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日本满铁株式会社负责附属地内的建设规划和开垦,附属地内一切原有的中国买卖要如数立即迁出,不迁的,必须办理手续,并按满铁株式会社的规定纳税……
成山气得“啪”一拍桌子,说:“日本人真他妈狠毒哇!”
徐玉说:“看来,沙德洛夫说得对呀!”
齐发说:“骂也没有用,这块地皮划给人家日本人是咱们衙门干的。衙门又得听上边的。人家有协约,老百姓说了不算哪。”
成山说:“爹,要不然咱们搬家吧。”
齐发说:“说得容易。要搬,别的都好办,可水井泉子能搬吗?”
几个人都不吱声了,苦愁地低下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淑英和月仙悄悄地走了进来,见老爷子和丈夫们都在犯愁,她们二人抱在一起“嘤嘤”地哭开了。
齐发“啪”地一拍桌子叫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大家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齐发毕竟是姜老的辣,他经历过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和事变遭遇,他知道,老一辈开这个烧锅多么不易!他是这个买卖的主心骨,他不能再倒下,他一软,一倒,一切就全完了。
他顺手摸过水烟袋,月仙忙走上来和淑英一起给装上,又用小手巾擦过烟嘴,给他递到嘴边。齐发抽了一口,说:“古语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伊通河的水总不能倒流。咱们就过哪河脱哪鞋,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这积德泉,把它留给日本人哪!”
齐成山和徐玉都说:“你放心!你老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我就不信他日本人三头六臂!”
果然,几天之后,日本满铁株式会社的几名官员,带着满铁税务总局的税兵和满铁治安管理处的宪兵开进了积德泉的院子。那时,为了管理方便,宽城子酒局都已撤消,成山、徐玉和齐发等各盖了二间房子,大家就一块住在积德泉的前街。见日本人进了烧锅,齐发立刻迎了出来。
一个翻译人员上前说明,问烧锅是否搬迁,齐发回答不搬。于是他们拿出一份在满铁附属地内经营买卖的合同,让齐发签字。
字签完了,日本满铁株式会社一个官员递给翻译一张纸,翻译念了半天。大概有十多条,都是什么必须照章纳税,服法守法,随时接受满铁宪兵的治安检查,如有不听,一切按满铁法律问处等等。又让齐发签字、按押。
齐发一一办了。
这时,日本人又拿出一堆纳税收单,翻译一一念过。什么房地产增值税,规划清理税,治安管理税,防空防火税,总共有二十多项。成山气得抓过税票子要撕,被老爹拦住了。齐发说:“钱太多,我们三天之后交清,怎么样?”
日本人气呼呼地走了。
这一天,整个积德泉烧锅都处在极大的压力之中。为了三天后付清日方的各项纳税,他们两家所有人分头行动,成山去从前的宽城子酒局清收以往的酒款;徐玉和账房去酒库里清点藏酒的篓数;齐发去街里的几家大商号走动一下,看能否先借些钱垫付给日本人;淑英和月仙则领着所有的伙计和孩子们把院子里的废旧酒篓子,修修补补,以备省几个钱。
铁路修起来了,铁路也把长春人给毁了;铁路使日本人“发展”起来,扩大了他们的权力,一切,都是以着铁路的幌子干的。南满铁路株式会社的大楼先在头道沟盖起来了,那儿的对过,就是“大和旅馆”,接着是广场和大道,只几年的工夫,在积德泉以西的老商埠区那边,都变成了日本人的街区……这哪里还是什么“铁路附属地”?
而这时,日本货也大量地涌进来。
一些日本人的商业株式会社、物产会社都相继开业,老长春的一些货在一些人的眼中已经变得不如人家了。
这些事,都是悄悄地变的。
这天,积德泉老烧锅的大门口,来了一辆大马车,车上拉着满满的酒篓子。
车到了院门口,赶车的老板子从车上跳下来,问:“这是积德泉烧锅吗?”
门室的人说:“正是。有事吗?”
“有哇。”
“干什么?”
“退——货——!”
齐发、齐成山、徐玉、胡明大家正在商量生产上的事,听门室的老头跑进来一说,心里真着急呀,于是就让人先去打听一下咋回事,也算是应付一下。
来者是泰发合当年的外柜。泰发合是长春老商埠地的一家大买卖,这家买卖年前先交了三分之一的定钱,拉走两车积德泉老酒。现在怎么又要退呢?
淑英迎出去,说:“掌柜的不在家,有话好说。先到屋抽口烟吧。”
老板子和掌包的进屋上了炕。淑英和月仙一问,才知道内情。
原来,自从日本人取得了满铁附属地的开发权之后,他们把许多日本的企业、商业都从本土派来建在这儿,并依靠武力和税收的综合方式,高价向一些企业收购产品,又低价卖给一些商号,加上日本的一些银行拥有雄厚的资金,这样就一下子控制了长春的市场,并有意去挤垮一些中国的民族工业,如积德泉就是他们下手的对象。所以,现在外进的酒便宜呀。
淑英问:“我们烧锅的酒价格够便宜了!”
泰发合掌包的说:“现在比你们便宜的来了。”
“什么酒?”
“日本人的酒。”
“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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