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琳充满质询的口吻,让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石破军倏然睁眼,站起来面向对方。
石破军本来想请问对方是谁,为什么有殷仲威家里的钥匙。但还没能开口,仅是瞥见对方的脸,脑中便闪入一个影像,将她原地定格。
同样地,文慧琳也是在瞧见石破军的第一眼后,脑中倏然产生一个画面,让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画面中的她身穿古代衣服,拿着一把长剑做势要自杀。眼前的女人冲过来替她承受那一刀,因此而划伤手臂。她吓得双唇泛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前女人的表情虽冷静,眼睛却装满了悲伤,并有深深的自责。
文慧琳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看见这些映像?而无独有偶,看见这一幕的,不只文慧琳一个人,石破军也看见相同的画面。
两个女人同时看着对方,同时不能理解脑中为何会出现这些影像,只是彼此凝视。
文慧琳摇摇头,以为她是因为飞行太过劳累,才会看见幻影,她脑中的影像果然因此而消失无踪。
“你是谁?”恢复正常后,文慧琳问。
“石破军。”反观石破军就没文慧琳那么好运,她脑海中的影像依然挥之不去,在她脑海不停地盘旋。
“石破军?”文慧琳愣住。“那个建筑师?”
“对。”她点头。
“怎么会!”文慧琳一头雾水,那个建筑师不是男的吗,什么时候变成女生了。”
“算了。”管他是男是女,先弄清楚她为什么在这里比较重要。“你为什么在仲威的房子里面?仲威呢?他在哪里?是他叫你来的吗?”
文慧琳不提问题则已,一提就是一大串,石破军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请问你是?”她是不介意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总要弄清楚对方的身分,她才晓得怎么回答。
“我是他的未婚妻,文慧琳。”文慧琳不耐烦的答道。“我今天刚从英国回来,过来问他房子的进度,没想到就遇见你。”刚好。“房子的进度怎么样了?设计图都完成了吗?拿出来我看一看。”
文慧琳显然和殷仲威是同一种人,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自私鬼。石破军却拿不出任何话骂文慧琳,她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殷仲威的未婚妻,她们两人竟会在这个时间相遇。
“图呢?”文慧琳伸手就要跟她拿图。
石破军摇摇头,无法相信命运竟然如此作弄她,让她遇见他的未婚妻。
“没有图吗?”文慧琳皱眉。“不是说没问题,怎么——”不对劲,如果不是因为公事的话,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
“你住在这里?”刚刚进门的时候,似乎听见她说“你回来了”,莫非是指仲威?
“我……”石破军答不出话,没脸当著文慧琳的脸承认她跟她未婚夫同居,那太伤人了。
文慧琳看石破军羞愧的表情,二话不说把石破军推开,自己去更衣室找证据,果然看见塞满几个衣柜的女性衣物。而由它们的颜色款式判断,这些东西很显然都是她未婚夫买的,完全都是他的品味。
“什么嘛!”见状,她气得发抖。“仲威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就算是各玩各的,也玩得太过分,居然还把女人带到家里来!”
文慧琳没想到殷仲威会这样不知节制,过去他玩得再疯,都不曾与人同居。现在他不但当着她的面与人同居,还是她介绍的建筑师,教她情何以堪?
重重地合上衣橱,文慧琳打算发挥她商场女强人的本事,将石破军轰出去,以保卫地盘。只是她刚关上衣橱,还没能走出更衣室,就听见殷仲威喊“我回来了”的声音,顿时怒火中烧,像只母老虎般冲出去。
“殷、仲、威!”文慧琳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当她听见他对石破军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时,她就知道她麻烦大了,宜尽早将石破军铲除。
“慧琳?”相对于殷仲威,压根儿没想到未婚妻会突然回国,因而小愣了一下。
“你把话说清楚!”她一出口就是泼妇骂街。“你和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更衣室里面吊满了她的衣服?你说啊!”
