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悟了。
当初就是因为眼睁睁的看着笛歌在我面前死去,受不了刺激,所以才犯了病,后来怎么从宫归艳身边逃离,怎么会到鸣剑派的全然记不得了。只晓得在极度悲怆之下,体内两股内力相互冲撞,犯下了大错,薛凰寐如今这副模样想必与我有很大的关系。
当上了尊上之后,我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旧疾一发作起来,什么也记不牢。
对于笛歌的死。
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以至后来舍下了所有,隐姓埋名在勾栏当一名龟公。我不愿意回忆往事,深深地厌恶着自己,每当看见镜子里的红朱砂痣,我便觉得笛歌还活得好好的。
我情愿,当初死的是我。
大雨滂沱侵入夜色,朦了视线,许多细节此时纷纷涌入了我的脑海,浮现在了眼前。
我的头很痛。
抱着怀里的笛歌,一身红嫁衣占满了我的视线,那句话犹然还在耳边,她说,姐姐,你把宫公子让给我吧。
当初,她嫁给宫归艳,并不是因为爱。
只是为了不让我做傻事,所以她便抢先一步做了。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梧桐树,三更雨,溅入泥泞,一叶叶,一声声。宫归艳抚着地窖的门,踉跄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血迹,手抚在胸前,绯红衣衫沾湿。
我摸着笛歌宛若熟睡的脸颊,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我易容成笛歌的模样潜入别院,总能看到许多轻纱绕身的美婢,宫归艳立在亭子里,望也不望我,径自穿过走廊走了。
而我的妹妹却在房内,趴在琴旁发呆,纵使她眉宇凝聚着愁,却与我说自己过得很好,她相公待她很好。
我清晰的记得,她的指无聊地拨着琴弦,滑出的虽是欢快曲子,却掩饰不了浓浓的闺愁。
倘若他们过得真的很好,我再怎么易容成笛歌,隔得再远,宫归艳也会把我认出来。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却装作不知情。
我满脸不情愿,学着风笛歌的武功,转身回鸣剑派后又一招一式地把宫归艳的这些传授给下等弟子,直到他们在江湖上肆意地挑起事端,直到他们被误认为暗宫的人,我也不吭声,手撑在腿边,捻着酒杯乐不可支地饮着。
我原本想保护笛歌的。
可到后来,却把她当成了报复的棋子。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
我会抛开那些勾心斗角,放下所有恩仇,陪着她好好活下去。
可如今已是迟了。
如今已过了许多年,原本以为这股伤痛会淡许多,却不料记忆被翻出来后,带来的又岂止是千万倍的疼。
冰冷的雨滴打在我身上,浇个透心凉。胸口钝疼,仿若又个刀锯把我撕裂成几块。俯下身,死死托起穿着红嫁衣的笛歌,她的手滑落,我将她抱入怀中,口腔里传来一阵酸涩,“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站住。”
宫归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拿着折扇抵在我的脖颈动脉上,手指很用力,“笛匕,你当真没话对我说么?”
“你想听什么。”我好脾气地望着他,微微一笑,“唤你一声相公可好?”
宫归艳身子一颤,脸上有着动容。
“只怕你是听不到了。”我抱着笛歌斜向他,眯起眼,“当初与你琴瑟合奏的人的确是我,可嫁给你的是笛歌,与你同床共眠的是她,与你朝夕相处的也是她。”
我的手握住他的脸颊。
宫归艳的脸色苍白,一双眼阴戾,极为专注地望着我。
“你竟然连你的娘子是谁都不清楚。你爱的人本就是她。”
雨溅落在我们二人身上,他捞起我的手想摸,我却抽了身,“我会把妹妹埋了。她就算死也是你宫归艳名正言顺迎娶的妻子,望你能时常祭拜她。”
我深吸,“爹爹我也会带走。”
一股热气扑来,温软之下,宫归艳从后面抱住我。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若能化入空中,“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么。你是走不出去的。”
一朵烂桃花:宫兄[1]
两三年前。
攸州最大的酒家是福悦来。跑堂的拎着黄澄澄的吊子为食客添水,一楼闹哄哄的,七八个人拼用一张桌子,一顿饭下来,吃的委实不痛快。抱怨归抱怨,却没哪个客人敢迈步上楼的,就连平日贼机灵的小二也是一个喷嚏都不敢打,不为别的,因为二楼雅座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壶好酒正用小火慢慢温,香气弥漫,诱得人心不在焉,光是问味儿便要醉了。雅间内坐着两个公子。
靠西侧坐着的男子身着绯色狩衣,面容清丽,一双眸子微微眯着,生得比女儿家还要柔上几分,手倚在窗上,望着远处似在发呆。
此人姓宫名归艳,江湖排名第二。
而第一个的这个正坐在对面给他添酒。
当然如果已经归隐的百家天师重现江湖的话,那么这个排名也就得重算了。
“薛兄。”宫归艳执起酒杯浅酌一口,“听闻你近日纳了名男宠,怎么不带来见上一见。”
“他脸皮薄不爱随我应酬,也不敢见生人。”说话的这位公子面如冠玉生得气宇不凡,绝非等闲之辈,正是薛凰寐本尊。
宫归艳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襟,一双傲气的眉斜入鬓角,增添了魅娆,“是不敢见还是不能见?”
