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莱立刻Сhā嘴:“所以说,这个过程很短,因此某人在做一件例行工作之际,就有可能意外引发这种状况?”
“不可能!”法斯陀夫说,“看在曙光女神的份上,地球人,你让我说下去。我已经告诉过你,事情不是这样的。导致詹德心智冻结的过程,一定既冗长复杂又迂回曲折,还需要无比的智力和理解力,除非发生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巧合,否则绝不可能被外行人无意间触发。假如以我的数学推理当前提,那么相较之下,这种由极度复杂过程所累积出来的意外,发生的机会要远小于自发性心智冻结。
“然而,若是我自己希望引发心智冻结,我可以一点一滴、仔仔细细地培养各种变化和反应,也许需要几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我才能够把詹德带到毁灭的边缘。在这段过程中,他始终不会显露即将暴毙的任何迹象,正如你若在暗夜里一步步接近悬崖,即使只差一步便粉身碎骨,你的脚步依旧稳健如常。然而,一旦我将他带到了悬崖边,也就是我所谓的毁灭边缘,我只要再说一句话,便能终结了他。我说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是指最后这一步,你懂了吗?”
贝莱紧抿着嘴,觉得毫无必要掩饰自己的失望。“总而言之,你有犯案的机会。”
“任何人都有。任何奥罗拉人,只要有这个能力,就有这个机会。”
“但其实只有你具有这个能力。”
“只怕正是如此。”
“那我们就该来谈谈动机了,法斯陀夫博士。”
“啊。”
“在动机这方面,我们或许能据理力争。这些人形机器人可以说是你的心血结晶,他们是由你的理论所催生的,而且,虽说是由萨顿博士负责监督他们的制造过程,但每个步骤你都没有缺席。他们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完全是——也仅仅是拜你之赐。你曾提到丹尼尔好像你的‘长子’,没错,他们就是你的创作、你的孩子,以及你送给世人的礼物,所以他们能让你永垂不朽。”贝莱觉得自己越来越辩才无碍,一时之间,他甚至想象自己是在对调查委员会发表演说。“地球啊,不,奥罗拉啊,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毁掉自己的作品呢?你绞尽脑汁创造了奇迹,又为何要亲手将他杀死呢?”
法斯陀夫看来又有点被逗乐了。“唉,贝莱先生,你对整个背景一无所知。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理论是绞尽脑汁所创造的奇迹?也许它只是某条方程式的一种直截了当的应用,任何人都做得到,只不过在我之前,谁也懒得做这件非常无聊的工作而已。”
“我可不这么想。”贝莱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对人形机器人有充分的了解,到了足以毁掉它的地步,那么我认为,很可能也只有你一个人拥有足以创造它的知识,这点你能否认吗?”
法斯陀夫摇了摇头。“不,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贝莱先生,”他的表情变得比刚才都来得严峻,“你的精辟分析只能帮倒忙,它会把我们自己逼到绝境。我们已经断定,在这件案子中,我是唯一既有方法又有机会的嫌犯,但无巧不巧,也只有我才拥有动机——再好不过的动机——而我的敌人心知肚明。所以说,不管你是喊地球啊,奥罗拉啊,或是任何星球啊,到底我们要如何证明凶手不是我?”
19
贝莱气得整张脸皱成一团。他快步走到房间的一角,仿佛想要寻找一个藏身之处,然后又猛然转身,厉声道:“法斯陀夫博士,我觉得你好像故意在整我,寻我开心。”
法斯陀夫耸了耸肩。“我并非寻你开心,只是把问题摊在你面前而已。可怜的詹德,他的死因纯属意外,只是随机的正子漂移罢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所以我知道一定就是这个原因。然而,他人都无法确定我是无辜的,而且所有的间接证据都对我不利——我们必须定出应对之道,绝不能闪躲这个问题。”
贝莱说:“好吧,那么我们来审视一下你的动机。首先,你自认的那个强烈动机,搞不好根本不算什么。”
“这点我不敢苟同,贝莱先生,我并不是傻子。”
“你或许根本无法认清自己,连带无法认清你心目中的动机,这是常有的事。你有可能当局者迷,自己在鸡蛋里挑骨头。”
“我可不这么想。”
“那就把你所谓的动机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啊?告诉我!”