敢情文慧琳是气昏头了,忘了殷大少爷最讨厌女人耍泼辣,殷仲威果然立刻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轻佻地回道——
“就像你看见的,我和破军已经住在一起。”也就是同居。
文慧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知道他一向不在乎任何事,但不在乎到和人同居?未免也太夸张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事,难道要解除婚约?”文慧琳气到口不择言,用解除婚约威胁他。
“随便啦!”他还是那副死德行,不、在、乎。“你想解除婚约的话,我也不反对,不过我要先跟我爸妈说一声,免得他们跑错婚礼。”
“你!”文慧琳气极,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对她。
“你太过分了!”她气到失去理智,捶打殷仲威。“你居然敢因为这个贱女人,就要跟我解除婚约,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她?你说、你说啊!”
女人发起飙来是很可怕的,文慧琳更是其中的翘楚,每一次挥拳都快把殷仲威打到吐血,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
“好了啦,慧琳!”他试着推开文慧琳,文慧琳却像水蛭一样巴在他身上。“
别以为我从来不打女人,就可以毫无限度的欺侮我,当心我揍你。”
“我欺侮你?”文慧琳快气疯。“明明就是你不对,还敢当面指责我,到底是谁欺侮谁?”说完,又是一阵乱打,殷仲威简直拿她没辙。
“慧琳,你冷静点,不要乱来!”他一面抵挡她的攻击,一面又要设法推开她,真的是很忙。
石破军从头到尾一直在旁边Сhā不上话,就她的立场,她无话可说。可是在她眼前上演的情节,又荒谬得让她不得不有所反应,她竟也成为了其中的主角?
“我要怎么冷静?!”文慧琳继续发飙。“我们都要结婚了,现在你临时说要解除婚约,还弄了个不起眼的女人来侮辱我,还想叫我冷静?”不管,继续打。
“破军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女人。”该死,她的力气还真大,扒都扒不开。“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就要生气喽!”他是懒得生气,不是不会生气,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
“你生气啊,你有什么立场生气?跟人同居的人又不是我。”文慧琳越说越火。“你生气?你还敢生气,你还敢……”
骂到最后,两人已经打成一团,至少殷仲威无法摆脱她的纠缠,和文慧琳扯在一起。
眼见荒唐的场面一再在她眼前发生,石破军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拿起公事包转身走人。
“破军!”摆脱不掉文慧琳的殷仲威,只能在石破军的背后狂吼,却唤不回她坚决的脚步。
而从头到尾都摆出强悍姿态的文慧琳,这时倒是恢复了理智,对着正准备甩开她去追石破军的殷仲威皱眉说道!
“你闹够了吧?”
这一句话,成功阻挡了殷仲威欲离去的脚步,他当场停了下来。
“该是定下来的时候,你立刻着手准备我们的婚事,我们马上结婚。”文慧琳决定得相当匆促,多少害怕殷仲威会真的和她解除婚约。她虽不爱他,但事关两家的利益,不能开玩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溜掉。
文慧琳是个精明的商人,什么事都算得一清二楚,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当做是交换利益的工具。过去殷仲威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没爱过谁,娶谁都一样。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辜负石破军。
他慢慢转身。
“你把我当傻瓜看吗?”他表情轻藐地看向文慧琳,眼里净是不层。
“什么?”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她。
“我问你,你把我当成傻瓜吗?”他冷笑重复一次。
“仲威……”他是不是疯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出国?是为了你那位远在英国的情郎吧?”殷仲威将她努力隐藏的真相泄底,文慧琳闻言脸色大变,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那位情郎应该是搞艺术的,你还为了他在英国买了一栋房子,不是吗?”比他更早和人同居。
“仲威!”
“别把破军拿来和你相比,她没有你这么下贱!”揭穿她还不算,殷仲威进一步指责文慧琳。
“她或许和我同居,但她至少光明磊落,不会说是一套,做是一套。你要是真有勇气的话,就放下一切,跟你的爱人在一起,别搞两面手法!”