“什么都逃不过宫弟的眼。”薛凰寐嘴微弯起,将酒壶放入加热沸腾的热水中温热,又往镂空炉子里扔了些炭,“她不是什么男子,只是女扮男装而已,出门走动太频繁只怕会露馅。说到底我的这位宠儿与宫弟还有些渊源。”
“哦?”宫归艳怔住了,白皙的指握着酒杯停在唇边,一双眼多了些兴趣。
“她身份略有些尴尬。是已故苗氏的外孙女。小名笛儿。”
“那孩子不是死于火海了么,你又是怎么寻得的?居然哄骗清清白白的闺女给你做男宠?”宫归艳怔愣,莞尔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薛兄手段高明。鸣剑派的情报网还真是密不透风,无孔不入,不容小觑。不知笛姑娘是否真像传闻中这般擅长音律?”
“我若没记错的话,宫弟新婚不久,怎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薛凰寐依旧是微笑,不露声色地将搁在肩头的手给拿开。
“莫提了,惆怅啊。”宫归艳闷饮了口酒,“如今这世道变了,从一名门望族的孩子跑来给你做侍宠一事便可见端倪。我的娘子虽出身青楼……当然我也没说青楼女子不好,但她倒像是整日抱着贞节牌坊与我过日子似的,碰也不让碰,摸也不许摸。弹得曲儿也没了以前奔放豪迈,总觉得少了些味儿。”
“嫁了人便收了心,总不能让人家姑娘整日整夜的奔放。”
“唉,不提了不提了。”宫归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冲天地抹了把嘴,“等吃了这酒菜,咱们就去百花楼坐一坐,搂些姑娘抱入怀听个小曲儿,定是快活似神仙。”
薛凰寐低头饮酒,嘴边泛起笑意,一声叹息化入酒气之中,“宫弟,你醉了。”
宫归艳没醉。
可是却很烦,他最近有心事。
他觉得成亲原本就是个错误,与薛凰寐辞别后,一路上从百花楼回到自家已是太阳西斜,关上宅门,原本是想去亭子里吹散些脂粉味儿,顺便在娘子眼皮底下逗逗美婢,却不料经过书房时却听到里头传来一两声琴响。
按道理他该笔直走,按原路离开,可却偏偏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日日把自己关在房内的娘子,居然倒在他的书房内。
而且这一倒,倒得很有股风流韵味,石榴裙有些散乱,珠钗坠落在袖子上,青丝缠绕在白皙光洁的颈子上,再往下便是若隐若现的肚兜,随着呼吸,胸脯起伏,她的背部垫着软枕,侧卧着,右手环着矮几上的古琴,左手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宫归艳有些微怔。
他从没见过自家娘子这副德行,不由地将折扇一收,坐在软榻上将娇娘细细地看上一看。
正是慵懒之姿,以柳为态,以玉为骨,肌如凝脂,美人儿眉目舒展,睡的正酣,淡淡闲香从身上飘出,争先恐后地探入他鼻尖,勾得他脸微微发烫,于是发自肺腑地叹了声:“娘子好酒量。”
这一坛子酒,他埋在柳树下窖藏了有十七年,如今却被她喝了个光。平日足不出户的她怎就知道自家相公会把这上等好酒埋在靠窗户第七株红杏旁的矮柳根下。
宫归艳甚为不解,当下朝坛里瞅了一眼。
佳酿虽香却也烈得很,就连他也不敢这么闷头喝,更别说眼前的美娇娘居然饮了足足半坛子。
真是糟蹋了……
若是送给薛兄,说不准还能骗他露一两手新钻研的武功招式。
宫归艳想着就肺疼,小心翼翼地把酒坛子抱在怀里,密封好,转身便想再藏起来。
突然后腰处便挨了结实的一记,睡得醉醺醺的娘子突然哼了声,便趴着不动了。不及回头的宫归艳明显感觉得出有什么正顶在他的后腰绵绵不断地在施力,于是一把捉住了那不安分的玩意儿。却不料温软在手,所触之地细腻滑润,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入耳际,甚为勾人。
倚坐在软榻边,瞧着双眼紧闭,面泛桃花的娘子。
宫归艳在心中雪亮亮地过了一遭。
默不作声地把酒坛塞入她的手里。
美娇娘脸上泛起两酡红晕,于是不再闹腾了。宫归艳却五指收拢,握住她方才乱踹的小脚。
娘子的脚踝处系着银铃铛。
这倒不曾见她戴过,只觉得陌生得紧。一圈小银铃铛贴着肌肤,拨一拨响得很可爱。
美娇的娘子呜了一声,瑟缩了一下。睡梦之中,眉蹙得也甚为可爱。
