡发生严重水灾。己酉(二十三日),刘宋朝廷运送徐州、豫州、南兖州的谷米到扬州,赈济灾民。扬州西曹主簿沈亮建议,酿酒浪费谷米而不能充饥,请朝廷下诏暂时禁止。刘宋文帝下诏依从这个建议。沉亮是沈林子的儿子。

[18]秋,七月,魏主畋于阳。

[18]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焘在阳狩猎。

[19]己卯,魏乐平王丕等至和龙;燕王以牛酒犒军,献甲三千。屈垣责其不送侍子,掠男女六千口而还。

[19]己卯(二十四日),北魏乐平王拓跋丕等人抵达北燕都城和龙城下。北燕王冯弘用牛­肉­和美酒犒赏北魏军,献出铠甲三千副。北魏镇东大将屈垣斥责冯弘不送儿子做人质,掳掠了男女六千口回国。

[20]八月,丙戌,魏主如河西;九月,甲戌,还宫。

[20]八月,丙戌(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九月,甲戌(二十日),拓跋焘回宫。

[21]魏左仆­射­河间公安原,恃宠骄恣。或告原谋为逆;冬十月,癸卯,原坐族诛。

[21]北魏朝廷左仆­射­、河间公安原,仗恃皇上对他的宠信,骄傲狂恣。有人告发安原­阴­谋反叛。冬季,十月,安原及其全族被杀。

[22]甲辰,魏主如定州;十一月,乙丑,如冀州;己巳,畋于广川;丙子,如邺。

[22]甲辰(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定州。十一月,乙丑(十二日),再往冀州;己巳(十六日),拓跋焘在广川狩猎;丙子(二十三日),前往邺城。

[23]魏人数伐燕,燕日危蹙,上下忧惧。太常杨复劝燕王速遣太子入侍。燕王曰:“吾未忍为此。若事急,且东依高丽以图后举。”曰:“魏举天下以击一隅,理无不克。高丽无信,始虽相亲,终恐为变。”燕王不听,密遣尚书阳伊请迎于高丽。

[23]北魏多次派兵讨伐北燕,北燕国势危急,全国上下都笼罩在恐惧的氛围中。太常杨再次劝说北燕王冯弘,迅速派太子冯王仁到魏国充作人质。冯弘说:“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做。如果国家危急,我打算暂且去东方投靠高句丽,等待时机,再重新振兴国家。”杨说:“北魏发动全国的军队来攻打一个小国,没有不攻克的道理。高句丽王室一向不讲信用, 开始时虽然表示亲近,最后恐怕还是会发生变化。”冯弘不听,秘密派遣尚书阳伊去高句丽,请求派军迎接。

[24]丹杨尹萧摹之上言:“佛化被于中国,已历四代,形像塔寺,所在千数。自顷以来,情敬浮末,不以­精­诚为至,更以奢竞为重,材竹铜彩,糜损无极;无关神祗,有累人事,不为之防,流遁未息。请自今欲铸铜像及造塔寺者,皆当列言,须报乃得为之。”诏从之。摹之,思话从叔也。

[24]刘宋丹杨尹萧摹之上疏进言:“佛教传入中国,已经历四个朝代。佛像、宝塔、寺庙数以千计。最近以来,世俗崇尚浮华,不以正心诚意为人生的重要内容,却更加争相比赛奢侈。木材、竹料、铜铁、绸缎的消耗浪费没有限制。对神祗并无益处,对百姓却有伤害。如不加以禁止,流弊不会自动停止。请下令从今以后,如有打算铸铜像和建造宝塔、寺庙的人,都应事先呈报,等批准后才可以动工。”文帝刘义隆下诏同意。萧摹之是萧思话的堂叔。

[25]魏秦州刺史薛谨击吐没骨,灭之。

[25]北魏秦州刺史薛谨,袭击吐没骨部落,彻底消灭了该部落。

[26]杨难当释杨保宗之囚,使镇童亭。

[26]氐王杨难当,释放了被囚禁的侄儿杨保宗,命令他镇守童亭。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三卷

宋纪五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三年(丙子、436)

宋纪五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丙子,公元436年)

[1]春,正月,癸丑朔,上有疾,不朝会。

[1]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刘宋文帝患病,不举行朝会。

[2]甲寅,魏主还宫。

[2]甲寅(初二),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3]二月,戊子,燕王遣使入贡于魏,请送侍子。魏主不许,将举兵讨之;壬辰,遣使者十余辈诣东方高丽等诸国告谕之。

[3]二月,戊子(初六),北燕王冯弘派使臣向北魏进贡,请求允许立即送太子冯王仁充当人质。拓跋焘拒绝,并准备兴兵讨伐北燕。壬辰(初十),北魏派出使节十余人,分别前往东方高句丽等国,告诉北魏将对北燕采取军事行动。

[4]司空、江州刺史、永公檀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帝久疾不愈,刘湛说司徒义康,以为“宫车一日晏驾,道济不复可制。”会帝疾笃,义康言于帝,召道济入朝。其妻向氏谓道济曰:“高世之勋,自古所忌。今无事相召,祸其至矣。”既至,留之累月。帝稍间,将遣还,已下渚。未发;会帝疾动,义康矫诏召道济入祖道,因执之。三月,己未,下诏称:“道济潜散金货,招诱剽猾,因朕寝疾,规肆祸心。”收付廷尉,并其子给事黄门侍郎植等十一人诛之,唯宥其孙孺。又杀司空参军薛彤、高进之;二人皆道济腹心,有勇力,时人比之关、张。

[4]刘宋司空、江州刺史、永公檀道济,在刘裕时代就立下奇功,享有很重的威名。他左右心腹战将都身经百战,几个儿子都有才气,刘宋文帝对他又猜忌又畏惧。这时,文帝久病不愈,领军将军刘湛劝说司徒刘义康说:“皇上一旦驾崩,檀道济将不可控制。”正巧文帝的病情加重,刘义康劝说文帝,征召檀道济入京朝见。檀道济的妻子向氏对他说:“高于当世的功勋大臣,自古以来都易被猜忌。如今没有战事却召你入京,大祸降临了。”檀道济来到建康以后,文帝留他在京一个多月。文帝病情稍稍好转,就要遣送他回到任所,船已下到码头,还没有出发。而文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刘义康假传圣旨召回檀道济到祭祀路神的地方,声称为他设宴饯行,将他逮捕。三月,己未(初八),刘宋文帝下诏称:“檀道济暗中散发金银财物,招募地痞无赖。乘我病重之时,图谋不轨。”将檀道济交到专管司法的廷尉处理,连同他的儿子、给事黄门侍郎檀植等十一人,一并诛杀,仅仅饶恕了他年幼的孙子。同时,又杀死了司空参军薛彤、高进之二人,他们都是檀道济的心腹爱将,勇猛善战,当时的人把他们比作关羽、张飞。

道济见收,愤怒,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喜曰:“道济死,吴子辈不足复惮。”

檀道济被逮捕时,怒不可遏,两道目光象火炬一样,把头巾狠狠地摔在地上说:“你们是在毁坏你们自己的万里长城!”北魏人听到檀道济被杀的消息非常高兴,都说:“檀道济死了,东吴那些竖子就没有值得我们忌惮的了。”

庚申,大赦;以中军将军南谯王义宣为江州刺史。

庚申(初九),刘宋大赦天下。朝廷任命中军将军、南谯王刘义宣为江州刺史。

[5]辛未,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将­精­骑一万伐燕,平州刺史拓跋婴帅辽西诸军会之。

[5]辛未(二十日),北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统率­精­锐骑兵一万人,讨伐北燕。平州刺史拓跋婴,率领辽西各路军队与娥清等会师。

[6]氐王杨难当自称大秦王,改元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然犹贡奉宋、魏不绝。

[6]氐王杨难当自称大秦王,改年号为建义。封正室为王后,封世子为太子,仿照天子的制度设置文武百官。然而,他仍然向刘宋和北魏进贡,从不停止。

[7]夏,四月,魏娥清、古弼攻燕白狼城,克之。

[7]夏季,四月,北魏大将娥清、古弼围攻北燕的白狼城,一举攻克。

高丽遣其将葛卢孟光将众数万随阳伊至和龙迎燕王。高丽屯于临川。燕尚书令郭生因民之惮迁,开城门纳魏兵,魏人疑之,不入。生遂勒兵攻燕王,王引高丽兵入自东门,与生战于阙下,生中流矢死。葛卢孟光入城,命军士脱弊褐,取燕武库­精­仗以给之,大掠城中。

高丽派遣将领葛卢孟光率领几万部众,随同北燕的使臣阳伊来到和龙迎接北燕王冯弘。然后高丽军队屯驻在临川。北燕尚书令郭生因为百姓不愿迁徙他乡,开启城门迎接城外的北魏军,魏军却以为北燕故意诱敌深入,不敢进城。郭生于是指挥军队,进攻冯弘。冯弘开启东门迎接高丽军入城,与郭生的叛军在皇宫前会战,郭生身中流箭阵亡。葛卢孟光率军进入和龙城,他命令高丽将士脱掉身上的破军衣,夺取了北燕的军械库和国库,重新武装自己的军队,在和龙城中大肆抢劫。

五月,乙卯,燕王帅龙城见户东徒,焚宫殿,火一旬不灭;令­妇­人被甲居中,阳伊等勒­精­兵居外,葛卢孟光帅骑殿后,方轨而进,前后八十余里。古弼部将高苟子帅骑欲追之,弼醉,拔刀止之,故燕王得逃去。魏主闻之,怒,槛车征弼及娥清至平城,皆黜为门卒。

五月,乙卯(初五),冯弘率领和龙城中所有的居民向东迁徒。临走前,北燕军纵火焚烧了宫殿,大火烧了十天还不曾熄灭。北燕逃亡的队伍中,由­妇­女身披铠甲在大军中间,阳伊等率­精­兵在外,高句丽的将领葛卢孟光率领骑兵殿后,组成方阵前进,前后长达八十余里。北魏安西将军古弼的部将高苟子打算率领骑兵追赶,古弼当时酩酊大醉,拔出佩刀阻止高苟子,因此,冯弘等得以逃脱。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后,怒不可止,把古弼和娥清装入囚车,押返平城,二人都罢黜官职。贬为看门士卒。

戊午,魏主遣散骑常侍封拨使高丽,令送燕王。

戊午(初八日),拓跋焘派散骑常侍封拨出使高丽,命令他们把冯弘送往北魏。

[8]丁卯,魏主如河西。

[8]丁卯(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9]六月,诏宁朔将军萧汪之将兵讨程道养;军至口,帛氐奴请降。道养兵败,还入山。

[9]六月,刘宋文帝下诏,命宁朔将军萧汪之率兵讨伐程道养。萧汪之的军队开到口,帛氐奴投降。随即,程道养兵败,又潜入山。

[10]赫连定之西迁也,杨难当遂据上。秋,七月,魏主遣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尚书令刘督河西、高平诸军以讨之,先遣平东将军崔赜赍诏书谕难当。

[10]前夏王赫连定西迁以后,氐王杨难当就占据了上。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和尚书令刘等人督率河西、高平的各路军队讨伐杨难当。在大军开进以前,拓跋焘先派平东将军崔赜,携带皇帝诏书,晓谕杨难当。

[11]魏散骑侍郎游雅来聘。

[11]北魏散骑侍郎游雅到刘宋访问。

[12]己未,零陵王太妃褚氏卒,追谥曰晋恭思皇后,葬以晋礼。

[12]己未(初十),刘宋零陵王的母亲、太妃褚灵媛去世。刘宋朝廷追加谥号称晋恭思皇后,用东晋皇家的礼节和仪式安葬她。

[13]八月,魏主畋于河西。

[13]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在河西狩猎。

[14]魏主遣广平公张黎发定州兵一万二千通莎泉道。

[14]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广平公张黎征调定州的军队一万二千人,开通莎泉大道。

[15]九月,庚戌,魏乐平王丕等至略阳;杨难当惧,请奉诏,摄上守兵还仇池。诸将议以为:“不诛其豪帅,军还之后,必相聚为乱。又,大众远出,不有所掠,无以充军实,赏将士。”丕将从之,中书侍郎高允参丕军事,谏曰:“如诸将之谋,是伤其向化之心;大军既还,为乱必速。”丕乃止,抚慰初附,秋毫不犯,秦、陇遂安。难当以其子顺为雍州刺史,镇下辨。

[15]九月,庚戌(初二),北魏乐平王拓跋丕的大军抵达洛阳。杨难当这才感到恐慌,言请接受诏令,把驻守在上的军队撤回仇池。北魏军各将领讨论,一致认为:“不杀掉这个凶悍的首领,等我们班师以后,他们一定会重新集结作乱。另外,我们大军离家远征,如果不掠夺些财物,无法补充军饷,也无法犒赏将士。”拓跋丕打算听从众将的意见。中书侍郎高允正在军中担任拓跋丕的军事参谋,他劝阻拓跋丕说:“如果听从诸位将领的意见,就会伤害他们归化朝廷的心意;大军班师后,叛乱必将来得更快。”拓跋丕才打消进攻的念头,妥善地安抚新近归附的部落,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秦陇地区于是民心安定。杨难当任命他的儿子杨顺为雍州刺史,驻守下辨。

[16]高丽不送燕王于魏,遣使奉表,称“当与冯弘俱奉王化。”魏主以高丽违诏,议击之,将发陇右骑卒,刘曰:“秦、陇新民,且当优复,俟其饶实,然后用之。”乐平王丕曰:“和龙新定,宜广修农桑以丰军实,然后进取,则高丽一举可灭也。”魏主乃止。

[16]高丽不把北燕王冯弘送交给北魏,并且派使臣携带奏疏出使北魏,请求:“准许跟冯弘同时接受朝廷的教化。”拓跋焘根据高丽违反朝廷命令的种种表现,与群臣讨论讨伐高丽,要征调陇右的­精­锐骑兵。刘说:“秦、陇地区新近归附,应当减免那里的赋役,等他们富庶充实以后,再加以使用。”乐平王拓跋丕说:“和龙新近平定,应当大力发展农桑来充实军备,然后再进一步攻取,高丽就可以被我们一举消灭了。”拓跋焘于是放弃了进攻的计划。

[17]癸丑,封皇子浚为始兴王,骏为武陵王。

[17]癸丑(初五),刘宋文帝封皇子刘浚为始兴王,刘骏为武陵王。

[18]冬,十一月,己酉,魏主如阳,驱野马于云中,置野马苑;闰月,壬子,还宫。

[18]冬季,十一月,己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阳,驱赶野马到云中,在那里设置了野马苑。闰十一月,壬子(初五),拓跋焘回宫。

[19]初,高祖克长安,得古铜浑仪,仪状虽举,不缀七曜。是岁,诏太史令钱乐之更铸浑仪,径六尺八分,以水转之,昏明中星与天相应。

[19]当初,刘裕攻克长安时,得到了一部古人制作的铜质浑天仪。浑天仪的构架虽然完整,但七星已经残缺。这一年,文帝诏令太史令钱乐之重新铸造浑天仪,直径六尺八分,用水作为动力旋转,仪上的星象,日出、日落和日中时与天上的星象相对应。

[20]柔然与魏绝和亲,犯魏边。

[20]柔然汗国与北魏断绝了和亲友好关系,开始­骚­扰北魏的边境。

[21]吐谷浑惠王慕卒,弟慕利延立。

[21]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去世,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继承汗位。

十四年(丁丑、437)

十四年(丁丑,公元437年)

[1]春,正月,戊子,魏北平宣王长孙嵩卒。

[1]春季,正月,戊子(十二日),北魏北平王长孙嵩去世。

[2]辛卯,大赦。

[2]辛卯(十五日),刘宋实行大赦。

[3]二月,乙卯,魏主如幽州。三月,丁丑,魏主以南平王浑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和龙。己卯,还宫。

[3]二月,乙卯(初九),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幽州。三月,丁丑(初二),拓跋焘任命南平王拓跋浑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守和龙。己卯(初四),拓跋焘回宫。

[4]帝遣散骑常侍刘熙伯如魏议纳币,会帝女亡而止。

[4]刘宋文帝派遣散骑常侍刘熙伯出使北魏,商量公主出嫁的事宜。正巧公主去世,因而停止。

[5]夏,四月,赵广、张寻、梁显等各帅众降;别将王道恩斩程道养,送首,余党悉平。丁未。以辅国将军周籍之为益州刺史。

[5]夏季,四月,益州叛民领袖赵广、张寻、梁显等人帅众投降了朝廷。别将王道恩斩杀了程道养,送程道养的人头进京,程道养的余党被平定。丁未(初二),刘宋朝廷任命辅国将军周籍之为益州刺史。

[6]魏主以民官多贪,夏,五月,己丑,诏吏民得举告守令不如法者。于是­奸­猾专求牧宰之失,迫胁在位,横于闾里;而长吏咸降心待之,贪纵如故。

[6]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地方郡守、县令大多贪赃枉法。夏季,五月,己丑(十五日),拓跋焘下诏,命令官吏和百姓可以检举告发地方郡守、县令贪污不法的行为。从此,地方一些地痞流氓乘机专挑地方官的过失,威胁要挟在位的地方官,在民间横行。地方官则自低身分对待这些人,照样贪赃枉法。

[7]丙申,魏主如云中。

[7]丙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8]秋,七月,戊子,魏永昌王健等讨山胡白龙余党于西河,灭之。

[8]秋季,七月,戊子(十五日),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等讨伐山胡部落酋长白龙的余党所据守的西河,彻底消灭了他们。

[9]八月,甲辰,魏主如河西;九月,甲申,还宫。

[9]八月,甲辰(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九月,甲申(十二日),拓跋焘回宫。

[10]丁酉,魏主遣使者拜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10]丁酉(二十五日),拓跋焘派使臣出使吐谷浑汗国,封新即位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为西平王。

[11]冬,十月,癸卯,魏主如云中;十一月,壬申,还宫。

[11]冬季,十月,癸卯(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十一月,壬申(初一),回宫。

[12]魏主复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金帛使西域,招抚九国。琬等至乌孙,其王甚喜,曰:“破落那、者舌二国皆欲称臣致贡于魏,但无路自致耳,今使君宜过抚之。”乃遣导译送琬诣破落那,明诣者舌。旁国闻之,争遣使者随琬等入贡,凡十六国,自是每岁朝贡不绝。

[12]北魏国主拓跋焘再次派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携带大批金银绸缎出使西域,招抚西域九国。董琬等人来到乌孙,乌孙国王大为欢喜,说:“破落那、者舌二国,也都想向魏国称臣进贡,可是没有门路可以表达自己的意向,如今你们应绕道前往安抚他们。”于是,乌孙国王特派向导兼翻译送董琬前往破落那,高明前往者舌。邻近其他国家听到这个消息,也争先恐后地派遣使臣,随同董琬等人一道向北魏进贡,共有十六国之多。从此以后,西域各国每年都到北魏朝贡,从不停止。

[13]魏主以其妹武威公主妻河西王牧犍,河西王遣宋繇奉表诣平城谢,且问公主所宜称。魏主使群臣议之,皆曰:“母以子贵,妻从夫爵。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公主于其国称王后,于京师则称公主。”魏主从之。

[13]北魏国主拓跋焘把他的妹妹武威公主嫁给北凉王沮渠牧犍。沮渠牧犍派右相宋繇携带奏书前往平城谢恩,并请教将来怎么称呼武威公主。拓跋焘让大臣们讨论,都说:“母以子贵,妻随夫爵。沮渠牧犍的母亲应称为河西国太后,武威公主在河西国内应称作王后,在京师则仍旧称为公主。”拓跋焘同意。

初,牧犍娶凉武昭王之女,及魏公主至,李氏与其母尹氏迁居酒泉。顷之,李氏卒,尹氏抚之,不哭,曰:“汝国破家亡,今死晚矣。”牧犍之弟无讳镇酒泉,谓尹氏曰:“后诸孙在伊吾,后欲就之乎?”尹氏未测其意,绐之曰:“吾子孙漂荡,托身异域;余生无几,当死此,不复为毡裘之鬼也。”未几,潜奔伊吾。无讳遣骑追及之,尹氏谓追骑曰:“沮渠酒泉许吾归北,何为复追!汝取吾首以往,吾不复还矣。”追骑不敢逼,引还。尹氏卒于伊吾。

当初,沮渠牧犍娶西凉武昭王李的女儿为妻。现在,北魏的公主下嫁,李氏与她的母亲迁居酒泉。不久,李氏去世,她的母亲尹氏抚摸她的尸体,却不曾恸哭,说:“你国破家亡,今天才死,太晚了。”当时,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无讳镇守酒泉,对尹氏说:“您的几个孙儿都在伊吾,您是否打算投奔他们去呢?”尹氏没有揣测出沮渠无讳的真实用意,就欺骗他说:“我的子孙们到处逃亡,流落天涯,在他乡异域寄身。我还能活几天,就死在这儿吧,不再去当游牧地区的野鬼了。”不久,尹氏偷偷地投奔伊吾。沮渠无讳派骑兵追上了她,尹氏对追赶她的骑兵说:“沮渠无讳允许我回到北方,为什么还要派兵追赶。你拿我的人头回去交差吧,我不会再回去了。”追兵不敢逼迫,只好返回。尹氏在伊吾去世。

牧犍遣将军沮渠旁周入贡于魏,魏主遣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并征世子封坛入侍。是岁,牧犍遣封坛如魏,亦遣使诣建康,献杂书及敦煌赵所撰《甲寅元历》,并求杂书数十种,帝皆与之。

沮渠牧犍派将军沮渠旁周向北魏进贡。北魏国主拓跋焘派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赏北凉侍从臣僚衣服,并征召北凉世子沮渠封坛到京师平城充当人质。这一年,北凉王沮渠牧犍派遣沮渠封坛到平城。同时也遣使前往刘宋都城建康,呈献各种书籍以及敦煌人赵撰写的《甲寅元历》,并索取杂书数十种,文帝都满足了他们。

李顺自河西还,魏主问之曰:“卿往年言取凉州之策,朕以东方有事,未遑也。今和龙已平,吾欲即以此年西征,可乎?”对曰:“臣畴昔所言,以今观之,私谓不谬。然国家戎车屡动,士马疲劳,西征之议,请俟他年。”魏主乃止。

北魏尚书李顺从北凉回国,拓跋焘问他说:“你当年提出的攻取北凉的计划,我当时因为正对燕国用兵,没有来得及实行。如今和龙已经平定,我打算立即在年内西征,你看怎么样?”李顺回答说:“我当年说的那番话,用今天的形势来验证,我自以为没有错误。但是国家频频兴兵,东征西讨,士卒和战马都疲劳不堪,西征的计划,还是请推迟几年再说。”拓跋焘同意了。

十五年(戊寅、438)

十五年(戊寅,公元438年)

[1]春,二月,丁未,以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

[1]春季,二月,丁未(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兼任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封陇西王。

[2]三月,癸未,魏主诏罢沙门年五十以下者。

[2]三月,癸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命令五十岁以下的和尚,一律还俗。

[3]初,燕王弘至辽东,高丽王琏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爱适野次,士马劳乎?”弘惭怒,称制让之;高丽处之平郭,寻徙北丰。弘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其国;高丽乃夺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为质。弘怨高丽,遣使上表求迎,上遣使者王白驹等迎之,并令高丽资遣。高丽王不欲使弘南来,遣将孙漱、高仇等杀弘于北丰,并其子孙十余人,谥弘曰昭成皇帝。白驹等帅所领七千余人掩讨漱、仇,杀仇,生擒漱。高丽王以白驹等专杀,遣使执送之。上以远国,不欲违其意,下白驹等狱,已而原之。

[3]当初,北燕王冯弘来到辽东以后,高丽王高琏派遣使臣慰劳他说:“龙城王冯君,光临敝国荒郊,人马都很劳苦吧?”冯弘又惭愧又恼怒,以国王的身份斥责高琏。高丽把冯弘安置在平郭,不久,又迁往北丰。冯弘一向轻侮高丽,政务刑法,奖励惩罚,仍然象在北燕国一样。高丽于是强行夺走了冯弘的侍从,逼迫北燕的太子冯王仁作人质。冯弘怨恨高丽,派使臣到刘宋请求迎他南下。刘宋文帝派使臣王白驹等迎接冯弘一行,并令高丽出资遣送。高丽王高琏不愿放冯弘南下,就派他手下的将领孙漱、高仇等人,在北丰杀掉了冯弘及其子孙十余人。追赠冯弘谥号为昭成皇帝。刘宋使臣王白驹等率领七千多人讨伐孙漱、高仇,斩杀了高仇,生擒孙漱。高琏认为王白驹在他的国土上擅自杀害他的大将,派人逮捕王白驹,遣送回国。文帝认为高丽是远方小国,不愿让高琏失望,就把王白驹等人关进监狱。不久宽恕了他们。

[4]夏,四月,纳故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太子劭妃。

[4]夏季,四月,刘宋文帝迎娶已故黄门侍郎殷淳的女儿,为太子刘劭的正妃。

[5]五月,戊寅,魏大赦。

[5]五月,戊寅(初九),北魏实行大赦。

[6]丙申,魏主如五原;秋,七月,自五原北伐柔然。命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督十五将出西道,魏主自出中道。至浚稽山,复分中道为二: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魏主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不见柔然而还。时漠北大旱,无水草,人马多死。

[6]丙申(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五原。秋季,七月,拓跋焘从五原向北进攻,讨伐柔然汗国。拓跋焘命令乐平王拓跋丕督率十五个将领从东路出兵;永昌王拓跋健督率十五个将领从西路出兵;拓跋焘则亲自率军从中路进攻。大军开到浚稽山,又分中路军为两部分:一部分由陈留王拓跋崇率领,从大泽直指涿邪山,一部分由拓跋焘统率,从浚稽一直向北,直奔天山。再向西登上白阜山,没有发现柔然汗国的部落,班师回国。当时漠北发生严重的旱灾,没有水草,北魏军中的人和马匹死亡很多。

[7]冬,十一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7]冬季,十一月,丁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8]十二月,丁巳,魏主至平城。

[8]十二月,丁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平城。

[9]豫章雷次宗好学,隐居庐山。尝征为散骑侍郎,不就。是岁,以处士征至建康,为开馆于­鸡­笼山,使聚徒教授。帝雅好艺文,使丹杨尹庐江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并次宗儒学为四学。元,灵运之从祖弟也。帝数幸次宗学馆,令次宗以巾侍讲,资给甚厚。又除给事中,不就。久之,还庐山。

[9]刘宋豫章人雷次宗勤奋好学,隐居在庐山。刘宋朝廷曾经征召他为散骑侍郎,他拒绝入仕。这一年,雷次宗以隐士的身份,被征召到首都建康。朝廷在­鸡­笼山为他开设学馆,让他招聚学生,讲授学业。刘宋文帝素来喜欢文学艺术,特命丹杨尹、庐江人何尚之专设玄学,命太子率更令何承天设立史学,命司徒参军谢元开设文学,加上雷次宗的儒学并称为“四学”。谢元是谢灵运的族弟。文帝多次临幸雷次宗的学馆,命令雷次宗不必穿朝服为皇上讲授儒学。赏赐的财物特别丰厚。文帝又任命雷次宗为给事中,雷次宗拒绝。过了很久,雷次宗回到庐山。

臣光曰:《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孔子曰:“辞达而已矣。”然则史者儒之一端,文者儒之余事;至于老、庄虚无,固非所以为教也。夫学者所以求道;天下无二道,安有四学哉!

臣司马光曰:《易经》说:“贤明的人大多都熟知前人的教诲,接受过去的经验,用来培养自己的德­性­。”孔子曾说:“辞意通达便可以了。”然而,史学是儒学的一部分,文学只是儒学的余事。至于老子、庄子的虚无学说,则根本不可以讲授和传播。做学问的人,是在于追求真理。而天下的真理没有第二个,怎么可以有“四学”呢!