他们都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习惯玩同一种游戏。在他们的世界里面,爱情是廉价的,利益才是最高行为准则。但他现在打算打破这个迷思,大声宣告,他不玩了。她若是要继续这个游戏,请她另找其他玩伴,他不奉陪。
殷仲威把他的立场表达清楚,文慧琳只能白着一张脸,回望殷仲威,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恕我失陪了。”殷仲威把眉头抬得高高的,要她别挡路。“我要去找回我心爱的女人。”——他的破军。
※※※※※
无尽的悔恨在石破军的心里流窜,有如浪潮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几乎使她灭顶。
从殷仲威的屋子逃离以后,石破军发现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回到自己的小小公寓,独自一个人舔伤口。
她真的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殷仲威当他的情妇?她当然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殷仲威,但她知道这不是事实,事情的真相远比表面来得复杂,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似乎从他们一见面开始,就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他们。这股力量让原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两人,像是抗拒不了物理定律的磁铁,紧密的扣在一起。
她和殷仲威都迷失了,迷失在这股奇异的力量里面,以为可以藉此逃离外面的是是非非。直到殷仲威的未婚妻出现揭穿一切,石破军才恍然明白她为自己找的借口有多可笑,根本是自欺欺人。
也许你该重新检视一下自己的心,玻军。
她想起前任未婚夫的劝告,他似乎比她还懂得自己。
你和殷仲威之间,除了那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就会发现那是什么了。
汉忠就像是她的心灵导师,倾听她的心声、解答她的疑惑,为她彷徨无依的心,指出一个方向。
是什么,破军?仔细想想是什么,你会懂的。
是的,她懂了,那是爱。
不管她爱上殷仲威的理由有多薄弱,他孩子气的举止、任性的态度,在在都牵引着她的心,让她不能逃离他设下的魔法,掉进他的爱情里面。
然而,他们的爱情却是错误的,并因此而伤了别人。
他们先是伤害了汉忠,接下来又是殷仲威的未婚妻。无论她的口气有多跋扈,态度有多嚣张,毕竟她才是正统。不像她只是、只是……
想到自己竟然陷入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石破军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助地啜泣。
她真的累了,不只是表面,连她的内心,都真正累了。她虽非卫道人士,但从小到大的教育教导她;不要涉入混乱的男女关系,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第三者,她真该死……
“开门,破军。”砰砰!
石破军已经够难过了,偏偏这个时候殷仲威又在门外拚命敲门。她苦笑,他似乎永远不知道“放弃”是什么意思,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破军,你开门啊,破军!”他拚命敲石破军的门,就怕她不开门。
她看着砰砰作响的门板,知道这扇门终究要打开,她必须把事情做个了结。
石破军毫无预警的打开门,殷仲威差一点跌倒,不过他很快就站稳,直起身对着她微笑。
“都解决了,破军,你再也不必流泪。”都怪慧琳那个疯女人,没事跑到他那里大呼小叫,害他的破军流泪。
“你说什么?什么事情解决了?”她明白他的逻辑与人不同,但这个时候还耍宝,未免太离谱了。
“慧琳的事啊!”这不是耍宝,是真的。“我已经决定和她解除婚约,所以现在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天下太平。
“你为什么要和她解除婚约?”她不解。“你们在一起很好啊,看起来很相配。”一样自私,一样自以为是,多好。
“破军!”他眯眼,怀疑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有必要和她解除婚约,反正我们只是短期情人的关系,很快就结束。”也许就是现在。
“你说什么?”这下殷仲威是真的生气了,脸色倏然转为暗沈。“你的意思是,跟我分手也无所谓,是不是这样?”
“你说呢?”她反问他。“你的未婚妻都出现了,我们还能假装她不存在,继续一起生活吗?”所以还是放了她吧,还她自由。
“我说过,我已经决定和她解除婚约,你怎么都听不懂呢?”殷仲威气到喃喃诅咒,不知道拿石破军怎么办才好。
“慧琳有她自己的情人,就藏在英国,所以她一天到晚往那里飞,你根本不需要觉得歉疚!”她可乐得很。
“那你们为什么还订婚?”她不明白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明明不爱对方,还要在一起。
“这是双方家长的意思。”他实问实答。“慧琳她家是国内有名的大家族,政商关系良好,我爸妈就决定让我们订婚。”
“她也不反对?”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何还要接受这种安排……
“当然不反对,事实上,她乐意得很。”殷仲威回道。“她家族的政商关系虽然不错,但比起殷氏的财力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只是我爸妈还中意她家的背景就是,多少有点助力。”
所以结论是,这只是双方家长的零和游戏。他和文慧琳都是双方家长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他们也很乐意配合去玩就是。
“原来如此。”她的看法终究是对的,他们不适合在一起,不适合踏入他那个圈子。
“现在你终于懂了吧?”殷仲威误以为她听懂了,因而松了一口气。“既然懂了,就不要再提什么分手的傻话,和我回去!”