再细细看来,她今日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红色绣花鞋,鲜艳的颜色更是衬托得玉足白得宛若一池霜雪,握在手里暖呼呼的,宫归艳下腹一阵紧,难耐无比,顺手就把她的一只鞋子给脱了去。
结果不料动静太大,卧在软榻上的人儿睁开了眼。
一朵烂桃花:宫兄[2]
美娇娘睁开眼。
一双眸子,足以摄魂。
宫归艳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微有些怔愣,却不料娘子的目光又移开了。
“唔,这是哪儿?头好疼。”佳人勉强撑起身子,连揉着太阳|茓,眼神已有些迷茫,眸子被酒气熏得湿意。这神态真是动人之极。
宫归艳的心底某一处柔软痒起来,觉得捏在手里的绣花鞋发烫,抛扔在地,压下身子瞅着身下的人儿,探出的手修长的手指便沿光泽的肌肤一路抚上玉足,娘子收了脚。他也不恼,只倚在软榻上,手撑在她身边望,风流十足地道,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我的书房。”
“书房?妹夫怎么会在这儿……我一定是在做梦。”娘子眼神有些迷茫,睫毛抖了抖,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流泄如水如月华的眼波隔在尘世之外,闭目又倒回了榻。
妹夫?
这称谓还真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娘子的这场梦还真是奇怪。
“这就是贪杯的下场,倒说起胡话了。”宫归艳声音突然温柔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身子,“莫再睡了,小心着凉。”
娘子似乎禁受不住酒意,翻身手枕在脑袋下,不理不顾,眼角眉梢之间染上一抹红晕。
宫归艳默默地望着,卷着袖子将手滑到她的腰肢上,放在平日眼前的这个美娇娘一定会拒绝,他也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却不料美人儿这般顺从。
光天化日之下竟被他得逞,抱了个牢实。
宫归艳,觉得很幸福。
美人儿倚在他怀内,真乃人生一大畅事。却没料到平日里正经的不得了的娘子做了件令他如遭雷劈的举动。
一阵叮当的声响,心被勾得痒痒,宫归艳身子僵住了,眸子复杂地瞅着,一双秀美的腿自发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纵使是万花丛中过的宫郎儿也禁不住微微诧异,他怀里的美人儿不安分起来,腾出一双手滑入他的衣衫里,指在单薄的亵衣用力摩挲着,脸颊被酒气熏得粉嫩,秀丽的眉微蹙着,嘟囔了两个字,宫归艳听不清楚直觉得尾音是个“上”。
当下又一热乎乎的气息拂在他耳侧,怀中人继续扭动,娇吟道:“你别闹……”【其实是:尊上,你别闹。】
明明是你在挠我。
宫归艳心猿意马。
觉得这世道果然又变了。
娘子好美味。
于是当机立断,手钻入在她腿与软榻之中,俯身将其搂抱。美人乖顺地将脸颊贴在他脖颈处,迷迷糊糊又闷头睡去了。宫归艳的一双眸子专注地望着她,脸上露出这种轻柔的笑意,用指拨开乱发鬓,鼻尖嗅到怀中人身上渐渐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这个娘子甚好,甚好。
“为夫怎么会后悔娶了这门亲,真该死。”
怀抱佳人踢开书房的门,光跨出门槛,打算抱回闺房细尝。
“宫主。”
两名弟子笔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低头拱手,闷响过后,一团东西被他们推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抽搐。
宫归艳对面前突然冒出的没长眼的弟子很是不悦。
然后定睛一看,发现地上躺着是名青衫男子,当下被绑成了粽子样儿,胸腹背上中了多处刀伤,眼睛十分恶毒。
“弟子办事不利,下山晚了,并没有将叛徒全部逮住。被捉的几人都自尽,只留下一人。”大弟子越说越愤懑。
“声音小些。”宫归艳不悦地扬眉,怀中的毛团骚动,呼出的气息搔得他痒的慌。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再不敢发声。
“这个怎么没死?”
