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堂再也架不住这种奇怪的捉弄,他一边擦着满头的大汗,一边挡着空中不时飞来的猪头肉片子,终于在纸上签上了字。
这时,杨侃又不失时机地劝道:“东家!吃吧——!喝吧——!”可他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吃喝,立刻站起来告辞。杨侃和几个工人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到大灯笼饭馆子门口,老二哥却一直没有跟出来。
“积德泉院子,像个小广场。那儿宽绰。”日本人看好了,“首都治安局”决定在积德泉院子里举行防空大演习。下通知的是戴着白胳膊箍的日本宪兵署官员。
“集合!集合!”
这天一大早,东广场警察所的邱警尉就来到积德泉的院子,让所有人看“示范”。工人们可以照常生产,但院子里不许走动,积德泉所有营业性部门,什么三六九酒餐馆,丹凤吴家剃头铺,烧锅悦来客栈一律停止营业,所有人员一律到院子里来观看。为了维护秩序,日本宪兵署派来了一个班的宪兵,还有东广场、东大桥、二道沟等一带的警察所都派来了警察。
九时许,门口来了两辆大汽车,车上跳下许多日本妇女,每人背着一个孩子,走进了积德泉院子。
“快点干!”院子里,警察们逼着工人用沙袋子垒起三个防空洞样的工事,并在院中心立上一根旗杆样的东西。
日本妇女先是在院子里站成两排。这时,一个日本宪兵手拿一个像蜗牛样的东西,大约有筐那么大,红色的,上边有援把。原来是空袭警报器。
这时,那个日本宪兵开始摇动警报器,空中立刻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只见一个宪兵手中的小白旗一举,那些背孩子的妇女立刻分散开奔跑起来,有的卧倒,有的钻进那些临时搭起的防空洞,有几个,轮流在院中的那根杆子下,向上边爬。由于爬得不好,摔了下来,“孩子”摔了很远。但那孩子“嘎”一声哭了,哭得不是声……
围观的积德泉的工人和一些营业人员,都忍不住发出笑声,宪兵们不满地回过头来。邱警尉明白这是日本人生气了,于是大声对人们训斥:“笑什么?雅静一些!”
可人们还是小声说话:
“好像一场闹剧!”
“那些孩子好像假的!”
“真的?怎么有的孩子滚在地上时,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伙儿更加好奇地看,完全是好奇。
果然,兰嫂发现了秘密,她小声对吴剃头吴世贵说:“你看看,那个宪兵一脚踩上了孩子,可不哭。她们背的,可能都是死孩子!”
吴剃头眼睛多少有些近视,他往前探头,一边探一边说:“我看看,我看看——哟!真是假的,是一些塑料小孩!”
一听塑料小孩,兰嫂和悦来客栈老刘头的老婆等一些人“哄”地又笑了。
邱警尉慢慢走过来,歪着头看了看兰嫂,说:“李喜瑞家的,你就不怕坐牢,是不是?”
兰嫂:“我咋地啦?”
“你还嘴硬?”
旁边人赶紧捅了兰嫂一把,悦来客栈刘家的说:“她是说我家的孩子!”
邱警尉又把头歪向了她,说:“这有你Сhā嘴的分儿吗?啊?你也活够了是不是……”
“我们也没说啥呀!”
“都给我闭嘴!”邱警尉大骂,“等演习完了我再收拾你们。”
演习继续进行。那些日本娘们有的很笨,钻“防空洞”时还算可以,但对于爬那种杆,往往背上的“孩子”掉下来,或她们自己掉下来,有的连防空洞也不会钻,把沙包砌的工事都踩扁了……演习一直到中午才闹哄哄地散了。
对于在积德泉进行防空大演习时一些人的言论和情绪,日本人非常不满。第二天,“首都警察署”把邱警尉等一些伪警察都叫去开会。会上,就连署长张香九也被日本人臭骂了一顿。
会下,张香九把伪警察们都叫住了。
“积德泉?是不是附属地东南的那个老烧锅地?”
“对。”
“是不是掌柜的叫王云堂?”
“正是。”
“啊,又是他。”张香九想起王云堂曾经找过他,并差点给他造成麻烦的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对下属道:“下一步,全市要进行治安大检查,积德泉是重点……”
邱警尉说:“可,东广场的警力不够哇。”
张香九说:“先放出须子,找他们毛病。”
“是!局长。”邱警尉打个立正,走了。
一场灾难,就这样又降临在积德泉人的头上了。
有一天,兰嫂回到酒馆,李喜瑞就开始埋怨她:“怎么,你又多嘴啦?”
兰嫂:“我没说什么呀。”
丈夫爱怜地说:“前儿个,一个卖地瓜的老太太,说了声‘这地瓜黄的面大’,就被警察所抓去,活活打死了……”
“黄咋地,地瓜烧得好就是黄!”
“黄是黄,不能说。”
“为啥?”
“你想想,满洲国旗是红,蓝,白,黑,黄满地。你说‘黄’,是指要‘完蛋’的意思。”
“老巷子里百姓都这么说!”
“那也得注意点……”
“好啦好啦,我注意!”兰嫂说,“又不是俺一个人。”
这里,门“吱”一响,进来一个女人,说:“哟,你们都在!兰嫂,你给我看看这鞋样。”来人是吴剃头的妹子,叫满贞,听说在满洲交通株式会社当售票员,和丈夫闹不和,长春又没亲人,就上哥哥这儿来了。已经来有半年了,所以和大伙儿处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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