“我不会和你回去。”她打掉他伸出来的手,表情异常坚决。
“为什么?”他不懂,所有障碍都扫除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因为我累了,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说出心中的想法。
“咦?”她累什么?他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像对她这么好过,她到底在累什么?
“你听清楚了吗?我累了,我不会再跟你回去。”她从他的眼中看出困惑,因而更加挫折。
“破军!”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她吼道。“你或许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还没有!我内心的痛苦,你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那些由羞愧感和无力感所累积而成的痛苦,是没有办法一下子解决的。一天一天累积下来,就形成了一股强大压力,将她仅剩的自尊心压得好扁好扁。即使他买遍了全世界的衣服,给她整个宇宙的关爱,还是无助于减轻这痛苦一分一毫。
石破军这些日子所承受的痛苦,毫无保留、赤祼祼的呈现在殷仲威面前。而他除了惊讶以外还是惊讶,她怎么老讲不通呢?
“破军……”他没有办法理解。在他的认知里面,他已经做了最大让步,接下来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走吧!”他还能再为她做一件事,就是放了她。“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疲累下去。”
“破军!”
“我父亲欠你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不必担心。”
“鬼才担心那个!”那根本下重要。“我担心的是你——”
“请你走吧!”她真的好累。“这些日子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及为我父亲所做的一切,真的谢谢。”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石破军最后这一句话中,悄然划上句点。殷仲威不知还能说什么?现在再说什么,似乎都不对,她都不会听他。
“那……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殷仲威以为她只是说些气话,过两天气消就没事,哪晓得她是玩真的。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他天天打电话去建筑师事务所找石破军,却天天碰壁。无论他怎么威胁拜托,秘书就是不把电话转给石破军。他气得亲自登门找她,秘书才无奈的告诉他,他们也在找,石破军从那天与他分手以后,就没有跟任何人连络,无缘无故失踪了。
殷仲威当场愣住,无法相信石破军居然会自我放逐。石破军的秘书则是越想越火,大声骂他还嫌自己不够恶劣,非把石破军逼死才甘心吗?
这是殷仲威第一次说不出话,秘书也没有丝毫战胜的喜悦,两手一推,硬是把他推出建筑事务所,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一向自信心满满,又自以为是的殷仲威,竟像游魂似盯着事务所的门,喃喃自语。
“破军不见了……破军不见了……”然后像个游魂似地晃回家,失神坐在起居室,望着空旷的房屋发呆。
你不要老是抢我的图啊!
朦胧中,他仿彿看见石破军追着他跑,手伸得长长地跟他要图。
不要以为你没事做,我就要跟着你没事做,快把我的图还来!
然后他一定不管她的抗议,自顾自地抱着她,跟她撒娇抗议,喃喃抱怨她忘了他。而她也一定会稍微念他几句,就顺从他的意思,抛下工作与他缠绵。
他对她实在不够好。
后来被烧死了喽?”他指指身边的石破军,被她狠狠地回瞪了一眼。
“没错。”老师父又叹气。“她在你的眼前被活活烧死,宁愿以死逃避,也不愿回到你身边。你遭受到强大打击,发誓要请高人锁住她的命盘,让她来生再受相同的苦。”
这是个非常狠毒的誓言。一世的恩怨不够,下一世还要纠缠,难怪他们今世还纠缠在一起。
“可是……可是我不记得任何事情。”这话说不通,他若真的这么恨她的话,按理说应该会牢牢记住前世的事才对,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
“那是因为你爱得太深了。”下意识的用遗忘逃避痛苦。
“啊?”爱得太深也会出事?殷仲威不解。
“你因为爱得太深,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却得不到回报。以至于转世之后,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成天毫无目标的过日子。”这说明了他为什么老是一副不在乎,永远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是前世的业报。
殷仲威至此才了解,他这种天生不在乎的性格是从哪里来。前世的他显然是个凡事拚命的家伙,难怪今生他动都不想动,太累了嘛!