“舌头咬掉了。”一名弟子尽量小声地哼答。
“不要告诉我你们千辛万苦捉来的是一个小哑巴。”
“宫主饶命。”两悲催的弟子刷刷地跪下了,“他们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用的都是本门的功夫,但绝非本门弟子。只可惜……”
“只可惜你们什么也问不出。”宫归艳抱住怀中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弟子们只觉得惧怕得慌,此刻面上死灰一片,跪倒在地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却不料,某只娘子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醒了。
一双眼明澄澄地瞅着那粽子。
粽子也将其回望。
两人对视,眼睁得很大。
宫归艳深深地知道酒醒后的娘子明显是被当下的情形给吓住了,因为那满身血污的人,扭着身子爬起来,抬头勉强申脸去够他娇妻的玉足,喉咙里发出咕咕声音。
宫归艳觉得不甚头疼。果不其然,娘子手一推,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乘着酒意,一手微弯成蛇状,与眉平行,千变万化之中,柳摇,影动,身外皆是花香。袭上粽子的脖颈的手快到令人乍舌,只听骨头断裂的声响。脚踝处清脆铃铛声止住了。男人双目暴瞪,瘫倒在了地上,削瘦的脊背竟然显得有几分单薄。
美人儿玉足踩在他的身上,身姿翩跹,眼微微眯起,似在努力瞧着眼前的人儿,“好个没眼见的把我给吵醒了不算,居然连我你也敢摸。”
弟子们呆了。
觉得宫主夫人的脾气果然大。
“你这金蛇绕术手,倒是学得挺快。”一句话从宫归艳嘴里飘了出来。
弟子们又呆了呆,不禁捏了把汗,再看宫主夫人坦然处之。
“莫不是怪我把人给杀了,反正也是个哑巴,又问不出啥。哎呀……我倒忘了哑巴也有会写字的。”美娇娘脸上却看不出有丁点儿的懊恼,手上沾了那污人的血,双颊泛起粉红,梅花妆花了,妖娆万分。
宫归艳心中一跳,紧紧把她抱入怀内,英俊的面庞上有着笑意。
“真够胡闹的。”
“不过本宫喜欢。”
娘子脸上的绯红渐渐顺着脖颈染入了衣衫内。
“虽然你相公创的暗宫并不是什么正义门派,但也禁不住娘子这么玩儿。下会儿若想传授什么人功夫,不妨找几个素质高,又狠得下心死的。其实我倒不知娘子想当邪教的宫夫人,你若想做,说一声便成了,我凡事都不拘小节,原本就看不惯江湖上这么假仁假义慈悲之徒。要杀谁,娘子尽管吩咐,我让他们做便是了。”
宫归艳挑眉凑在娘子身边说的话,弟子们当然是听不见了,一个个头垂得很低,心里想的却是:“谁说他们两人不和了,这么看都觉得宫主都把夫人宠得很。
正这么想着。
宫归艳又忽然轻笑了笑,捏着娘子的脸,疑惑道:“这额上光洁也挺好看的。”
美娇娘身子猛地僵直,向后退了一步。
宫归艳手上一空,有些怅然若失。
只觉得娘子的腰也……柔韧得很。一时嘴边荡起戏谑的弧度,单手撑在门板上,将娘子压住,声音异常低沉,充满蛊惑力,“娘子喝完酒后神态甚是可爱,以后倒是要常给你酒喝喝。”
“你尽可试一试。”美娇娘再不是逆来顺受,宛若抱着贞操牌了娴熟脾性儿,此时睥睨地望着,骨子里都是傲气。
一种久违的感觉虏获了全身,宫归艳嘴隐隐含笑,突然手一用力,紧紧回握住她,“我先随他们去办事,今晚我来房里找你。”
美娇娘挂满黑线。
到了晚上。
宫归艳自然是没能得逞,他又被一袭白裙在身,冰冰凉凉,满脸禁欲的娘子,拒在门外。
而且,从此以后……
他发现娘子额上的梅花妆再也擦不去了。
而另一端,罪魁祸首呢?