“别急,贝莱先生,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贝莱迅速转头望向窗外。出去?到户外?
此时太阳斜斜挂在天际,室内因此灌入更多的阳光。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纯粹为了壮胆,刻意提高音量说:“好,我愿意!”
“太好了。”然后,法斯陀夫又亲切地补充了一句,“但或许你想先去一趟卫生间。”
贝莱想了想,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很急,可是他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会待上多久,以及户外到底有没有卫生间之类的设备。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清楚奥罗拉这方面的习俗,也不记得当初在宇宙飞船上临阵磨枪时读过任何相关记载。因此,也许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接受主人的建议。
“谢谢你,”他说,“如果不麻烦的话。”
法斯陀夫点了点头。“丹尼尔,”他说,“你带贝莱先生到访客卫生间去。”
丹尼尔马上说:“以利亚伙伴,请跟我走好吗?”
等到两人走到了隔壁房间,贝莱开口道:“很抱歉,丹尼尔,我和法斯陀夫博士说话时冷落了你。”
“那并没有什么不对,以利亚伙伴。我虽然有问必答,但我并未受邀加入这场讨论,所以没有多说话。”
“要不是我觉得必须谨守客人的分寸,丹尼尔,我一定会邀请你加入。我只是认为,或许自己不该主动提这种事。”
“我了解——这里就是访客卫生间,以利亚伙伴。只要里面没有人,你碰一下这扇门的任何地方,它都会打开。”
贝莱并未立刻进去,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然后说:“如果刚才我邀请你加入讨论,丹尼尔,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有没有任何想发表的意见?我很重视你的看法,老朋友。”
丹尼尔以惯有的严肃态度答道:“我唯一想说的是,法斯陀夫博士宣称他有终结詹德运作的极佳动机,这点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动机,然而,不论他的动机为何,或许你该问问他,为什么对我就没有这样的动机。如果别人相信他的确有冻结詹德心智的动机,同样的动机为何不适用于我?我很想知道答案。”
贝莱以锐利的目光望着对方,下意识地想从这张不会失控的脸孔中看出一丝表情。“你觉得不安全吗,丹尼尔?你觉得法斯陀夫对你有威胁吗?”
丹尼尔答道:“根据第三法则,我必须保护自己,但是,如果法斯陀夫博士或任何一个人类在深思之后,认为确有必要把我终结,我也绝不会反抗,那是第二法则对我的要求。然而,我知道自己是个珍贵的资产,一来我有科学上的重要性,二来我代表着人力、物力和时间的重大投资,因此如果你要终结我的运作,必须对我详细解释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就算法斯陀夫博士心里真有这种想法,我也从未在他的言谈之中听出任何端倪——从来没有,以利亚伙伴。我自己并不相信他心中有一丝一毫想要终结我或是詹德的念头。随机正子漂移一定就是詹德的死因,或许哪天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在我们的宇宙中,总是有这个机会的。”
贝莱说:“你这么讲,法斯陀夫也这么讲,而我也愿意这么相信——但困难在于如何说服一般民众接受这个观点。”他沉着脸,转身面向卫生间,随口问了一句,“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丹尼尔努力挤出一个被逗乐的表情。“你把我视为人类到了这个程度,以利亚伙伴,我感到很荣幸。不过,我当然没这个需要。”
“我当然知道,但你还是可以进来。”
“我不方便进去。根据习俗,机器人不该进卫生间,这种房间是专为人类设计的——何况,这还是个单人卫生间。”
“单人!”贝莱愣了一下子,然而很快便恢复正常。真是一个世界一种习俗!不过,他不记得曾在胶卷书上读到过这个特定的习俗。“怪不得你刚才说,只要里面没有人,我就可以把门打开。假使里面有人,例如我进去之后,那又会如何呢?”
“当然,那时为了保护你的隐私,从外面就打不开了。但另一方面,你自然可以从里面开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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