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仰云岚远近不辨,露水浸染袍服,微微荫凉。安静而又喧嚣,说静是无人声,说闹又是四时如常。
飞泉坪上疏疏落落数十名弟子,琴安于席,袖摆随着一意入画之曲不时扬动,各自宁心。坪远处,沐远风倚在方亭一角,双眼阖者,似在聆听琴曲。
这一年的考校过后,又将是一年静无杂念的修习了悟,年年如此。十指之间琴艺精进,毫不吝惜如风一般的青春岁月。但这一年,亦注定了有些许不同,正如此日午后莫三醉的脚步声,沉稳之中流露出一二分犹疑。
这不是他过往常有之态,沐远风神情不变,头轻轻一仰,靠在亭柱。
“你在这里?”莫三醉走近。
“明知故问,是有话难以启口么?”沐远风睁开双眼。
莫三醉顿了顿:“那我就直说了。你这样做好么?”
沐远风微笑道:“有何不好?”
“你想清楚了?”
沐远风“哈”地一笑:“我虽然凡事贪懒,却不曾糊涂过。你说呢?”
莫三醉走到亭中坐下:“不糊涂,不代表决定就是对的。”
沐远风道:“对与不对又有谁能评判?你要是担心我后悔,那就不必了。我沐远风若会后悔,大概也活不到今天。”他将手随意地搁在膝上,宽大的衣袖下,手掌仍覆着丝绢。
莫三醉看着那只手:“选择一个人背负,就是后悔了,只是你不承认。”
沐远风一笑:“还有你啊。愿意赌命的仁兄。”隔了片刻,他又道,“以那个小姑娘藏在渊清眼皮底下的功夫,应当可以找到赵青娘。要是不能,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莫三醉无言,似有叹息凝在胸间,却终没有出口。
飞泉坪中,有弟子遥遥望见二人身影,两三个青衣女弟子悄悄抱着琴离开,余者有的仍是静坐,有的似欲起身走近。
“关于那个约,你可有什么想法?”
沐远风道:“谈,或是动手,还是如他所说,‘听琴’。”他略略凝眉,“我这一生除了银羽琴从不牵扯什么重大机密,但就这一件,终也是避不了风尘沾身。”
莫三醉一笑:“人在尘世,怎可能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沐远风不答,依旧凝着眉,过了片刻才道:“渊清已调查过各地琴会,连带五音琴阁中的旧档,都找不到银羽琴和天涯刀客之间有什么联系。他是江湖道上盛传的侠客,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转而看着莫三醉,“现在我说我有把握,你相信么?”
莫三醉与他相视,严肃地道:“信。”
沐远风一怔,笑起来:“我要是想害你,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莫三醉道:“以你现在的状况,未必看得到我死的一刻。听闻你最近很少抚琴,是想到了什么,还是触弦即伤了?”
沐远风微笑不答,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莫三醉忽然有些着恼。这人处事虽自有风格,但一遇与自己相关之事,却是再三地令人放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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