早已成功脱身两三里远的笛匕,手里拿着刚被换下来全市酒味儿的石榴裙,卷成一堆抱入怀,抱怨道,“真惊悚,偷酒都偷出了事端。”
脑子里依旧晕乎乎得很,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儿印象,但甚为清楚的记得,笛歌嫁的这个相公像个骚娘儿们。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偷狐狸妹夫的酒喝了。
因为直到她一颠一簸走到山坡后,被凉风彻底醒了酒,才悲催地发现,“咦,我的一只鞋子呢?”
愤愤然之后又惊觉。
距离鸣剑派依旧还有很长一段路。
还是烂桃花
一晃眼,小半年过去了。
颐满楼。
“来。大口喝酒。”一个灰布衫的青年举着酒杯,豪饮,“今儿不醉不归。”
说话的是宫归艳众多狐朋狗友之一。
至于这次为何而聚,宫归艳大抵记不得了。约莫是这灰布衫纳妾不成,抒发感情。
果不其然,灰布衫抿完酒砸吧嘴,眯着眼,食指从酒杯上翘起,迷迷糊糊地指着宫归艳,说道:“我打心底里羡慕你。成亲后照样喝酒照样玩女人。不像我,家里坐了个恶妇人,三年了我是一个妾也没纳成。”说完又悲愤地灌了一杯酒。
宫归艳默默地饮着。
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并不代表心里没想头。
其实,悲催得很啊。
外人都道他娶了个如花美眷,却不知晓其中的辛酸。
他这个娘子是个贤妻,心胸开阔,对于他寻花问柳之事,心胸尤为开阔。
贤淑到没一点儿做娘子的自觉。
只怕就算他夜里,搂着青楼女子回宅,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晃一晃,他家娇妻也会顶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乖乖的给他们铺好床,伺候他们上床,放下帘子,关上门。
说不定早儿还会为那青楼女子也准备一份粥食。
宫归艳一直想不明自。他觉得自家的娘子不像是娘子,反倒是个佣人。
当初分明是自己用八抬大轿把她娶过门的,也明明是她想嫁在先,他才娶的。可为何成亲后却不是那味儿。
就像是给自己抱回了个榆木疙瘩。
这个榆木疙瘩能乖乖扒饭,能察言观色,偶尔动手为他做衣衫,添置鞋袜,却不大爱让他碰。
甚至还要分房睡。
“可能是女儿家初为人妇,对那事儿稍微有些羞涩与扭捏。”灰布衫听的羡慕不已,瞄向他的神情分明指责,宫归兄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她也太扭捏了。分房睡也就算了,还次次不忘闩门。每日逗弄她时,她那表情‘羞涩’到恨不能把我给阉了。”
“你难道不能把她强行压在床上给办了。”
宫归艳微微皱起了眉头。
狐朋狗友二立马把话给截了,“宫兄怎么说也是被万千女子思慕,江湖一等一的美公子,自然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他却没料到说这话的同时,宫归艳的秀眉蹙得愈发深了。
其实,不是没下过手。
偶尔饿极了也发过一两次脾气,只是好不容易把她按在床上,还未来得及掳要带,就发现她全身僵硬得就如同挺尸一般,甚为下不来手。
唉,惆怅得紧啊。
“莫非你家娘子早已心有所属,当初嫁给你,只为摆脱娼籍。”一旁有人悄悄提出。
……会是这样么?
娘子心有所属。
宫归艳刷地一下白了脸,胸口闷痛,手指捏紧了玉杯,一双寒眸斜向那人,“休得乱说。”
“宫兄这名望与相貌多的是姑娘喜欢。原本娶青楼女子就是个笑话,何况又娶的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不如趁早打发走。”灰布衫说得颇沉痛。
众人纷纷附和。
反倒是宫归艳一声不吭,垂下眼皮,玩弄着手里的酒杯,脸上有着醉熏,一双俊目望着酒杯里的琼液。波光粼粼,似乎倒映着昔日的自己,幻影中他趴在软榻上,一双着着红色绣花鞋的雪白美腿缠在他的腰腹,银铃叮铃铃作响。
宫归艳深深地叹了声。
……其实,自家娘子自己最懂,她并非全然不懂风情。
只不过这点风情从不露给他而已。
酒过三巡,喝得有些上了头。
宫归艳只觉得下腹涌上了股泄气,他微起身,与众人辞别。
一路醉醺醺的回到了府邸。
冷风习习,吹得他头有些疼,不知为何竟没有一个奴仆上来搀扶他。月辉下树影婆娑,院内静悄悄的。
娘子的房门未关。
嗯?