[10]帝­性­仁厚恭俭,勤于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百官皆久于其职,守宰以六期为断;吏不苟免,民有所系。三十年间,四境之内,晏安无事,户口蕃息,出租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闾阎之间,讲诵相闻;士敦­操­尚,乡耻轻薄。江左风俗,于斯为美,后之言政治者,皆称元嘉焉。

[10]刘宋文帝­性­情宽厚仁慈,恭谨勤俭,勤奋刻苦,从不荒怠朝廷政务。他遵循法规而不苛刻,对人宽容却不放纵。朝廷的文武百官都能久居职位。郡守、县宰也都以六年为一任期。官吏不轻易免职,百姓才有所依托。三十年间,刘宋境内,平安无事,人口繁盛。至于租赋徭役,从不增加,只收取常赋,从不额外征收。百姓早晨出去耕作,晚上回家休息,可以随意做事,安居乐业。乡里街巷之间,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士大夫重视­操­守,乡下人也讨厌轻薄无识的人。江左的风俗,在这个时代最为美好。后代评论前世政治得失的人,都称道元嘉治世。

十六年(己卯、439)

十六年(己卯,公元439年)

[1]春,正月,庚寅,司徒义康进位大将军、领司徒,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进位司空。

[1]春季,正月,庚寅(二十五日),刘宋朝廷提升司徒刘义康为大将军,仍兼任司徒职务;提升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空。

[2]魏主如定州。

[2]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定州。

[3]初,高祖遗诏,令诸子次第居荆州。临川王义庆在荆州八年,欲为之选代,其次应在南谯王义宣。帝以义宣人才凡鄙,置不用;二月,己亥,以衡阳王义季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义季尝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盘于游畋,古人所戒。今阳和布气,一日不耕,民失其时,柰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义季止马曰:“贤者也。”命赐之食,辞曰:“大王不夺农时,则境内之民皆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独受大王之赐乎!”义季问其名,不告而退。

[3]当初,刘宋武帝有遗诏,命令他的几个儿子依照长幼次序,驻守荆州。这时,临川王刘义庆在荆州已经有八年了,朝廷打算另选一个亲王代替他。按照顺序,应该派南谯王刘义宣。刘宋文帝却认为刘义宣的人品和才能都很平庸低下,不予任用。二月,己亥(初五),文帝任命衡阳王刘义季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刘义季曾经在春天外出打猎,有个老农夫身披苫衣,在田中耕种,不肯回避。刘义季的左右侍从斥责老农,老农说:“游猎取乐,古人深以为戒。如今天暖气湿,一天不耕种,百姓就会错过农时,怎么可以放纵狩猎的快乐,而驱赶勤于耕作的老农呢?”刘义季听罢,勒住马缰说:“他是贤人!”命令左右亲信赐给老农食物,老农拒绝说:“大王您不侵夺农时,境内的百姓都可以吃饱大王赐予的饮食,我老汉怎么敢独自领受您的赏赐呢!”刘义季询问老农夫的姓名,农夫不肯回答,告退。

[4]三月,魏雍州刺史葛那寇上洛,上洛太守镡长生弃郡走。

[4]三月,北魏雍州刺史葛那进攻刘宋所属的上洛。刘宋上洛太守镡长生放弃郡城逃走。

[5]辛未,魏主还宫。

[5]辛未(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6]杨保宗与兄保显自童亭奔魏。庚寅,魏主以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上,妻以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

[6]氐王杨难当的侄儿杨保宗与他的哥哥杨保显从驻地童亭投奔北魏。庚寅(二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杨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并把皇室公主嫁给他为妻。又任命杨保显为镇西将军,封晋寿公。

[7]河西王牧犍通于其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李氏与牧犍之姐共毒魏公主,魏主遣解毒医乘传救之,得愈。魏主征李氏,牧犍不遣,厚资给,使居酒泉。

[7]北凉王沮渠牧犍与他的嫂子李氏通­奸­,他们兄弟三人都轮流和她相好。于是,李氏与沮渠牧犍的姐姐合谋下毒害北魏武威公主。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出解毒医生乘坐驿站的马车驰往救治,才把武威公主救活。拓跋焘下令索取李氏,沮渠牧犍不肯交出,只是给李氏很多财物,命她迁居酒泉。

魏每遣使者诣西域,常诏牧犍发导护送出流沙。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牧犍左右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擒其长弟乐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于国。又闻可汗遣使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供奉。’西域诸国颇有贰心。”使还,具以状闻。魏主遣尚书贺多罗使凉州观虚实,多罗还,亦言牧犍虽外修臣礼,内实乖悖。

北魏每次派遣使者出使西域,常常命令沮渠牧犍派出向导,护送魏使走出流沙出没的大沙漠。北魏使者从西域返回,抵达武威。沮渠牧犍左右有人告诉北魏的使臣说:“我们大王听到了柔然汗国的可汗大言不惭地说‘去年,魏国的皇帝亲自来讨伐我们,结果士卒和战马大多染上疫病而死,大军惨败而回。我们生擒了他的长弟乐平王拓跋丕。’我们大王听说后非常高兴,在国内大肆宣传。又听说柔然汗国可汗派使臣,出使西域各国,声称:‘现在魏国已经被削弱,普天之下只有我们汗国才是最强大的,如果再有魏国的使臣前来访问,你们不要供应他们。’因此,西域各国对魏国也怀有二心。”北魏使臣回国以后,把所听到的一切,汇报给朝廷。拓跋焘派尚书贺多罗出使北凉观察虚实。贺多罗回来,也说沮渠牧犍虽然表面上对魏称臣纳贡,内心却叛离乖张。

魏主欲讨之,以问崔浩。对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战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常岁羸死亦不减万匹。而远方乘虚,遽谓衰耗不能复振。今出其不意,大军猝至,彼必骇扰,不知所为,擒之必矣。”魏主曰:“善!吾意亦以为然。”于是大集公卿议于西堂。

拓跋焘打算讨伐北凉,向崔浩询问对策。崔浩说:“沮渠牧犍叛逆之心,早已显露,不能不杀。我军前几年北伐,虽说没有取得太大的胜利,实际上也没遭受什么损失。战马共三十万匹,算起来在征途中死伤的不满八千。平时每年正常死亡的也不少于一万匹。而远方借此便咬定我们的国力消耗殆尽,不能恢复。现在,我军出其不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惊恐万状,自相­骚­扰,不知如何是好,我们一定可以擒获敌人。”拓跋焘说:“太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召集公卿在太极殿西堂讨论。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纯臣,然继父位以来,职贡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恶未彰,宜加恕宥。国家新征蠕蠕,士马疲弊,未可大举。且闻其土地卤瘠,难得水草,大军既至,彼必婴城固守。攻之不拔,野无所掠,此危道也。”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都说:“沮渠牧犍是西方边陲归附的下等小国,虽然心中对我们不太臣服,但是自从继位以后,每年进贡从不间断减少。朝廷也把他作为一个藩臣来看待,嫁公主给他为妻。如今,他的罪行还不十分明显,应该加以宽恕。我国最近刚刚讨伐柔然汗国归来,人马疲惫,不能够再大举兴兵征讨了。况且,我还听说,凉国的土地贫瘠,盐碱地居多,水草也不多。我们大军兵临城下,他们一定环城固守。我军久攻不克,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可劫掠,这可是个危险的策略。”

初,崔浩恶尚书李顺,顺使凉州凡十二返,魏主以为能。凉武宣王数与顺游宴,对其群下时为骄慢之语;恐顺泄之,随以金宝纳于顺怀,顺亦为之隐 .浩知之,密以白魏主,魏主未之信。及议伐凉州,顺与尚书古弼皆曰:“自温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绝无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至丈余,春夏消释,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必乏绝。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斤等之议是也。”魏主乃命浩与斤等相诘难,众无复他言,但云“彼无水草”。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又,汉人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建郡县也。且雪之消释,仅能敛尘,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为欺诬矣。”李顺曰:“耳闻不如目见,吾尝目见,何可共辩?”浩曰:“汝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谓我目不见便可欺邪!”帝隐听,闻之,乃出见斤等,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唯唯而已。

当初,崔浩讨厌尚书李顺。李顺出使北凉,往返共十二次,拓跋焘认为李顺有才能。当年,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多次与李顺一起游乐宴饮,沮渠蒙逊常对群臣下属说一些骄傲无礼的大话,害怕李顺泄漏给北魏朝廷,就随即把金银财宝塞进李顺的怀里,李顺也就替他隐瞒。崔浩知道后,就秘密报告给拓跋焘,拓跋焘不相信。等到这时讨论进攻北凉时,李顺和古弼都说:“从温圉水以西直到姑臧,遍地都是枯石,绝对没有水草。当地人说: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有积雪,深达几丈。春季和夏季的时候,积雪融化,从山上流下来,形成河流,当地居民就是引雪水入渠,灌溉农田。如果凉州人听说我们大军开到,一定会掘开渠口,让水流尽,我军的人马就无水可用。姑臧城方圆百里之内,土地因无水杂草不生,我军人马饥渴,也难以久留。奚斤他们的意见是正确的。”拓跋焘于是让崔浩和奚斤辩论,众人再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声称“凉州没有水草”。崔浩说:“《汉书·地理志》中讲道:‘凉州的畜产,天下最为富饶。’如果那里没有水草,牲畜怎么繁殖?另外,汉朝绝不会在没有水草的土地上兴筑城郭,设置郡县。况且,高山冰雪融化以后,只能浸湿地皮,收敛尘土,怎么能够挖通渠道,灌溉农田呢!这种话实在是荒谬不可信。”李顺说:“耳闻不如亲眼所见。我曾经亲眼看到,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辩论?”崔浩说:“你接受了人家的金钱贿赂,想要替人家说话,你以为我没有亲眼看到就能被你蒙蔽吗!”隐藏在屏风后面的拓跋焘听到这些话,就走出来面见奚斤等人,声音和表情都十分严厉,群臣不敢再说什么,唯唯听命而已。

群臣既出,振威将军代人伊言于帝曰:“凉州若果无水草,彼何以为国?众议皆不可用,宜从浩言。”帝善之。

文武群臣走出太极殿后,振威将军、代郡人伊对拓跋焘说:“凉州如果真的没有水草,他们怎么建立王国?大多数人说的都不可采用,您应该听崔浩的话。”拓跋焘同意他的说法。

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于西郊;六月,甲辰,发平城。使侍中宜都王穆寿辅太子晃监国,决留台事,内外听焉。又使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崇将二万人屯漠南以备柔然。命公卿为书以让河西王牧犍,数其十二罪,且曰:“若亲帅群臣委贽远迎,谒拜马首,上策也。六军既临,而缚舆榇,其次也。若守迷穷城,不时悛悟,身死族灭,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夏季,五月,丁丑(十四日),拓跋焘在平城西郊训练军队。六月,甲辰(十一日),大军从平城出发。命令侍中、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拓跋晃,主持朝政,裁决日常事务,朝廷内外都要遵从。拓跋焘又派大将军、长乐王嵇敬,以及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率领二万人,屯驻漠南,防备柔然汗国乘虚进攻。拓跋焘又命令大臣们发布文告,历数北凉王沮渠牧犍的十二项罪状,并且警告沮渠牧犍说:“你如果亲自率领群臣,远远地出来伏在地上迎接,然后在我马首跪拜请罪,这是上策;我军兵临城下,你双手反绑携带空棺出城迎接,这是中策;你要是困守孤城,不及时醒悟,就要身死族灭,受到天下最酷烈的惩罚!你要权衡利害,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8]己酉,改封陇西王吐谷浑慕利延为河南王。

[8]己酉(十六日),刘宋改封陇西王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河南王。

[9]魏主自云中济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属国城。壬午,留辎重,部分诸军,使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尚书令刘与常山王素为前锋,两道并进;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继;以平西将军源贺为乡导。

[9]北魏国主拓跋焘从云中渡过黄河。秋季,己巳(初七),抵达上郡属国城。壬午(二十日),大军留下辎重,部署分派各军,命令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与尚书令刘、常山王拓跋素为前锋,分两路同时进发;又命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备军;又命平西将军源贺为向导。

魏主问贺以取凉州方略,对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鲜卑,皆臣祖父旧民,臣愿处军前,宣国威信,示以祸福,必相帅归命。外援既服,然后取其孤城,如反掌耳。”魏主曰:“善!”

拓跋焘曾向源贺询问攻取北凉的作战方案,源贺回答说:“姑臧城的旁边有四个鲜卑族部落,都是我祖父的老部下,我愿意在大军未到之前,向他们宣扬我国的威信,分析祸福利害,他们一定会相继归降。城外的援军一旦瓦解,然后攻取孤城,就易如反掌了。”拓跋焘说:“太好了!”

八月,甲午,永昌王健获河西畜产二十余万。

八月,甲午(初二),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缴获北凉的各种牲畜共二十余万头。

河西王牧犍闻有魏师,惊曰:“何为乃尔!”用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柔然。遣其弟征南大将军董来将兵万余人出战于城南,望风奔溃。刘用卜者言,以为日辰不利,敛兵不追,董来遂得入城。魏主由是怒之。

北凉王沮渠牧犍听说北魏大军前来的消息,大吃一惊,说:“怎么会是这样!”随后,他采用了左丞相姚定国的计策,不肯出城迎接,却向柔然汗国请求救兵。沮渠牧犍派他的弟弟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统兵一万多人,在城南出城迎战北魏军,北凉军望风崩溃。北魏前锋将领刘听信占卜人的预言,以为日子不吉利,所以召回军队没有乘胜追击,沮渠董来才得以逃进姑臧城。拓跋焘因此对刘十分恼怒。

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谕牧犍令出降。牧犍闻柔然欲入魏边为寇,冀幸魏主东还,遂婴城固守;其兄子祖逾城出降。魏主具知其情,乃分军围之。源贺引兵招慰诸部下三万余落,故魏主得专攻姑臧,无复外虑。

丙申(初四),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姑臧城下,派人通知沮渠牧犍,让他迅速出城投降。沮渠牧犍听说柔然汗国就要进攻北魏的边境,所以他还希望拓跋焘率军东还,援救国内。于是,沮渠牧犍命令将士绕城固守。沮渠牧犍的侄儿沮渠祖,翻越城墙投降了北魏军。拓跋焘于是了解了北凉的真实情况,拓跋焘分军包围了姑臧城。源贺率兵招抚了他祖父的旧部三万多个帐落,所以拓跋焘得以集中全力攻城,没有顾虑。

魏主见姑臧城外水草丰饶,由是恨李顺,谓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验矣。”对曰:“臣之言不敢不实,类皆如此。”

拓跋焘看到姑臧城外水草茂盛,由此痛恨李顺,对崔浩说:“你当年说过的话,今天果然应验了。”崔浩回答说:“我不敢不讲实话,一向如此。”

魏主之将伐凉州也,太子晃亦以为疑。至是,魏主赐太子诏曰:“姑臧城西门外,涌泉合于城北,其大如河。自余沟渠流入漠中,其间乃无燥地。故有此敕,以释汝疑。”

拓跋焘决计讨伐北凉,太子拓跋晃有些疑虑。这时,拓跋焘在诏书中告诉他:“姑臧城西门外边,有源源涌出的泉水,一直与北门外的泉水相接,水流之大,就象一条河。除供灌溉农田外,其余都顺着沟渠流到沙漠之中,因此这一带没有­干­田燥地。特意敕书告诉你,以解除你的疑虑。”

[10]庚子,立皇子铄为南平王。

[10]庚子(初八),刘宋立皇子刘铄为南平王。

[11]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万年帅所领降魏。姑臧城溃,牧犍帅其文武五千人面缚请降;魏主释其缚而礼之。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胜计。使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徇诸郡,杂胡降者又数十万。

[11]九月,丙戌(二十五日),北凉王沮渠牧犍的侄儿沮渠万年率领他的部众投降北魏。姑臧城随即被北魏军攻陷,沮渠牧犍率领文武官员五千人,双手反绑,亲自请降。拓跋焘解开沮渠牧犍的绳索,以礼相待。共接收姑臧城内的居民二十余万户,仓库中的珍奇异宝不可胜数。拓跋焘又命令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别向地方各郡宣布消息,各族胡人投降北魏的又有几十万。

初,牧犍以其弟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领酒泉太守,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领张掖太守,安周为乐都太守,从弟唐儿为敦煌太守。及姑臧破,魏主遣镇南将军代人奚眷击张掖,镇北将军封沓击乐都;宜得烧仓库,西奔酒泉,安周南奔吐谷浑,封沓掠数千户而还。妥眷进攻酒泉,无讳、宜得收遗民奔晋昌,遂就唐儿于敦煌。魏主使弋阳公元守酒泉,及武威、张掖皆置将守之。

当初,沮渠牧犍任命他的弟弟沮渠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兼任酒泉太守;任命沮渠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兼任张掖太守;任命沮渠安周为乐都太守;还任命他的堂弟沮渠唐儿为敦煌太守。等到姑臧城被攻陷,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镇南将军、代郡人奚眷袭击张掖;派镇北将军封沓进攻乐都。沮渠宜得烧毁仓库,向西逃往酒泉;沮渠安周则向南逃往吐谷浑。封沓裹胁数千户居民班师,奚眷则继续进攻酒泉,酒泉太守沮渠无讳与沮渠宜得一道,招集残部投奔晋昌,又前往敦煌投奔沮渠唐儿。拓跋焘命令戈阳公元驻守酒泉,武威、张掖两城也分别遣将驻守。

魏主置酒姑臧,谓群臣曰:“崔公智略有余,吾不复以为奇。伊弓马之士,而所见乃与崔公同,深可奇也。”善­射­,能曳牛却行,走及奔马,而­性­忠谨,故魏主特爱之。

拓跋焘在姑臧城大宴群臣,他对文武百官们说:“崔公足智多谋,我已经不再感到新奇。伊是一个擅长骑马­射­箭的武夫,他的见识竟能与崔公相同,实在是令人惊奇。”伊善长­射­箭,力气也很大,能拖着牛倒着走,跑起来,能够赶上奔腾的马。同时伊又十分忠诚谨慎,拓跋焘特别喜爱他。

魏主之西伐也,穆寿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吴提与牧犍相结素深,闻朕讨牧犍,吴提必犯塞,朕故留壮兵肥马,使卿辅佐太子。收田既毕,即发兵诣漠南,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使深入,然后击之,无不克矣。凉州路远,朕不得救,卿勿违朕言!”寿顿首受命。寿雅信中书博士公孙质,以为谋主。寿、质皆信卜筮,以为柔然必不来,不为之备。质,轨之弟也。

拓跋焘即将率军西征时,宜都王穆寿一直送他到黄河岸边。拓跋焘告诫他说:“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吴提与沮渠牧犍交情很深,他听说我要征讨沮渠牧犍,一定会来进犯我国边境,所以我故意留下­精­兵和壮马,使你辅佐太子。等到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我立即发兵征讨漠南,我军分别潜伏在要害地区,等待柔然贼兵到来,再诱敌深入,然后攻击他们,必能全部攻克。凉州离国内太远,我不能救你的危难,你千万不要违背我的嘱咐。”穆寿叩头接受了命令。穆寿一向信任中书博士公孙质,就把他当做自己的谋士。而穆寿、公孙质二人都相信占筮卜卦,认为柔然汗国的军队一定不会前来进犯,因此不加防备。公孙质是公孙轨的弟弟。

柔然敕连可汗闻魏主向姑臧,乘虚入寇,留其兄乞列归与嵇敬、建宁王崇相拒于北镇。自帅­精­骑深入,至善无七介山,平城大骇,民争走中城。穆寿不知所为,欲塞西郭门,请太子避保南山,窦太后不听而止。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拒之于吐颓山。会嵇敬、建宁王崇击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擒之,并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敕连闻之,遁去,追至漠南而还。

柔然汗国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听说拓跋焘西征姑臧,立即乘北魏国内空虚,大举入侵。当时,郁久闾吴提留他的哥哥郁久闾乞列归与北魏长乐王嵇敬、建宁王拓跋崇在北镇相持。郁久闾吴提自己则亲自率兵深入北魏腹地,直抵善无的七介山。北魏平城居民大为惊恐,争相逃进内城。穆寿不知所措,打算堵塞西城门,请太子拓跋晃逃往南山躲避,窦太后不让他这样处理,才告停止。随即,穆寿派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在吐颓山阻击敌人。正巧赶上嵇敬和建宁王拓跋崇在­阴­山北面击败了郁久闾乞列归的军队,并生擒郁久闾乞列归及其伯父郁久闾他吾无鹿胡,以及柔然的将领五百人,斩杀士卒一万多人。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吴提听说后,率部逃走。北魏的军队一直追到漠南才返回。

冬,十月,辛酉,魏主东还,留乐平王丕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凉州,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万户于平城。

冬季,十月,辛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东返,留下乐平王拓跋丕以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守凉州,强行迁徙沮渠牧犍王室以及北凉的官员和老百姓共三万户到平城。

[12]癸亥,秃发保周帅诸部鲜卑据张掖叛魏。

[12]癸亥(初三),北魏张掖王秃发保周,据守张掖叛变。

[13]十二月,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劭美须眉,好读书,便弓马,喜延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东宫置兵与羽林等。

[13]十二月,乙亥(十六日),刘宋太子刘劭举行冠礼,大赦天下。刘劭眉目清秀,喜欢读书,擅长骑马­射­箭,喜爱延接宾客。只要他有所要求,文帝都满足。于是刘劭在东宫设置亲兵的数目与羽林军相等。

[14]壬午,魏主至平城,以柔然入寇,无大失亡,故穆寿等得不诛。魏主犹以妹婿待沮渠牧犍,征西大将军、河西王如故。牧犍母卒,葬以太妃之礼;武宣王置守冢三十家。

[14]壬午(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因柔然汗国的进攻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和伤亡,所以没有处决宜都王穆寿等人。拓跋焘仍把沮渠牧犍当作妹婿来对待,仍命沮渠牧犍象过去一样担任征西大将军、河西王。沮渠牧犍的母亲去世,拓跋焘下令用太妃的礼仪安葬。另外,又为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专门设置守冢户三十家。

凉州自张氏以来,号为多士。沮渠牧犍尤喜文学,以敦煌阚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广平程骏、骏从弟弘为世子侍讲。魏主克凉州,皆礼而用之,以阚、刘为乐平王丕从事中郎。安定胡叟,少有俊才,往从牧犍,牧犍不甚重之,叟谓程弘曰:“贵主居僻陋之国而­淫­名僭礼,以小事大而心不纯壹,外慕仁义而实无道德,其亡可翘足待也。吾将择木,先集于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遂适魏。岁余而牧犍败。魏主以叟为先识,拜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河内常爽,世寓凉州,不受礼命,魏主以为宣威将军。河西右相宋繇从魏主至平城而卒。

凉州自从前凉国建立以来,一直号称人才济济。沮渠牧犍尤其喜欢文学,任命敦煌人阚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人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广平人程骏,以及程骏的堂弟程弘为世子侍讲。拓跋焘攻克凉州以后,对这些士大夫都以礼相待,因才而用。于是,拓跋焘任命阚、刘为乐平王拓跋丕的从事中郎。安定人胡叟自幼便才华横溢,前往姑臧为沮渠牧犍效力,沮渠牧犍却不十分重视他。胡叟对程弘说:“贵国的主人身居穷乡僻壤的小国,却敢滥用名分,超越礼制;以小国事奉大国却又不诚心敬服;表面上仰慕仁义,实际上却不讲道德,他的灭亡就在眼前了。我将象鸟儿一样,择木而栖,先到魏国去。与你暂且辞别,不会久别的。”于是,胡叟来到北魏。一年之后,北凉灭亡。拓跋焘因为胡叟有先见之明,任命他为虎威将军,赐封爵位为始复男爵。河内人常爽世世代代寓居凉州,从不接受北凉的礼遇和任官,拓跋焘任命他为宣威将军。河西人、北凉国右丞相宋繇随从拓跋焘到平城,不久去世。

魏主以索敞为中书博士。时魏朝方尚武功,贵游子弟不以讲学为意。敞为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肃而有礼,贵游皆严惮之,多所成立,前后显达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常爽置馆于温水之右,教授七百余人;爽立赏罚之科,弟子事之如严君。由是魏之儒风始振。高允每称爽训厉有方,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

拓跋焘又委任索敞为中书博士。当时北魏朝廷正崇尚武功,贵族子弟都不把读书当作一件大事。索敞担任中书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对学生严肃而有礼节,贵族子弟们都敬畏他,大多数都能刻苦学习,建功立业,前后在朝中担任尚书、牧守的,就有几十人。常爽在温水的西岸设置学馆,教授学生七百多人。常爽订立赏罚条例,弟子们服从他,就象事奉严明的君主。从此以后,北魏的读书风气开始振兴。中书侍郎高允每每称赞常爽对待学生教训有方,说:“汉代的文翁以柔取胜,而先生您却用刚直的方法取胜,方法虽然有异,但造就人才的功效是一样的。”

陈留江强,寓居凉州,献经、史、诸子千余卷及书法,亦拜中书博士。魏主命崔浩监秘书事,综理史职;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典著作。浩启称:“­阴­仲逵、段承根,凉土美才,请同修国史。”皆除著作郎。仲逵,武威人;承根,晖之子也。

陈留人江强,寄居在凉州,他向北魏朝廷呈献经、史以及诸子百家的经典有一千多卷,另外还有研究文字学的书籍,亦被拓跋焘任命为中书博士。拓跋焘命崔浩监理秘书事,综合整理历史史料文献;又任命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预处理掌管这些事并修撰史籍。崔浩奏称:“­阴­仲逵、段承根,都是凉州的才子,请征召他们共同修撰国史。”二人都被授予著作郎。­阴­仲逵是武威人。段承根是段晖的儿子。

浩集诸历家,考校汉元以来日月薄食、五星行度,并讥前史之失,别为《魏历》,以示高允。允曰:“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此乃历术之浅事;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之讥今犹今之讥古也。”浩曰:“所谬云何?”允曰:“按《星传》:‘太白、辰星常附日而行。’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得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也。”浩曰:“天文欲为变者,何所不可邪?”允曰:“此不可以空言争,宜更审之。”坐者咸怪允之言,唯东宫少傅游雅曰:“高君­精­于历数,当不虚也。”后岁余,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经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言。五星乃以前三月聚东井,非十月也。”众乃叹服。允虽明历,初不推步及为人论说,唯游雅知之。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以问此!”雅乃止。魏主问允:“为政何先?”时魏多封禁良田,允曰:“臣少贱,唯知农事;若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忧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赋百姓。

崔浩收集各家历书,考订核对汉朝建立以来发生的日食、月食,以及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的度数,对从前史书的错误加以批评,又另行编纂了一部《魏历》,请高允过目。高允说:“汉高祖元年十月时,五星会聚在井宿,这是历书上一个小错。现在你不满于汉朝人修的史书,却不觉自己荒谬,恐怕后人也会象我们今天批评古人一样,来批评我们。”崔浩说“你所谓的荒谬指什么?”高允说:“根据《星传》:‘金星、水星,常常环绕太阳转行。’十月,太阳早晨在尾宿、箕宿之间,黄昏时,在申南消失,而井宿这时才从寅北出现。金星和火星怎么会背着太阳运行?这是史官为了增加事件的神秘­色­彩,不再加以客观推断和考究的结果。”崔浩说:“天文现象发生异常变化,怎么会不可能呢?”高允说:“这不是我们空口无凭地急辩所能解决的,应该更进一步地考察审断。”当时在座的人都认为高允的谈论怪诞,只有东宫少傅游雅说:“高允先生­精­通历法,应不会是空言虚论。”一年多以后,崔浩对高允说:“上次我们谈论的,我没有仔细研究。等到重新考核推断,果然象你所说的那样。五星是在前三个月在井宿聚集,而不是十月。”众人都赞叹佩服。高允虽然通晓天文历法,却从不推算,并向众人论说,只有游雅知道他的学识。游雅多次就灾变询问高允,高允说:“­阴­阳灾变,很难明知,即使已经知道了,又害怕泄漏天机,还不如不知道呢。天下值得探索的道理很多,何必偏问这个。”游雅才不再问下去。拓跋焘曾问高允:“治理国家,什么是第一位的?”当时北魏境内的许多良田,都被朝廷划为禁地,因此,高允说:“我幼年贫贱,只知道农事。如果国家扩大农田、积聚谷米,使朝廷和百姓都有粮食储备,就不忧虑饥馑了。”拓跋焘于是下令,解除被划为禁地的农田,让百姓耕作,国家收取田赋。

[15]吐谷浑王慕利延闻魏克凉州,大惧,帅众西遁,逾沙漠。魏主以其兄慕有擒赫连定之功,遣使抚谕之,慕利延乃还故地。

[15]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听说北魏已经攻克凉州,大为惊恐,率领他的部众向西逃去,越过了沙漠。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谷浑可汗的哥哥慕容慕有生擒并呈献赫连定的功劳,因此派使臣招抚逃走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慕容慕利延才率部众返回故地。

[16]氐王杨难当将兵数万寇魏上,秦州人多应之。东平吕罗汉说镇将拓跋意头曰:“难当众盛,今不出战,示之以弱,众情离沮,不可守也。”意头遣罗汉将­精­骑千余出冲难当陈,所向披靡,杀其左右骑八人,难当大惊。会魏主以玺书责让难当,难当引还仇池。

[16]氐王杨难当率兵几万人进犯北魏的上,秦州百姓响应他的很多。东平人吕罗汉劝说北魏的守将拓跋意头说:“杨难当势力正强盛,现在不出城迎战,向敌人示弱,我军士气将受挫折,军民就会离散,那时城池就守不住了。”拓跋意头就派吕罗汉率领­精­锐骑兵一千多人,出城冲击杨难当的战阵,北魏骑兵所向披靡,斩杀杨难当左右亲兵共八人,杨难当大为惊慌。这时,拓跋焘斥责杨难当的诏书也到了,杨难当于是率众退回了仇池。

[17]南丰太妃司马氏卒,故营阳王之后也。

[17]刘宋南丰太妃司马氏去世,司马氏是已故营阳王刘义符的王后。

[18]赵广、张寻等复谋反,伏诛。

[18]被招抚的刘宋叛民首领赵广、张寻等,再度反叛朝廷,被斩首。

十七年(庚辰、440)

十七年(庚辰,公元440年)

[1]春,正月,己酉,沮渠无讳寇魏酒泉,元轻之,出城与语;壬子,无讳执以围酒泉。

[1]春季,正月,己酉(二十日),逃亡到敦煌的前北凉沙州刺史沮渠无讳进攻北魏占领的酒泉。北魏戈阳公元,轻视沮渠无讳,出城与敌人对话。壬子(二十三日),沮渠无讳生擒元,然后包围了酒泉。

[2]二月,魏假通直常侍邢颖来聘。

[2]二月,北魏的通直常侍邢颖,来刘宋访问。

[3]三月,沮渠无讳拔酒泉。

[3]三月,沮渠无讳攻克酒泉。

[4]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4]夏季,四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5]庚辰,沮渠无讳寇魏张掖,秃发保周屯删丹;丙戌,魏主遣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督诸将讨之。

[5]庚辰(二十三日),沮渠无讳继续进攻北魏占领下的张掖,张掖守将秃发保周屯驻在删丹。丙戌(二十九日),北魏国主拓拔焘派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率领各路兵马,讨伐沮无渠无讳等。

[6]司徒义康专总朝权。上羸疾积年,心劳辄发,屡至危殆;义康尽心营奉,药石非口所亲尝不进,或连夕不寐;内外众事皆专决施行。­性­好吏职,纠剔文案,莫不­精­尽。上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令义康选用,生杀大事,或以录命断之。势倾远近,朝野辐凑,每旦府门常有车数百乘,义康倾身引接,未尝懈倦。复能强记,耳目所经,终身不忘,好于稠人广席,标题所忆以示聪明。士之­干­练者,多被意遇。尝谓刘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属,竟何所堪!坐取富贵,复那可解!”然素无学术,不识大礼,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府僚无施及忤旨者乃斥为台官。自谓兄弟至亲,不复存君臣形迹,率习而行,曾无猜防。私置僮六千余人,不以言台,四言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尝冬月啖甘,叹其形味并劣。义康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遣人还东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

[6]刘宋司徒刘义康独揽朝政大权。文帝多年患病,稍微­操­劳,旧病就复发,多次病危。刘义康对文帝尽心侍奉,药物非经自己亲口尝过,绝不让文帝服用,有时一连几夜都不睡觉。朝廷内外的大小事务,他都一个人决定施行。因为生­性­就喜爱办理公务,所以阅读公文,处理诉讼等政务,他都处理得无不­精­密妥善。文帝因此把很多大事都委派给他。刘义康只要有奏请,立即就被批准。州刺史以下官员的人选,文帝都授权刘义康选拔任用。至于赦免和诛杀这类大事,有时刘义康就以录尚书事的身分裁决。因而,刘义康的势力倾动远近,朝野上下的各方人士,都集中在他周围。每天早晨,刘义康府第前面常有车数百辆,刘义康对来访客人亲自接待,从不懈怠。刘义康记忆力极强,一经耳闻目睹,终生不忘,他喜好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下,提起自己记忆中的事情,用来显示自己的聪明才­干­。许多有才能的士大夫,都被他委以重任。刘义康曾对刘湛说:“王敬弘、王球这些人,有什么能力?坐享荣华富贵,真让人费解!”然而,刘义康一向没有学问,不识大体,朝中有才­干­的士大夫都被他延聘到府中来,府中没有才能的,或冒犯他的幕僚,都被贬斥到朝廷机构任职。他自以为,兄弟之间是至亲手足,因此他也不严格用君臣的礼节约束自己的行为,常常任­性­行事,从不考虑他的行为是否会触犯禁忌。他在府中私养僮仆六千多人,未曾上奏朝廷。各地进贡的物品,都把上品呈献给刘义康,而把次等的呈献文帝。有一年冬天文帝吃柑,叹息柑的外形和味道太差。刘义康说:“今年的柑也有好的!”于是派人到府中去取,取来的柑比进贡文帝的直径大三寸。

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有隙,湛欲倚义康之重以倾之。义康权势已盛,湛愈推崇之,无复人臣之礼,上浸不能平。湛初入朝,上恩礼甚厚。湛善论治道,谙前代故事,叙致铨理,听者忘疲。每入云龙门,御者即解驾,左右及羽仪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及晚节驱煽义康,上意虽内离而接遇不改,尝谓所亲曰:“刘班方自西还,吾与语,常视日早晚,虑其将去;比入,吾亦视日早晚,苦其不去。”

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结怨很深。刘湛打算倚靠刘义康的势力,排挤殷景仁。当时刘义康的势力十分强盛,刘湛更加推崇他的权势,使刘义康对文帝不能再保持臣属的礼节,文帝的内心很不平静。刘湛刚刚进朝廷作官时,文帝对他十分优待。刘湛特别善长谈论经邦治国的道理,熟悉前代的历史掌故,每每说起来,条分缕晰,使人忘记疲劳。每次进宫朝见,一到云龙门,车夫就解开车马,刘湛的左右侍从及仪仗队伍也都各自散去。不到傍晚,不出来,都习以为常了。等到后来,刘湛煽动和唆使刘义康恣意妄为,文帝对他心怀不满,但对他礼遇却仍不改变。文帝曾对他的亲信说:“当年刘班(刘湛)从西方回来,我与他谈话,常看时间早晚,唯恐他离去;最近他入宫,我也常看时间早晚,苦于他不快走。”

殷景仁密言于上曰:“相王权重,非社稷计,宜少加裁抑!”上­阴­然之。

殷景仁秘密报告文帝说:“相王刘义康权势太重,并非国家久远的考虑,应该对他稍加抑制!”文帝心里暗暗同意。

司徒左长史刘斌,湛之宗也;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谧之孙也;及主簿刘敬文,祭酒鲁郡孔胤秀,皆以倾谄有宠于义康;见上多疾,皆谓“官车一日晏驾,宜立长君。”上尝疾笃,使义康具顾命诏,义康还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湛曰:“天下艰难,讵是幼主所御!”义康、景仁并不答。而胤秀祙­乳­就尚书议曹索晋咸康末立康帝旧事,义康不知也;及上疾瘳,微闻之。而斌等密谋,欲使大业终归义康,遂邀结朋党,伺察禁省,有不与已同者,必百方构陷之,又采拾景仁短长,或虚造异同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势分矣。

司徒左长史刘斌是刘湛的同族,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是王谧的孙子,他们和簿刘敬文,祭酒、鲁郡人孔胤秀都因为­阴­险诌媚,排挤别人,而深得刘义康的宠信。他们看到文帝多病,都说“皇上一旦晏驾,应该拥护年长的人为君主。”文帝一度病重,命刘义康起草托孤诏书。刘义康回到府中,痛哭流涕地告诉刘湛和殷景仁,刘湛说:“治理国家,不胜艰难,怎么是年幼君主所能胜任的!”刘义康、殷景仁都没有答腔。而孔胤秀等人擅自前往尚书议曹,索取当年晋成帝去世,改立他的弟弟晋康帝的旧档案,刘义康并不知道这件事。等到文帝愈后,略微听到这些情况。而刘斌等人却加紧活动,秘密策划,打算让刘义康最后登上帝位。于是,他们结成死党,窥视朝廷和宫中的变化,凡是与自己不同心的,就千方百计地陷害他。同时,他们又百般搜集殷景仁的材料,或者捏造事实提供给刘湛。从此以后,文帝与宰相之间,离心离德。

义康欲以刘斌为丹杨尹,言次,启上陈其家贫。言未卒,上曰:“以为吴郡。”后会稽太守羊玄保求还,义康又欲以斌代之,启上曰:“羊玄保求还,不审以谁为会稽?”上时未有所拟,仓猝曰:“我已用王鸿。”自去年秋,上不复往东府。

刘义康打算任用刘斌为丹杨尹,说话中间向文帝报告刘斌家境贫寒,还没有说完,文帝就说:“可以让他去当吴郡太守。”后来,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调回京师,刘义康又打算让刘斌接替他,就上奏文帝说:“羊玄保请求调回,不知用谁去管会稽的事?”文帝当时还没有考虑妥当,仓猝之间回答说:“我已任用了王鸿!”从去年秋天开始,文帝就不再临幸刘义康的相府。

五月,癸巳,刘湛遭母忧去职。湛自知罪衅已彰,无复全地,谓所亲曰:“今年必败。常日正赖口舌争之,故得推迁耳;今既穷毒,无复此望,祸至其能久乎!”