“师父,我真的不懂。”
殷仲威的疑惑或许已经得到解答,石破军却正要开始。
“既然连他都已经忘记过去的事了,为什么我反而记得比他还清楚?”按理说他才是决心找到她的人,却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你的执念比他深,当然要遭受更多的折磨。”老师父微笑道。
“师父……”
“你必须了解有些事情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石施主。”老师父解释道。“
殷施主或许让人锁住命盘,但没有你的配合,这事还是无法办到。可以说,你们四个人今生会再相遇,都是因为一个“念”字。你们因为抛不下心中的想念,所以执意要出生。抛不掉心中的爱念,出生了也一定要再碰面。所以我说“爱别离苦”,就是这个道理。”
放弃是最难的。离别的苦,往往痛彻心肺,化为无形的力量在下一个轮回中再次浴火重生。但他们若当时就肯放下,便不会遭受这世的痛苦,也断然不会有后续的事发生。
“没想到我竟然才是放不下的人……”石破军自嘲,语气间充满无奈。
“这是必然的。”老师父却温柔的叫她不要自责。“你在前世断气的最后那一刻,终于领悟到你也爱他。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是你放不下的。”
“是什么?”她惊讶的看着老师父。
“你肚子里的孩子。”
随着老师父这句话落下,石破军和殷仲威同时倒抽一口气,互相望着对方。
“破军,你、你怀孕了?”那他不就要当爸爸了,殷仲威呆注。
“这……这,师父!”她一阵脸红,不明白老师父为什么连这个也知道,太恐怖了。
“我说的是你的前世。”
老师父这句话又是让他们两人倒成一团,不晓得该说什么。
“前世的你一直到过世了以后,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难怪她一直有种感觉,不能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原来是孩子的灵魂,在她身体里面呐喊。
“所以今世的你,可以说是带着愧疚感而出生的。”老师父下结论。“因为你一直觉得对不起殷施主、对不起肚子里面的孩子,才会执意一定要等他一起转世。否则就算他花费多少力气,都不可能锁住你的命盘。要知道,生命没那么简单,不是几箱银两就可以收买的,需要足够的巧合才行。”
天地万物,因时而生;天地万物,又因时而灭。生生灭灭,天地万物因遵循这个道理而生生不息,爱情也是,就看他们怎么想了。
“老衲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就轮到施主你们了。”说着说着,老师父起身。“你们历经了前世的痛苦,轮回到这一世,应该有更新的领悟才是。”
话毕,老师父就离开厢房,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石破军和殷仲威两人,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尤其是石破军,之前她才决心离开殷仲威,但经历过了和师父冗长的对话,她的信心反而动摇了,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破军,你真的怀孕了?”相对于殷仲威,则永远有他自己说话的方式,说些不搭轧的开场白,令她哭笑不得。
“嗯。”她苦笑,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总是搞不清状况。
“这样子啊!”闻讯后,他连咳了几声,表情非常尴尬。“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说呢?”还处理呢,干脆拿去绞肉机绞掉算了。
“我的意思是呃……”他不晓得怎么说,一直搔头。“我的意思是……不,我的建议是我们干脆结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让孩子有个名分。
“结婚?”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提议,整个人都呆掉。
“嗯。”殷仲威不好意思的点头。“你也听见师父的话了,我们前世既然爱得这么苦,今生就该有个美好的结局,才不会白白浪费。”
“……你跟我求婚,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吗?”如果是的话,她敬谢不敏。
“当然不止。”他鼓起勇气跟石破军表白。“我向你求婚,是因为我爱你,今生不能没有你,跟前世无关。”前世只能说明他们今生的连带关系,跟他们的感情扯不上边,他爱的是这一世的她。
“你确定你真的爱我吗?”她很高兴他终于能够对她表明心意,但还是怀疑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当然是真的。”他气呼呼。“我或许轻浮了点,但我还是第一次跟女性承认我爱她,而且也是第一次求婚。”就被人当笑话,可恶。
“你的未婚妻呢,你也没跟她求过婚?”她又不信。
“没有!”他更生气了。“老早跟你说过,我们的婚事是双方家长决定的,还问?”他有些恼羞成怒。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跟他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变得日渐顽皮,还懂得开玩笑。
“破军!”他不希望她考虑,希望她马上点头说好,这样比较保险。
石破军笑着点头。师父说得对,轮回到这一世,是该有不同的作为。既然她花了这么漫长的时间等待他,那么一定要值回票价才行,至少不能辜负肚子里面的孩子。
故事进行到这里,可说是功德圆满,可以落幕了,只除了一件事!