竟没有关!
甚好,很好。
侵占
宫归艳喝得有些上了头,踉跄地闪身入门,步子有些飘。
他醉得不轻,脑子里存留着一丝清醒,这些清醒勉强能撑住他将意图付诸于行动。
软榻上卧着的人,不是娘子还能是谁。
自家相公四处风流花名在外,深夜不归,她却也还能睡得着?!
宫归艳脸色微醺,半眯着眼,心中一阵恼火,把衣带抽走,不耐地脱去外衫俯身压住了身下的人儿,他这次目的性极强,狐朋狗友的话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这个娘子许是有了心上人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既然如此,他也犯不着怜香惜玉。
接下来的该脱的脱,该使劲的使劲,一切发生得虽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可怜宫归艳憋足了气,准备当一回儿恶丈夫,却没碰上丝毫阻碍。
身下的人睡得是四平八稳,心态也很平稳,端的是任他摸。
莫非是睡着了?
在这么折腾的情形之中还能睡着那也算的上是神人下凡了。
宫归艳心里由衷地叹了叹,他有些迷糊了,微微放松了力道,觉得娘子或许反抗了,又或许没有,他能感到一股力道不是挣扎,而是发抖。想到这儿宫归艳强打精神,将手撑在她的两侧,微起身,努力想看清身下的人,眼前模模糊糊映着的是娘子的一张脸,她眼底隐隐浮出一抹悲凉之色。寒眸莹莹水光深深地刺痛了他。
……恨?
这双眸子清澈可不是满含怨恨与悲凉。
行夫妻之事实属寻常,犯不着像对待杀父仇人般待他。
宫归艳有些懵。换做平时,他会松开娘子的手,愤懑地翻身下床,冷静片刻后,极为潇洒地离开。
可当下酒气冲上顶,他的脑袋有些发晕,喉咙也干得很,但隐约还记得这次过来是要做什么。于是他的手一路沿着她的肌肤摸到脖子,手抚上她的脸庞,遮住了眼。
温热的泪,灼伤了他的手,原本这么个冷漠淡薄的女子,也能流出这么火热的泪。
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
有那么一个藏小子,拽着包袱,死死地抱住偷来的东西。
很到的杏眼望着他。
脸上倔强得令人心疼。
宫归艳忽而笑了,俯下身,侧过脑袋吻住她的耳朵,含住小家伙的耳垂用舌卷入,气息旖旎。
身下的人一震,依旧是一动不动,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睫毛抖了抖,雾雾的水汽扑上来。
瞧,多么的乖顺。
宫归艳奖励似地吻了吻她的脸颊,手臂收拢,鼻下女人香飘之不去。他的身子发疼,叫嚣着想要她。身体又热又胀,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冲一个地方涌过去了,他急切需要慰藉,迫切地想抱住她。
……然后便是进入。
他挺身,狠狠的深入。
俊秀的面庞有些狠,他蹙起的秀眉,无视身下女子周身的颤抖,一切兽性啊趋于本能。怀中的人儿很柔,很暖。他深深地埋入,自己的一部分被她柔软的地方牢牢吸附着。
宫归艳唇边飘出满足的叹息。
此番甚为销魂啊。
次日,宫归艳醒来之后,发现榻空了,已不见了人影。他握着残留着娘子芬芳气息的被褥,那么的柔软,捞在鼻下闻,嘴边荡起一抹无声的笑意。
昨夜待娘子不够斯文,粗鲁又狠戾了,若是被讨厌了该怎么办。想他风流一世何时像个乡野蛮子般不懂温柔了?不晓得如何才能弥补昨夜犯下的罪孽。
而另一厢竟是连补偿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宅子里里外外哪儿也找不到娘子的身影。寻来的奴仆官家,端的是一问三不知。看来他平日待娘子太过冷淡,所以连带下人们对这唯一的女主人也不上心。
娘子不见了,自然得去找啊。
可怎么寻,去往何处寻?对于这个娘子,他知道的并不多。
就连娘家在哪儿,他也摸不清。
宫归艳很惆怅也很焦虑,就在这内疚与自责之际,鸣剑派却传来消息说薛尊上死了,还是死在平日最宠的美貌公子手里。
既然是死了,还是得去祭拜一下了。
鸣剑派里气氛很压抑,那些老一辈神色闪烁,无一不议论这个新尊上夺位夺得是多么的胜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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