五月,癸巳(初六),刘湛因母亲去世,按礼制离职回家守丧。刘湛自知罪行已经暴露,已没有再保全­性­命的可能,便对亲近的人说:“今年一定失败!过去只靠口舌利为自己争辩,所以得以支吾拖延而已。如今人情事理发展到了尽头,就要遭受荼毒,不再有什么希望了,祸患到来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7]乙巳,沮渠无讳复围张掖,不克,退保临松。魏主不复加讨,但以诏谕之。

[7]乙巳(十八日),前北凉州刺史沮渠无讳再次包围张掖,不能攻克。于是撤退,固守临松。拓跋焘也不再举兵进攻,只是下诏命他投降归顺。

[8]六月,丁丑,魏皇孙浚生,大赦,改元太平真君,取寇谦之《神书》云“辅佐北方太平真君”故也。

[8]六月,丁丑(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的皇孙拓跋浚诞生。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太平真君。因道士寇谦之的《神书》上有言“辅佐北方太平真君”,所以采用这个年号。

[9]太子劭诣京口拜京陵,司徒义康、竟陵王诞等并从,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自江都会之。

[9]刘宋太子刘劭前往京口拜谒京陵。司徒刘义康、竟陵王刘诞等随同前往。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从江都前来会合。

[10]秋,七月,己丑,魏永昌王健击破秃发保周于番禾;保周走,遣安南将军尉眷追之。

[10]秋季,七月,己丑(初三),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在番禾击败了秃发保周;秃发保周逃走,拓跋健派安南将军尉眷追击。

[11]丙申,魏太后窦氏殂。

[11]丙申(初十),北魏皇太后窦氏去世。

[12]壬子,皇后袁氏殂。

[12]壬子(二十六日),刘宋皇后袁氏去世。

[13]癸丑,秃发保周穷迫自杀。

[13]癸丑(二十七日),秃发保周走投无路,自杀。

八月,甲申,沮渠无讳使其中尉梁伟诣魏永昌王健请降,归酒泉郡及所虏将士元等。魏主使尉眷留镇凉州。

八月,甲申(二十九日),沮渠无讳派他的中尉梁伟前往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的营地,请求投降。归还酒泉郡,释放被俘的北魏将领元等人。拓跋焘命令尉眷留下,镇守凉州。

[14]九月,壬子,葬元皇后。

[14]壬子(二十七日),刘宋安葬袁皇后。

[15]上以司徒彭城王义康嫌隙已著,将成祸乱,冬,十月,戊申,收刘湛付廷尉,下诏暴其罪恶,就狱诛之,并诛其子黯、亮、俨及其党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八人,徙尚书库部郎何默子等五人于广州,因大赦。是日,敕义康入宿,留止中书省。其夕,分收湛等;青州刺史杜骥勒兵殿内以备非常,遣人宣旨告义康以湛等罪状。义康上表逊位,诏以义康为江州刺史,侍中、大将军如故,出镇豫章。

[15]刘宋文帝认为司徒、彭城王刘义康的猜忌怨恨已经明显,势必酿成祸乱。冬季,十月,戊申(疑误),命令逮捕刘湛交付廷尉,并且下诏公布刘湛的罪行,在狱中就地处决,同时斩杀了刘湛的儿子刘黯、刘亮、刘俨以及刘湛的党羽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八人,下令将尚书库部郎何默子等五人,流放到广州,因此下令大赦。这天,文帝命令刘义康进宫值班,随即把他软禁在中书省。晚上,分别逮捕了刘湛等人。青州刺史杜骥统兵在金銮殿防备意外情况发生。最后,文帝派人把刘湛等人的罪状传达给刘义康。刘义康上疏请求辞职,文帝下诏命刘义康为江州刺史,仍然保留侍中、大将军职,出京镇守豫章。

初,殷景仁卧疾五年,虽不见上,而密函去来,日以十数,朝政大小,必以咨之;影迹周密,莫有窥其际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左右皆不晓其意。其夜,上出华林园延贤堂,召景仁。景仁犹称脚疾,以小床舆就坐;诛讨处分,一以委之。

当初,殷景仁卧病五年,虽然不与文帝相见,但是密信往来,每天有十几次,朝廷大事小事,文帝都征求他的意见,行踪十分隐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蛛丝马迹。逮捕刘湛那天,殷景仁命令家人打扫衣冠,左右家人都不明白他的用意。那天夜里,文帝前往华林园延贤堂,召见殷景仁。殷景仁仍然声称患有脚病,用小椅子抬进宫就座。文帝把诛杀讨伐刘湛党羽的所有事情,全都委任殷景仁处理。

初,檀道济荐吴兴沈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刘湛为领军,尝谓之曰:“卿在省岁久,比当相论。”庆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收湛之夕,上开门召庆之,庆之戎服缚裤而入,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庆之曰:“夜半唤队主,不容缓服。”上遣应之收刘斌,杀之。

当初,檀道济举荐吴兴人沈庆之忠诚谨慎,通晓兵法,文帝命他领兵在东掖门驻防。刘湛为领军将军,曾经对他说:“你留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很久,最近应该考虑这个问题。”沈庆之面­色­严肃地说:“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自然应该调职,不敢再麻烦你。”逮捕刘湛的那天晚上,文帝开启宫门召见沈庆之,沈庆之全副武装束紧裤管进门晋见,文帝说:“你为什么这般装束?”沈庆之说:“夜半召见队主,定有急事,不能宽服大袖。”文帝派沈庆之逮捕刘斌,斩首。

骁骑将军徐湛之,逵之之子也,与义康尤亲厚,上深衔之。义康败,湛之被收,罪当死。其母会稽公主,于兄弟为长嫡,素为上所礼,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高祖微时,尝自于新洲伐荻,有纳布衫袄,臧皇后手所作也;既贵,以付公主曰:“后世有骄奢不节,可以此衣示之。”至是,公主入宫见上,号哭,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纳衣掷地曰:“汝家本贫贱,此是我母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饱餐,遽欲杀我儿邪!”上乃赦之。

骁骑将军徐湛之是徐逵之的儿子,与刘义康关系特别亲密,刘义隆心里恼恨他。刘义康失败后,徐湛之被捕,罪当处死。他的母亲会稽公主,在兄弟姐妹中,她是敬皇后所生,年龄又最大,一向被文帝礼遇。皇室事务不论大小,一定征求她的意见以后再决定。刘裕贫贱的时候,曾经到新洲砍割荻草,身穿补过的布衫棉袄,都是敬皇后亲手缝制的。刘裕即皇帝位以后,把穿过的旧衣服拿给公主看,说:“后世子孙,如有人骄傲奢侈,不知节俭,你可以把衣服拿给他们看。”现在,因为徐湛之,会稽公主入宫晋见皇上,大声哭号,不再向文帝行臣妾节,把用绸缎包裹的破衣服抛在地上说:“你们家本来出身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做的衣裳,才吃一天饱饭,就要杀我的儿子了!”文帝于是赦免徐湛之的死罪。

吏部尚书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简淡有美名,为上所重。履­性­进利,深结义康及湛;球屡戒之,不从。诛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语汝云何?”履怖惧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忧!”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废于家。

吏部尚书王球是王履的叔父。他淡泊于名利,一向俭朴,名声很好,为文帝所重。王履却生­性­务进好利,与刘义康及刘湛交情很深,王球多次劝告他,他不听从。诛杀刘湛的那天晚上,王履光着双脚,跑去把情况告诉了王球,王球命左右侍从为他取来鞋子,先温酒为他压惊,对他说:“我平时都跟你说什么了?”王履吓得答不出来,王球慢慢地说:“有你父我在,你还担忧什么!”文帝因为尊重王球的缘故,赦免了王履的死罪,免职回家。

义康方用事,人争求亲昵,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为武陵内史。檀道济尝为其子求婚于湛,湛固辞;道济因义康以请之,湛拒之愈坚。故不染于二公之难。上闻而嘉之。湛,夷之子也。

刘义康权势鼎盛的时候,人们都争相奉迎,与他亲近。唯独司徒主簿江湛早有远见,与他疏远,要求出任武陵内史。檀道济曾经为他的儿子向江湛求婚,江湛坚决推辞。檀道济又请刘义康出面,江湛推辞的态度更加坚决。因此没有受到檀道济、刘义康大祸的牵连。文帝听说后,对他加以奖励。江湛是江夷的儿子。

彭城王义康停省十余日,见上奉辞,便下渚;上惟对之恸哭,余无所言。上遣沙门慧琳视之,义康曰:“弟子有还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彭城王刘义康被软禁在中书省十多天,晋见文帝并辞行,来到码头。文帝看到他时,悲伤痛哭,没有一句话。文帝派僧人慧琳去看望他,刘义康说:“您看我还有回到京师的可能吗?”慧琳说:“真遗憾你不多读几百卷书!”

初,吴兴太守谢述,裕之弟也。累佐义康,数有规益;早卒。义康将南,叹曰:“昔谢述惟劝吾退,刘班惟劝吾进;今班存而述死,其败也宜哉!”上亦曰:“谢述若存,义康必不至此。”

当初,吴兴太守谢述是谢裕的弟弟,多年辅佐刘义康,屡次规劝,不幸早死。刘义康将要南下豫章,叹息说:“当初只有谢述劝我急流勇退,刘班(刘湛)劝我不断进取,后来刘班活着,谢述却死了,我身败名裂也是理所应当的了。”文帝也说:“谢述如果活着,刘义康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以征虏司马萧斌为义康谘议参军,领豫章太守,事无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子也。使龙骧将军萧承之将兵防守。义康左右爱念者,并听随从;资奉优厚,信赐相系,朝廷大事皆报示之。

文帝任命征虏司马萧斌为刘义康谘议参军,兼任豫章太守,大小事务都委任他决断。萧斌是萧摹之的儿子。又命龙骧将军萧承之,率军驻防戒备。刘义康左右亲信僚属,有愿追随的,都准许一同前往。文帝赐赏刘义康的财物十分丰厚,而且信件不断,朝中大事都告诉刘义康。

久之,上就会稽公主宴集,甚欢;主起,再拜叩头,悲不自胜。上不晓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车子岁暮必不为陛下所容,今特请其命。”因恸哭,上亦流涕,指蒋山曰:“必无此虑。若违今誓,便是负初宁陵。”即封所饮酒赐义康,并书曰:“会稽姐饮宴忆弟,所余酒今封送。”故终主之身,义康得无恙。

过了很久,文帝驾临会稽公主家赴宴,兄弟姐妹在一起非常愉快。突然,会稽公主起身跪在地上,再拜叩头,不胜悲伤。文帝不明白她的用意,亲自把她扶起来。会稽公主说:“车子(义康)到了晚年,陛下一定不能容他,今天特地求你饶他一命。”随后痛哭不止。文帝也泪流满面。他指着蒋山说:“你不必担心。我如果违背今天的誓言,就是辜负了高帝。”于是,把正在饮用的酒封起来,送给刘义康,附一封信说:“我与会稽姐宴饮,想起了你,把剩下的酒封起来送给你。”因此,会稽公主在世的日子里,刘义康得以平安。

臣光曰:文帝之于义康,友爱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终于失兄弟之欢,亏君臣之义。迹其乱阶,正由刘湛权利之心无有厌已。《诗》去:“贪人败类”,其是之谓乎!

臣司马光曰:宋文帝与刘义康手足友爱的情意,开始时不是不重。但最后却以失去兄弟之间的感情,损害君臣之间的大义而告终。追溯祸乱的根源,正是由于刘湛贪权慕利的欲望没有止境。《诗经》说“贪婪的人败坏同类”,正是对这种情况的形容呵!

[16]征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戊寅,以临川王义庆为南兖州刺史;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仆­射­、吏部尚书如故。义恭惩彭城之败,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上乃安之。上年给相府钱二千万,他物称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别给钱,年至千万。

[16]刘宋文帝征召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戊寅(二十三日),任命临川王刘义庆为南兖州刺史,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仍任仆­射­、吏部尚书如故。刘义恭吸取刘义康失败的教训,虽然担任录尚书事,却不敢过问政事,只在文书上签字而已,文帝这才放心。文帝每年拨付相府的钱,有二千万,其他物品也与此差不多。但是刘义恭生­性­奢侈,费用常常不足,文帝又另外给他一些钱,每年高达一千万。

[17]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17]十一月,丁亥(初三),北魏国主前往山北。

[18]殷景仁既拜扬州,羸疾遂笃,上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车声;癸丑,卒。

[18]刘宋扬州刺史殷景仁到任后,病情愈加严重。文帝下令,禁止西州道上有车马经过,以免发出声音。癸丑(二十九日),殷景仁去世。

十二月,癸亥,以光禄大夫王球为仆­射­。戊辰,以始兴王浚为扬州刺史。时浚尚幼,州事悉委后军长史范晔、主簿沈璞。晔,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晔寻迁左卫将军,以吏部郎沈演之为右卫将军,对掌禁旅;又以庾炳之为吏部郎,俱参机密。演之,劲之曾孙也。

十二月,癸亥(初九),文帝任命光禄大夫王球为仆­射­。戊辰(十四日),任命始兴王刘浚为扬州刺史。当时刘浚年纪幼小,州里具体事务全部委派给后军长史范晔和主簿沈璞。范晔是范泰的儿子;沈璞是沈林子的儿子。不久,范晔提升为左卫将军。同时朝廷任命吏部郎沈演之为右卫将军,共同掌理皇家禁军。文帝还任命庾炳之为吏部郎,都参与处理朝廷机要。沈演之是沈劲的曾孙。

晔有隽才,而薄情浅行,数犯名教,为士流所鄙。­性­躁竞,自谓才用不尽,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书何尚之言于帝曰:“范晔志趋异常,请出为广州刺史;若在内衅成,不得不加钺,钺亟行,非国家之美也。”帝曰:“始诛刘湛,复迁范晔,人将谓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谗言;但共知其如此,无能为害也。”

范晔富有才­干­,却轻薄放荡,多次触犯礼教人伦规范,受到士大夫们的鄙视。他热中名利,急于进取,自以为才能无法充分发挥,常常闷闷不乐。吏部尚书何尚之对文帝说:“范晔野心太大,志趣与常人不同,应该派他出去担任广州刺史。如果留在朝廷,一旦犯下罪行,就不能不诛灭。不断诛杀,不是国家的好事。”文帝说:“刚杀了刘湛,又把范晔赶出京师,别人会议论你们不能包容有才能的人,说我听信谗言。只要我们都知道范晔的问题,他就不能为害朝廷了。”

[19]是岁,魏宁南将军王慧龙卒,吕玄伯留守其墓,终身不去。

[19]本年,北魏宁南将军王慧龙去世。吕玄伯留守他的墓园,终身不肯离去。

[20]魏主欲以伊为尚书,封郡公,辞曰:“尚书务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膺受。”帝问其所欲,对曰:“中、秘二省多诸文士,若恩矜不已,请参其次。”帝善之,以为中护军将军、秘书监。

[20]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任命伊为尚书,封郡公。伊辞让说:“尚书职务繁忙重要,公爵地位崇高,不是象我这样的年少愚鲁的臣属所能胜任的。”拓跋焘问他想担任什么职位?伊回答说:“中书省、秘书省中的官员大多是文士,如果承蒙赏赐的话,请允许我参加他们的行列。”拓跋焘欣然同意,就任命他为中护军将军、秘书监。

[21]大秦王杨难当复称武都王。

[21]自称为大秦王的氐王杨难当,又恢复旧号,称武都王。

十八年(辛巳、441)

十八年(辛巳,公元441年)

[1]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

[1]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北魏朝廷任命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

[2]彭城王义康至豫章,辞刺史,甲辰,以义康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称:“昔袁盎谏汉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杀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无及。彭成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谬之愆,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柰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远送南垂!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庐陵往事,足为龟鉴。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恶枝之宜伐,岂知伐枝之伤树!伏愿亟召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群臣辑睦,则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绝矣。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于国为非,请伏重诛以谢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2]刘宋彭城王刘义康抵达豫章,辞去江州刺史的职务。甲辰(二十一日),文帝任命刘义康为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前龙骧将军、巴东人扶令育前往皇宫,呈上奏章,说:“当年袁盎劝阻汉文帝说:‘淮南王刘长如果在路上遇到风霜而死,陛下有杀弟的罪名。’汉文帝没有接受,后悔也来不及了。彭城王刘义康是先帝钟爱的儿子,是陛下的二弟。如果一时糊涂犯了错误,陛下可以用善恶的标准责备他,用道义来引导他,怎么可以相信未加证实的嫌疑,一日之间被罢官黜爵,贬谪到南方边陲!荒野小民,都为陛下痛心。庐陵王被迁被杀的往事,足以引为借鉴。深恐刘义康一旦不幸丧命,死在南方,我虽然身份低微卑贱,也暗为陛下羞惭。陛下只知坏掉的枝叶应该砍掉,怎么不知道砍枝叶也会伤及树­干­呢!我诚心希望陛下把刘义康迅速召回京师,兄弟和睦友爱,君臣互相勉励,这样,四海之内的怨恨就会消除了,诽谤的谣言也可以息止了。并有一定非要重新把彭城王置于司徒公、扬州牧的位子上呵!如果我的话对国家有害,我愿意被处死向陛下谢罪。”奏章呈上以后,朝廷便把他逮捕,投入建康监狱,命他自杀。

裴子野论曰:夫在上为善,若云行雨施,万物受其赐;及其恶也,若天裂地震,万物所惊骇,其谁弗知,其谁弗见!岂戮一人之身,钳一夫之口,所能攘逃,所能弭灭哉?是皆不胜其忿怒而有增于疾疹也。以太祖之含弘,尚掩耳于彭城之戮;自斯以后,谁易由言!有宋累叶,罕闻直谅,岂骨鲠之气,俗愧前古?抑时王刑政使之然乎?张约陨于权臣,扶育毙于哲后,宋之鼎镬,吁,可畏哉!

裴子野论曰:身居高位的人行善施恩,就如同聚集云彩,降下甘霖,天下万物都得到他的恩惠。可是,身居高位的人做下恶事,就如同天崩地裂,天下万物所受到的惊恐,谁不知道,谁看不到!岂是杀一个人的­性­命,钳一个人的口舌就能掩盖逃脱,就能消灭的?这都是因为不能克制自己的怒火,而加重已有的疾病呀!以刘义隆的宽宏大度,还要对杀害刘义康的劝谏掩耳不听。从此以后,谁还敢轻易说话!宋一朝几代,很少有直言谏诤的人,这岂是朝中正直骨的大臣不如古人?还是当时政治、刑法不够开明造成的结果?张约冤死在权臣手中,扶令育却死在明君的手里。宋的杀人法网酷刑,唉!真可怕呀!

[3]魏新兴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降爵为公。俊母先得罪死,俊积怨望,有逆谋;事觉,赐死。

[3]北魏新兴王拓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二十八日),降为公爵。拓跋俊的母亲在这以前因罪被杀,拓跋俊一直心怀怨恨,­阴­谋反叛朝廷。事情泄漏,被赐死。

[4]辛亥,魏赐郁久闾乞列归爵为朔方王,沮渠万年为张掖王。

[4]辛亥(二十九日),北魏封柔然汗国郁久闾乞列归为朔方王,封沮渠万年为张掖王。

[5]夏,四月,沮渠唐儿叛沮渠无讳;无讳留从弟天周守酒泉,与弟宜得引兵击唐儿,唐儿败死。魏以无讳终为边患,庚辰,遣镇南将军奚眷击酒泉。

[5]夏季,四月,敦煌太守沮渠唐儿背叛了沮渠无讳,沮渠无讳留下他的堂弟沮渠天周镇守酒泉;他亲自与他的弟弟沮渠宜得率兵追击沮渠唐儿,沮渠唐儿战败身死。北魏朝廷担心沮渠无讳早晚是边疆的隐患。庚辰(二十八日),拓跋焘派镇南将军奚眷进攻酒泉。

[6]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骑侍郎张伟来聘。

[6]秋季,八月,辛亥(初一),北魏派散骑侍郎张伟出访刘宋。

[7]九月,戊戌,魏永昌王健卒。

[7]九月,戊戌(十九日),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去世。

[8]冬,十一月,戊子,王球卒。己亥,以丹杨尹孟为尚书仆­射­。

[8]冬季,十一月,戊子(初十),刘宋仆­射­球去世。己亥(二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孟为尚书仆­射­。

[9]酒泉城中食尽,万余口皆饿死,沮渠天周杀妻以食战士。庚子,魏奚眷拔酒泉,获天周,送平城,杀之。沮渠无讳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谋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击鄯善。鄯善王欲降,会魏使者至,劝令拒守;安周不能克,即保东城。

[9]被北魏围困的酒泉城中粮食吃尽,一万多人饿死,守将沮渠天周杀掉自己的妻子,分送战士们充饥。庚子(二十二日),北魏军将领奚眷攻克酒泉城,俘虏了沮渠天周,押送到平城斩首。沮渠无讳的军中也缺乏粮食,又害怕北魏的强大兵力,于是打算向西渡过沙漠,派他的弟弟沮渠安周向西进攻鄯善国。鄯善国王打算投降,正巧北魏的使臣赶到,劝他坚决防守。因此沮渠安周难以攻克,只好撤退,固守已占据的东城。

[10]氐王杨难当倾国入寇,谋据蜀土,遣其建忠将军苻冲出东洛以御梁州兵;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击冲斩之。真道,怀敬之子也。难当攻拔葭萌,获晋寿太守申坦,遂围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婴城固守,难当攻之十余日,不克,乃还。道锡,道产之弟也。十二月,癸亥,诏龙骧将军裴方明等帅甲士三千人,又发荆、雍二州兵以讨难当,皆受刘真道节度。

[10]氐王杨难当动员全国的兵马入侵刘宋,计划占据蜀地,派他手下的建忠将军苻冲从东洛出兵抵御刘宋梁州的军队。刘宋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迎击苻冲,斩杀了苻冲,刘真道是刘怀敬的儿子。杨难当攻陷葭萌,俘获了晋寿太守申坦,进而又包围了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绕城固守,杨难当连续进攻十多日,不能攻克,于是返回。刘道锡是刘道产的弟弟。十二月,癸亥(十五日),刘宋文帝下诏,命令龙骧将军裴方明等率领全副武装的士卒三千人,又征调荆州、雍州二州的兵力讨伐杨难当,都由刘真道统一指挥。

[11]晋宁太守松子反,宁州刺史徐循讨平之。

[11]刘宋晋宁太守松子谋反,宁州刺史徐循镇压了叛军。

[12]天门蛮田向求等反,破中;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曹孙念讨破之。

[12]天门蛮族酋长田向求等人谋反,攻陷中。刘宋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派遣代理参军曹孙念彻底平定叛乱。

[13]魏寇谦之言于魏主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静轮天宫之法,开古以来,未之有也。应登受符书以彰圣德。”帝从之。

[13]北魏道士寇谦之对北魏国主拓跋焘说:“现在陛下是以真君的名义统治天下,建立静轮天宫大法,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应该登台接受符书表彰和宣扬皇上圣明的恩德。”拓跋焘同意了。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四卷

宋纪六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442)

宋纪六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442年)

[1]春,正月,甲申,魏主备法驾,诣道坛受符,旗帜尽青。自是每帝即位皆受。谦之又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犬,欲以上接天神。崔浩劝帝为之,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高,为功差易。”帝不从。

[1]春季,正月,甲申(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备好车驾,打着全青­色­的旗帜来到道教神坛前接受符。从此以后,北魏每位皇帝即位时都要接受符。寇谦之又奏请建造静轮宫,并一定要建得很高,高到人在上面听不到­鸡­鸣犬吠之声,目的是想伸向天上与天神相接。宰相崔浩也力劝拓跋焘兴建,花费了数以万计的财力物力,建了几年仍未完工。太子拓跋晃劝谏太武帝说:“上天与世人的道不同,谁高谁低已有定分,二者不能相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我们白白地浪费财力物力,老百姓也累得疲惫不堪,做这种无益的事,­干­什么用呢?如果一定要照寇谦之所说的去做,我请求建造在万仞高的东山上,这样做,工事就容易些。”拓跋焘没有接受。

[2]夏,四月,沮渠无讳将万余家,弃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王比龙畏之,将其众奔且末,其世子降于安周。无讳遂据鄯善,其士卒经流沙渴死者太半。

[2]夏季,四月,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家舍弃敦煌,西去沮渠安周那里与他会合。还没有到,鄯善王比龙很害怕,率领人马逃到且末,他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沮渠无讳于是占据了鄯善,但他的士卒在过沙漠地区时因­干­渴而死亡的人超过了一半。

李宝自伊吾帅众二千入据敦煌,缮修城府,安集故民。

逃亡到伊吾的李宝这时又从伊吾率将士二千人进占了敦煌,修缮敦煌城府,安定集结当地百姓。

沮渠牧犍之亡也,凉州人阚爽据高昌,自称太守。唐契为柔然所逼,拥众西趋高昌,欲夺其地。柔然遣其将阿若追击之,契败死。契弟和收余众奔车师前部王伊洛。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宁、白力二城,遣使请降于魏。

沮渠牧犍从高昌逃走之后,凉州人阚爽占据了高昌并自封太守。唐契由于受柔然国逼迫难以忍受,于是率其部下西去高昌,并想攻取高昌。柔然派遣大将阿若追杀他们,唐契战败而亡。唐契的弟弟唐和召集残余将士投奔车师前部王伊洛。这时,沮渠安周正屯居在横截城,唐和攻克了横截城,又攻克了高宁、白力二城,并派遣使节前往北魏请降。

[3]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3]甲戌(二十八日),刘宋文帝刘义隆因病痊愈,实行大赦。

[4]五月,裴方明等至汉中,与刘真道等分兵攻武兴、下辩、白水,皆取之。杨难当遣建节将军符弘祖守兰皋,使其子抚军大将军和将重兵为后继。方明与弘祖战于浊水,大破之,斩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难当奔上;获难当兄子建节将军保炽。难当以其子虎为益州刺史,守­阴­平,闻难当走,引兵还,至下辨;方明使其子肃之邀击之,擒虎,送建康,斩之;仇池平。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镇其地;立杨保炽为杨玄后,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杨难当诣平城。秋七月,以刘真道为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辞不拜。

[4]五月,龙骧将军裴方明等抵达汉中,他联合梁州刺史刘真道等人分别派兵攻取了武兴、下辩、白水三地。杨难当派遣建节将军符弘祖据守兰皋城,又派他自己的儿子抚军大将军杨和率重兵作为他的后续部队。裴方明与符弘祖在浊水大战,裴方明大胜,将符弘祖斩首。杨和溃退而逃,裴方明追到了赤亭,又把杨和击败。杨难当逃奔到了上,裴方明生擒杨难当的侄子、建节将军杨保炽。杨难当任命自己的儿子杨虎为益州刺史,镇守­阴­平,杨虎听说杨难当离开上,便率兵返回,走到下辩时,裴方明已派他的儿子裴肃之赶来拦击,抓获杨虎,押送到建康斩首,仇池平定。刘宋朝廷派辅国司马胡崇之担任北秦州刺史,镇守该地;又命杨保炽承继杨玄王位,驻守仇池。北魏朝廷派遣中山王崐拓跋辰迎接杨难当到平城。秋季,七月,任命刘真道做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但裴方明辞谢了。

丙寅,魏主使安西将军古弼督陇右诸军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将军渔阳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关中诸军自散关西入,俱会仇池。又使谯王司马文思督洛、豫诸军南趋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趋广陵,移书徐州,称为杨难当报仇。

丙寅(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安西将军古弼督统陇右各支军队及朝廷内的勇士与武都王杨保宗从祁山向南开进,征西将军渔阳人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统关中的诸路军队从散关向西开进,两路人马在仇池会师。又派谯王司马文思督统洛、豫各支部队南近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近广陵,并派人将文告传送到徐州,声称替杨难当报仇。

[5]甲戌晦,日有食之。

[5]甲戌晦(疑误),出现日食。

[6]唐契之攻阚爽也,爽遣使诈降于沮渠无讳,欲与之共击契。八月,无讳将其众趋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闭门拒之。九月,无讳将卫兴奴夜袭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无讳据高昌,遣其常侍隽奉表诣建康。诏以无讳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6]唐契向阚爽进攻,阚爽派使节诈降沮渠无讳,表示与沮渠无讳共同攻打唐契。八月,沮渠无讳率兵前往高昌,将要到达时,唐契已战死,阚爽紧闭城门拒绝会见沮渠无讳。九月,沮渠无讳带领卫兴奴夜袭高昌,血洗全城。阚爽投奔柔然。沮渠无讳占据高昌,派常侍隽带着奏表到了建康。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无讳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7]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罗为晋王,翰为秦王,谭为燕王,建为楚王,余为吴王。

