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注定会是个欠收的年岁。春雨不足,使农作物发育不良,再来个几次暴风雨,硬是淹死了刚刚Сhā下的稻禾,然后便是大旱,老天无论如何和也不肯再施舍一滴水。整个夏季,火一般的太阳烘烤着乾枯的田地,照耀在每一张苍黄愁苦的面容上。干燥的天气一直持续到秋末,连青菜、大豆都没能长成。
叮叮当当的马铃声从远处传来,一队长长的马车,风尘仆仆的从西面来到虎门口。这儿已经离都城不远,脑筋动得快的人,便在这里盖了客栈,往来的商旅,很多会在此落脚,稍做休整,第二日一大早再进都城。
掌柜眼尖,从那长长的马车队伍,立刻猜出这批人肯定来头不小。他火速上前,还不忘吩咐伙计,将马匹、货物都安顿妥当。
“客倌,是住店吗?”他热络的说道,视线一转到为首的男人,灵活的舌头瞬间打了结。
不只是他,就连客栈里的人们,瞧见门口那人儿时,也都吓到了。突然间,屋里的气氛比先前多了几分古怪。客人们的谈话声,明显小了许多,从先前的高谈阔论,变成交头接耳,视线全都落在同一个地方。
那人黑褐脸色上的有一道白光,那是一道深且狰狞的刀疤,从左额,笔直划列到耳下。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在受这么重的伤之后,还能活下来。
“先用餐吧,我饿了。”清脆的叫唤声扬起。
所有的目光齐望向一边那个青衣的小丫头身上,但见她有着极其漂亮的五官,一双圆滚滚黑白分明的大眼儿极其逗人,使她看起来有着三分甜美、七分慧黠,让人只瞧上一眼,三魂七魄就全飞了。
这个小丫头,毫不在意众人的注视,拉着那个刀疤男子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坐下。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上菜。不一会儿,他们那几个到后面安置马车货物的同伴也来了。二十来个人占了客栈一角开始用餐。
吃了八分饱的女孩儿开始用她那双滴溜溜的大眼观察着这个地方。
“我们为什么不进城,现在才刚刚掌灯,不是说只有二十里路了吗?到都城住多好?”脆嫩的声音里满足好奇。
坐在她身边的男子,看了刀疤男一眼,回答道:“刘二子去前头打前站了,得先租下货仓。都城里的客栈,都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可以供我们存放货物!”大脸上有着浓眉与大眼和一大把的黑胡子,看起来憨厚老实。
“哦~”小丫头拉长声音应了一声。继续用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各形各色的人。本来是漫无目的地乱看,不过很快地被一处吸引住所有注意力。
这客栈下头其实是个茶馆,茶馆里各色人等都有,天黑后无处可去,聚在这里,说着各样的题目,今儿的议论中心,是北玄送女求和的事。此刻,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上,挤着七八个人,正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为保两朝和平永续,北玄送来了和亲公主。昨天夜宴上,皇上要这位公主自己调夫婿,她挑中的是平南王!事情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一个胖子在感叹着。
“我也听说了,那平南王当场拒婚,不仅是北玄的公主和使臣没面子,皇上也弄了个下不来台!”
“平南王这是为什么啊?不是说北玄送嫁的公主号称北玄第一美女吗?”有人困惑。
“还能为什么?为了他那个亲亲小妾,司徒夫人呗!”有人不屑地说。
“这是第几次了?平南王为了讨他这个小妾的欢心,好几次违逆皇上的意思。好像上个月太后寿辰,要将司徒夫人生的小公子带进宫抚养,他也是当场顶撞,结果气病了太后!”有人愤然。
“咳,人家说红颜祸国,这话正好用在平南王身上!可是听说那司徒夫人的姿色勉勉强强算是一位红颜,离祸国的天香国色还差上一大截,真不知平南王迷上她哪一点。”
“哎,不是都说,那件事也是因为这司徒夫人而起的?东郭先生,您老见多识广。您说说,那件事到底是不平南王做的?”那个胖子凑了过来。
居中坐着的一位老者摇头晃脑,捋了捋小胡子。“我看不像,平南王在南疆时,治军严谨,从没有传出扰民的事,可见是个极仁义的人,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可那件事他的嫌疑最大。”一个中年人Сhā言道,“我有个亲戚在刑部,听说在审那件事的时候,可是罪证确凿!”
“你们说的,到底是哪件事呢?”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地问了一声。
嗑牙的声音暂停,众人一齐望向一边的那个小丫头,见她身上那服饰,知道他不是大宁,不免产生些许好奇,问道:
“咦?小娃儿,看你这打扮不是大宁,你从那儿来的?为什么来大宁?”