“对了,汉忠怎么办?”殷仲威突然想到。“你不是和他还有婚约?”
“汉忠?”反倒是石破军眨眨眼,一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对啊,汉忠。”他点头,紧张得要命。
“这你不必担心,我们老早解除婚约。”比他的动作还要快。
“咦?”殷仲威的错愕全写在脸上。石破军只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向他保证一切很好,万事OK,叫他放心。
前世的恩怨,在这一世终于能划上休止符。
身受苦受、遍受、觉、遍觉。心受苦受、遍受、觉、遍觉。身心受苦受、遍受、觉、遍觉。
只要是真正爱过的人,都逃不过爱离别。这种苦,佛陀知道、你知道,只要真正爱过的人,都知道。
尾声
经过了一场家庭革命之后,殷仲威终于将石破军娶到手。藉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石破军成功地成为殷家的媳妇,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婆家对于这个出身普通的媳妇不甚满意,总认为她配不上殷家。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两老看见殷仲威的转变,开始对这个媳妇另眼相看,甚至疼惜起石破军来。
他们放荡的独生子,居然肯乖乖的去公司上班!这让两个管不动他的老人家感动万分,直嚷他们娶了个好媳妇,不然两老还真担心,繁荣了几十代的殷家会毁在他的手上呢!
同一时间,文家却是过得十分不平静。
原因无他,文慧琳竟也学起殷仲威,闹起家庭革命来。她的父母十分头痛,嫁给一个学艺术的人能有什么搞头?还是乖乖再去找另一个适合的对象,比较实际。
问题是文慧琳这回铁了心,执意要嫁给她在英国的情人。着实闹了一阵子,最后父母终于点头答应。
八个月后,石破军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婴,邱汉忠带着他交往半年的女友前来祝贺,两个大男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石破军微笑看着勾肩搭背的邱汉忠和殷仲威,好高兴大家都有完美的结局。这证实了一点:等待还是很有用的,并相信大家心中不会再有遗撼。
孩子出生已经过了一个月,石破军好不容易才坐完月子,就迫不及待和殷仲威一起去为女儿排命盘、取名。他们找到了一个很棒的算命师,据说算得很准。
只见算命师不断地掐指,在折好的纸上画线。又掐指,再在各个不同的宫位上,填上数量下等的星星。十几分钟后,就完成一张命盘。
“恭喜恭喜,你们得到一个宝藏了。”排完命盘后,算命师忽地眉开眼笑,夫妻俩莫名其妙的对看。
“请问……”怎么笑得比他们这对父母还夸张?
“令千金就是你们的宝藏。”算命师喜孜孜的解释。“令千金的命盘绝无仅有,可说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两夫妻更迷糊了。
“呃,算命先生……”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令千金是个福星哪,先生太太。”算命师将小baby的命盘交给两夫妻,笑得更为夸张。
“有了她,家运想不旺也难,活脱就是……咦?不对,我再看看。”算命师说着说着把头凑近,和两夫妻争相看命盘,看完了以后突然大叫。
“真可惜!”算命先生叫得像发生世界大战一样。“太可惜了,她的夫妻宫有紫破!”也就是“淫奔大行”的格局。
夫妻俩见算命师不寻常的举动,也跟着拿起命盘仔细研究,研究之后愕然发现——baby的命盘,竟和她前世的命盘一模一样!
这、这算什么幸福的结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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