[7]冬季,十月,己卯(初六),北魏封皇子拓跋伏罗为晋王,拓跋翰为秦王,拓跋谭为燕王,拓跋建为楚王,拓跋余为吴王。

[8]甲申,柔然遣使诣建康。

[8]甲申(十一日),柔然派使节到宋都城建康。

[9]十二月,辛巳,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卒。

[9]十二月,辛巳(初九),北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去世。

[10]丙申,诏鲁郡修孔子庙及学舍,蠲墓侧五户课役以供洒扫。

[10]丙申(二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让鲁郡修缮孔庙及学校房舍。免除孔子墓地附近五家住户的赋税差役,让他们清扫保护孔庙。

[11]李宝遣其弟怀达、子承奉表诣平城;魏人以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听承制假授。

[11]李宝派他的弟弟李怀达、儿子李承带着奏表到达平城。北魏任命李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和敦煌公。四品以下官员均由他秉承皇帝旨意全权委派。

[12]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卒。道产善为政,民安其业,小大丰赡,由是民间有《襄阳乐歌》。山蛮前后不可制者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及卒,蛮追送至沔口。未几,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之讨之,不利;诏建威将军沈庆之代之,杀虏万余人。

[12]刘宋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去世。刘道产善于治理政务,老百姓安居乐业,户户富庶,因此,民间流传有《襄阳乐歌》。一直藏在山中没人能制服的山蛮都走出深山,沿着沔水定居下来,而且人丁兴旺。刘道产死后,山蛮们一直送他的灵柩到沔口。不久,山蛮纷纷叛乱,征西司马朱之出兵讨伐,没有成功;文帝诏令建威将军沈庆之代替朱之前去讨伐山蛮,结果杀伤俘虏山蛮一万多人。

[13]魏主使尚书李顺差次群臣,赐以爵位;顺受贿,品第不平。是岁,凉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顺保庇沮渠氏,面欺误国,赐顺死。

[13]北魏国主让尚书李顺评定文武百官的等级,并据此来进行封赏赐爵。李顺接受贿赂,所定等级极不公平。这年,凉州人徐桀告发了他,认为李顺是在公开欺君误国,所以命令李顺自杀。

二十年(癸未、443)二十年(癸未,公元443年)

[1]春,正月,魏皮豹子进击乐乡,将军王奂之等败没。魏军进至下辩,将军强玄明等败死。二月,胡崇之与魏战于浊水,崇之为魏所擒,余众走还汉中。将军姜道祖兵败,降魏,魏遂取仇池。杨保炽走。

[1]春季,正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进犯乐乡,刘宋将军王奂之等战败,全军覆灭。北魏军队进抵下辩,刘宋将军强玄明等战败而亡。二月,刘宋刺史胡崇之与北魏军队在浊水相战,胡崇之被北魏所俘,剩余的部下士卒逃回汉中。将军姜道祖也大败,投降了北魏。北魏于是夺取了仇池。杨保炽逃走。

[2]丙午,魏主如恒山之阳;三月,庚申,还宫。

[2]丙午(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恒山之南。三月,庚申(二十日),魏主回到皇宫。

[3]壬戌,乌洛侯国遣使如魏。初,魏之居北荒也,凿石为庙,在乌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及乌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庙具在,魏主遣中书侍郎李敞诣石庙致祭,刻祝文于壁而还,去平城四千余里。

[3]壬戌(二十二日),乌洛侯国派使节前往北魏。当初,北魏居住在荒凉的北方边地的时候,在乌洛侯国的西北祭祀祖先,凿石头建寺庙,高七十尺、深九十步。乌洛侯使者到达北魏的时候,说石庙仍在,魏主便派中书侍郎李敞到石庙去祭祀。李敞在石庙的墙壁上刻下祝文后返回。石庙距平城四千多里。

[4]魏河间公齐与武都王杨保宗对镇谷,保宗弟文德说保宗,令闭险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齐,夏四月,齐诱执保宗,送平城,杀之。前镇东司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遂举兵立杨文德为主,据白崖,分兵取诸戍,进围仇池,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4]北魏河间公拓跋齐和武都王杨保宗分别驻守在谷两旁。杨保宗的弟弟杨文德劝杨保宗据守险要,以此背叛北魏。有人将此报告给了拓跋齐。夏季,四月,拓跋齐诱使杨保宗前来并抓住了他,将他押送平城斩首。前任镇东将军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于是起兵立杨文德为盟主,占据白崖,分几路大军夺取各个据点,进兵包围了仇池,杨文德自封为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和仇池公。

[5]甲午,立皇子诞为广陵王。

[5]甲午(二十四日),刘宋立皇子刘诞为广陵王。

[6]丁酉,魏大赦。

[6]丁酉(二十七日),北魏实行大赦。

[7]己亥,魏主如­阴­山。

[7]己亥(二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阴­山。

[8]五月,魏古弼发上、高平、城诸军击杨文德,文德退走。皮豹子督关中诸军至下辩,闻仇池解围,欲还;弼遣人谓豹子曰:“宋人耻败,必将复来。军还之后,再举为难,不如练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师必至;以逸待劳,无不克矣。”豹子从之。魏以豹子为仇池镇将。

[8]五月,北魏安西将军古弼征发上、高平、城等地的几支军队进攻杨文德,杨文德退走。征西将军皮豹子督统关中各路大军到下辩,听说仇池解除围困,打算回去。古弼马上派人对皮豹子说:“宋国耻于这次战败,一定会再回来。你的军队回去之后,再次举兵是很难的,不如在此训练士卒,积蓄力量等待宋兵。出不了秋冬二季,宋军一定会来。我们以逸待劳,没有不能攻克的。”皮豹子听从了他的话。北魏任命皮豹子做仇池镇将。

杨文德遣使来求援。秋,七月,癸丑,诏以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德屯葭芦城,以任为左司马;武都、­阴­平氐多归之。

杨文德派使节来宋求援。秋季,七月,癸丑(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杨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德屯兵葭芦城,任命任为左司马。武都、­阴­平一带的氐人大多归附于他。

[9]甲子,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减匿金宝及善马,下狱死。

[9]甲子(二十五日),刘宋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崐明被查出在仇池侵吞金银财宝及良马一事,被抓进牢狱,处以死刑。

[10]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辎重,以轻骑袭柔然,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将为后继。

[10]九月,辛己(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漠南。甲辰(初六),魏军舍弃辎重,率轻骑袭击柔然。分兵四路:乐安王拓跋范、建宁王拓跋崇各率十五名将领从东路进军,乐平王拓跋丕督统十五名将领从西路进军,北魏国主从中路进军,中山王拓跋辰督统十五名将领作为后援。

魏主至鹿浑谷,遇敕连可汗。太子晃言于魏主曰:“贼不意大军猝至,宜掩其不备,速进击之。”尚书令刘固谏。以为“贼营中尘盛,其众必多,出至平地,恐为所围,不如须诸军大集,然后击之”。晃曰:“尘之盛者,由军士惊怖扰乱故也,何得营上而有此尘乎!”魏主疑之,不急击。柔然遁去,追赶至石水,不及而还。既而获柔然候骑曰:“柔然不觉魏军至,上下惶骇,引众北走,经六七日,知无追者,乃始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军国大事,皆与太子谋之。

北魏国主来到鹿浑谷,正好与柔然国的敕连可汗相遇。太子拓跋晃对北魏国主说:“柔然贼兵没想到我们的大部队突然到此,我们该趁他们没有防备时立刻进攻。”尚书令刘却竭力劝阻,他认为:“柔然军营中尘土很大,他们的人一定很多,到平地去与他们交战,恐怕会被柔然军队包围,不如等到各路大军会集到这里之后再攻打。”拓跋晃说:“柔然军营尘土飞扬,是因为柔然士卒惊慌失措到处乱跑所造成的,不然,怎么会在军营上空有如此多的尘土呢!”北魏国主为此也将信将疑,没有马上攻打。柔然部队趁机逃走,北魏国主追到石水,没有追上而返回。不久,俘获了柔然的侦察骑兵说:“柔然国没有发觉魏兵的到来,所以当得知魏兵已到时,整个军营慌作一团,敕连可汗赶快率将士向北而逃,跑了六七天,知道后面没有追赶的魏兵,才开始缓步行进。”北魏国主听后非常后悔。从此以后,每遇军队或国家大事,北魏国主都要和拓跋晃商量。

司马楚之别将兵督军粮,镇北将军封沓亡降柔然,说柔然令击楚之以绝军食。俄而军中有告失驴耳者,诸将莫晓其故,楚之曰:“此必贼遣­奸­人入营觇伺,割驴耳以为信耳。贼至不久,宜急为之备。”乃伐柳为城,以水灌之令冻;城立而柔然至,冰坚滑,不可攻,乃散走。

琅邪王司马楚之另外率领一支部队督运军粮。镇北将军封沓逃走归降柔然,他劝说柔然攻打司马楚之,以断绝北魏兵士的粮饷。不久,司马楚之军中有人报告说有一只驴子的耳朵没有了,各位将领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司马楚之说:“这一定是贼军派­奸­人偷偷到我们这里察看动静,割掉一只驴的耳朵作为证据。贼军马上就会来进犯,我们应该迅速做好准备。”于是,司马楚之命砍伐柳树建造城堡,然后把水浇在上面使之结冰。城堡刚刚建好,柔然兵就到了,由于城堡地面冰坚而滑,柔然兵无法攻城,于是就撤走了。

[11]十一月,将军姜道盛与杨文德合众二万攻魏浊水戍,魏皮豹子、河间公齐救之,道盛败死。

[11]十一月,刘宋将军姜道盛同杨文德合兵共二万人,攻打北魏的浊水戍。北魏皮豹子和河间公拓跋齐赶来营救,姜道盛战败身亡。

[12]甲子,魏主还,至朔方,下诏令皇太子副理万机,总统百揆。且曰:“诸功臣勤劳日久,皆当以爵归第,随时朝请,飨宴朕前,论道陈谟而已,不宜复烦以剧职;更举贤俊以备百官。”十二月,丁卯,魏主还平城。

[12]甲子(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在返回京城的途中来到朔方,下诏让太子拓跋晃协佐总管全国日常事务,统领文武百官。拓跋焘还说:“各位功臣劳苦很长时间了,都应该按自己的爵位回到府中去养老。按时朝见或在朕面前参加宴会,谈论一些治国之道,陈述一下自己的见解,这样也就可以了。不适于再担任繁重的职务来劳烦自身。我们要另外推荐贤能俊才来完备百官职位。”十二月,丁卯(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二十一年(甲申、444)

二十一年(甲申,公元444年)

[1]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1]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刘宋文帝举行亲耕仪式,实行大赦。[2]壬寅,魏太子始总百揆,命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太子决庶政,上书者皆称臣,仪与表同。

[2]壬寅(初六),北魏太子拓跋晃开始总管百官事务。拓跋焘任命中侍、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佐太子拓跋晃裁决日常政务。凡上书给太子时都要称臣,礼仪与所称呼的尊卑一致。

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太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获陈闻。忽起,树头,掣下床,搏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苟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古弼为人忠厚谨慎,善良正直,曾经因为上谷的皇家苑囿占地面积太大而请求减去一半面积,赐给贫民百姓。当他进宫晋见拓跋焘,打算奏请这件事时,拓跋焘正在同给事中刘树下围棋,他的心思没在古弼身上。古弼坐等许久,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他忽然跳起来,揪住刘树的头发,把他拉下床,揪着他的耳朵殴打他的后背,说:“朝廷没有治理好,实在是你的罪过!”拓跋焘大惊失­色­,放下棋子说:“不听你奏请事情,是我的过错,刘树有什么罪过!放了他!”古弼把要奏请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拓跋焘完全同意。古弼说:“我身为臣属,竟无礼到这种程度,罪过实在太大。”说完出宫来到公车官署,脱掉帽子、光着脚请求处罚。拓跋焘召他入宫,对他说:“我听说过建造社坛的工事,是要一跛一拐地去­干­活;完工后,要衣冠端正地去祭祀,神灵就降福于他。可是你有什么罪过呢!戴上帽子穿上鞋做你该做的事去吧。如果是对国家有利,方便百姓的事,就要尽全力去做,不要有任何顾虑。”

太子课民稼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亩而芸七亩,大略以是为率。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戏者。于是垦田大增。

太子拓跋晃督促百姓种庄稼,让没有牛的人家去向有牛的人家借牛来耕种,然后再替有牛的人家锄地来作为偿还,通常是耕种二十二亩,替人家锄地七亩,大概都以这种比例来进行。让百姓把自己的姓名标在地头,这样就可以看到谁勤谁懒。同时,禁止百姓喝酒和游玩。因此,开垦的农田大大增加。

[3]戊申,魏主诏:“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养沙门、巫觋于家者,皆遣诣官曹,过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门、巫觋死,主人门诛。”庚戌,又诏:“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诣太学,其百工、商贾之子,当各习父兄之业,毋得私立学校;违者,师死,主人门诛。”

[3]戊申(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说:“王公以下直到平民,私自在家供养僧侣、男女巫师的人都要送到官府。超过二月十五日而不交出者,处死僧侣和巫师,私藏者满门抄斩。”庚戌(十四日),又下诏说:“王、公、卿、大夫的儿子都要送到太学读书,而百工、商人之子,都要学习并继承父兄的职业,不能私设学校。违犯规定的,老师处死,当事人全家抄斩。”

[4]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内都坐大官薛辨、尚书奚眷等八将坐击柔然后期,斩于都南。

[4]二月,辛未(初六),北魏中山王拓跋辰、内都坐大官薜辨、尚书奚眷等八名将领因在攻打柔然时没能按时到达,在平城南郊被斩首。

初,魏尚书令刘,久典机要,恃宠自专,魏主心恶之。及将袭柔然,谏曰:“蠕蠕迁徙无常,前者出师,劳而无功,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崔浩固劝魏主行,魏主从之。谶耻其言不用,欲败魏师;魏主与诸将期会鹿浑谷,矫诏易其期。帝至鹿浑谷六日,诸将不至,柔然遂远遁,追之不及。军还,经漠中,粮尽,士卒多死。­阴­使人惊魏军,劝帝委军轻远,帝不从。以军出无功,请治崔浩之罪。帝曰:“诸将失期,遇贼不击,浩何罪也!”浩以矫诏事白帝,帝至五原,收,囚之。帝之北行也,私谓所亲曰:“若车驾不返,吾当立乐平王。”闻尚书右丞张嵩家有图谶,问曰:“刘氏应王,继国家后,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无名。”帝闻之,命有司穷治,索嵩家,得谶书。事连南康公狄邻,、嵩、邻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在势要,好作威福,诸将破敌,所得财物皆与分之。既死,籍其家,财巨万,帝每娧灾则切齿

当初,北魏尚书令刘长期主管朝廷机要事务,他依仗主上的宠信,独断专行,北魏国主拓跋焘厌恶他。北魏要去攻袭柔然汗国时,刘劝谏说:“蠕蠕经常迁徙,没有固定居处,上次我们出兵,劳而无功,不如扩大农业生产、广屯粮食,等待他们前来。”司徒崔浩则坚持劝拓跋焘前去征讨,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刘为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而感到羞愧,打算想办法使北魏军队打败仗。拓跋焘与各位将领约好日期在鹿浑谷会师,刘却假传诏令,私改了日期。拓跋焘到达鹿浑谷已经六天,其他将领还未到达,柔然王于是远远逃走,北魏将士追赶而未追上。北魏军队回师,途经沙漠地带,粮食已经吃完,将士死了很多。刘又私下派人惊扰魏军军心,刘本人力劝拓跋焘抛下军队自己轻装回京,拓跋焘没有接受。刘以这次军队出师无功而要求追究崔浩的罪责。拓跋焘说:“各路将领延误了会师日期,我自己遇上贼兵而没有攻打,崔浩有什么罪呢!”崔浩把刘假传诏令之事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抵达五原,将刘逮捕囚禁起来。拓跋焘北征时,刘暗中对与他亲近的人说:“如果车驾回不来了,我就拥立乐平王拓跋丕做皇帝。”刘听说尚书右丞张嵩家藏有图谶,就问张嵩:“刘氏应该称王,承继国家以后的大业,那里有我的姓名吗?”张嵩说:“有姓而没有名。”拓跋焘听到这件事后,命令有关部门严厉追究查治,搜查张嵩家宅,果然得到了那本谶书。这件事还牵连了南康公狄邻。最终,刘张嵩和狄邻都被屠灭三族,死了一百多人。刘在位时,喜欢作威作福,将领们打败了敌人,得到的财宝都要与他同分。刘被处死后,查抄他的家,财产以万万计。太武帝每次谈起这件事都恨得咬牙切齿。

癸酉,乐平戾王丕以忧卒。初,魏主筑白台,高二百余尺。丕梦登其上,四顾不见人,命术士董道秀筮之,道秀曰:“大吉。”丕默有喜­色­。及丕卒,道秀亦坐弃市。高允闻之,曰:“夫筮者皆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王之问道秀也,道秀宜曰:‘穷高为亢。《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如此,则王安于上,身全于下矣。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癸酉(初八),乐平戾王拓跋丕忧虑过度而去世。当初,北魏国主曾建造白台,高二百多尺。拓跋丕梦见自己登上了白台,四处望去却不见人影,他叫术士董道秀为他占卜,董道秀说:“大吉。”拓跋丕面露喜­色­。等到拓跋丕去世,董道秀也因罪被押往刑场斩首。高允听说这件事后,说:“占卜的人都应当按照六爻的形象去规劝人们忠于国家孝敬父母。乐平王向董道秀问卦时,董道秀应该说:‘高到极点就是亢。《易经》说:”亢龙有悔“,又说:”高则无民“,都是不吉祥的兆头,乐平王不能不以此为戒。’如果这样,在上,乐平王平安无事;在下,董道秀保全­性­命。董道秀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当然应该被处死。”

[5]庚辰,魏主幸庐。

[5]庚辰(十五日),北魏国主来到卢地。

[6]己丑,江夏王义恭进位太尉,领司徒。

[6]己丑(二十四日),刘宋江夏王刘义恭晋升太尉,兼任司徒。

[7]庚寅,以侍中、领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7]庚寅(二十五日),刘宋任命侍中、兼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8]辛卯,立皇子宏为建平王。

[8]辛卯(二十六日),刘宋立皇子刘宏为建平王。

[9]三月,甲辰,魏主还宫。

[9]三月,甲辰(初九),北魏国主回到皇宫。

[10]癸丑,魏主遣司空长孙道生镇统万。

[10]癸丑(十八日),北魏国主派司空长孙道生镇守统万。

[11]夏,四月,乙亥,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帐下所杀。

[11]夏季,四月,乙亥(十一日),北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被手下的卫士杀死。

[12]六月,魏北部民杀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帅五千余落北走,遣兵追击之,至漠南,杀其渠师,余徒冀、相、定三州为营户。

[12]六月,北魏北方地区百姓杀了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聚集五千多帐落崐向北逃去,北魏朝廷派兵前去追击,追到漠南,杀了他们的首领,其余的百姓则迁到冀、相、定三州成为营户。

[13]吐谷浑王慕利延兄子纬世与魏使者谋降魏,慕利延杀之。是月,纬世弟叱力延等八人奔魏,魏以叱力延为归义王。

[13]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纬世同北魏使节密谋要向北魏投降,慕容慕利延杀了他。这个月,慕容纬世的弟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投奔北魏,北魏朝廷封慕容叱力延为归义王。

[14]沮渠无讳卒,弟安周代立。

[14]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代替他为王。

[15]魏入中国以来,虽颇用古礼祀天地、宗庙、百神,而犹循其旧俗,所祀胡神甚众。崔浩请存合于祀典者五十七所,其余复重及小神悉罢之。魏主从之。

[15]北魏进入中原以来,虽然也常常使用古代礼仪来祭祀天地、祖庙和各种神灵,却仍在沿循旧有习俗,祭祀的胡族神很多。司徒崔浩请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庙,其余重复的寺庙和过小的神祗都取消。北魏国主同意他的建议。

[16]秋,七月,癸卯,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谋反,伏诛。

[16]秋季,七月,癸卯(初十),北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图谋造反,被朝廷处死。

[17]八月,乙丑,魏主畋于河西,尚书令古弼留守。诏以肥马给猎骑,弼悉以弱者给之。帝大怒曰:“笔头奴敢裁量朕!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锐,故帝常以笔目之。弼官属惶怖,恐并坐诛,弼曰:“吾为人臣,不使人主盘于游畋,其罪小;不备不虞,乏军国之用,其罪大。今蠕蠕方强,南寇未灭,吾以肥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虽死何伤!且吾自为之,非诸君之忧也。”帝闻之,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

[17]八月,乙丑(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去河西狩猎,尚书令古弼留守平城。拓跋焘下诏让古弼将肥壮的马送给打猎骑兵,但古弼提供的却全是瘦弱的马。拓跋焘勃然大怒说:“笔头奴胆敢对我的诏令打折扣。我回去,先折了这个奴才!”古弼的头长得很尖,拓跋焘经常把他的脑袋比作笔尖。古弼的属下官员惶然恐怖,唯恐自己受牵连被杀。古弼却说:“我身为人臣,不让人主沉湎于游玩狩猎之中,这个罪过是小的。如果不预防国家出现的不测之事,使国家缺少军队所用的物资,这个罪过才是大的。现在蠕蠕正处于强盛时期,南方贼寇还未消灭,我把肥壮的马供军队所用,瘦弱的马供打猎所用,这是为国家做长远打算,虽然被处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这一切是我一个人所做的,你们不要担心。”拓跋焘听说后,感叹说:“我有这样的臣子,是国家之宝呀。”赏赐给古弼一套礼服、两匹马和十头鹿。

他日,魏主复畋于山北,获麋鹿数千头。诏尚书发车五百乘以运之。诏使已去,魏主谓左右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以马运之。”遂还。行百余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雨所耗,朝夕三倍。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曰:“果如吾言,笔公可谓社稷之臣矣!”

又一天,拓跋焘再次去山北打猎,捕获了几千头麋鹿。拓跋焘下诏给尚书,让尚书派出五百辆车来运送麋鹿。拿着诏书的信使已经走了,拓跋焘对左右将士说:“笔头公一定不会给我这么多车,你们不如用马来运送。”说完他就回宫了。拓跋焘刚走了一百多里,就收到古弼的奏表说:“今年秋天谷穗下垂而且颜­色­金黄,桑麻大豆遍布在田野里,野猪野鹿偷吃,飞鸟大雁啄食,加之风吹雨打,这样损耗早晚就会相差三倍。乞请允许推迟延缓运送麋鹿,以便把谷子尽快收割运送完毕。”拓跋焘说:“果然如我所说的那样,笔头公可称得上是国家栋梁之臣啦!”

[18]魏主使员外散骑常侍高济来聘。

[18]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员外散骑常侍高济去刘宋探访。

[19]戊辰,以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以南谯夫义宣为荆州刺史。初,帝以义宣不才,故不用,会稽公主屡以为言,帝不得已用之。先赐中诏敕之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今欲听许,以汝代之。师护虽无殊绩,洁已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声著西土,崐为士庶所安,论者乃未议迁之。今之回换,更为汝与师护年时一辈,欲各试其能。汝往,脱有一事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此事亦易勉耳,无为使人复生评论也!”义宣至镇,勤自课厉,事亦修理。

[19]戊辰(初六),刘宋朝廷任命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南兖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荆州刺史。当初,文帝认为刘义宣没有什么才能,因而不用他,姐姐会稽公主总是替刘义宣说话,文帝才不得不用他。正式诏令下达之前,文帝先给他下了一份手诏,告诫他说:“师护(刘义季)在西边呆得时间太长了,近来表奏要求回来,现在我打算答应他,让你接替他的职务。师护虽然没有特殊的成就,但他洁身自好,俭朴廉正,胸怀宽广,待人诚实,不骄纵属下,因而其声名在西部广为传诵,被士族和平民所拥戴,监察论政的人才没有提出调他离任的动议。现在我换了你,还是因为你跟师护辈份一样,想试试你们各自的能力。你去西边,假若有一件事处理得不如他,就会同荆楚一带产生隔阂,讥刺我换人不当,将责任归于我一身。对这个差事,你也不过就是努力治理,谨慎为之罢了,不能让别人又来指指点点,说出别的话来。”刘义宣到了他的住地,勤勉严格,各种事务做得也很有条不紊。

庚辰,会稽长公主卒。

庚辰(十八日),刘宋会稽长公主去世。

[20]吐谷浑叱力延等请师于魏以讨吐谷浑王慕利延,魏主使晋王伏罗督诸军击之。

[20]吐谷浑的慕容叱力延等请求北魏朝廷出兵讨伐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北魏国主派晋王拓跋伏罗督统各路大军袭击慕容慕利延。

[21]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河西王。

[21]九月,甲辰(十二日),刘宋朝廷任命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22]丁未,魏主如漠南,将袭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遁,乃止。敕连寻卒,子吐贺真立,号处罗可汗。

[22]丁未(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去漠南,准备袭击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远逃走,于是停止。不久,敕连可汗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吐贺真继位,号称处罗可汗。

[23]魏晋王伏罗至乐都,引兵从间道袭吐谷浑,至大母桥。吐谷浑王慕利延大惊,逃奔白兰,慕利延兄子拾寅奔河西;魏军斩首五千余级。慕利延从弟伏念等帅万三千落降于魏。

[23]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到达乐都,带领军队从小路袭击吐谷浑,到达大母桥。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非常惊恐逃到了白兰,他的侄子慕容拾寅逃奔河西。北魏军队杀了五千多吐谷浑人。慕容慕利延的堂弟慕容伏念等人率一万三千多帐落向北魏投降。

[24]冬,十月,己卯,以左军将军徐琼为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徙兖州镇须昌,冀州镇历下。恬,谟之弟也。

[24]冬季,十月,己卯(十七日),刘宋任命左军将军徐琼做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将兖州的治所迁到须昌,冀州治所迁到了历下。申恬是申谟的弟弟。

[25]十二月魏主还平城。

[25]十二月,北魏国主回到了平城。

[26]是岁,沙州牧李宝入朝于魏,魏人留之,以为外都大官。

[26]这一年,沙州牧李宝来到平城朝见北魏国主。北魏朝廷把他留在了平城,任命他为外都大官。

[27]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元嘉新历》,表上之。以月食之冲知日所在。又以中星检之,知尧时冬至日在须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又测景校二至,差三日有余,知今之南至日应在斗十三四度。于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时,日之所在,移旧四度。又月有迟疾,前历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赢缩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诏付外详之。太史令钱乐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频三大,频二小,比旧法殊为乖异,谓宜仍旧。诏可。

[27]刘宋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写《元嘉新历》,呈报给文帝。他认为从月崐食时日月相对的关系就能知道太阳的位置。他又用中星进行检查,测出帝尧时期冬至这天太阳位于须女星十度之处,现在在斗星十七度的位置上。何承天还测量了日影,以此来校正冬至和夏至,最后测出有三天多的误差。他认为现在的冬至太阳应该在斗星十三四度的位置上。于是,他改订新的历法:将冬至往前移动了三天零五个时辰。太阳从它现在的位置上向原来的位置上移动了四度。又由于月亮运转或快或慢,把原来的历法中的初一和十五拿来对照,发现月食并不在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上。现在,他全部用每月天数的多少来推出闰月,以此调正了初一、十五的位置。文帝下诏交给宫外其他大臣详细考察。太史令钱乐之等上奏,认为这一切都和何承天所讲的一样,但是何承天历法的月份有一连三个月都为大月、一连两个月都是小月的情况,比起旧历法来差异较大,更加有谬,认为还应该使用旧历法。文帝下诏同意。

二十二年(乙酉、445)

二十二年(乙酉,公元445年)

[1]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历。初,汉京房以十二律中吕上生黄钟,不满九寸,更演为六十律。钱乐之复演为三百六十律,日当一管。何承天立议,以为上下相生,三分损益其一,盖古人简易之法,犹如古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而京房不悟,谬为六十。乃更设新律,林钟长六寸一厘,则从中吕还得黄钟,十二旋宫,声韵无失。

[1]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刘宋开始使用新历法。当初,西汉京房将十二音律中的中吕、上生、黄钟,凡没有超过九寸的,都改到六十音律。钱乐之又把它扩大到三百六十音律。每日使用一种乐器。何承天提出见解,认为上下相生,于三分之中增减其一,是古人所用的简便易行的方法,如同古代历法中的能见到的天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中的一个单位,但京房却没有明白其中的真义,而把它错误地定为六十。于是,何承天改设新的音律,林钟长六寸一厘,便从中吕回到黄钟的位置,每十二律吕又回到第一音级,声韵毫无损失。

[2]壬辰,以武陵王骏为雍州刺史。帝欲经略关、河,故以骏镇襄阳。

[2]壬辰(初二),刘宋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雍州刺史。文帝想要收回关、河一带北方土地,因此让刘骏去镇守襄阳。

[3]魏主使散骑常侍宋来聘。

[3]北魏国主让散骑常侍宋来刘宋探访。

[4]二月,魏主如上党,西至吐京,讨徙叛胡,出配郡县。

[4]二月,北魏国主来到上党,西到吐京,征讨并迁移叛变的胡人,将他们发配到各郡县。

[5]甲戌,立皇子为东海王,昶为义阳王。

[5]甲戌(十四日),文帝立皇子刘为东海王,刘昶为义阳王。

[6]三月,庚申,魏主还宫。

[6]三月庚申(疑误),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7]魏诏:“诸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

[7]北魏朝廷下诏说:“所有有疑问的诉讼案件都交给中书,中书凭借经典来衡量裁决。”

[8]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那等击吐谷浑王慕利延于白兰,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击慕利延兄子什归于罕。

[8]夏季,四月,庚戌(疑误),北魏国主派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拓跋那等人在白兰袭击逃亡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秦州刺史代郡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在罕向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什归发起了进攻。

[9]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与魏邻,大惧,曰:“通其使人,知我国虚实,取亡必速。”乃闭断魏道,使者往来,辄钞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数年。魏主使散骑常侍万度归发凉州以西兵击鄯善。

[9]河西灭亡后,鄯善人认为自己的土地与北魏相邻,大为惊惧,说:“如果允许北魏的使节到我们这里来,知道我们的虚实,我们会很快灭亡。”于是,将与北魏相通的道路全部封锁。北魏的使节来往经过这里,他们就抢劫。因此,北魏与西域隔绝了几年的时间。北魏国主派散骑常侍万度归率凉州以西的士卒攻打鄯善人。

[10]六月,壬辰,魏主北巡。

[10]六月,壬辰(初五),北魏国主到北方巡视。

[11]帝谋伐魏,罢南豫州入豫州,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豫州刺史。

[11]文帝计划讨伐北魏,他先撤销南豫州,将其归并到豫州,任命南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为豫州刺史。

[12]秋,七月,己未,以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12]秋季,七月,己未(初二),刘宋文帝任命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13]武陵王骏将之镇,时缘沔诸蛮犹为寇,水陆梗碍;骏分军遣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掩击,大破之。骏至镇,蛮断驿道,欲攻随郡;随郡太守河东柳元景募得六七百人,邀击,大破之,遂平诸蛮,获七万余口。山蛮最强,沈庆之讨平之,获三万余口,徙万余口于建康。

