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都城的北面有座凤凰山,凤凰山的山峰Сhā入云霄,终年云雾缭绕,远眺而去,会有一种直通青天的错觉。皇城占据着整个山脉,前三大殿建在山谷,这里地势平坦,为皇帝办公和接受朝贺的地方,御花园与后宫宫殿楼宇则在上坡若隐若现。
天初亮,平南王爷就已经进宫面圣。
“奴才给王爷请安!”永和宫总管太监小李子迎了上来,“皇上刚醒,这会儿太医正在请脉。王爷这边请!”
偌大的寝宫没有其他的人,太医跪在床榻前,歪着头,双眉不禁紧锁。大宁天启皇帝此刻平躺在床榻上,心口传来阵阵绞痛。他勉强挥了挥手,小李子便上前带出太医。
平南王在床沿上坐下,看到兄长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禁悲从中起:“皇兄今天觉得如何?”
“好些了!”天启帝悠悠回应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四岁登基,欧阳靖宇把持朝政也就罢了,竟还在他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随着年纪越大,心绞痛的毛病就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他明白,自己已经来日无多了,是时候预备后事了。
“都安排好了吗?”
“刚刚收到的消息,司徒元帅带着二十名亲兵星夜兼程,正往都城赶来。另外还有五百名军士也已分派停当,都装成行商贩夫,里紧外松地赶路。臣弟在南边的旧部,也已经挑选最精锐的五百人赶过来了。只是……皇兄,如今京城关防都是欧阳家和庆亲王手中,这一千人怕是……”
“朕自有安排。”他挣扎的坐起来一些,目光烁烁的盯着平南王。
“子安,当家天下五分。各国均磨刀霍霍,无一刻不妄想吞并他国,一统天下。只有我大宁,朝政被世家门阀左右,上品无寒族,下品无士族。长此下去,恐怕五国中,最早覆灭就会是我们……”
“臣弟明白皇兄的心意。请皇兄放心静养,只要有皇兄在,大宁定会重整雄风的。您总是心事太重,这病才不断反复,总不见好。”平南王劝慰着,帮着他躺平身子。
天启帝也不再坚持,只从枕下取过一道拟好的密旨,放在他手上。
平南王疑惑的望着他,在他的示意下展开,顿时大惊。急忙跪倒在地:“皇兄,万万不可。您这是在自毁柱石啊!”
“你总是心太软。为成大事,怎能没有非常手段?”天启帝仰卧在榻上。
“皇兄,司徒家虽是世家,可对皇兄决无二心,您……您这样做,会伤了老臣的心的”
“朕伤了他的心,子安不正好可以收了他的心吗?”
“皇兄!皇兄竟是在猜疑子安吗……”平南王的声音几近哽咽,“若是如此,子安愿以死谢罪!”
“傻弟弟,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可知道朕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天启皇帝仰天长叹,纵是一身的抱负,也抵不过命运无常。
“皇兄是最近劳心过度,等歇息几天就好了。我已命人暗中寻访隐世高人,定要保皇兄长命百岁……”
“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朕自己知道……欧阳靖宇与我们的好皇叔,喂了朕二十的毒药,岂会给你再留一线生机。”
“皇兄是说……”平南王霍然起身,双拳紧握,满眼通红,转身往外走。
“回来!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就给我过来听着!”天启帝低喝,成功的止住平南王的脚步。
“子安,这偌大的皇宫,只有你我是亲人。以后皇兄的心愿只能靠你来完成,明白吗?” 他怜爱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弟弟,看他已经平静下来,便问道:“元帅府准备的怎么样了?”
“内线来报,司徒筱沄并未将赐婚放在心上,还是每天与何勤见面。” 平南王依着他转换话题,不忍让他再操心。
“子安,司徒家确实忠心可表。可你不觉得元帅府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吗?这些年,朕几次安Сhā内线都被察觉。差点以为这元帅府是个针Сhā不进、水泼不进的铁通阵呢!”
“臣弟也有这种感觉。私下里接触过何勤几次,此人很有才华,视野开阔,见解独到,是个可用之才。也难怪司徒元帅不顾门第,愿将独女相嫁……”
“朕是说那个何沄。”天启帝摇摇头,“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总是有些奇怪……你还是想求朕收回密旨?”
“是,皇兄。您已允诺司徒元帅,将死士隐藏在嫁妆里送进欧阳府,婚礼之上便动手拿下逆贼。如今您居然将动手的时间推迟三日,改在司徒小姐回门之日。那司徒小姐岂不是白白毁了……”
“子安是真不知道原因,还是为司徒筱沄的清白担心?” 天启帝一笑,“子安这怜香惜玉的脾气还是没改啊!”他做势拦住要开口的平南王,“依朕看,司徒元帅决不会让她的女儿嫁入欧阳家。出嫁那日定会找人代嫁吧!”
“不会的,此时关乎国家社稷。司徒元帅不会如此儿戏!”
“那我们便来打个赌,若是朕猜错了,这道密旨你就做主毁去,当它从未存在过,如何?”
“是,若是臣弟错了,臣弟自当前来请罪……”平南王郑重的将密旨收入怀中。
天启帝确实猜对了。司徒筱沄从没打算嫁,假的也不行。此刻,她正瞪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司徒元帅。恨不能扯下他几根胡子来。
“所以……你就卖女求荣,把女儿给卖了?”
“女儿啊,怎么是卖呢?就是用顶轿子把你抬进欧阳家,不出一炷香功夫,等为父料理好了,就再把你抬出来。你就当出去游玩了一趟嘛?”司徒元帅小心的陪着笑脸。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女儿当家后,越来越像她已经过世的祖母,板起脸来更是有几分神似。自己这个堂堂大元帅也得陪着小心,生怕惹女儿不高兴。
司徒筱沄没有说话,放在扶手上的食指轻轻点着桌面。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这计划看似很周密,却隐藏着极大的破绽。欧阳家娶亲自然防卫甚严,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混进去。这个爹一根肠子通到底,自然看不出问题。可皇帝老儿也没料到吗?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就能将人拿下?这也太儿戏了。来欧阳家观礼的,自然都是他的亲信,到那生死攸关之时候怎么可能不尽力反抗?
不对……不对……漏洞太多。
想起皇帝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她不禁打个寒颤。不管他还有什么计谋,给你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爹爹一路劳顿,还是先梳洗吧。晚上女儿为您接风。”说完转身就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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