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觉来心自警,往事般般应。
话说这边厢展昭在宫里暂时安了家,那边厢自从展昭醉酒后离去寻房舍的白玉堂,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一根猫毛了,拉住公孙策一问,心里就有点发毛,无视先生稍安勿躁的劝解,在太师府观光几日游后,忍耐到了极限的白老鼠终于在第八天晚上白衣飘飘地逛进了皇宫大宛。
皇宫屋舍林立,白老鼠日间在永丰楼西楼第三层下看皇宫,加上先生有意无意地提供了皇宫设计图,故早已将地形了然于心。此刻他正悠闲地躲避着大内高手的耳目,往禁内灯火最亮的御书房行去。
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屋顶,白大侠偷听着御书房内天子与他人的对话——
“朕的御猫呢?还真以为自己会燕子飞,就爬高上低!”
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恭敬地应道:“启禀万岁爷,展护卫真的会燕子飞……御猫晚间喝了一小盅酒,猫性子发作了,闹得厉害,不敢带到万岁爷面前……”
“喝酒?朕的御猫越发有意思了,哎,自从展护卫进宫后,饭食也增了,你看他是不是胖了一圈,朕见他好,也就开心许多……走,跟朕亲自去看看。”
白玉堂在屋顶听得牙根都快咬断了,好你个赵祯,爷的猫都敢惦记,除非听他说话的人是个聋子,否则赵小龙言语间浓浓的爱意,谁会听不出来!
不行,把展昭拐走才是正经!
这猫也真是的,酒量不好,还喝什么酒,怪不得不来当值。
要说白玉堂什么能耐最值得骄傲,就是找猫的能力,隔个几丈远,他都能闻见展昭身上的猫味,所以,赵祯和一干人还在路上,白玉堂已经找到了倾盖如伞槐树下肩担月色、负手而立的红衣官员。
还未走近,那人警觉地转过身,一双警惕机敏的眸子在看清来人后只剩下了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白玉堂二话不说,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往反方向拖:“跟我走,不然被吃的渣都不剩!”
展昭简直摸不着头脑,反手拉住气鼓鼓的白耗子,顿住脚步:“你这是又想做什么?白玉堂,这可是皇宫大内,怎容你如此嚣张随意!”
“白爷爷不管他许多,我只问你一句,你跟我走是不走?”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如何脱得身?”
“你可是答应我一回来就向包大人告假,跟我回陷空岛,莫不是你想食言?”
展昭似乎有些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但是为了这个就擅闯大内,这老鼠忒有些不知轻重了,因而他故意道:“你也看到了,我得在宫里当值,加上之前累积的公案,十天半个月内根本腾不开身……”
正说着,忽听远处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展昭一惊,不料白玉堂似乎更加焦急:“我再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那皇帝老儿……”
“慎言!”展昭打断,猜到来的人可能是赵祯,于是推着白玉堂离去,“你先回去,等得空了再说。”如果被天子发现,这擅闯大内的重罪绝对难以饶恕。
回身捉住他推人的手腕:“你何时能离开这皇宫?”
“暂时还不行,除非开封府有了大案,派我去处理,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一般王大哥他们四个外出公干的机会多些……”
白玉堂眼珠一转,有了计较,临走拉住展昭的手欲言又止:“你小心那条龙……他对你不怀好意!”
一片树叶打着旋落到展昭眼前,茂密的槐树间探出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冲展昭“喵呜”一声。
“你问我他想做什么?我也想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展昭仰头望着赵祯的御猫,无力道,“你下来吧,皇上等着我把你抱过去呢。”
“喵~~~”就不!
“朕的御猫!”赵祯率领太监、宫女哗啦啦地赶到,“展护卫,快把它弄下来,可别吓坏了它!”
倾城绝世的燕子飞,也只是用来抓猫,御猫在赵祯怀里挣扎,被天子使劲掐住:“好御猫,自从展护卫进宫以来,你果然又胖了一圈!”