[13]刘宋武陵王刘骏将到襄阳镇守,此时,沔水两岸各蛮族仍然以打家劫舍为生,水陆交通受到阻塞。刘骏派出一部分军队由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指挥突然攻袭那些强盗,把他们打得大败。刘骏到达襄阳后,蛮夷人切断了他与外界通信的道路,打算攻打随郡。随郡太守河东人柳元景招募到六七百人截击蛮夷人,将他们打得大败,各地蛮夷叛乱因此平定,共俘获了七万多人。山蛮夷势力最强,沈庆之前去讨伐,平定了那里,俘获三万多人,将一万多人迁移到了都城建康。

[14]吐谷浑什归闻魏军将至,弃城夜遁。八月,丁亥,封敕文入罕,分徙其民千家还上,留乙乌头守罕。

[14]吐谷汗的慕容什归听说北魏军将要到达罕,他放弃城池,连夜逃走。八月,丁亥(初一),封敕文进入罕,将一千多户百姓迁入上,让乙乌头留守罕。

[15]万度归至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袭鄯善,壬辰,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西域复通。

[15]北魏万度归到达敦煌,留下辎重,率领轻骑兵五千人向西渡过流沙,袭击鄯善部落。壬辰(初六),鄯善王真达反绑双臂出来投降。万度归留下部分军队驻守,他同真达回到了平城。西域之路再次开通。

[16]魏主如­阴­山之北,发诸州兵三分之一,各于其州戒严,以须后命。徙诸种杂民五千余家于北边,令就北畜牧,以饵柔然。

[16]北魏国主到了­阴­山之北,下令发动每个州三分之一的兵力在本州警戒,等待以后命令。把五千多户不同民族的居民迁移到北方边地,让他们在北方放牧牲畜,以引诱柔然。

[17]壬寅,魏高凉王那军至宁头城,吐谷浑王慕利延拥其部落西度流沙。吐谷浑慕之子被囊逆战,那击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丰帅­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浑什归、乞伏炽盘之子成龙,皆送平城。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据其地,死者数万人。

[17]壬寅(十六日),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率兵到达宁头城。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带着他的部落穿过沙漠向西逃去。吐谷浑前可汗慕容慕之子慕容被囊领兵迎战,被拓跋那击败。慕容被囊逃走。中山公杜丰又率­精­锐骑兵追赶,穿过三危山,来到雪山,活捉了慕容被囊、慕容什归和乞伏炽磐的儿子乞伏成龙,全部押送到平城。慕容慕利延于是又向西进入于阗国,杀了国王,占领了该国的属地,死了几万人。

[18]九月,癸酉,上饯衡阳王义季于武帐冈。上将行,敕诸子且勿食,至会所设馔;日旰,不至,有饥­色­。上乃谓曰:“汝曹少长丰佚,不见百姓艰难。今使汝曹识有饥苦,知以节俭御物耳。”

[18]九月,癸酉(十七日),刘宋文帝在武帐冈为衡阳王刘义季饯行。文帝将要离开皇宫时,他告诉儿子们暂时不要吃东西,等到达送别刘义季的地方再设宴进餐。直到太阳西斜,刘义季还没有来到,大家饿得脸­色­很难看。文帝这才对大家说:“你们从小生活在富裕安适的环境中,看不到老百姓生活的艰难。今天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还有饥饿困苦,让你们以后知道使用东西要节俭罢了。”

裴子野论曰:善乎太祖之训也!夫侈兴于有余,俭生于不足。欲其隐约,莫若贫贱!习其险艰,利以任使;为其情伪,易以躬临。太祖若能率此训也,难其志­操­,卑其礼秩,教成德立,然后授以政事,则无怠无荒,可播之于九崐服矣。

裴子野论曰:太祖刘义隆这番训导真是正确啊!奢华浪费产生在富足的环境中,节俭出在贫穷困苦之中。如果打算让他懂得忧困然后成材的道理,不如让他生长在贫贱的环境中。学会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生活,能更好地担当重任;亲身经历民情真伪,易于君临天下。太祖如若能以他的训导为表率,就应该让他的儿子们的志向­操­行受到磨炼,降低他们的官职待遇,教育他们树立良好的道德风范,然后再将国家大事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懈怠、荒唐行事,就可以让远近悦服。

高祖思固本枝,崇树襁褓;后世遵守,迭据方岳。及乎泰始之初,升明之季,绝咽于衾衽者动数十人。国之存亡,既不是系,早肆民上,非善诲也。

高祖刘裕打算巩固本家族的地位,对皇家襁褓中的婴儿都封以很高的爵位,后代也遵循他的办法,先后让小孩子独镇一方。到了泰始初年、升明末年,幼小亲王在襁褓中就被掐死的动辄有几十人。国家存亡,既然不维系在那些小孩子身上,那么让他们过早地居于万民之上的高位,实在不是好的教诲。

[19]魏民间讹言:“灭魏者吴”,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诸种胡争应之,有众十余万;遣其党赵绾来,上表自归。冬,十月,戊子,长安镇副将拓跋纥帅众讨吴,纥败死。吴众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魏主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命将军叔孙拔领摄并、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19]北魏民间传说一种谣言“灭亡北魏的是吴”。卢水胡人盖吴在杏城聚众反叛,各族胡人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响应,聚有部众十多万人。盖吴派遣他的同伙赵绾来到刘宋朝廷,上疏请求归降。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长安镇副将拓跋纥率众兵征讨盖吴,却战败而死。盖吴的兵卒越来越多,老百姓都渡过渭水逃奔南山。北魏国主征调高平敕勒骑兵奔赴长安,命令将军叔孙拔统领并、秦、雍三州的军队屯居渭水之北。

[20]十一月,魏发冀州民造浮桥于津。

[20]十一月,北魏调遣冀州百姓在津建造浮桥。

[21]盖吴遣别部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胡皆聚众应之。又分兵东掠临晋巴东,将军章直击破之,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21]盖吴派遣另一支部队的统帅白广平西去新平劫掠财物,安定的各族胡人群起响应,盖吴又分兵向东劫掠临晋以东的地方,北魏将军章直把他击败,被河水淹死达三万多人。盖吴又派兵向西劫掠,走到长安,与北魏将军叔孙拔在渭水之北交战,结果被叔孙拔打得大败,斩首三万多人。

河东蜀薛永宗聚众以应吴,袭击闻喜。闻喜县无兵仗,令忧惶无计;县人裴骏帅厉乡豪击之,永宗去。

河东蜀人薛永宗聚众响应盖吴,袭击闻喜,由于闻喜县没有军队驻守,县令惊忧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本县人裴骏率领各乡豪士对抗,薛永宗引兵撤退。

魏主命薛谨之子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以断二寇往来之路。庚午,魏主使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将二万骑讨薛永宗,殿中尚书乙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将万骑讨白广平。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薛谨的儿子薛拔纠合宗族乡里百姓,在黄河边上建造营垒,以此来切断盖吴与薛永宗相联系的道路。庚午(十五日),拓跋焘派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人率二万骑兵讨伐薛永宗,派殿中尚书乙拔率三万骑兵讨伐盖吴,派西平公寇提统领一万骑兵讨伐白广平。盖吴自称天台王,手下设置文武百官。

[22]辛未,魏主还宫。

[22]辛未(十六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宫内。

[23]魏选六州骁骑二万,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将之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

[23]北魏从六个州中选出二万骁勇骑兵,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分别统率,分二路劫淮河、泗水以北的地方,迁移青州、徐州老百姓充实河北。

[24]癸未,魏主西巡。

[24]癸未(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去西部巡察。

[25]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文史,兼通数术,有纵横才志;为员外散骑侍郎崐,不为时所知,愤愤不得志。父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获罪,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为救解得免。及义康迁豫章,熙先密怀报效。且以为天文、图谶,帝必以非道晏驾,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以范晔志意不满,欲引与同谋,而熙 先素不为晔所重。太子中舍人谢综,晔之甥也,熙先倾身事之,综引熙先与晔相识。

[25]当初,鲁国人孔熙先­精­通文学和历史,并通晓数术,有纵横天下的才气和抱负。担任员外散骑侍郎时,不被当世人所了解,愤愤而不得志。他的父亲孔默之任广州刺史,因为贪赃枉法犯罪,多亏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相救才免于判刑。刘义康被贬到豫章时,孔熙先感激刘义康,决心效力报恩。而且他又认为根据天文、图谶,都表明刘宋文帝一定死于非命,原因是骨­肉­互相残杀,江州应该出天子。孔熙先感到范晔心中也有对朝廷的不满情绪,想拉范晔一起来谋划。但是,孔熙先平时并不被范晔所看重。太子中舍人谢综是范晔的外甥,孔熙先全力以赴来巴结谢综,谢综将孔熙先引见给范晔,让他们相识。

熙先家饶于财,数与晔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晔既利其财,又爱其文艺,由是情好款洽。熙先乃从容说晔曰:“大将军英断聪敏,人神攸属,失职南垂,天下愤怨。小人受先君遗命,以死报大将军之德。顷人情­骚­动,天文舛错,此所谓时运之至,不可推移者也。若顺天人之心,结英豪之士,表里相应,发于肘腋;然后诛除异我,崇奉明圣,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小人请以七尺之躯,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归诸君子,丈人以为何如?”晔甚愕然。熙先曰:“昔毛竭节于魏武,张温毕议于孙权,彼二人者,皆国之俊义,岂言行玷缺,然后至于祸辱哉?皆以廉直劲正,不得久容。丈人之于本朝,不深于二主,人间雅誉,过于两臣,谗夫侧目,为日久矣,比肩竞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铁一言而刘班碎首,彼岂父兄之仇,百世之怨乎?所争不过荣名势利先后之间耳。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发之不早;戮及百口,犹曰未厌。是可为寒心悼惧,岂书籍远事也哉!今建大勋,奉贤哲,图难于易,以安易危,享厚利,收鸿名,一旦苞举而有之,岂可弃置而不取哉!”晔犹疑未决。熙先曰:“又月过于此者,愚则未敢道耳。”晔曰:“何谓也?”熙先曰:“丈人奕叶清通,而不得连姻帝室,人以犬豕相遇,而丈人曾不耻之,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门无内行,故熙先以此激之。晔默然不应,反意乃决。

孔熙先家非常富有,他常常和范晔在一块儿赌博,他故意赌得不好,将钱输给范晔。范晔既爱他的钱财,又喜欢他的才华,由此,二人慢慢亲近起来。孔熙先才渐渐地游说范晔道:“大将军刘义康果断聪敏,百姓及神明都愿归属于他,但他却被罢免职务发配到南部边陲,普天之下都为他愤恨不平。小人我接受了先父的遗言,要以死来报答大将军刘义康的大恩大德。近来,天下人心­骚­动不定,天象错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运已经来到,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情。如果我们顺应上天、百姓的心愿,结交英雄豪杰,内外接应,在宫廷内起兵,尔后杀掉反对我们的人,拥戴圣明的天子,号令天下,有谁能敢不服从呢!小人我愿意用我这七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归之于各位君子,老人家认为怎么样?”范晔感到非常吃惊。孔熙先说:“从前,毛对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张温对孙权侃侃而谈,那二人都是国家的俊杰,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不当而后招致祸害屈辱的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太廉洁正直、刚烈清正而不能长期被人所容纳。老人家您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并不比曹­操­、孙权宠信毛、张温更深,可是您在老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远远超过那两个忠臣。想要诬陷您的人对您侧目而视已经很久了,而您却要同他们肩并肩地平等竞争,这怎么能够办得到呢!最近,殷铁(景仁)只一句话,刘班就被击碎头颅,他们难道是因为父兄之间的仇恨或是存有百代的夙怨吗?他们之间所争夺的实际上不过是名利、权势谁先谁后的问题。争到最后,双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动手不早,杀了一百人还说自己并未满足。这可以说是令人心寒、恐慌的,这难道是书读得多了就不懂得世事的缘故吗!现在,是建立大的功业,崇奉贤明睿智之人的良好时机,在容易的时候图谋难办的事,用安逸代替危险,而且,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坐收大的美名,一个早晨举兵就能够得到这些,怎么能放弃而不去争取呢!”范晔犹豫不决。孔熙先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事情,我不敢说出来。”范晔说:“是什么?”孔熙先说:“老人家您代代清白,却不能和皇室联姻,人家把您当作猪狗来对待,而您却不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还想要为皇帝献身,这不也是很糊涂的事吗?!”范晔家人品行崐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这些来激怒范晔。范晔默不作声,造反的决心于是下定了。

晔与沈演之并为帝所知,晔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以此为怨。晔累经义康府佐,中间获罪于义康。谢综及父述,皆为义康所厚,综弟约娶义康女。综为义康记室参军,自豫章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大将军府史仲承祖,有宠于义康,闻熙先有谋,密相结纳。丹杨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道入法略、尼法静,皆感义康旧恩,并与熙先往来。法静妹夫许曜,领队在台,许为内应。法静之豫章,熙先付以笺书,陈说图谶。于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并入死目。熙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称:“贼臣赵伯符肆兵犯跸,祸流储宰,湛之、晔等投命奋戈,即日斩伯符首及共党与。今遣护军将军臧质奉玺绶迎彭城王正位辰极。”熙先以为举大事宜须以义康之旨谕众,晔又诈作义康与湛之书,令诛君侧之恶,宣示同党。

范晔和吏部尚书沈演之都为文帝所信任。每次范晔先到朝廷时,一定要等待沈演之,然后一同入宫。可是沈演之先到,却曾经单独被文帝先行召见,范晔因为这事怀有怨气。范晔曾经一直做刘义康的府佐,在此期间,他得罪过刘义康。但谢综和他的父亲谢述却都受到刘义康的厚待,谢综的弟弟谢约又娶了刘义康的女儿。谢综现在是刘义康的记室参军,他从豫章回到建康,向范晔申述了刘义康对他所表示的歉意,请求范晔谅解过去的隔阂,于是,二人又象往日一样友好。大将军府史仲承祖受到刘义康的宠爱,听说孔熙先图谋反叛,于是与他秘密结交。丹杨尹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刘义康所喜爱,所以仲承祖便因此极力结交奉事徐湛之,并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计划告诉了徐湛之。道士法略、尼姑法静都感激刘义康的旧恩,也跟孔熙先来往。法静的妹夫许曜在宫廷中率领禁卫,他向孔熙先等人许诺做他们的内应。法静到豫章,孔熙先交给她一封信,向刘义康陈说图谶的含义。这样,他们暗地计划布署,对于平素与他们关系不好的人,都一并列入诛死的名册里。孔熙先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一篇声讨的文章,言称:“叛臣赵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并对皇太子刘劭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为此,徐湛之、范晔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奋力挥戈战斗,即日内杀赵伯符和他的党羽。现在,派护军将军臧质捧着皇帝的玉玺绶带去迎接彭城王刘义康正式登基。”孔熙先认为发起大事应该用刘义康的旨令告谕大家,于是,范晔又伪造刘义康写给徐湛之的书信,命令他杀掉文帝身边的坏人,把这封信拿给同党们看。

帝之燕武帐冈也,晔等谋以其日作乱。许曜侍帝,扣刀目晔,晔不敢仰视。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济,密以其谋白帝。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书、选署姓名,上之。帝乃命有司收掩穷治。其夜,呼晔置客省,先于外收综及熙先兄弟,皆款服。帝遣使诘问晔,晔犹隐拒;熙先闻之,笑曰:“凡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所造,云何于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晔墨迹示之,乃具陈本末。

文帝到武帐冈赴宴,范晔等人图谋在这天发动叛乱。许曜侍卫文帝,将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晔使眼­色­。范晔不敢抬起头来看。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徐湛之害怕事情不能成功,就将孔熙先等人的­阴­谋全都报告了文帝。文帝让徐湛之仔细探听事情的先后情况,徐湛之拿到了他们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选入参加叛乱的人的名单呈送给文帝。文帝于是命令有关部门严密搜捕追查。这天夜里,范晔被召唤入宫后就被软禁在客省内。事先已经在外面逮捕了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他们全部服罪。文帝又派人审问范晔,范晔还在隐瞒抗拒,孔熙先听到这个情况后,大笑着说:“我们所有的筹划、讨伐檄文及信件等等都出于范晔之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这样抵赖呢?”文帝将范晔亲笔写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他才将事件的始末招供出来。

明日,仗士送付廷尉。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桡。上奇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于狱中上书谢恩,且陈图谶,深戒上以骨­肉­之祸,曰:“愿勿遗弃,存之中书。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录,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

第二天,全副武装的兵士将他们送交廷尉。孔熙先见风使舵,从容道来,言辞语气没有丝毫胆怯。文帝对他的才华感到十分惊奇,派人慰问并勉励他说崐:“凭着你的才气,在集书省埋没这么久,理该有别的想法,这是我亏待了你。”他又责怪前吏部尚书何尚之说:“让年龄即将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骑郎,他怎么能不成为叛贼!”孔熙先在狱中上书文帝,感谢他的恩典,并将图谶上所显示的征兆告诉文帝,特别告诫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间的祸变,他说:“请不要把我写的这些东西扔掉,把它放在书省。如果我坐监死了以后,也许可以想起来查看,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稍稍减少我闯下这一大祸的罪责。”

晔在狱为诗曰:“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晔本意谓入狱即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畴昔攘袂嗔目,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

范晔在狱中作诗说:“虽不像嵇康被杀时索琴而弹,却可以像夏侯玄临刑时面不改­色­。”范晔本来以为自己入狱当天就会被处死,可是,文帝却在彻底追查这一案件,过了二十天没有什么动静,范晔又有了生的希望。狱吏嘲弄他说:“外边传说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长期囚禁狱中。”范晔听后,惊喜交加。谢综、孔熙先笑话他说:“詹事范晔当初是卷袖怒目、跃马驰骋,顾盼自如,自认为是一代豪杰。如今混乱纷纭,却怕死到了这种程度,即便皇上赐他不死,作为人臣而图谋皇上,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十二月,乙未,晔、综、熙先及其子弟、党与皆伏诛。晔母至市,涕泣责晔,以手击晔颈,晔颜­色­不怍;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止。

十二月,乙未(十一日),范晔、谢综、孔熙先和他们的儿子、兄弟及同党全部被杀。范晔的母亲赶到刑场,痛哭流涕责骂范晔,用手打范晔的脖子,范晔并未显出惭愧的样子,范晔的妹妹及妻妾歌妓们前来作别时,范晔却悲从心起,涕泪横流。谢综在一边说:“舅舅这样做可赶不上夏修玄那时的样子。”范晔于是又止住了泪水。

谢约不预逆谋,见兄综与熙先游,常谏之曰:“此人轻事好奇,不近于道,果锐无检,未可与狎。”综不从而败。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晔 语综曰:“姐今不来,胜人多矣。”

谢约没有参预这场反叛,当初他看见哥哥谢综与孔熙先聚在一起时,常劝诫他说:“孔熙先这个人常常轻率从事,行为离奇,不走正路,做事果断决绝却不检点,不能和他过于亲近。”谢综没有听从而导致身败。谢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和弟弟自己制造叛乱,独独不到法场上去看他们。范晔对谢综说:“我姐姐今天不来,比别人高明得多。”

收籍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不胜珠翠。母居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朝廷没收范晔家产,见那些音乐器具、服饰珍玩,都非常珍奇华丽,歌妓妻妾们有用不完的珠宝翡翠,唯独范晔母亲居住的房子简陋不堪,只有一个堆着木柴的厨房,他的侄子冬天没有棉被盖,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

裴子野论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据;盖俗之量,则偾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礼,殆为鲜乎!刘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贪权,矜才以徇逆,累叶风素,一朝而陨。向之所谓智能,翻为亡身之具矣。

裴子野论曰:有超过常人的才能的人,一定有想一飞冲天的抱负;有超世越俗的胸怀的人,常常不想久居人下。能够恪守道德规范,用礼教去约束自己行为的,恐怕很少!刘弘仁(湛)、范蔚宗(晔)都志傲而贪权,矜傲自己的才能而图谋叛逆,几代留存下来的清白家风毁于一旦。平时所称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们毁灭自身的工具。

[26]徐湛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辞所连引,上赦不问。臧质,熹之子也,先为徐、兖二州刺史,与晔厚善,晔败,以为义兴太守。

[26]丹杨尹徐湛之向文帝告发,有很多没有陈说出来,被范晔等人在供词中牵连出来,但文帝赦免了他,不再追究。臧质是臧熹的儿子,曾经做徐、兖二州的刺史,与范晔关系很好,范晔被处死之后,文帝调他做了义兴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义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诏免义康及其男女皆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邵,璞之兄也。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为宜也。”

有关部门奏请文帝削掉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将他逮捕交给廷尉定罪。丁酉(十三日),文帝下诏免去刘义康及其亲属的爵位官职,全部贬为平民,从宗室中除名,将他们解送到安成郡。任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统领军队防守、看管。沈邵是沈璞的哥哥。刘义康在安成,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当他看到西汉的淮南厉王刘长的事情时,丢下书感叹着说:“古时就有这样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看起来我获罪受惩也是应该的了。”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伯符,孝穆皇后之弟也。

庚戌(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赵伯符是孝穆皇后赵氏的侄子。

[27]初,江左二郊无乐,宗庙虽有登歌,亦无二舞。是岁,南郊始设登歌。

[27]当初,江东南、北郊祭时还都没有音乐,皇室祖庙虽然有祭祀时唱的歌,但也没有文、武这二种舞蹈。这一年,南郊祭祀开始作了祭祀歌。

[28]魏安南、平南府移书兖州,以南国侨置诸州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兖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复知欲游猎具区。观化南国。开馆饰邸,则有司存;呼韩入汉,厥仪未泯,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28]北魏安南府和平南府送给刘宋兖州一封信,指责刘宋土地上所设的各种侨州大多乱用北魏各州的名称;同时,他们要求去太湖游玩狩猎。兖州府回信答复说:“如果一定要就土地来设立州郡,那么,你们设立徐州和扬州,难道也有这块土地吗?我们又知道你们想来太湖游玩狩猎,参观我们南国的风土教化,设置旅邸并进行装饰,由有关部门负责办理;当年呼韩邪单于到汉朝时所使用的仪式并未废除,用来款待你们的生­肉­粗米,经常储存而且丰富。”

二十三年(丙戌、446)

二十三年(丙戌,公元446年)

[1]春,正月,庚申,尚书左仆­射­孟罢。

[1]春季,正月,庚申(初六),刘宋尚书左仆­射­孟被免职。

[2]戊辰,魏主军至东雍州,临薛永宗垒,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众心纵弛。今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魏主从之,庚午,围其垒。永宗出战,大败,与家人皆赴汾水死。其族人安都先据弘农,弃城来奔。

[2]戊辰(十四日),北魏国主率领军队来到东部的雍州,临近薛永宗的城堡,崔浩说:“薛永宗不知道陛下您亲自前来,他们的军心一定放纵松驰。现在正是北风又急又快的时候,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快攻打。”拓跋焘同意他的意见。庚午(十六日),北魏军队包围了薛永宗营垒。薛永宗出来迎战,结果大败,他和家里人都投入汾水自杀。他的同族人薛安都在此之前据守弘农,听到这个消息后,放弃了弘农而投奔刘宋。

辛未,魏主南如汾­阴­,济河,至洛水桥。闻盖吴在长安北,帝以渭北地无谷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问崔浩,对曰:“夫击蛇者先击其首,首破则尾不能掉。今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轻骑趋之,一日可到,到则破之必矣。破吴,南向长安亦不过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伤。若从南道,则吴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从,自渭南向长安,庚辰,至戏水。吴众闻之,悉散入北地山,军无所获。帝悔之。二月,丙戌,帝至长安,丙申,如,历陈仓,还,如雍城,所过诛民、夷与盖吴通谋者。乙拔等诸军大破盖吴于杏城。

辛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南去汾­阴­,渡过黄河,来到洛水桥。听说盖吴驻扎在长安北边,拓跋焘认为渭河以北没有粮食和青草,就打算渡到渭河的南部,沿着渭河向西挺进。拓跋焘问崔浩这个想法如何,崔浩回答说:“打蛇的人先打蛇头,头被击坏,尾巴就无法调动了。如今盖吴营地与我们相距六十里,派轻骑前去攻打,一天就能到了,到达那里,就一定能击败盖吴。打败盖吴后,我们再南下长安也不过一天,多一天的辛苦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从渭河之南进发,盖吴就会从容地进入北山,我们一下子是平定不了他们的。”拓跋焘没有按照崔浩说的去做,而从渭河南岸向长安进发。庚辰(二十六日),军队到达戏水。盖吴众人得到消息,全都分散进入北山,北魏军队没有什么收获。拓跋焘为此非常后悔。二月,丙戌(初二),拓跋焘到达长安,丙申(十二日),到达,又经过陈仓,尔后返回,前往雍城,所过之处,凡遇到汉人、夷蛮与盖吴串通的人一律诛杀。乙拔等各军在杏城大败盖吴。

吴复遣使上表求援,诏以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崐雍、梁二州发兵屯境上,为吴声援;遣使赐吴印一百二十一纽,使吴随宜假授。

盖吴又派使节去刘宋呈上奏表请求救援,文帝下诏任命盖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封为北地公。然后又派雍、梁二州出动军队驻扎在边境,作为盖吴的声援后盾。派遣使节赐给盖吴一百二十一个大印,让盖吴随时代替朝廷封赐官爵。

[3]初,林邑王范阳迈,虽进使入贡,而寇盗不绝,使贡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讨之。南阳宗悫,家世儒素,悫独好武事,常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悫自奋清从军,诏以悫为振武将军,和之遣悫为前锋。阳迈闻军出,遣使请还所掠日南民,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帝诏和之:“若阳迈果有款诚,亦许其归顺。”和之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诣阳迈,阳迈执之;和之乃进军围林邑将范扶龙于区粟城。阳迈遣其将范毗沙达救之,宗悫潜兵迎击毗沙达,破之。

[3]当初,林邑王范阳迈虽然派遣使节向刘宋朝廷进贡,但依旧不断犯事­骚­扰,他们进献的贡品很少而且简陋。于是,文帝派交州刺史檀和之去讨伐林邑。南阳人宗世世代代都是清白的儒士,只有宗欢军事,他常常说:“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檀和之要去讨伐林邑时,宗告奋勇请求从军,文帝任命宗振武将军,檀和之派宗前锋。范阳迈听说宋军要来讨伐,就派使节请求文帝还回所掳掠的日南老百姓,并用一万斤黄金、十万斤白银作为赎金。文帝给檀和之下诏说:“如果范阳迈真的有这么大的诚意,应该允许他归顺。”檀和之到达朱梧戍,派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人前去拜访范阳迈,范阳迈却把他们抓了起来。于是,檀和之率兵包围了林邑将领范扶龙所驻守的区粟城。范阳迈派他的大将范毗沙达前去营救,宗悄悄派兵迎击范毗沙达把他打得大败。

[4]魏主与崔浩皆信重寇谦之,奉其道。浩素不喜佛法,每言天魏主,以为佛法虚诞,为世费害,宜悉除之。及魏主讨盖吴,至长安,入佛寺,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室,见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恕曰:“此非沙门所用,必与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按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万计,又为窟室以匿­妇­女。浩因说帝悉诛天下沙门,毁诸经像,帝从之。寇谦之与浩固争,浩不从。先尽诛长安沙门,焚毁经像,并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长安法。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尝有此。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九服之内,鞠为丘墟。朕承天绪,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灭其踪迹。自今已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浮图形象及胡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屡谏不听;乃缓宣诏书,使远近豫闻之,得各为计,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经像,唯塔庙在魏境者无复孑遗。

[4]北魏国主拓跋焘同司徙崔浩都很尊重信任寇谦之,也信奉寇谦之的道教。崔浩向来就不喜欢佛教,经常向拓跋焘进言,认为佛教虚幻荒诞,在世上浪费财物损害百姓,应该全部灭掉。拓跋焘讨伐盖吴,后来到长安,进入一座佛教寺院,和尚让拓跋焘的侍从将官们喝酒。拓跋焘的侍从将官来到和尚居住的房里时,发现那里有许多兵器,出来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勃然大怒,说:“这不是和尚应该使用的东西,他们一定是同盖吴相通,想作乱的。”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将全寺院的和尚都杀了。查封寺院的财产时,又发现酿酒的工具及州郡牧守、富人们所寄藏在这里数以万计的东西,又发现和尚挖的地下密室用来藏匿­妇­女。崔浩因此劝说拓跋焘将世上的和尚全都斩尽杀绝,毁掉各种佛经佛像,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寇谦之极力劝阻崔浩,崔浩不听。他们首先杀了长安的和尚,焚毁佛经和佛像,并下诏给留台,让他通令全国,按长安诛杀和尚的办法去做。诏书上说:“从前,后汉荒­淫­无道的昏君信奉迷惑人的又假又邪的神来扰乱天道常规,这是自古以来,在九州之内未曾发生过的事。夸张荒诞的大话,根本不符合人的常情常理,在国家将要灭亡时是没有人不受到迷惑的。因此,因家政治教化不能推行,礼义大遭破坏,普天之下,荡乏穷困,都变成了荒丘废墟。我承继上天的旨令,想要铲除伪善,保留真正实在的东西,恢复伏羲、神农时期的太平安定的社会,应将佛教全都荡除,消灭它的痕迹。从今以后,胆敢事奉胡人所信奉的神以及塑造这些神的泥像、铜像者满门抄崐斩。有不平常的人,然后才会有不平常的事。不是我,又有谁能消除这历经多少代的虚假的东西!有关部门要通告在外地征战或驻守的各位将领、刺史,凡有佛像和佛经等等的东西都必须打毁焚烧,和尚不管年纪大小都活埋了。”太子拓跋晃平素就喜欢佛法,他多次劝谏,但拓跋焘不听。他只好拖延时间,慢慢将诏书发下去,这就使远近寺院的和尚事先得到消息,各自想办法脱身,许多和尚都逃走藏了起来,幸免于难,有的把佛经佛像收藏起来,只有在北魏境内的佛塔、寺庙全都不复存在。

[5]魏主徙长安工巧二千家于平城。还,至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

[5]北魏国主将长安的工匠、巧匠二千户迁到平城。回师,走到洛水,北魏国主又派出部分军队诛杀以李闰为首反叛的羌族部落。

[6]太原颜白鹿私入魏境,为魏人所得,将杀之,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魏人送白鹿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书与骥,且命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将兵迎骥,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杜骥遣其府司马夏侯祖欢等将兵救历城。魏人遂寇兖、青、冀三州,至清东而还,杀掠甚众,北边­骚­动。

[6]刘宋太原人颜白鹿私下进入北魏境内,被北魏抓获,要杀他,他欺骗对方说,青州刺史杜骥派他来归降北魏。北魏人将颜白鹿送到平城,北魏国主高兴地说:“杜骥是我外公的一家子。”北魏国主让崔浩给杜骥写信,并且命令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率军迎接杜骥,并到历城攻伐冀州刺史申恬。杜骥派他的司马夏侯祖欢等人统率军队前去历城援救,北魏军队攻打兖、青、冀三州,直打到清水东边才回来,诛杀掳掠了许多人,刘宋北部边境的百姓深感不安,有些­骚­动。