小丫头用她悦耳娇脆的声音精神地说道:
“我是西麒人,来大宁做生意的。”解释完后,接着问道:“这位大叔,您刚刚谈的到底是哪件事呀?”
“你是生意人,一路走来又怎会没听说?别开玩笑吧。”众人不相信,七嘴八舌地说着。
“可我们一直在走路,休息都在野地里,很少进店投宿,真的什么事都还不曾听到呢。”
小丫头机伶地探问,一定要知道事情原委:
“大爷,可以让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吗?”
一听这话,这帮人立刻来了兴致:既然小丫头这么想知道,态度又这般诚恳,哪有不说出来的道理?何况,实在很难遇到一个对此事全然无所知晓的人呢。
“灵儿,还不过来。跟我去后面帮忙照料下马匹。”大胡子边喊着她,边瞟了眼那个带着刀疤男子。
“不要!”小丫头干脆的拒绝道,“一路上你们都不肯让我知道,害得我现在被人耻笑没有见识!”
大胡子还要说什么,一直默默无语的刀疤男子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很好听,但配上他的容貌,也令人有些提心吊胆。
“大成,不用管她。前面就是都城了!”他顿了一顿,慢慢说道,“我也想听听。”
大家倒都不介意多了个听众,见没有人再反对,立刻七嘴八舌地争相说了起来,不时还有旁人Сhā话进来,加以补充其不足之处。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那还是两年前的春末夏初。那天风起的邪乎,从太阳没下山起就不停的扇着。突然,黑夜里升起火焰。火越烧越旺,映红了大半个天空。提督府立即派人出城查看,却原来是城外欧阳丞相的别院着火了。前去查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开始救火。加上巡逻的士兵,好几百人一起动手。人多好办事,没多久一场大火就给灭了。
这时候,大家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整个别院一个人也没有,不但没有主人,救了半天火,连个出来帮忙的仆人都没有。要知道,这天丞相全家外出游玩,全部上下老小都在这个别院休息。怎么会没人呢?
所有人立刻散开四下查找,不一会儿,几个小兵屁滚尿流地从旁边的芦苇荡里跑了出来,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领队的总兵只好自己去看,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他吓死。却原来,芦苇荡里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丞相家上下几百口人全被人杀了,从主子到仆人,没留一个活口,尸体就被扔在这里。
带队来救火的总兵急忙报到提督府,提督大人立刻开始调查。只是大半夜的,能查到什么?不过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查到一条线索:不只一个人看到平南王的侍卫结伴出城,却没一个人看到这些侍卫回来。
提督大人不敢怠慢,立刻带着这个线索进宫,请旨要搜查平南王府。这个时候,整个都城早已经轰动了,欧阳家的门生故吏得到消息,冒着突然下起的倾盆大雨也都进了宫。逼的皇上也没法子,只好下旨。这不查不知道,原来平南王府近八成的侍卫都没了踪影,平南王却说不出他们的下落。很快欧阳家的别院凶案现场传来消息,尸体中居然发现有平南王府的侍卫。就这样,平南王辨无可辩,皇上也袒护不得,当场就被关进了大牢。
“这平南王好可恨!”小丫头终于忍不住Сhā嘴问道“你们皇上还不立刻把他千刀万剐了。为那些死去的人伸冤。”
“金殿之上,人证物证俱在!听说啊,当时平南王甚至没有否认。谁知道,第二天突然形势大变。原来,验尸的仵作,在一具烧变形尸身上发现了几封信。尽然是庆王和北炫私下来往的信件。更骇人听闻的是:其中一封信,居然是北玄感谢他提供情报,使他们能顺利抢到粮食的。”老者继续讲述这事情的发展。
“啊!这是有人嫁祸给庆王!”小丫头一口咬定。
“何以见得?”
“伯伯不是说信是在烧变形的尸体上发现的吗?若是这个人原来就藏在身上,信早就化为灰烬了。所以,一定是有人在他死后放上去的。”
“关于这一点,你这个小姑娘都能想到,何况是我满朝文武。只是,这里有个缘故,信是收在天蚕丝袋子中的。”
“我知道这天蚕丝,产自我们西麒的雪山上,用它做出的东西,可以防火。这东西是极其珍贵,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得到的。”
“不错,这欧阳家就有这么件宝贝,还是当年护国公主下嫁到欧阳家时带去的。也就是根据这个袋子,判断这具尸身就是欧阳丞相。哎,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啊。死的很惨,听说是活活被烧死的。”老者摇着小脑袋,叹息不已。
“那这么说是庆王做的了?”小丫头立刻转变了立场。
“也不见得!”一个中年听众Сhā嘴道“这信的事透着蹊跷,事发后第二天才突然被发现,中间整整隔了有五六个时辰,谁知道这么长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更蹊跷的是,那个发现信的仵作,当天夜里就在自己家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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