如果此时白玉堂在的话,他依然能听出来赵祯语气里包含的浓情蜜意,只是看清之后,只怕会吐血!当然,他后来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展昭在明白了他的误会后,特意告诉了他,那时他吐了三升血,暗恨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
翌日,展昭抱着赵祯的波斯猫躺在高树上纳凉,忽然太监总管陈琳一叠声地叫着“展护卫”着急慌忙地小跑了过来。
“陈公公,展某在此。”展昭抱着御猫翻身下树,要说进宫当值,还不如说是给天子的爱猫当全职保镖……好在他听得懂猫语,没事跟御猫对对话,委实轻松自在。如今看陈琳的急切程度,估计惬意的生活要到头了……
陈琳大喘气,尖着嗓音道:“皇上急召你御书房见。”
清风拂侧,眼前已失去了俊挺的青年身影。陈琳司空见惯地抹抹汗,慢悠悠往回走。
展昭整理了一下官服,抱好御猫进了御书房,发现包大人竟然也在,而且脸格外之黑。
御案后赵祯还穿着朝服,来回地翻看着手里的纸柬,眼见展昭进来,命他平身,把纸条递给身侧的小太监:“展护卫来的正好,你且看看。”
把御猫交给小太监抱住,展昭狐疑地接过纸柬,打开一看,立时变了颜色。只见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道——
“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归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落款是锦毛鼠白玉堂。
这一惊非同小可,展昭倒头跪拜在地,求情道:“皇上息怒,这白玉堂性情至诚,为人急公好义,盗三宝只怕是一时性起,并无藐视圣威权势之意……”
赵祯笑道:“展护卫请起,朕无怪罪之意。方才包卿言说此人是你同门,江湖上颇有侠名,杭州一行更是立了大功。如此,只要追回三宝,若无损害,朕不予追究。展护卫既与他有同门之谊,留书也指名道姓,就亲自走上一趟吧。”
展昭吁出一口气:“臣遵旨。”
包拯和展昭正要离去,天子忽然唤住:“且等。这白玉堂可是赠展护卫宝剑之人?”
展昭拿不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包拯,答道:“正是。”
“如此……展护卫取回三宝时,可将白玉堂一并带回京城,朕却要看看,他是何等人物。”
“……”
出了御书房,展昭问包拯道:“大人,玉堂如何盗了三宝?”
包拯看展昭的眼神有些怨怼,忙撇清道:“三宝原不是什么急需之物,他盗了去,顶多劝几句要回来。只是昨日官家刚提到要试试那三宝之一的游仙枕,这当头三宝丢失,就非同小可了。本府先行告罪,又说了许多好话,官家脸色才好看些许。不然,悄悄办了,岂不好说?”
展昭扶额,这惹祸的白老鼠!
亏得还有个仁义礼信束缚,否则天都让他捅个大窟窿!
包拯见他猫眼不再瞪自个,拍拍胸,有耗子没大人的小心眼猫,是得琢磨琢磨公孙那句话的意思了,打着小心思的包大人娓娓讲述老鼠的盗宝过程:“用毕晚饭,本府正在府中办案,忽然一个纸包就落在本府案几上。拆开一看,却是那首打油诗。便叫赵虎去看看三宝可还在……”
“哎呀!”展昭一顿脚,“不好,大人中了他的投石问路之计了!”
“何谓投石问路?”
“玉堂本不知三宝所在,大人见他纸柬派人去验看,正好领他前去,三宝自然就落入他手中。”
“不愧是同门,所料分毫不差。”
“大人,属下可以当你是夸奖么?”
包拯看他一眼:“有这时间磨唧,不妨想想怎么安抚炸毛的耗子!临去时,他可是喊得整个府衙人尽皆知。”
“?”
“一猫不服,何以服江湖!”
“……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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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边,遍地芦苇被烈日炙烤的无精打采,与河畔蹲着的青年有几分神似。
展昭背着大包袱,望着明晃晃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水,长叹一口气。临近正午时分,人皆避暑,偌大江面无一人行舟,想往对岸而去,还真得等上一等。伸伸蹲得酸麻的腿,站起身来,想起来路上有一片小树林,倒是可以暂作休整。
拉起马儿正要离去,江面上忽然有人远远呼唤,由于隔得远了,听不真切。展昭手搭凉棚,眼见一叶扁舟飞鱼穿梭地到了跟前。
小舟上跳下来一武生打扮面目英俊的年青人,未言先笑,拱手一礼:“敢问义士可是南侠展昭?”