帝以魏寇为忧,咨访群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为:“凡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今欲追踪卫、霍,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发­精­卒十万。一举荡夷,则不足为也。若但欲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则彼必轻骑奔走,不肯会战;徒兴巨费,不损于彼,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策之最末者也。安边固守,于计为长。臣窃以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涂。要而归之,其策有四:一曰移远就近。今青、兖旧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万余家,可悉徙置大岘之南,以实内地。二曰多筑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经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寇至之时,一城千家,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赢弱,犹能登陴鼓噪,足抗群虏三万矣。三曰纂偶车牛以载粮械。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某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有急徵发,信宿可聚。四曰计丁课仗。凡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新。弓利铁,民不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近郡之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导而帅之,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粮廪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文帝对北魏的侵犯非常担心,向大臣们征求意见。御史中丞何承天呈上奏表,认为:“大凡防备匈奴侵犯的计策不过有两种:武将想尽征伐作战的办法,儒士却主张利用和亲的办法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现在想要追寻卫青、霍去病 的做法,自然就非要在淮河、泗水流域扩大农田面积不可,并使青州、徐州内部力量充实起来,老百姓有丰盈的存储,田野里有积存起来的谷子,然后,发动十万­精­兵,一举荡平夷蛮,就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了。如果仅仅是想派兵追击讨伐,报复其侵犯暴虐的仇怨,他们一定会轻装逃走,不肯与我们正面打一仗。白白地浪费巨大的财物,而他们却无丝毫损失,这种互相报复的征伐,从此将不会停止,这是最下等的办法。安定边境,巩固边防才是长远之计。我私下里认为,曹­操­、孙权之所以能各霸一方,是因为他们才能智慧势均力敌。长江、淮河之间地带,各自有数百里没有人家居住。为什么?因为那是各自细探出没的地方,而不是耕地放牧的地方。因此,坚壁清野等待他们的到来,整顿士卒修缮兵器以抓住他们的弱点。保护老百姓,维持国家领土的完整,不会超出这条途径。简要归纳说来,办法有四项:一是将住在远处的老百姓迁到附近来。现在青州、兖州的当地百姓和冀州新归附的人,在边界上住有三万多户,可崐以将他们全部迁到大岘的南边,以此来充实境内的力量。二是多多修建城邑,让新迁来的人家有房子住,一个城堡内有一千户,能够参加战斗的人不会少于二千,剩下那些老幼病残的,还能登到城堡上呐喊助战,这样一来,足能抵抗住寇贼三万人。三是将百姓使用的车、牛编排搭配起来,用来拉粮食、武器,合计一千户的财产,不少于一千头牛、五百辆车,将它们放在一起,相互搭配好,用来保护众人。即使城池不牢固了,还可以从平地进入险要地带,这样一来,贼寇就不能再进一步­干­犯了,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临时聚众,两夜就可以聚合好。四是计算士卒数目、准备武器。一个城池大致要有二千名士卒,按照他们各自的长处,发给他们不同的器械,使他们每个人都有武器,平时进行军事训练,让他们自己刻上记号,练习完毕后,将武器交回到军库内统一保存,出战时就把它们拿出来自己将它磨好。在民间不能得到的弓箭和锐利的铁制武器,官府应该逐渐补充齐全。几年之内,军事等方面的准备就可初具规模了。附近各郡军队,要到很远的清水、济水驻扎,费事费财,哀怨和叹息也会更深。依我所见,不如用当地的老百姓更容易些。现在,我们应该按照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准则去做,引导并统率他们,这样,兵力强盛就没有敌寇进犯的忧虑,国家富强了而老百姓并不劳苦,同原来免除士卒的赋税,只是坐吃粮食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7]魏金城边固、天水梁会,与秦、益杂民万余户据上东城反,攻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却之。氐、羌万余人,休官、屠各二万余人皆起兵应固、会,敕文击固,斩之,余众推会为主,与敕文相攻。

[7]北魏金城人边固、天水人梁会和秦、益两地杂居的老百姓一万多户据守上东城,起来造反,他们的攻势直逼西城。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抵抗并击退了叛乱者。氐、羌两族一万多人、休官、屠各部族两万多人都起兵响应边固、梁会。封敕文迎击边固,把他杀了,其余造反的人又推举梁会做他们的领头人,同封敕文相对抗。

[8]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长安。

[8]夏季,四月,甲申(初一),北魏国主到达长安。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10]仇池人李洪聚众,自言应王;梁会求救于氐王杨文德,文德曰:“两雄不并立,若须我者,宜先杀洪。”会诱洪斩之,送首于文德。五月,癸亥,魏主遣安丰公闾根帅骑赴上,未至,会弃东城走。敕文先掘重堑于外,严兵守之,格斗从夜至旦。敕文曰:“贼知无生路,致死于我,多杀伤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会众,降者赦之,会众遂溃;分兵追讨,悉平之。略阳人王元达聚众屯松多川,敕文又讨平之。

[10]仇池人李洪集结百姓,自称应该做王。梁会向氐王杨文德求救,杨文德说:“两雄不能同行并立,如果一定需要我帮忙,你应该先杀了李洪。”于是,梁会诱骗出李洪将他杀了,并把李洪的头颅送给杨文德看。五月,癸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丰公闾根率领骑兵奔赴上,还未到达,梁会就已放弃上东城逃走了。封敕文事先就在外围挖好了几重壕沟,然后派兵严加防守,两军在这里搏斗,从夜里一直杀到第二天早晨。封敕文说:“贼人知道他们没有活路,同我们以命相拼,杀死和杀伤了我们很多士卒,我们不容易战胜他们。”于是,封敕文高举起一块白虎幡,大声告诉梁会部下,投降的可得到赦免。梁会部众立刻崩溃。封敕文分别派兵讨伐,结果将这次造反全部平定了。略阳人王元达集结民众屯居于松多川,封敕文又前去讨伐,平定了他们。

[11]盖吴收兵屯杏城,自号秦地王,声势复振。魏主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计之。

[11]北魏叛民领盖吴收集残余部众屯居杏城,自封秦地王,声势又高涨起来。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督统北道各路军队前去讨伐。

[12]檀和之等拔区粟,斩范扶龙,乘胜入象浦;林邑王阳迈倾国来战,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宗悫曰:“吾闻外国有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拒,象果惊走,林邑兵大败。和之遂克林邑,阳迈父子挺身走。所获未名之宝,不可胜计,宗悫一无所取,还家之日,衣栉萧然。

[12]檀和之等人攻下区粟,斩了范扶龙,并乘胜追击到象浦。林邑国王范崐阳迈发动全国兵力出来迎战,把马匹的锐甲披到大象身上,象阵前后望不到头。宗说:“我听说外国有狮子,它的威严可以使百兽顺从。”于是,他们制造了许多狮子形的东西,与大象相对峙,大象果然被狮子惊吓逃跑,林邑国军队大败。檀和之于是攻占了林邑国。范阳迈父子赶紧逃走。刘宋军得到叫不上名字的财宝不可胜数,宗没拿一件东西,回家那天,他的穿着仍很俭朴。

[13]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13]六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14]甲申,魏发冀、相、定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备盖吴窜逸。丙戌,又发司、幽、定、冀四州兵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纵千里。

[14]甲申(初二),北魏出动冀、相、定三州二万兵,屯驻长安南山各个山谷中,防备盖吴败后窜逃到别的地方去。丙戌(初四),又出动司、幽、定、冀四州十万兵修筑京畿外围的要塞,这一工程东起上谷、西到黄河,绵延覆盖达一千里。

[15]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筑景阳山于华林园。

[15]刘宋文帝下令修筑北堤,建造玄武湖,在华林园建造景阳山。

[16]秋,七月,辛未,以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坦,骥之兄也。初,杜预之子耽,避晋乱,居河西,仕张氏。前秦克凉州,子孙始还关中。高祖灭后秦,坦兄弟从高祖过江。时江东王、谢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皆不得践清涂。上尝与坦论金日,曰:“恨今无复此辈人!”坦曰:“日假生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业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渡不早,便以荒伧赐隔。日,胡人,身为牧圉;乃超登内侍,齿列名贤。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16]秋季,七月,辛未(二十日),文帝任命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杜坦是杜骥的哥哥。当初,晋朝名将杜预的儿子杜耽为躲避晋朝战乱迁移到河西居住,在张氏那里做官。前秦攻克了凉州后,杜家的子孙才回到关中。刘宋高祖灭了后秦后,杜坦兄弟跟着高祖渡过长江。此时,江东的王、谢几个家族正处于兴盛时期,晚来的北方人就受到歧视,朝廷把他们看成是从北方荒凉之地来的乡巴佬,即便有才能可以任用也不允许在朝廷中担任清贵之官。文帝曾同杜坦谈论过金日,说:“遗憾的是现在世上再也没有金日这类难得之才了!”杜坦说:“假如金日生活在今天,让他去养马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为人所知呢!”文帝脸­色­大变说:“你为什么认为朝廷对人太薄了呢?”杜坦说:“请以我自身为例:我原来是中华的豪富望族,因为晋氏作乱,不得不迁移到凉州居住,世世代代承袭官职,并没有因为迁徙而受到削减。可是,如今仅仅是因为我们渡江南晚了些,就把我们排斥为边远的粗野之人。金日是匈奴人,身为朝廷马厩管马之人,却能越级提拔做到了内侍,而且与其他名才贤士们相并列。如果像现在这样,即使圣明的朝廷再次选拔贤才,恐怕也不一定能轮到我的。”文帝听罢默不作无声。

[17]八月,魏高凉王那等破盖吴,获其二叔;诸将欲送诣平城,长安镇将陆俟曰:“长安险固,风俗豪忮,平时犹不可忽,况承荒乱之余乎!今不斩吴,则长安之变未已也。吴一身潜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又非长策。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矣。”诸将咸曰:“今贼党众已散,唯吴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蛇乎!不断其首,犹能为害。吴天­性­凶狡,今若得脱,必自称王者不死,以惑愚民,为患愈大。”诸将曰:“公言是也。但得贼不杀,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将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为诸君任之。”高凉王那亦以俟计为然,遂赦二叔,与刻期而遣之。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负也。”后数日,吴叔果以吴首来,传诣平城。永昌王仁讨吴余党白广平、路那罗,悉平之。以陆俟为内都大官。

[17]八月,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等率将士击败盖吴,俘获了盖吴的两个叔父。将士们想要把他们押送到平城,镇守长安的大将陆俟说:“长安险要坚固,风俗豪爽强悍,和平时期都不应该被忽视,何况正是在战乱之后呢!现在如果不杀了盖吴,长安的战乱就不会停止。盖吴如今一人潜逃鼠窜,不是他的亲信,谁能把他抓获呢!如果留下十万人去追捕盖吴一人,也不是长久之策。我崐们不如私下里释放盖吴的叔父,同时也赦免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盖吴,这样,我们一定会抓到盖吴”。众将领都说:“现在盗贼党羽已经溃散,只有盖吴一人逃走了,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呢?”陆俟说:“各位没有看见过毒蛇吗?不斩断它的头,它还能去伤害人。盖吴天­性­凶狠狡诈,如今如果得以逃脱,一定会宣称做王的人不会被杀死,以此来迷惑愚昧无知的百姓,这样一来,给我们造成的祸患会更大。”众将领们说:“你说得很对。只是俘获了贼寇不杀,反而放走,假如他们不再回来了,谁来承担这一罪过呢?”陆俟说:“这一罪过,我替各位承担。”高凉王拓跋那也认为陆俟的计策是正确的,于是赦免盖吴的两个叔父,同他们定下返回日期后就将他们放走了。到了约定的日期,盖吴的两个叔父没有回来,各将领都怪罪陆俟,陆俟说:“他们只不过是还没有机会下手罢了,他们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几天后,盖吴的叔父果然拿着盖吴的头回来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平城。永昌王拓跋仁讨伐盖吴余党白广平和路那罗,都平定了。北魏任命陆俟为内都大官。

会安定卢水胡刘超等聚众万余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于关中,复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长安,谓俟曰:“关中奉化日浅,恩信未洽,吏民数为逆乱。今朕以重兵授卿,则超等必同心协力,据险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则不能制贼,卿当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

正巧又赶上安定的卢水胡人刘超等人集聚一万多人造反,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陆俟的威力和恩德在关中都很有名,又加授陆俟为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守长安。拓跋焘对陆俟说:“关中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没有多长时间,我们的恩德信誉还没有树立起来,因此,那里的官吏和老百姓几次发动叛乱。现在,我把重兵交给你,刘超等知道后也必然会齐必协力,共同把守险要抗拒你,他们不是很容易就攻取的,我们派的兵少,不能制服贼寇。你应该自己谋划策略取得胜利。”陆俟一个人骑马到长安去镇守。刘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们认为陆俟不能有所作为。

俟既至,谕以成败,诱纳超女,与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众,犹无降意。俟乃帅其帐下亲往见超,超使人逆谓俟曰:“从者过三百人,当以弓马相待;不及三百人,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顷之,俟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发机当以醉为限。”既饮,俟阳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魏主征俟还,为外都大官。

陆俟到了那里后,以事情的成败,生死存亡的利害来劝导刘超等人,还以娶刘超的女儿为妻做诱饵,通过与刘超联姻而达到招纳刘超归顺的目的。但是,刘超却自恃他手下人多,还是没有归降的意思。于是,陆俟就带着他的侍卫将领亲自去见刘超。刘超派人前去迎接,对陆俟说:“你的随从士卒超过三百人,我们就用弓箭战马来对待,如果不到三百人,我们就会用美酒佳肴来款待。”于是,陆俟就带了二百名骑士到了刘超那里,刘超戒备很严,而陆俟却只是纵酒豪饮,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返回自己的驻地。不久,陆俟又挑选出五百名敢死士卒出外狩猎,顺便到了刘超所在的军营,他要求士卒们说:“发动攻击的时间应该以我喝醉的时候为限。”刘超款待了陆俟,酒喝了一会儿,陆俟表面上假装大醉,跳上马大声呼喊,亲手斩了刘超的头,他手下的士卒应声而起进行狙击,杀死杀伤刘超将士一千多人,于是,平定了那里。拓跋焘将陆俟召回平城,封他为外都大官。

[18]是岁,吐谷浑复还旧土。

[18]这一年,吐谷浑汗国又回到过去的土地上生活。

资治通鉴第一百二十五卷

宋纪七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四年(丁亥、447)

宋纪七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1]春,正月,甲戌,大赦。

[1]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刘宋实行大赦。

[2]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浑等反;二月,征东将军武昌王提等讨平之。

[2]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长曹仆浑等起来反叛。二月,北魏征东将军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讨伐并平定了叛乱。

[3]癸未,魏主如中山。

[3]癸未(初五),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中山。

[4]魏师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玉及宝器,因不复闭;小民争入盗取之,有司索盗不获。至是,牧犍所亲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药,潜杀人前后以百数;况复姐妹皆学左道。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赐沮渠昭仪死,并诛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又有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赐牧犍死,谥曰哀王。

[4]北魏大军攻克敦煌后,沮渠牧犍派人砍开了府库,拿走了金银珠宝玉器,府库大门再也没有能够关上,当地老百姓争抢着进去偷走金银财宝,有关部门搜捕盗贼而没有抓获到一个。到此时,沮渠牧犍的亲信及守护府库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发了沮渠牧犍,并且说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许多毒药,偷偷杀掉的人前后有一百多。还有,沮渠牧犍的姐妹们都学会邪门歪道的法术。有关部门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东西。拓跋焘大怒,下令沮渠昭仪自杀,并诛灭了沮渠宗族,只有沮渠祖由于最早投降而免于一死。又有人告发说沮渠牧犍还在与他的旧时官吏、百姓秘密来往,图谋反叛,三月,拓跋焘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让他在家里自杀,谥号为哀王。

[5]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

[5]北魏将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户迁到了平城。

[6]六月,魏西征诸将扶风公处真等八人,坐盗没军资及虏掠赃各千万计,并斩之。

[6]六月,北魏西征诸将领扶风公拓跋处真等八名大将因盗卖和吞没军用物资,及抢夺掳掠赃物每人各得钱财数以千万计,一起被处死。

[7]初,上以货重物轻,改铸四铢钱。民多翦凿古钱,取铜盗铸。上患之。录尚书事江夏王义恭建议,请以大钱一当两。右仆­射­何尚之议曰:“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存交易,岂假多铸!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者邪!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赀自倍,贫者弥增其困,惧非所以使之均壹也。”上卒从义恭议。

[7]当初,刘宋文帝认为钱币面值太大而东西的价格却很低,下令改铸新的四铢钱,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钱毁掉,用这些铜自己偷偷铸造新钱,文帝为此很忧虑。录尚书事江夏王刘义恭向文帝建议,请求用一个大钱当两个小钱。右仆­射­何尚之发表议论说:“钱币的兴起,是以估量货物的价值为标准的,这种事情只要有买卖交易就会存在,怎能凭借多铸钱币来影响它呢!钱币数量少钱币价值就高,钱币数量多货物价值就高,钱币的数量多少虽然不一样,但它们的使用功能却没有什么不同。何况用一个大钱当作二个小钱,只是增加了表面价值呢!如果我们实行这个以一个大钱当二个小钱花的办法,富人的财物自然会成倍增加,贫苦百姓则会更加贫困起来,这样做恐怕并不是我们要使社会达到贫富均衡的好办法。”文帝最终采纳了刘义恭的建议。

[8]秋,八月,乙未,徐州刺史衡阳文王义季卒。义季自彭城王义康之贬,遂纵酒不事事。帝以书诮责,且戒之;义季犹酣饮自若,以至成疾而终。

[8]秋季,八月,乙未(二十日),刘宋徐州刺史衡阳文王刘义季去世。自从彭城王刘义康被贬后,刘义季就开始纵酒,不做他应该做的事。文帝写信讥讽责备,并且劝诫他,刘义季还是一如既往地豪饮不止,以致因酗酒过度成病而死。

[9]魏乐安宣王范卒。

[9]北魏乐安宣王拓跋范去世。

[10]冬,十月,壬午,胡藩之子诞世杀豫章太守桓隆之,据郡反,欲奉前彭城王义康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归,过豫章,击斩之。

[10]冬季,十月,壬午(初八),刘宋胡藩的儿子胡诞世杀了豫章太守桓隆之,占据豫章郡反叛朝廷。他想要拥戴前彭城王刘义康做皇帝,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路过豫章,击败斩杀了胡诞世。

[11]十一月,甲寅,封皇子浑为汝­阴­王。

[11]十一月,甲寅(初十),封皇子刘浑为汝­阴­王。

[12]十二月,魏晋王伏罗卒。

[12]十二月,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去世。

[13]杨文德据葭芦城,招诱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

[13]杨文德占据了北魏的葭芦城,并招抚诱降氐、羌族人,武都等五个郡的氐人全部归附。

二十五年(戊子、448)

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1]春,正月,魏仇池镇将皮豹子帅诸军击之。文德兵败,弃城奔汉中。豹子收其妻子、僚属、军资及杨保宗所尚魏公主而还。

[1]春季,正月,北魏仇池镇将皮豹子率领各路大军攻伐杨文德。杨文德军队战败,放弃葭芦城,逃回汉中。皮豹子逮捕了杨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属,没收了他所有的军用物资,同时又逮捕了杨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胜而回。

初,保宗将叛,公主劝之。或曰:“柰何叛父母之国?”公主曰:“事成,为一国之母,岂比小县公主哉!”魏主赐之死。

当初,杨保宗要叛离北魏时,公主力加劝诱鼓励。有人问公主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父母的国家?”公主回答说:“此事成功,我就是一国之母,这怎能同我现在的小县公主身份相比呢?”北魏国主拓跋焘命她自杀。

杨文德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杨文德因为失去所镇守的土地,因而被罢免了官职,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2]二月,癸卯,魏主如定州,罢塞围役者;遂如上党,诛潞县叛民二千余家,徒河西离石民五千余家于平城。

[2]二月,癸卯(疑误),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定州,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围修筑要塞工事的人。然后又前往上党,下令诛戮潞县反叛百姓二千多户,并强迫河西郡、离后镇百姓五千多户迁到平城。

[3]闰月,己酉,帝大搜于宣武场。

[3]闰二月,己酉(初七),刘宋文帝在宣武场举行阅兵大典。

[4]初,刘湛既诛,庾炳之遂见宠任,累迁吏部尚书,势倾朝野。炳之无文学,­性­强急轻浅。既居选部,好诟詈宾客,且多纳货赂;士大夫皆恶之。

[4]当初,刘湛被诛杀后,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宠信,官职不断升迁直到吏部尚书,其势力在朝野上下无人能及。但是,庾炳之没有才学,而且­性­情暴躁又极浅薄。官居吏部尚书之后,喜欢污辱漫骂来访的客人,并且大肆接受贿赂,士大夫们都非常讨厌、憎恶他。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为有司所纠。上薄其过,欲不问。仆­射­何尚之因极陈炳之之短曰:“炳之见人有烛盘、佳驴,无不乞丐;选用不平,不可一二;交结朋党,构扇是非,乱俗伤风,过于范晔,所少,贼一事耳。纵不加罪,故宜出之。”上欲以炳之为丹杨尹。尚之曰:“炳之蹈罪负恩,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乃更成其形势也。古人云:‘无尝无罚,虽尧、舜不能为治。’臣昔启范晔,亦惧犯颜,苟白愚怀,九死不悔。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炳之者也。”上乃免炳之官,以徐湛之为丹杨尹。

庾炳之在个人私宅留宿两名令史,受到有关部门弹劾,而文帝认为他的错误很小,想不作处理。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发庾炳之的缺点错误,说:“庾炳之看见别人有蜡烛盘、好驴等,没有他不想去要的;他选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两件。他结交培养自己的党羽,制造拨弄是非,离间他人,伤风败俗,超过了范晔,他比范晔少的就是还没有反叛朝廷这一件事而已。即使不加罪于他,也应该将他降职外放。”文帝想要让庾炳之作丹杨尹。何尚之说:“庾炳之犯了罪辜负了给予他的恩德,现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杨尹这样的美差,这是进一步增加他的气势。古人说:‘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即使是尧、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我过去在陛下面前谈论范晔,也害怕会冒犯龙颜,可是现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说出来,即使冒着九死的危险,也是不后悔崐的。历观从古至今的诸多大事,从没有过恶迹昭彰,收受贿赂达几百万,而能进一步得到高官厚禄象庾炳之这样的人呀。”文帝这才罢免了庾炳之的官职,任命徐湛之作丹杨尹。

[5]彭城太守王玄谟上言:“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夏四月,乙卯,以武陵王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5]刘宋彭城太守王玄谟上书文帝说:“彭城位兼水陆交通要道,请求派皇子亲临彭城主持政事。”夏季,四月,乙卯(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6]五月,甲戌,魏以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

[6]五月,甲戌(初四),北魏任命交趾公韩拔为鄯善国国王,镇守鄯善,对老百姓征发的赋税和劳役,参照北魏内地郡县。

[7]当两大钱行之经时,公私不以为便;己卯,罢之。

[7]刘宋用一个大钱顶两个小钱的流通办法,实行了一段时间,朝廷和个人都认为太不方便。己卯(初九),下令废除这一规定。

[8]六月,丙寅,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进位司空。

[8]六月,丙寅(二十六日),刘宋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晋升为司空。

[9]辛酉,魏主如广德宫。

[9]辛酉(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广德宫。

[10]秋,八月,甲子,封皇子为淮阳王。

[10]秋季,八月,甲子(二十五日),刘宋朝廷封皇子刘为淮阳王。

[11]西域般悦国去平城万有余里,遣使诣魏,请与魏东西合击柔然;魏主许之,中外戒严。

[11]西域般悦国离平城有一万多里,派使节到北魏,请求和北魏联合从东西方向共同夹击柔然国。北魏国主同意,下令北魏内外严格警戒。

[12]九月,辛未,以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12]九月,辛未(初二),刘宋任命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13]丙戌,魏主如­阴­山。

[13]丙戌(十七日),北魏国主前去­阴­山。

[14]魏成周公万度归击焉耆,大破之,焉耆王鸠尸卑那奔龟兹。魏主诏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帅所部兵会度归讨西域。和说降柳驴等六城,因共击波居罗城,拔之。

[14]北魏成周公万度归攻伐焉耆国,大败焉耆。焉耆国王鸠尸卑那逃奔到龟兹。北魏国主下诏,命令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率领所部军队与万度归会师,然后讨伐西域。唐和劝说并收降了柳驴等六个城池,于是又趁机共同攻伐波居罗城,最后把它攻克。

[15]冬,十月,辛丑,魏弘农昭王奚斤卒,子它观袭。魏主曰:“斤关西之败,罪固当死;朕以斤佐命先朝,复其爵邑,使得终天年,君臣之分亦足矣。”乃降它观爵为公。

[15]冬季,十月,辛丑(初三),北魏弘农昭王奚斤去世,他的儿子奚它观继承王位。北魏国主拓跋焘说:“奚斤在关西之战战败,论罪行本来应该处死。我因为他曾经辅佐过先帝,所以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这才使得他能够寿终天年,国君与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够了。”于是,将奚它观的爵位降为公爵。

[16]癸亥,魏大赦。

[16]癸亥(二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17]十二月,魏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留唐和镇焉耆。柳驴戍主乙直伽谋叛,和击斩之,由是诸胡咸服,西域复平。

[17]十二月,北魏万度归从焉耆向西挺进征讨龟兹,留下唐和镇守焉耆。驻守柳驴的官员乙直伽­阴­谋反叛,唐和进行反击,斩了乙直伽。从此,诸胡人都畏服于唐和,西域重新平定。

[18]魏太子朝于行宫,遂从伐柔然。至受降城,不见柔然,因积粮于城内,置戍而还。

[18]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宫朝见北魏国主拓跋焘,跟着父亲征伐柔然,进崐军到受降城,却看不见柔然兵卒的影子,因而将粮食囤积在城内,在那里设置戍边军队,尔后返回。

二十六年(己丑、449)

二十六年(己丑、公元449年)

[1]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飨群臣于漠南。甲戌,复伐柔然。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西道,魏主与太子出涿邪山,行数千里。柔然处罗可汗恐惧远遁。

[1]春季,正月,戊辰朔(初一),北魏国主在漠南犒劳各位大臣。甲戌(初七),再次讨伐柔然。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进军,略阳王拓跋羯儿由西路挺进,北魏国主和太子拓跋晃则率军穿过涿邪山,行军几千里。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非常恐惧,远远逃走。

[2]二月,己亥,上如丹徒,谒京陵。三月,丁巳,大赦。募诸州乐移者数千家以实京口。

[2]二月,己亥(初三),文帝前去丹徒,拜谒京陵。三月,丁巳(疑误),实行大赦。募集各个州郡愿意移居的几千户迁来充实京口。

[3]庚寅,魏主还平城。

[3]庚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4]夏,五月,壬午,帝还建康。

[4]夏季,五月,壬午(十七日),文帝回到建康。

[5]庚寅,魏主如­阴­山。

[5]庚寅(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6]帝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好进言,帝谓侍臣曰:“观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御史中丞袁淑言于上曰:“陛下今当席卷赵、魏,检玉岱宗;臣逢千载之会,愿上封禅书。”上悦。淑,耽之曾孙也。

[6]刘宋文帝想要收复中原,文武百官们争相献计献策去迎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宠爱。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其喜好进言,文帝对侍臣说:“仔细琢磨王玄谟的陈述,使人顿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时的感觉。”御史中丞袁淑对文帝说:“陛下您现在应该席卷赵魏旧土,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我正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愿意向您奉上封禅书。”文帝很高兴。袁淑是袁耽的曾孙。

秋,七月,辛未,以广陵王诞为雍州刺史。上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税,悉给襄阳。

秋季,七月,辛未(初七),任命广陵王刘诞为雍州刺史。文帝认为襄阳向外与函谷关、黄河相接壤,因此打算扩大充实襄阳的财力,于是,撤销了江州军府,将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备给雍州;湘州人向朝廷交纳的田租税款也全都转给了襄阳。

[7]九月,魏主伐柔然,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柔然处罗可汗悉国内­精­兵围那数十重;那掘堑坚守,处罗数挑战,辄为那所败。以那众少而坚,疑大军将至,解围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处罗益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魏主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儿收柔然民畜凡百余万。自是柔然衰弱,屏迹不敢犯魏塞。冬,十二月,戊申,魏主还平城。

[7]九月,北魏国主讨伐柔然国,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率军挺进,略阳王拓跋羯儿从中路进军。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将国内所有­精­锐部队调来,把拓跋那的部队包围了几十层,拓跋那挖深沟坚守阵地。郁久闾吐贺真几次向拓跋那挑战,都被拓跋那打败。郁久闾吐贺真认为拓跋那士卒人数少却很顽强,怀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军将要来到,因此,撤去包围,连夜率军离开。拓跋那带邻士卒奋勇追击九天九夜。郁久闾吐贺真越发害怕,丢下辎重物资,穿过穹隆岭远远逃走。拓跋那缴获了郁久闾吐贺真丢下的辎重物资,率领大军返回,同北魏国主在广泽会合。略阳王拓跋羯儿俘虏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从此,柔然国国力衰败,躲起来不再敢侵犯北魏边塞地区。冬季,十二月,戊申(十七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

[8]沔北诸山蛮寇雍州,建威将军沈庆之帅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等二万人讨之,八道俱进。先是,诸将讨蛮者皆营于山下以迫之,蛮得据山发矢石以击,官军多不利。庆之曰:“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不可与之崐旷日相守也。不若出其不意,冲其腹心,破之必矣。”乃命诸军斩木登山,鼓噪而前,群蛮震恐;因其恐而击之,所向奔溃。

[8]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蛮族侵犯雍州,刘宋建威将军沈庆之率领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等二万人讨伐,分八路一同进军。在此之前,各个将领们讨伐蛮人,都在山下驻扎营地以此迫使他们投降。蛮人就占据陡峻山势,发­射­乱石利箭来回击,刘宋将领们多次失利。杨庆之说:“去年,蛮人的庄稼大获丰收,他们把粮食都囤积在悬崖峭壁上,我们不能和他们长期对抗。不如出其不意,直杀入他们的内部,一定会打败他们。”于是,命令各路大军砍伐树木,向山上攀登,擂着鼓呐喊着,向前进攻,各蛮族震惊恐慌。沈庆之等趁他们惊恐发动进攻,所过之处,各蛮族立刻全线崩溃,四处逃散。

二十七年(庚寅、450)

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1]春,正月,乙酉,魏主如洛阳。

[1]春季,正月,乙酉(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去洛阳。

[2]沈庆之自冬至春,屡破雍州蛮,因蛮所聚谷以充军食,前后斩首三千级,虏二万八千余口,降者二万五千余户。幸诸山大羊蛮凭险筑城,守御甚固。庆之击之,命诸军连营于山中,开门相通,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顷之,风甚,蛮潜兵夜来烧营,诸军以池水沃火,多出弓弩夹­射­之,蛮兵散走。蛮所据险固,不可攻,庆之乃置六戍以守之。久之,蛮食尽,稍稍请降,悉迁于建康以为营户。

[2]建威将军沈庆之从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多次击败雍州境内的蛮族反抗势力,依靠蛮族囤积的粮食,充实自己军队的粮草,前后共杀蛮族三千人,俘虏了二万八千多人,收降了二万五千多户。幸诸山的大羊蛮族凭借险要地势构筑城堡,防守抵御都很牢固。沈庆之前来攻打,他命令军队在山里连营扎寨,营房房门都打开互相接通,然后在营地内挖掘水池,从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不久,风刮得越来越厉害,蛮人偷偷派兵在夜里潜入放火烧营。沈庆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浇灭了大火,用大批弓弩在两边发­射­,蛮族军队逃散。他们所占据的位置险要坚固,无法攻破。沈庆之又设六个戍所来监守。时间一长,蛮族军队的粮食吃完了,慢慢地有人请求归降,朝廷便把他们作为“营户”全部迁到了建康。

