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沐远风道。
“黄金千镒弹一曲,浊酒三杯敬知音。说的便是阁下吧?”来者和善的目中透出灼灼之光。
沐远风哈哈一笑:“是耶非耶,请坐吧。”说着抬手示意。
来者欣喜,躬身道:“多谢。”这才坐下。赵青娘在旁不免惊奇,她跟随沐远风一月,竟不知其名早已流传人口,还须初遇之人相告,方才得知。
这时众酒客见两人叙话,都已自回过身去继续饮酒。水榭侍儿见贵客来,便有二人翩翩而上,来者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我只听琴曲,这里的酒食多不合口味,可不要空费银两。”
侍女对视,掩口而笑,旋身退下。
“江南金阙,江北银楼。”这是三年前的叫法。倘若如今还有人说出这八个字,不免要为人讥笑耳目不灵。沐远风听施金阙自报了姓名,眉梢微微一扬,赵青娘已忍不住脱口而出:“施金阙?你是……”
施金阙笑道:“正是我。姑娘认得?”
赵青娘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僵硬。“算盘帐簿,金阙银楼。”金碧山庄老庄主的爱女爱婿,自成亲起,已不再有江南江北之分。当初听闻时,她还曾暗自好笑这金碧山庄、老庄主金名通、大小姐金银楼,还有那女婿施金阙,竟带了四个金字,果真是富可敌国。
沐远风片刻未语,直到赵青娘按捺住起身的念头,才提起桌上酒壶,在余下的一只空杯中斟满:“这是我的徒儿,见人有些羞怯,不必理会她。”酒入空杯,满至杯口,“听说,瑞蚨祥钱庄、银铺这两年已开到二百余家。杂事烦扰,施相公怎会有空来此听琴?”
施金阙脸上仍带着微笑,向赵青娘点头示意了一下,仿佛完全无所察觉:“说杂也杂,说简也简,我打的这一手金算盘虽上不了大场面,应付这些还有余。”他依沐远风所示,端起酒杯,“这里的酒虽不算最好,但是琴师所请,金阙无上荣幸。”言毕一饮而尽。
沐远风注视着他:“说我黄金千镒一曲,是言过其实了。人外有人,我于琴一道也不见得遇不到对手。施相公若只为听曲而来,我请你饮一杯,就此罢了吧。”
施金阙吃了一惊:“琴师,何出此言?”
沐远风不答,眉头微蹙,又显出了那股淡淡的不耐烦之色。赵青娘有些紧张,看着两人,背脊不由挺得直直的。施金阙自坐着焦灼不安了一会儿,终于道:“我见过无数生意人,机灵狡诈的都有,不过如琴师这般直看透人心思的,真是从来没有。”
沐远风这才将目光移回他身上:“你来时第一眼望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徒儿。说循音,也只能骗骗旁人罢了。”
施金阙脸有愧色:“的确,这位姑娘虽然被官府的画师画得很丑,但时间久了,终还是会有人认出来。”
赵青娘惊道:“你是说……这里有人埋伏么?”
施金阙忙摇了摇手:“不,不是,这里是清静之地,不会有乌烟瘴气之人被放进来的。我也是思虑良久,觉得实在不是办法,才会瞒着娘子与岳父前来找寻二位。”他说着叹气。
“……实在不是办法?你是金老庄主的女婿,是他掀翻了整个江湖地陷害我,你有什么不是办法?”赵青娘突然发怒起来,沐远风一皱眉,所幸她的声音仍压得甚低,并未有人听到。
施金阙闻言愧色更深,连连赔不是,却让赵青娘无法发作下去。沐远风恰于此时道:“请直说来意吧,这里虽然清静,我们若是长谈上三天三夜,一样会惹上一身灰。”赵青娘便板着脸坐在一边,施金阙瞧着她时神情小心翼翼,不片刻说出一番话来,赵青娘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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