展昭回礼:“请问兄台贵姓?如何识得展某?”
武生大喜,双手捉住展昭之手:“果然是展兄!小弟松江府茉花村姓丁名兆蕙。因闻说比邻的白玉堂盗了三宝,圣上命你前来寻拿,就日日等候。展兄侠名贯耳,江湖谁人不知,小弟仰慕已久,不想今日才得一见。”
“原是双侠之一的丁二兄!久仰尊昆仲名誉,不想今日邂逅,实乃有幸!”
丁兆蕙又携了展昭抽出去的手,喜不自禁:“家兄也常念及展兄,今日有缘,不妨到我茉花村坐坐!”
“这可不行!丁家兄弟就莫打展小猫的主意了!”
展昭好奇地看着丁兆蕙因这话拉起了长脸,放眼望去,只见芦苇荡中又一阵晃动,一艘颇显豪华的船坞轻快驶到岸边,船首站着一个精瘦干练的男子。
男子跳下岸,上前拽过被丁兆蕙死拉在手里的展昭,上下打量:“江湖传言南侠长得英俊非常,让哥哥瞧瞧,果然风流人品!可把老五比下去了!”
展昭喜不自禁:“蒋四哥!”
蒋平挤到他与丁兆蕙之间,热情地把他往船上领:“快随我回去,你再不来,老五就把整个陷空岛给拆完了!哥哥们可都想着你!老五给你求了剑,可是这把?”
展昭正要上船,想起来还有丁兆蕙,回身道:“丁二兄,展某来此原是为了公干,实在不敢耽搁,待此间事毕,展某定会登门拜访。”
丁兆蕙咬牙看着蒋平得意的嘴脸,心知展昭不可能随自己回茉花村,只得拱手道:“那小弟恭候展兄大驾。”
“不敢!”
蒋平摇着羽毛扇,看他二人话别,扫了一眼岸上的马,疑惑道:“你怎么带了两匹马?”还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
展昭笑笑道:“用来换玉堂‘借’走的三宝。”
“要我说,一匹马还不够。”蒋平摸摸两撇小胡子,“我这船载不得马……”
“我的可以。”丁兆蕙笑向展昭,“小弟可以帮忙载去。”
蒋平笑道:“丁二爷以为我岛上无人?”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展昭眼尖,认得这是五鼠用来联络的信号,四爷拉住引信,当空一抛,一只水草色的烟花鼠得意洋洋地在半空绽现。“如何,二哥改进了配方,我们每个人的颜色都不一样。”
不多时,芦苇荡中荡出一艘货船,跳下来几个陷空岛下人,搭了跳板,帮着把马往船上拉。展昭的坐骑望云骓被主人熏陶的有几分温润,甩甩尾巴任人拉上了船。另一匹惊帆骢显然不好说话,一个下人来抓缰,它忽然甩开脑袋,人立而起,吓得下人一ρi股墩在地上。
展昭身形急闪,将下人解救出马蹄,瞪大猫眼看着它,惊帆骢委屈地喷了个响鼻。拍拍马脖子,亲自把马领到船上,与望云骓栓到一处。望云骓深得展昭真传,从不老实的惊帆骢服服帖帖追随其后。
和丁兆蕙告别后,展昭坐进了蒋平的船。
猫本性畏水,何况展昭还不通水性,一颗心随着小船颠簸的七上八下,实在消受不住,趴在窗沿想透透气,不妨眼睛一扫,四周皆是无凭无根的明亮亮水面,登时头晕眼花,心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气都喘不匀,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难受欲呕。
蒋平叽叽咕咕地嘟囔着:“这老五又发什么疯?好好的,盗什么三宝!忒无法无天!说跟你置气吧,巴巴地又让我来接你……”一扭头,看见展昭脸色煞白,汗水涔涔,便知是晕船。想起之前白玉堂的交代,暗怪自己马虎,忙取了生姜片与他含在舌底,又拧了湿巾搭在他额间。展昭这才稍好。
一时行至对岸,展昭几乎脱力地被蒋平半抱出船坞,晕晕乎乎中拾阶而上,到了陷空岛五鼠议事的聚义厅。
众人皆在,独不见白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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