[3]魏主将入寇,二月,甲午,大猎于梁川。帝闻之,敕淮、泗诸郡:“若魏寇小至,则各坚守;大至,则拔民归寿阳。”边戍侦候不明,辛亥,魏主自将步骑十万奄至。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并弃城走。

[3]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要侵犯刘宋。二月,甲午(初三),北魏国主先到梁川进行大规模的打猎。文帝听说后,立刻诏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个州郡:“如果魏寇小规模进犯,就各自坚守自己的城池;如果大规模进犯,就带着老百姓全部撤到寿阳。”由于边境侦察不准确而情况不明。辛亥(二十日),北魏国主亲自率领十万骑兵突然越过边境。刘宋南顿太守郑琨、颖川太守郑道隐都弃城逃跑。

是时,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镇寿阳,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汝南郡事,守悬瓠,城中战士不满千人,魏主围之。

这时,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正镇守寿阳,他派左军行参军陈宪代理汝南郡事务,驻守悬瓠。悬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北魏国主率兵围住了悬瓠。

三月,以军兴,减内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三月,刘宋因为战事兴起,减少朝廷内外文武百官俸禄的三分之一。

魏人昼夜攻悬瓠,多作高楼,临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负户以汲,施大钩于冲车之端以牵楼堞,坏其南城;陈宪内设女墙,外立木栅以拒之。魏人填堑,­肉­薄登城,宪督厉将士苦战,积尸与城等。魏人乘尸上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城中死者亦过半。

北魏军队不分白天黑夜地连续围攻悬瓠,他们建起了许多楼车,临近城池进行­射­击,一时间,利箭如雨般纷纷­射­出。守卫悬瓠的士卒都身背门板,到井里提水。北魏军队开始在冲车的一头抛出大铁钩来勾住城楼围墙,然后再用冲车牵引大铁钩,南部城墙被扯倒了。陈宪又赶快在围墙内筑了一层小墙,小墙外部再加设一层木栅,继续抵抗。北魏军队将护城壕沟给填平了,登上城墙与刘宋军展开­肉­搏。陈宪督统将士苦苦奋战。当时双方战死将士的尸首堆积得同崐城墙一样高。北魏军队踏着尸首向城上攀登,双方短兵相接、激烈搏斗,陈宪锐气不减,愈战愈勇,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当百,杀死及击伤北魏将士数以万计,守城将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主遣永昌王仁将步骑万余,驱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阳。时徐州刺史武陵王骏镇彭城,帝遣间使命骏发骑,赍三日粮袭之。骏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分为五军,遣参军刘泰之。帅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将之,直趋汝阳。魏人唯虑救兵自寿阳来,不备彭城。丁酉,泰之等潜进,击之,杀三千余人,烧其辎重,魏人失散,诸生口悉得东走。魏人侦知泰之等兵无继,复引兵击之。坦谦之先退,士卒惊乱,弃仗走。泰之为魏人所杀,肇之溺死,天祚为魏所擒,谦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余人,马还者四百匹。

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领步、骑兵一万多,驱赶着他们在六郡所掠虏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阳。与此同时,刘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正镇守彭城,文帝派遣秘密使节去通知刘骏,命令他出动骑兵,带上够三天吃的粮食去袭击北魏军队。刘骏发动方圆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马,分成五路,派参军刘泰之率领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分别统率这五路大军,直奔汝阳。北魏军队只顾虑刘宋的援军从泰阳来,对彭城方面毫无防备。丁酉(疑误),刘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进,袭击北魏军队,杀死三千多人,烧毁了北魏的辎重物资,北魏士卒四处逃散、不知所往,被俘虏的刘宋军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机向东逃走。北魏军队侦探到刘泰之等没有后援部队,便又领兵反攻。坦谦之首先退却,士卒为此惊恐,大乱,纷纷抛下武器四处逃散。刘泰之被北魏军队杀死,臧肇之掉到河里溺水身亡,程天祚被北魏军队抓获,只有坦谦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计九百多人得以逃脱,另外还有四百匹马也和他们一块返回。

魏主攻悬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内史臧质诣寿阳,与安蛮司马刘康祖共将兵救悬瓠。魏主遣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将兵逆拒之。质等击斩乞地真。康祖,道锡之从兄也。

北魏国主围攻悬瓠达四十二天,刘宋文帝派南平内史臧质到寿阳,让他和安蛮司马刘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悬瓠。北魏国主派遣殿中尚书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军抗击,臧质等人迎击并杀了拓跋乞地真。刘康祖是刘道锡的堂兄。

夏,四月,魏主引兵还,癸卯,至平城。

夏季,四月,北魏国主率军撤退,癸卯(十三日),抵达平城。

壬子,安北将军武陵王骏降号镇军将军,坦谦之伏诛,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陈宪为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壬子(二十二日),刘宋安北将军武陵王刘骏被贬为镇军将军,坦谦之被杀,尹定、杜幼文则被交付尚方做苦役,提升陈宪为龙骧将军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魏主遗帝书曰:“前盖吴反逆,扇动关、陇。彼复使人就而诱之,丈夫遗以弓矢,­妇­人遗以环钏;是曹正欲谲诳取赂,岂有远相服从之理!为大丈夫,何不自来取之,而以货诱我边民?募往者复除七年,是赏­奸­也。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孰与彼前后得我民邪?

北魏国主拓跋焘给刘宋文帝的信说:“以前,盖吴反叛逆行,煽动关、陇一带居民起来叛乱。你又派人前去诱导他们,把弓箭赠送给男人,把耳环金钏馈赠给女人。这只不过是他们想用欺诈诳骗的手段获取这些贿赂之财,否则,哪里会有相距甚远却甘愿服从的道理!作为大丈夫,为什么不自己前来获取,却用金银财宝诱惑我边陲百姓?你又下令说,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税,这是你在明目张胆地奖赏­奸­佞之人。我现在来到你们的国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数量,同你在此前后得到的我国百姓的数量相比,谁多谁少呢?

彼若欲存刘氏血食者,当割江以北输之,摄守南渡,当释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帐之具,来秋当往取扬州。大势已至,终不相纵。彼往日北通蠕蠕,西结赫连、沮渠、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凡此数国,我皆灭之。以此而观,彼岂能独立!

“如果你还想保存刘氏家族的祖庙烟火,你就应当把长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让给我,长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我放弃长江以南让你居住。不然,你就应该好好命令你的方镇、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准备好床帐、饮食器具崐,明年秋天,我将前去攻取扬州。这是大势所趋,我最终不会放弃。以前,你北边与柔然汗国来往,西边与赫连、沮渠和吐谷浑勾结,向东又与冯弘、高丽联系,这些国家如今都被我消灭了。由此看来,你怎么能够独立存在呢?

蠕蠕吴提、吐贺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彼若不从命,来秋当复往取之;以彼无足,故不先讨耳。我往之日,彼作何计,为掘堑自守,为筑垣以自障也?我当显然往取扬州,不若彼翳行窃步也。彼来侦谍,我已擒之,复纵还。其人目所尽见,委曲善问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吴提,郁久闾吐贺真都已死去,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首先铲除这些骑马的贼寇,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明年秋天我当再次亲自前来攻取。因为你没有那么多骑马贼寇,所以,我先不去讨伐。我前往攻取那一天,你怎么办呢?无论你是挖壕沟自守,还是构筑城墙作为屏障,我都会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扬州,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诡计。你派来的侦探我已经抓获,又把他放回去了。这个人看到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一切,详细的情况你可以仔仔细细地去问他。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杀之,乌得与我校邪!彼非我敌也。彼常欲与我一交战,我亦不痴,复非苻坚,何时与彼交战?昼则遣骑围绕,夜则离彼百里外宿;吴人正有斫营伎,彼募人以来,不过行五十里,天已明矣。彼募人之首,岂得不为我有哉!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得到了这块土地之后,你却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战功,自己不能容纳。有这么好的大将,你尚且要杀了他,你又有什么资格前来同我较量呢!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你经常想要同我交战,我不是白痴,又不是自大骄横的苻坚,什么时候和你打一仗呢?我白天派轻骑围在你营地的周围,晚上就让他们在距离你们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营。你们吴人恰好有夜间侵袭对方兵营宿地的伎俩,但是,你募集的这些士卒到这里来,走不了五十里,天­色­已经大亮了。你所募集的这些士卒的头颅,又怎么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公时旧臣虽老,犹有智策,知今已杀尽,岂非天资我邪!取彼亦不须我兵刃,此有善咒婆罗门,当使鬼缚以来耳。“

“你父亲时代的旧臣属虽然年纪已老,都还是很有智谋的,我知道他们已经被你斩尽杀绝了,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吗?战胜你也不需要动用我的兵刃器具,这里有很会念咒的婆罗门,自然会有鬼神前去把你绑送到我这里来。”

[4]侍中、左卫将军江湛迁吏部尚书。湛­性­公廉,与仆­射­徐湛之并为主上所宠信,时称江、徐。

[4]刘宋侍中、左卫将军江湛升任吏部尚书。江湛秉­性­公正廉洁,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时受文帝所宠信,当时并称江徐。

[5]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宠任,专制朝权,尝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太子晃曰:“先徵之人,亦州郡之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宜先补郡县,以新徵者代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中书侍郎、领著作郎高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将何以堪之!”

[5]北魏司徒崔浩,自恃才能谋略很高并被北魏国主所宠爱信任,独揽朝中大权。他曾经推荐冀、定、相、幽、并五州的士人几十人直接做郡守。太子拓跋晃说:“早先征聘的人才,也是被作为州郡官入选的,他们担任这一职务已经很久了,辛勤劳苦却一直没得到过朝廷的报答,应该首先补充他们作郡县守令,让新征聘的人代替他们做郎吏。而且太守、县令管理百姓,应该由经历过世面有经验的人来担当。”但是,崔浩坚持力争,派这些人就任。中书侍郎兼著作郎高允听说后对东宫博士管恬说:“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场灾祸。为了顺遂自己未必正确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权势的人对抗争胜,他将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呢?

魏主以浩监秘书事,使与高允等共撰《国记》,曰:“务从实录。”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巧佞,为洛所宠信。浩尝注《易》及《论语》、《诗》、《书》,湛、标上疏言:“马、郑、王、贾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班浩所注,令天下习业。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荐湛、标有著述才。湛、标又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高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湛、标所营,分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亦无噍类矣!”崐浩竟用湛、标议,刊石立于郊坛东,方百步,用功三百万。浩书魏之先世,事皆详实,列于衢路,往来见者咸以为言。北人无不忿恚,相与谮浩于帝,以为暴扬国恶。帝大怒,使有司按浩及秘书郎吏等罪状。

北魏国主任命崔浩兼管秘书事务,让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写《国记》,对他们说:“一定要根据事实撰写。”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情乖巧、­奸­佞,很受崔浩宠信,崔浩曾经注解《易经》、《论语》、《诗经》、《书经》,闵湛、郗标就上疏建议说:“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所作的注解,都不如崔浩的准确有深度,我们恳求陛下没收国内由这些人作注的各种书,颁布崔浩的注本,命令全国上下都来学习。我们还请求陛下下令让崔浩继续注解《礼记》,使后人将来能看到正确的释义。”崔浩也极力推荐闵湛、郗标有著书立说的才能。而闵湛、郗标反过来又建议崔浩把他所撰写的《国史》刻在石碑上,以此来显示作者崔浩的秉笔直书。高允听说这件事后又对著作郎宗钦说:“闵湛、郗标所搞的这一切,若有一点差错,恐怕就会给崔家带来万世的灾祸,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幸免。”崔浩竟然采纳了闵湛、郗标的建议,把《国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坛东侧,占地一百步见方,这一工程共使用劳力三百万。崔浩写北魏祖先们的事迹,每件事都非常详细真实,他把这些陈列在交通要道上,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看见后都用这些做为谈论的材料,北方鲜卑人对此没有不非常愤怒的,他们纷纷向北魏国主说崔浩的坏话,认为这是大肆张扬祖先的过错和污点。北魏国主大怒,派有关部门调查处理崔浩和其他秘书郎吏的罪。

初,辽东公翟黑子有庞于帝,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觉,黑子谋于高允曰:“主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幄庞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讳之。”黑子怨允曰:“君柰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帝使允授太子经。

当初,辽东公翟黑子被北魏国主所庞信,奉命出使并州,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绢布的贿赂,事发后,翟黑子向高允讨计说:“主上审问我时,我是应该把实情说出来呢,还是应该把它藏起来不承认呢?”高允说:“你是朝廷宠臣,犯了罪就应该讲实话,这样或许还会被皇上赦免,不能再次欺骗皇上。”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则说:“如果你讲实话自首,很难预测皇上该怎么处理你,不如隐瞒不说。”翟黑子埋怨高允说:“你为什么要引诱我去置身于死地呢?”翟黑子入宫拜见北魏国主,没有把实情讲出来,北魏国主大怒,斩了翟黑子。后来,北魏国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经书。

及崔浩被收,太子召允至东宫,因留宿。明旦,与俱入朝,至宫门,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允曰:“为何等事也?”太子曰:“入自知之。”太子见帝,言“高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为;《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共为之。然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已,至于著述,臣多于浩。”帝怒曰:“允罪甚于浩,何以得生!”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臣问,皆云浩所为。”帝问允:“信如东宫所言乎?”对曰:“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欲丐其生耳。实不问臣,臣亦无此言,不敢迷乱。”帝顾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难,而允能为之!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

等到崔浩被捕入狱,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东宫,留他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拓跋晃与高允一同进宫朝见,二人来到宫门时,拓跋晃对高允说:“我们进去拜见皇上,我自会引导你该做些什么。一旦皇上有什么问话,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回答。”高允问他说:“出了什么事吗?”太子拓跋晃说:“你进去自然就知道了。”太子拜见北魏国主说:“高允做事小心审慎,而且地位卑贱,人微言轻,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我请求您赦免他的死罪。”北魏国主召见高允,问高允说:“《国书》都是崔浩一人写的吗?”高允回答说:“《太祖记》由前著作郎邓渊撰写,《先帝记》和《今记》是我和崔浩两人共同撰写的。但是崔浩兼事很多,他只不过是总揽了一下《国书》的大纳而已,并未亲自撰写多少,至于撰写工作,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北魏国主大怒说:“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严重,怎么能让他不死呢?”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说:“陛下盛怒之下威严凝重,高允这么一个小臣被您的威严吓得惊慌失崐措、失去理智而语无伧次了。我以前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说全是崔浩一人­干­的。”北魏国主质问高允说:“真的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吗?”高允回答说:“以我的罪过是应该灭族的,不敢用虚假的话欺骗您。太子是因为我很久以来一直在他身边侍奉讲书而可怜我的遭遇,想要放我一条生路。实际上,他确实没有问过我,我也确实没有对他说这些话,我不敢胡言乱语欺骗您。”北魏国主回过头去对太子说:“这就是正直呵!这在人情上很难做到,而高允却能做得到!马上就要死了却也不改变他说的话,这就是诚实。作为臣子,不欺骗皇帝,这就是忠贞。应该特别免除他的罪,作为榜样而褒扬他的品质。”于是,赦免了高允。

于是召浩前,临诘之。浩惶惑不能对。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帝命允为诏,诛浩及僚属宗钦、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帝频使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帝引使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若直以触犯,罪不至死。”帝怒,命武士执允。太子为之拜请,帝意解,乃曰:“无斯人,当有数千口死矣。”

此时,北魏国主又召见崔浩前来,亲自审问他。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来。而高允当时却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有条有理。北魏国主于是命令高允写诏书:诛斩崔浩和他的幕僚宗钦、段承根等人,以及他们的部属、僮仆,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全都夷灭五族。高允犹豫不敢下笔,北魏国主多次派人催促,高允恳求再晋见北魏国主一次,然后再写诏书。北魏国主命人将他带到自己跟前,高允说:“崔浩被捕入狱,如果还有其他别的原因,我不敢多说。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冒犯了皇族,他的罪过还达不到被处死的程度。”北魏国主大怒,命令武士逮捕高允。太子拓跋晃为他求情,北魏国主的怒气才稍稍平息,说:“没有这个人,就该会有几千人被处死。”

六月,己亥,诏诛清河崔氏与浩同宗者无远近,及浩姻家范阳庐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并夷其族,余皆止诛其身。絷浩置槛内,送城南,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

六月,己亥(初十),北魏国主下诏,诛斩清河崔氏老幼和与崔浩属于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缘关系的疏密远近;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诛灭全族,其他人都只诛斩罪犯一人。崔浩被放在一个四周都是栏杆的囚车里,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士兵几十人在崔浩的头上撒尿,崔浩悲惨地嗷嗷呼叫,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宗钦在临近斩首时感叹说:“高允近乎于圣人呀!”

他日,太子让允曰:“人亦当知机。吾欲为卿脱死,既开端绪;而卿终不从,激怒帝如此。每念之,使人心悸。”允曰:“夫史者,所以记人主善恶,为将来劝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举措。崔浩孤负圣恩,以私欲没其廉洁,爱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言国家得失,此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太子动容称叹。允退,谓人曰:“我不奉东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过了几天,太子拓跋晃责怪高允说:“人也应该知道见机行事,我想替你开脱死罪,已经有了好的开端,可是你却始终不照我说的去做,使皇上气愤到那种程度。现在每次回想起来都令人心有余悸。”高允说:“史官,是要记载人主的善恶,作为对后人的鼓励或劝诫,因此,人主心生畏忌,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崔浩辜负了圣上的大恩,用他自己的私欲盖过了他的廉洁,用他个人的爱憎好恶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这是崔浩的责任和错误。至于书写皇上的起居生活,谈论国家行政的得失,这是史官的重要任务,不能说这有多大罪过。我和崔浩事实上是一同从事这项工作,生死荣辱,在道义不应该不一样。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如果违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这不是我所愿意做的。”太子拓跋晃容颜感动,不断赞叹。高允退下后对人说:“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导去做,就是为了怕辜负了翟黑子。”

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崔模,与浩同宗而别族;浩常轻侮之,由是不睦。及浩诛,二家独得免。赜,逞之子也。

当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属于同一祖宗,但不是同一族系。崔浩经常侮辱怠慢他们,因此,感情一直不和。等到崔浩被斩、诛灭全族,只有这两家得以幸免。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辛丑,魏主北巡­阴­山。魏主既诛崔浩而悔之。会北部尚书李孝伯病笃,或传已卒。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顺之从父弟也,自浩之诛,军国谋议皆出孝伯,宠眷亚于浩。

辛丑(十二日),北魏国主北去­阴­山巡察。北魏国主诛杀了崔浩后就很后悔,偏巧,北部尚书李孝伯患病很重,有人传说他已经去世了。北魏国主哀悼他说:“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会儿,又说:“朕说错了。应该是崔司徒死得可惜,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李孝伯是李顺的堂弟,自从崔浩被斩后,国家军政大事的谋划都由李孝伯决定,北魏国主对他的宠信次于崔浩。

[6]初,车师大帅车伊洛世服于魏,魏拜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伊洛将入朝,沮渠无讳断其路,伊洛屡与无讳战,破之。无讳卒,弟安周夺其子乾寿兵,伊洛遣人说乾寿,乾寿遂帅其民五百余家奔魏;伊洛又说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下之,皆送于魏。伊洛西击焉耆,留其子歇守城,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间道袭之,攻拔其城。歇走就伊洛,共收余众,保焉耆镇,遣使上书于魏主,言:“为沮渠氏所攻,首尾八年,百姓饥穷,无以自存。臣今弃国出奔,得免者仅三分之一,已至焉耆东境,乞垂赈救!”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

[6]当初,车师国大帅车伊洛世代臣服于北魏,北魏任命车伊洛为平西将军,封为前部王。车伊洛将要去平城朝见北魏国主,据守高昌的沮渠无讳拦断了去路,车伊洛几次与沮渠无讳交战,并把沮渠无讳打得大败。不久,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夺了沮渠无讳儿子沮渠乾寿所统率的军队,车伊洛趁此机会派人前去游说沮渠乾寿,沮渠乾寿于是率领他手下五百多户投奔北魏。车伊洛又游说李宝的弟弟李钦等五十多人,游说成功,他把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车伊洛西去袭击焉耆,留下他的儿子车歇固守车师城。沮渠安周率领柔然兵从小路偷袭他们,攻克了车师城。车歇逃到了父亲车伊洛所在地,父子两人共同收集残余部众,保卫焉耆镇,同时,派使节前去平城上书给北魏国主,信中说:“我们被沮渠氏围攻袭击,前前后后已经八年了,老百姓挨饿受苦,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我现在放弃自己的国土逃奔在外,同我一同逃走免于一死的人仅剩下了三分之一,我们现在已到达焉耆东部边界,乞求您能救济我们一下。”于是,北魏国主下诏命令打开焉耆的粮仓,赈济车师将士。

[7]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魏所逼,上表求入保越,上许之;慕利延竟不至。

[7]吐谷浑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上书给文帝请求进入到越自保。文帝同意,可慕容慕利延却没有去。

[8]上欲伐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并劝之;左军将军刘康祖以为“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曰:“北方苦虏虐政,义徒并起。顿兵一周,沮向义之心,不可。”

[8]文帝想要攻伐北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人都赞成和拥护,只有左军将军刘康祖认为:“今年已到年底,等到明年再说。”文帝说:“北方老百姓苦于北方蛮虏的虐政,反抗义军不断兴起,我们停兵延迟一年进攻,就会使这些义军的抗暴之心受挫,我们不能这么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谏曰:“我步彼骑,其势不敌。檀道济再行无功,到彦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恐重辱王师。”上曰:“王师再屈,别自有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虏所恃者唯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城,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虏马过河,即成擒也。”庆之又固陈不可。上使徐湛之、江湛难之。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进谏说:“我们是步兵,他们是骑兵,在攻势上我们敌不过他们。檀道济两次出兵都没有打赢,到彦之也是失利而回。如今,我估计王玄谟等人的能力也不会超过前两位将领。我们军队的气势也不如以前了,恐怕会使我们的军队再次招来羞辱和灾难。”文帝说:“我们的大军两次受屈,另有它自己的原因:檀道济保存贼寇以抬高自己,到彦之在进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蛮虏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马。今年夏天雨水很多,河道畅通无阻,如果我们乘船北上,魏的守军一定会逃走,而驻守滑台的小股军队,也很容易全盘攻克。攻克了这两个城,就利用他们粮仓里堆积的粮秣去安抚老百姓崐,虎牢、洛阳自然也就保不住了。等到冬天到来,我们的城池之间已经相互连接,蛮虏的战马如果跨过黄河,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活活抓住。”沈庆之还是坚持不该现在讨伐北魏的意见,于是,文帝就让徐湛之、江湛同他辩论。沈庆之说:“治理国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样,耕田种地的事,应该请教种地农夫,纺织的事该问纺织婢女。陛下您现在想要去讨伐一个国家,却和白面书生们谋划大略,这对大事又有什么帮助呢?”文帝大笑。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谏,上皆不从。

太子刘劭和护军将军萧思话也歇力劝谏,文帝都没接受他们的建议。

魏主闻上将北伐,复与上书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无厌,诱我边民。今春南巡,聊省我民,驱之便还。今闻彼欲自来,设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随意而行,来亦不迎,去亦不送。若厌其区宇者,可来平城居,我亦往扬州,相与易地。彼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儿,与我鲜卑生长马上者果如何哉!更无余物,可以相与,今送猎马十二匹并毡、药等物。彼来道远,马力不足,可乘;或不服水土,药可自疗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刘宋文帝要率领大军大举北伐,就又一次给文帝去信说:“我们两国和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可你却贪得无厌,引诱我边境的老百姓。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顺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里的人民,驱赶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现在听说你打算自己亲自来,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就请随便行动。来的时候,我不迎接,离开这里我也不相送。如果你已厌倦你所居住的国土,那么,你可以到平城来居住,我也前去扬州居住,我们不妨易地而居。你已有五十岁了,还未曾迈出过家门口,虽然你自己有力量前来,你也不过像三岁的孩子,同我们生长在马背上的鲜卑人相比,你该是个什么模样呢?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送给你,现在暂且送给你十二匹猎马和毛毡、药物等等。你从很远的地方来此,你的马力不足,可以乘我送给你的马。或许有时水土不服,可以吃我送去的药自己治疗。”

秋,七月,庚午,诏曰:“虏近虽摧挫,兽心靡革。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归诉困棘,望绥拯,潜相纠结以候王师;芮芮亦遣间使远输诚款,誓为掎角;经略之会,实在兹日。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咨议参军申坦水军入河,受督于青、冀二州刺史萧斌;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径造许、洛;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剌史南平王铄各勒所部,东西齐举;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刘季之震荡、陇;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为众军节度。”坦,钟之曾孙也。

秋季,七月,庚午(十二日),文帝下诏说:“蛮虏魏虽然近来被我们挫败,但是,他们的野兽般的心并没有除去。最近,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汉族和戎族上疏表奏,他们都诉说了自己的痛苦,举踵翘首地等待我们前去拯救,他们已经暗中秘密相互联合起来,等待朝廷派去的军队。甚至柔然汗国也派遣秘密使节,从小路赶来向我朝廷表达他们的诚意,发誓联合夹击。向北征伐的机会,正在这天。现在,可派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领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进入黄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的督统。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直接到许昌、洛阳。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各目统领自己的部队,在东西两个方向一起举兵进攻。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在、陇一带­骚­扰破坏。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驻彭城,但任各路大军的调度、指挥。”申坦是申钟的曾孙。

是时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献金帛、杂物以助国用。又以兵力不足,悉发青、冀、徐、豫、二兖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暂行,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兖、江西州富民家赀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并四分借一,事息即还。

此时,全国军队大规模动员,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员、牧守,下到富有的民众,每人都捐献出金银、玉帛及其他物品来援助国家的用度。因为兵力不足,又动员并征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兖、南兖六个州郡的青壮年,以每三个壮丁抽一人、每五个壮丁抽二人的比例进行征召,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参军。命令到达之日起,十天时间整理行李衣物,然后出发。沿长江五郡的应征青年在广陵集合,淮河一带三郡的应征青年在盱眙集台。同时,朝廷又募集国内有骑兵、步兵专长的勇武壮士,对他们都加以厚赏。有关部崐门又向朝廷启奏说军队费用、物资都不充足,因此扬州、南徐州,南兖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产超过五十万钱的,僧侣尼姑的积蓄有满二十万钱的,都要借出四分之一来供军队急用,战事结束即归还。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乙亥,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走。萧斌遣将军崔猛攻乐安,魏青州刺史张淮之亦弃城走。斌与沈庆之留守,使王玄谟进围滑台。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将兵出弘农。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七十余,自以关中豪右,请入长安招合夷、夏,诞许之;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民赵难纳之。季明遂诱说士民,应之者甚众,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继进。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长社,魏荆州刺史鲁爽镇长社,弃城走。爽,轨之子也。幢主王阳儿击魏豫州史仆兰,破之,仆兰奔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将兵助坦,进逼虎牢。

建武司马申元吉率领军队向趋近。乙亥(十七日),北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逃跑。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遣将军崔猛攻打乐安,北魏的青州刺史张淮之也弃城逃走。萧斌和沈庆之留下据守,派王玄谟进攻包围滑台。雍州刺史随王刘诞命令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率军进攻弘农。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纪已七十多岁,他自认为自己是关中的豪门望族,请求允许他偷偷进入长安招募汉夷民众,刘诞同意他的请求。庞季明就从赀谷进入卢氏,卢氏人赵难收容了他。庞季明就诱劝说服当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响应他的人非常多,薛安都等人借此从熊耳山通过。柳元景率领士卒随后跟着前进。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命令中兵参军胡盛之从汝南出发,梁坦从上蔡出发向长社进军。北魏荆州刺史鲁爽镇守长社,弃城逃走。鲁爽是鲁轨的儿子。刘宋军幢主王阳儿进击北魏豫州刺史仆兰,仆兰被击败而逃奔虎牢。刘铄再次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率兵援助梁坦,进逼虎牢。

魏群臣初闻有宋师,言于魏主,请遣兵救缘河谷帛。魏主曰:“马今未肥,天时尚热,速出必无功。若兵来不止,且还­阴­山避之。国人本著羊皮裤,何用绵帛!展至十月,吾无忧矣。”

北魏朝廷众大臣刚刚听说刘宋发动军队攻击,马上报告给了北魏国主,请求派遣兵力抢救黄河沿岸储存的粮食、布帛。北魏国主说:“现在我们的战马还没有养肥,天气还处于炎热期,我们反击,一定不会取胜。倘若刘宋军不断地前进,我们暂且撤退到­阴­山躲避一下。我们鲜卑人本来就是穿羊皮裤子的,要这些棉布丝帛有什么用?!只要拖到十月,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备柔然,吴王余守平城。庚子,魏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

九月,辛卯(疑误),北魏国主率领军队南去援助滑台,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驻漠南,以防备柔然的进攻,又命令吴王拓跋余留守平城。庚子(疑误),北魏征招国内各州郡五万士卒分配给各支部队。

王玄谟士众甚盛,器械­精­严;而玄谟贪愎好杀。初围滑台,城中多茅屋,众请以火箭烧之。玄谟曰:“彼,吾财也,何遽烧之!”城中即撤屋|­茓­处。时河、洛之民竟出租谷、­操­兵来赴者日以千数,玄谟不即其长帅而以配私昵;家付匹布,责大梨八百;由是众心失望。攻城数月不下,闻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玄谟不从。

刘宋宁朔将军王玄谟的军队士气旺盛,武器­精­良,但是,王玄谟刚愎自用,贪婪好战。最初包围滑台时,滑台城里有很多茅草房,众士卒请求用火箭把这些茅草房烧掉。王玄谟说:“那些茅草房是我们的财产,为什么马上烧了它们?”这样一来,滑台城里的北魏守军就赶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茓­住进去。当时,居住在黄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给刘宋军队送粮秣,而且,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拿着武器前来投奔,王玄谟不按这些人的原来组织统率,而把他们配备给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使用。他发放给每家一匹布,却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个大梨,于是,众人失望。王玄谟进攻滑台,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听说北魏救援军队就要来到,众将士请求用马车作为营垒,王玄谟没有同意。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头,便关内侯代人陆真夜与数人犯围,潜入滑台,抚慰城中,且登城视玄谟营曲折还报。乙丑,魏主渡河,众号百万,鼓崐之声,震动天地;玄谟惧,退走。魏人追击之,死者万余人,麾下散亡略尽,委弃军资器械山积。

冬季,十月,癸亥(疑误),北魏国主来到枋头,派关内侯、代郡人陆真在深夜同几个人穿过刘宋军的包围,偷偷进入滑台,安抚那里的守城军队,登上城头察看王玄谟军营情况,辗转返回报告给太武帝。乙丑(疑误),北魏国主渡过黄河,号称百万士兵,敲鼓之声如打雷般震天动地。王玄谟见状害怕了,赶快撤退逃走。北魏军队追击他们,杀死一万多人,王玄谟部下逃跑战死,到最后几乎没剩一人,丧失的军用物资及武器堆积如山。

先是,玄谟遣钟离太守坦护之以百舸为前锋,据石济,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护之闻魏兵将至,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甚众。况今事迫于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玄谟不从;及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魏人以所得玄谟战舰连以铁锁三重,断河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皆完备而返。

在这之前,王玄谟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领一百只船作前锋,据守石济,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处。埂护之听说北魏军队就要到来,立即派人骑骏马送信,劝王玄谟发动紧急攻势,说:“昔日,武皇帝围攻广固时,死亡的人很多,何况现在面临的事要比那时紧急得多,怎能再考虑士卒们的存亡劳苦!我希望把屠灭滑台作为最急迫的事情来办。”王玄谟没有这样做。等到王玄谟战败撤退,他来不及向垣护之通报。北魏军队把缴获王玄谟的战舰用铁链拴起来,一连拴了三道,切断了黄河,断绝了垣护之的退路。黄河河水湍急迅猛,垣护之从中流顺流而下,每遇到铁锁链,就用长柄大斧把它们砍断,北魏军队无法制止,所以,到最后,垣护之只损失了一只船,其余的船只都完好无损、安全返回。

萧斌遣沈庆之将五千人救玄谟,庆之曰:“玄谟士众疲老,寇虏已逼,得数万人乃可进,小军轻往,无益也。”斌固遣之。会玄谟遁还,斌将斩之,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

萧斌派沈庆之统领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谟。沈庆之说:“王玄谟的士卒身体疲惫、士气不足,而寇虏已经逼近,我们必须有几万人的兵力才可以前进。一小部分军队轻率前去,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萧斌坚持要他去。这时正赶上王玄谟逃回来,萧斌要斩王玄谟,沈庆之坚决劝阻,他说:“佛狸(拓跋焘)威震天下,统率着百万大军,怎能是王玄谟抵挡得住的呢?况且斩杀战将削弱自己的力量,这不是好办法。”萧斌于是没有斩杀王玄谟。

斌欲固守,庆之曰:“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清东非国家有也,孤绝,复作朱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听斌等退师。斌复召诸将议之,并谓宜留,庆之曰:“阃外之事,将军得以专之。诏从远来,不知事势。节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斌乃使王玄谟戍,申坦、垣护之据清口,自帅诸军还历城。

萧斌打算在固守,沈庆之说:“如今青、冀二州内部防务空虚,我们却在这里空守这座孤城。假如蛮虏向东进军,那么,清水以东就不是我们的领土了。一旦被孤立隔绝起来,那么,恐怕又会重演朱之守滑台一幕。”这时,正巧传达诏书的使者来到,告诉萧斌不许他们撤退。于是,萧斌又召集各将领商讨,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应该留下来坚守,沈庆之说:“宫城以外的大事,将军完全可以自行决断。诏书从很远的地方传下来,皇上下诏书时并不了解目前这里的形势。节下您有一个范增却不用他,只是这么空谈,又会有什么计策可以使用呢?”萧斌和在坐的各位将领都忍不住大笑说:“沈公您的学问真是有长进啊!”沈庆之厉声说道:“你们虽然通古博今,却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细地学习。”于是,萧斌派王玄谟戍守,申坦、垣护之据守清口,自己率领各路大军返回历城。

闰月,庞法起等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使帅其众为乡导。柳元景自百丈崖从诸军于卢氏。法起等进攻弘农,辛未,拔之,擒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薛安都留屯弘农;丙戌,庞法起进向潼关。

闰十月,庞法起等各路大军进入卢氏,斩了卢氏县县令李封,任命赵难为崐卢氏令,让赵难率领他手下的将士坦任向导。这时,中兵参军柳元景从百丈崖跟随各路大军来到了卢氏。庞法起等开始攻打弘农,辛未(十五日),攻克了弘农,活捉了北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建武将军薛安都留守弘农。丙戌(三十日),庞法起向潼关进军。

魏主命诸将分道并进:永昌王仁自洛阳趋寿阳,尚书长孙真趣马头,楚王建趣钟离,高凉王那自青州趣下邳,魏主自东平趣邹山。

北魏国主命令各位大将率领士卒分道一起进击。永昌王拓跋仁从洛阳向寿阳挺进,尚书长孙真直逼马头,楚王拓跋建直取钟离,高凉王拓跋那从青州直取下邳,北魏国主自己率军从东平直入邹山。

十一月,辛卯,魏主至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为魏所擒。魏主见秦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以太牢祠孔子。

十一月,辛卯(初五),北魏国主抵达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被北魏生擒。北魏国主看见秦始皇石刻,命令士卒把它推倒,同时又命人用牛、羊、猪三种牲畜去祭祀孔子。

楚王建自清西进,屯萧城;步尼公自清东进,屯留城。武陵王骏遣参军马文恭将兵向萧城,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将兵向留城。文恭为魏所败。步尼公遇玄敬,引兵趣苞桥,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魏以为宋兵大至,争渡苞水,溺死者殆半。

刘宋楚王刘建从清河向西挺进,屯兵萧城,步尼公从清河向东挺进,屯兵留城。武陵王刘骏派遣参军马文恭率军增援萧城,江夏王刘义恭派遣军主嵇玄敬率军增援留城。马文恭被北魏军队击败,步尼公途中跟嵇玄敬相遇,二人率军转而向苞桥进攻,他们打算渡过清水,向西进军。沛县百姓正在放火焚烧苞桥,半夜在树林里不断地敲鼓,北魏军队以为是刘宋大部队来了,都争先恐后地抢渡苞水,被淹死的差不多有一半。

诏以柳元景为弘农太守。元景使薛安都、尹显祖先引兵就庞法起等于陕,元景于后督租。陕城险固,诸军攻之不拔。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帅众二万度崤救陕,安都等与战于城南。魏人纵突骑,诸军不能敌;安都怒,脱兜鍪,解铠,唯著绛纳两当衫,马亦去具装,嗔目横矛,单骑突陈,所向无前,魏人夹­射­不能中。如是数四,杀伤不可胜数。会日暮,别将鲁元保引兵自函谷关至,魏兵乃退。元景遣军副柳元怙将步骑二千救安都等,夜至,魏人不之知。明日,安都等陈于城西南。曾方平谓安都曰:“今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遂合战。元怙引兵自南门鼓噪直出,旌旗甚盛,魏众惊骇。安都挺身奋击,流血凝肘,矛折,易之更入,诸军齐奋。自旦至日昃,魏众大溃,斩张是连提及将卒三千余级,其余赴河堑死者甚众,生降二千余人。明日,元景至,让降者曰:“汝辈本中国民,今为虏尽力,力屈乃降,何也?”皆曰:“虏驱民使战,后出者灭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将军所亲见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曰:“今王旗北指,当使仁声先路。”尽释而遣之,皆称万岁而去。甲午,克陕城。

刘宋文帝任命柳元景为弘农太守。柳元景让薛安都、尹显祖先率领士卒到陕城与庞法起等会师,柳元景则在后方征收粮食租款。陕城险峻坚固,刘宋军围攻没有攻下。北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领二万名士卒翻过崤山险要前去陕城增援,薛安都等在陕城城南迎战。北魏派出突击骑兵,刘宋各路大军抵挡不住,薛安都勃然大怒,脱去战盔,解下铠甲,只穿着红­色­的无袖汗衫,他骑的战马也除掉了护甲,怒目而视、手持长矛,单枪匹马,大声呐喊着直入北魏军中,长矛所指,无人敢拦挡,北魏军队左右夹­射­也未能­射­中。薛安都这样突入敌阵几次,杀死杀伤北魏将士不可胜数。正巧天黑了,另一名刘宋将鲁元保率领军队从函谷关来到这里,北魏军队才退走。柳元景派军副柳元怙率领二千步骑兵救援薛安都等,深夜抵达陕城城南,北魏军队并不知道。第二天,薛安都等在陕城西南地带陈兵,曾方平对薛安都说:“现在,强敌当前,坚城在后,这正是我们应该去战死的时候。如果你不前进,我就斩了你;如果我不前进,你就斩了我!”薛安都说:“好,你说得对!”于是,两军交战。柳元怙率领士卒从陕城南门击鼓呐喊杀出,旌旗招展,北魏将士非常恐惧。薛安都一马当先,挺身奋战,他身体受伤,血流在肘部凝住,长矛也断了,换了一杆又重新进入战场搏崐斗。各路大军也是越战越勇。从早晨太阳出来直到黄昏,北魏军队大败,刘宋军队斩了张是连提及其将士三千多人,剩下的北魏将士都跳进河沟,也死了很多,另有二千多人投降。第二天,柳元景抵达,责备投降的人说:“你们原本就是中原之国百姓,现在却替胡虏卖力,等到没有力量抵抗了才投降,为什么要这样做?”北魏投降士卒们异口同声地说:“胡虏驱赶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他们打仗,晚一些出来打仗的要被诛灭全族,他们用骑兵来驱赶我们这些步兵,很多人在未打仗前就死去了,这是将军你亲眼见到的事情。”各将领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掉,柳元景说:“现在,皇帝的旗帜指向北方,我们应该让仁爱做我们的先导,为我们开路。”于是,把这些投降者全都释放,让他们回家,他们都喊着万岁离去。甲午(初八),刘宋军攻克陕城。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魏戍主娄须弃城走,法起等据之。关中豪桀所在蜂起,及四山羌、胡皆来送款。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北魏的守将娄须闻讯弃城逃走,庞法起等占据了潼关。关中豪杰侠士纷纷起来反抗北魏统治,居住在四山的羌、胡二族也都送来犒劳将士的东西,表示归附。

上以王玄谟败退,魏兵深入,柳元景等不宜独进,皆召还。元景使薛安都断后,引兵归襄阳。诏以元景为襄阳太守。

文帝认为王玄谟战败退逃,使北魏军队深入国境,柳元景等人不应该单独进攻,于是,便把他们都传召回来。柳元景派薛安都断后,自己率军回到了襄阳。文帝下诏任命柳元景为襄阳太守。

魏永昌王仁攻悬瓠、项城,拔之。帝恐魏兵至寿阳,召刘康祖使还。癸卯,仁将八万骑追及康祖于尉武。康祖有众八千人,军副胡盛之。欲依山险间行取至,康祖怒曰:“临河求敌,遂无所见;幸其自送,柰何避之!”乃结车营而进,下令军中曰:“顾望者斩首,转步者斩足!”魏人四面攻之,将士皆殊死战。自旦至晡,杀魏兵万余人,流血没踝,康祖身被十创,意气弥厉。魏分其众为三,且休且战。会日暮风急,魏以骑负草烧军营,康祖随补其阙。有流矢贯康祖颈,坠马死,余众不能战,遂溃,魏人掩杀殆尽。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进攻悬瓠、项城,攻克了这两个地方。文帝害怕北魏军队攻到寿阳,就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班师回朝。癸卯(十七日),拓跋仁率领八万骑兵追击刘康祖,在尉武追上。刘康祖只有八千将士,副将胡盛之打算依靠山势的险要,让军队从小路到达寿阳,刘康祖大怒,说:“我们亲自到黄河搜索敌人,没有搜索到;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能躲避他们呢?”于是,让军队结成一个个车阵,继续前进。刘康祖对军队下令说:“回头看的人斩首,转过身去的人砍断双脚。”北魏军队从四面包抄围攻,刘宋军将士都拼死同北魏军队搏斗。战斗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刘宋军击杀了北魏一万多人,血流淹过人的脚踝。刘康祖身上十处受伤,但斗志却更加高昂。北魏军队将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三,采用车轮战术,边休息边作战。这时,正赶上夜幕降临,风力很大,北魏军队借此就用战马驮草,火烧刘宋军营,刘康祖随着救火随着补救营垒。一支流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脖子,刘康祖从马上栽下身亡,其余士众不能继续战斗,随即崩溃,北魏军队追击堵截,几乎将刘宋军斩尽杀绝。

南平王铄使左军行参军王罗汉以三百人戍尉武。魏兵至,众欲依卑林以自固,罗汉以受命居此,不去。魏人攻而擒之,锁其颈,使三郎将掌之;罗汉夜断三郎将首,抱锁亡奔盱眙。

刘宋南平王刘铄派左军行参军王罗汉率领三百名将士戍守尉武。北魏军队突然涌入,王罗汉的将士们想要依靠附近的矮林进行自卫,王罗汉则认为自己接受命令驻守于此,不能离开。北魏大军攻入尉武,结果生擒了王罗汉,他们用铁链锁住了王罗汉的脖子,让三郎将看守。深夜,王罗汉砍掉了三郎将的头颅,自己抱着铁锁逃到了盱眙。

魏永昌王仁进逼寿阳,焚掠马头、钟离;南平王铄婴城固守。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向寿阳进军,他们沿途纵火焚烧,劫掠了马头、钟离两地。南平王刘铄围绕城池,加固防守。

魏兵在萧城,去彭城十余里。彭城兵虽多而食少,太尉江夏王义恭欲弃彭城南归。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以为历城兵少食多,欲为函箱车陈,以­精­兵为外翼,奉二王及妃女直趋历城;分兵配护军萧思话,使留守彭城。太尉长史何勖崐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京师。义恭去意已判,惟二议弥日未决。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曰:“若厉城、郁洲有可至之理,下官敢不高赞!今城中乏食,百姓咸有走志,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一旦动足,则各自逃散,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磬;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计必行,下官请以颈血污公马蹄。”武陵王骏谓义恭曰:“阿父既为总统,去留非所敢­干­,道民忝为城主,而委镇奔逃,实无颜复奉朝廷,必与此城共其存没,张长史言不可异也”义恭乃止。

北魏军队占领了萧城,萧城距离彭城十多里。在彭城驻守的刘宋军数量虽多,但军粮不足,太尉江夏王刘义恭打算放弃彭城,返回南方。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认为历城兵少粮多,想要用箱式战车装载,派­精­锐部队作外侧羽翼,夹道护送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二王和他们的妃子和女儿,直奔历城。又分出一部分士卒给护军萧思话,让他留下驻守彭城。太尉长史何勖则建议奔向郁洲,然后乘船从海路返回京师。刘义恭离开的决心已定,只是对这两个提议有争议,讨论了一天最终也未决定。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说:“如果我们可以到达历城、郁洲,我怎么敢不高声表示赞成!而如今彭城内军队缺少粮食,老百姓都有逃命的想法,只是由于城门紧闭,城池防守坚固不能出城而已。老百姓一旦走出城门,就会各自四处逃散,我们想让他们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呢?现在,我们军中粮食虽然不多,但短期内还不会吃完,哪里有抛却安全的办法而往危险死亡的路上去的呢?如果一定弃城离去,我请求用自己颈项上的鲜血去玷污大王的马蹄。”武陵王刘骏对刘义恭说:“阿父你既然身为统帅,要走要留不是我能­干­预得了的。可我身为一城之主,如果也放弃城池奔命逃生,我实在没有脸再在朝廷任职,我也一定要和彭城共存亡,张长史所说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呀。”刘义恭决定留下不走了。

壬子,魏主至彭城,立毡屋于戏马台以望城中。

壬子(二十六日),北魏国主抵达彭城,在戏马台上设立毡屋行宫,以此来望和观察城内情况。

马文恭之败也,队主蒯应没于魏。魏主遣应至小市门求酒及甘蔗;武陵王骏与之,仍就求橐驼。明日,魏主使尚书李孝伯至南门,饷义恭貂裘,饷骏橐驼及骡,且曰:“魏主致意安北,可暂出见我;我亦不攻此城,何为劳苦将士,备守如此!”骏使张畅开门出见之曰:“安北致意魏主,常迟面写,但以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备守乃边镇之常,悦以使之,则劳而无怨耳。”魏主求甘橘借博具,皆与之;复饷毡及九种盐胡豉。又借乐器,义恭应之曰:“受任戎行,不赍乐具。”孝伯问畅:“何为匆匆闭门绝桥?”畅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恐轻相陵践,故闭城耳。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刻日交戏。”孝伯曰:“宾有礼,主则择之。”畅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魏主使人来言曰:“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所?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为人。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干­来。”畅以二王命对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具。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使。”孝伯又曰:“王玄谟亦常才耳,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此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接,崔邪利遽藏入|­茓­,诸将倒曳出之。魏主赐其余生,今从在此。”畅曰:“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之为前驱。大军未至,河冰向合,玄谟因夜还军,致戎马小乱耳。崔邪利陷没,何损于国!魏主自以数十万众制一崔邪利,乃足言邪!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拒者,此自太尉神算,镇军圣略,用兵有机,不用相语。”孝伯曰:“魏主当不围此城,自帅众军直造瓜步。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若其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畅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先是童谣云:“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故畅云然。畅音容雅丽,孝伯与左右皆叹息。孝伯亦辩赡,且去,谓畅曰:“长史深自爱,相去步武,恨不执手。”畅曰:“君善自爱,冀荡定有期,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

参军马文恭在萧城战败时,队主蒯应被北魏军队俘获,北魏国主又派蒯应到彭城小市门向守军索要酒和甘蔗,武陵王刘骏给了他,并向北魏国主索要骆驼作为回报。北魏国主第二天派尚书李孝伯来到彭城南门,送给刘义恭貂裘,送给刘骏骆驼及骡子,李孝伯说:“魏主向安北将军表示问候,你们可以暂时崐走出城门出来相见,我们也决不攻打彭城,你们又何必使手下将士辛苦劳累,严加防备到如此地步?”于是,刘骏派张畅打开城门出去跟李孝老伯见面,张畅对李考伯说:“安北将军向魏主表示问候,并一直希望能会面,只因为身为臣属,不能随便与境以外的人建立交情,所以,很遗憾暂时不能抽出时间来见面。军事防备守护,是国家边境城镇正常的事,只要使当地人民平安快乐地生活,我们就是劳苦受累也心甘情愿无所怨恨。”北魏国主又向刘宋索求甜橘和赌博用的赌具,刘宋军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他。北魏国主又派人送去了毛毯和九种盐及胡豆豉作为回报。接着,北魏国主又向刘宋军借乐器,刘义恭回答说:“我们身在军旅,没有带乐器这类东西。”李孝伯问张畅:“为什么匆匆忙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张畅回答说:“两位王爷认为魏主还没有扎稳营地,将士疲惫。我们这里有十万­精­锐甲士,我们唯恐他们忍耐不住,轻率出击与贵国大军相互残杀,所以现在先关上城门。等待你们的将士休整一段时间,士气是盛,战马奔腾,到那时,我们共同治理战场,然后定下日期游戏一场。”李孝伯说:“客人如果彬彬有礼,就可由主人任意来选择。”张畅说:“昨天我们看见大批客人涌到城门附近,似乎并不彬彬有礼。”正在这时,北魏国主派人前来说:“向太尉、安北将军致意,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虽说不能尽情倾诉,但你们也应该出来看看我是大是小,知道我是老是少?观察一下我的为人。如果你们不能派左右助手来,也可以派僮仆前来看看。”张畅以两位王的名义回答说:“魏主的外形相貌和才能力量,我们早已从来往的使节口中知道了。李尚书又亲自带着魏主的命令前来我们这里,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们彼此之间不能全面了解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不用再派遣使节去你们那里了。”李孝伯又说:“王玄谟只是一个普通将才罢了,你们为什么要将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他呢?以致使他溃败逃命。自从我进入你们境内七百多里,你们竟连一次真正的抵抗行动都没有过。邹山险要坚固,实际上你们可以用来作为屏障依靠的,而我们的先头部队刚刚开始接近你们,你们的崔邪利就吓得马上藏进了洞|­茓­,将士们把他倒着拖了出来。我们国主赐他不死,饶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跟随我们的军队来到了这里。”张畅说:“王玄谟仅仅是我们国土上的一位偏将,不能称得上是有才之士,我们不过仅仅是让他作军队的先锋罢了。那时,只因为我们的主力大军还未赶到,而黄河当时已经封冰,所以,王玄谟决定乘夜班师回朝,以致导致兵马发生小小­骚­乱。崔邪利被俘,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魏主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仅仅制服了小小一个崔邪利,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知道进入我国境内七百里而没看到我们有抵抗行动,这正是出自我们太尉的神机妙算,以及镇军将军的高明策略,用兵就有用兵的机密,不便相告。”李孝伯说:“我们国主不会围攻彭城,但他会亲自率领大军直接造访瓜步。如果将南方事务办理妥当,彭城也不用我们围攻;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彭城也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现在该南下去喝长江水来解渴了。”张畅说:“要去要留,当然要由你们自己决定。如果胡虏的马匹能够喝到长江水,那就是没有天理的事情了。”从前有童谣说:“虏马饮江水,佛狸(拓跋焘)卯年死。”因此,张畅说了上述一番话。张畅言谈举止文雅庄重,李孝伯和他的左右随从都为他的行为举止所叹服。但李孝伯也进行了滔滔雄辩,临离开时对张畅说:“长史您多加保重,我们相距只有几步,遗憾的是却不能握手言欢。”张畅说:“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希望天下太平之日不远,你那时如果能回到宋国,今天就是我们相识的开始。”

上起杨文德为辅国将军,引兵自汉中西入,摇动、陇。文德宗人杨高帅­阴­平、平武群氐拒之,文德击高,斩之,­阴­平、平武悉平。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遣文德伐啖提氐,不克,执送荆州;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葭芦。

文帝擢升杨文德为辅国将军,派他率领军队从汉中的西边进入北魏边境,­骚­扰、陇一带。杨文德的同族人杨高率领­阴­平、平武的众氐人抗拒杨文德的进攻,杨文德击败杨高,杀了他,­阴­平、平武全部平定。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派杨文德讨伐啖提氐部落,没有攻克,刘秀之就派人逮捕了杨文德,把他押送到了荆州,派杨文德同曾祖父的哥哥杨头戍守葭芦。

[9]丁未,大赦。

[9]丁未(二十一日),刘宋实行大赦。

[10]魏主攻彭城,不克。十二月,丙辰朔,引兵南下,使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凉王那出山阳,永昌王仁出横江,所过无不残灭,城邑皆望风奔溃。戊崐午,建康纂严。已未,魏兵至淮上。

[10]北魏国主攻彭城,没有攻克。十二月,丙辰朔(初一),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向南进发,派中书郎鲁秀发兵广陵,高凉王拓跋那出兵山阳,永昌王拓跋仁发兵横江,北魏军队途经之处无不抢掠烧杀,所有城池,听说北魏军队前来进犯,都马上奔逃溃散。戊午(初三),刘宋都城建康实行戒严。己未(初四),北魏军队抵达淮上。

上使辅国将军臧质将万人救彭城,至盱眙,魏主已过淮。质使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营东山,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前浦,质营于城南。乙丑,魏燕王谭攻崇之等,三营皆败没,质按兵不敢救。澄之,焘之孙;熙祚,之之兄子也。是夕,质军亦溃,质弃辎重器械,单将七百人赴城。

刘宋文帝派辅国将军臧质率领一万士卒增援彭城,走到盱眙,发现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已经渡过淮河。臧质赴快派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驻守东山,又派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守前浦,臧质自己率兵在盱眙城地驻守。乙丑(初十),北魏燕王拓跋谭围攻胡崇之等,三个驻地都被拓跋谭击破,臧质不敢前去援救。胡澄之是胡焘的孙子。毛熙祚是毛之的侄子。当天夜晚,臧质的部队也被拓跋谭的军队击溃,臧质抛弃辎重器械,率领七百将士投赴盱眙城。

初,盱眙太守沈璞到官,王玄谟犹在滑台,江淮无警。璞以郡当冲要,乃缮城浚隍,积财谷,储矢石,为城守之备。僚属皆非之,朝廷亦以为过。及魏兵南向,守宰多弃城走。或劝璞宜还建康,璞曰:“虏若以城小不顾,夫复何惧!若­肉­薄来攻,此乃吾报国之秋,诸君封侯之日也,柰何去之!诸君尝见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者乎?昆阳、合肥,前事之明验也。众心稍定。”璞收集得二千­精­兵,曰:“足矣。”乃臧质向城,众谓璞曰:“虏若不攻城,则无所事众;若其攻城,则城中止可容见力耳,地狭人多,鲜不为患。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若以质众能退敌完城者,则全功不在我;若避罪归都,会资舟楫,必更相蹂践。正足为患,不若闭门勿受。”璞叹曰:“虏必不能登城,敢为诸君保之。舟楫之计,固已久息。虏之残害,古今未有,屠剥之苦,众所共见,其中幸者,不过驱还北国作奴婢耳。彼虽乌合,宁不惮此邪!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一心’者也。今兵多则虏退速,少则退缓。吾宁可欲专功而留虏乎!”乃开门纳质。质见城中丰实,大喜,众皆称万岁;因与苦共守。

当初,盱眙太守沈璞接任时,王玄谟正在围攻滑台,长江、淮河一带平安无事。沈璞认为盱眙郡正处在交通要道上,于是,他下令修缮城池,加固城墙,疏通并挖深环城壕沟,积蓄财力粮食,储备利箭石头,作城池一旦被围时的准备。当时,他的幕僚臣属们都认为没有必要,朝廷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现在北魏军队向南进攻,各地太守、宰丞大多都放弃城池各自逃命,有人也劝说沈璞应该回到建康去,沈璞说:“如果胡虏认为我们是个小城而不加理会的话,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他们要用­肉­搏攻城,这恰恰是我报答国家的时机,也是各位封侯之日呀,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各位曾经看见过几十万大军聚集在一个小城之下而守城者却不失败的情况吗?王寻攻昆阳、诸葛恪攻合肥都失败,就是明显的验证。”大家听后内心稍稍安定,沈璞征集了二千名­精­锐士卒后说:“这些就够了。”不久,臧质逃奔到盱眙城,众将对沈璞说:“如果胡虏不前来围攻,我们就用不着这么多人;如果他们前来围攻,城里也只能容得下现有的兵力。地方狭小而人却很多,不能不成忧患。况且敌众我寡,这是人人皆知的。如果臧质的军队能够击退敌人保住城池,功劳就不都是我们的;如果我们撤退回到都城,双方都要依靠船只,这样又必然会进一步相互残杀,却足以给我们带来祸害。不如关闭城门不接收他们。”沈璞叹息说:“胡虏肯定不能攻破我们的城池,我敢于向各位保证。我们乘船撤退的计划,本来早就否定了,胡虏的凶狠残暴却是自古至今都没有过的。他们屠杀掠夺的苦难,是有目共睹的,其中最幸运的人,最终也只不过是被驱赶到北魏做奴隶、婢女。臧质虽然统领的是一批乌合之众,难道他们不怕这些吗?所谓‘乘同一条船过河,胡人、越人也会齐心’的说法,正是指的这些事情。因此,现在我们兵多,胡虏就会很快地退却,兵少,他们退却就慢。难道我们可以为了独占这份功劳,而让胡虏留下为患吗?”于是,城门打开,接纳了臧质一行。臧质看到盱眙城内准备充实,生活富足,十分高兴,手下将士都欢呼万岁,臧质于是就与沈璞一同驻守盱眙城。

魏人之南寇也,不赍粮用,唯以抄掠为资。及过淮,民多窜匿,抄掠无所崐得,人马饥乏;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北归之资。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即留其将韩元兴以数千人守盱眙,自帅大众南向。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备。

北魏军队南下进犯,不准备粮食用品等,只靠掳掠来维持生活。他们渡过淮河时,老百姓大多都躲了起来,他们打家劫掠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致使人马处于饥饿困乏中,听说盱眙有存粮,就打算把盱眙的粮食作为回国的财资用。北魏国主击败了胡崇之等,围攻盱眙没有攻克,就留下大将韩元兴率领几千人驻守在盱眙城外,自己率领大军南下。为此,盱眙得以进一步完善防备工程。

庚午,魏主至瓜步,坏民庐舍,及伐苇为筏,声言欲渡江。建康震惧,民皆荷担而立,壬午,内外戒严。丹杨统内尽户发丁,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将兵分守津要,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周亘江滨,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太子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军,丹杨尹徐湛之守石头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领军,军事处置悉以委焉。

庚午(十五日),北魏国主抵达瓜步,毁掉老百姓的房舍,又砍伐芦苇建造小筏,声称要南渡长江。建康受到震惊,一片恐怖,老百姓都挑着担子站在那里,准备随时逃走。壬午(二十七日),建康城内城外戒严。丹杨境内所有的壮丁以及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都服役从军。刘宋文帝又命令领军将军刘遵考等率军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及险要地带,巡逻上起于湖,下到蔡洲,江面排列着一排排的船只,且沿岸相互连接,从采石矶一直到暨阳,长达六七百里。太子刘劭率领军队镇守石头,全权指挥水军。丹杨尹徐湛之镇守石头所属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军事上的部署全都由他一人来裁决。

上登石头城,有忧­色­,谓江湛曰:“北伐之计,同议者少。今日士民劳怨,不得无惭,贻大夫之忧,予之过也。”又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上又登莫府山,观望形势,购魏主及王公首,许以封爵、金帛;又募人赍野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魏人,竟不能伤。

刘宋文帝登临石头城,不禁面露忧­色­,对江湛说:“当初我们决定向北征伐时,赞同的人本来就很少。如今将士、百姓劳顿怨苦,我们不能不感到惭愧。我为大家带来了灾难,这是我的过失。”又说:“如果檀道济仍然在世,岂能让胡虏军马跑到这里来!”文帝又登上莫府山,观察形势,下诏悬赏购买北魏国主及其王、公的首级,许诺若有成功者就加封爵位,赏赐金银绸缎。同时,文帝又派人把用野葛酿成的毒酒放在空无人烟的荒村,想毒死北魏将士,但却没能伤到他们。

魏主凿瓜步山为蟠道,于其上设毡屋,魏主不饮河南水,以橐驼负河北水自随。饷上橐驼、名马,并求和,请婚。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魏主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左右有附耳语者,疑食中有毒。魏主不应,举手指天,以其孙示奇曰:“吾远来至此,非欲为功名,实欲继好息民,永结姻援。宋若能以女妻此孙,我以女妻武陵王,自今匹马不复南顾。”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令开凿瓜步山,修筑盘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毡帐篷房。北魏国主不喝黄河以南的水,用骆驼驮着黄河以北的水跟随在自己身边。同时,他又派人送给文帝骆驼、名马等礼物,要求和解,并请求与刘宋皇室联姻。文帝也派遣奉朝请田奇带着奇珍异果送给北魏国主。北魏国主得到黄柑,拿过来就吃,并痛饮酃酒。站在北魏国主身边的左右侍从中有人趴在北魏国主耳边低语,怀疑食物里边有毒药。北魏国主没有回答,而抬起手,用手指着天,把他的孙子叫过来给田奇看,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是想要成就功业,传播自己的名声,其实是想维持过去的友好,安定百姓,永远结成婚姻,永远相互援助。宋国皇帝如果能够把他的女儿嫁给我这个孙子,我也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武陵王为妻,那样,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一匹马南下­骚­扰。”

奇还,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议之,众并谓宜许,江湛曰:“戎狄无亲,许之无益。”劭怒,谓湛曰:“今三王在厄,讵宜苟执异议!”声­色­甚厉。坐散,俱出,劭使班剑及左右排湛,湛几至僵仆。

田奇回到建康,文帝召集太子刘劭及各位大臣前来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答应北魏的联姻,只有江湛反对说:“戎狄没有亲情,答应他不会有什么好处。”刘劭非常生气,对江湛说:“如今,三位王都处于危险境地,拒绝他们,他们就会逮捕三位王,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坚持反对?”刘劭声­色­俱厉。大家商议完毕,都一同走出来,刘劭指使持剑人和左右侍从推撞江湛,江湛几乎被崐撞昏倒地。

劭又言于上曰:“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徐湛之可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异耳。”由是太子与江、徐不平,魏亦竟不成婚。

刘劭又对文帝说:“北上讨伐,我们失败招来了奇耻大辱,异致我们几个州郡沦陷残破,只有杀了江湛、徐湛之,我们才能够向天下老百姓谢罪。”文帝说:“北上征伐这本来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江湛、徐湛之只是不表示异议而已。”从此,太子刘劭同江湛、徐湛之结下了怨仇。北魏所提出的皇家联姻的建议,最终也没能实现。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