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莱说:“请原谅我有这种愚蠢的反应,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机器人所准备的——可是你确定吗?”
法斯陀夫笑了笑。“以前是有机器人给动了手脚的例子——然而,这回绝对没有。虽然咖啡在每个世界都一样受欢迎,可是品种各有不同。众所皆知,所有的人类都只喜欢母星世界的咖啡。很抱歉,贝莱先生,我没有地球咖啡可招待你。你想不想喝牛奶?这种饮料倒是每个世界都差不多。果汁如何?举世公认,奥罗拉的葡萄汁是太空族世界中的极品。有人还故意造谣,说我们设法让葡萄汁发酵,可是,那当然不是真的。或者喝水?”
“我来试试葡萄汁吧。”贝莱又犹豫不决地望着那杯咖啡,“我想自己应该试着习惯这种口味。”
“没那回事。”法斯陀夫说,“如果没必要,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对了,所以说,”随着他言归正传,他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一夜好眠并未带给你什么有用的启示?”
“很抱歉。”然后,一个模糊的记忆令贝莱皱起了眉头,“不过——”
“怎样?”
“我记得昨晚快要入睡之际,在半睡半醒的浮想联翩中,我似乎想到了一件事。”
“真的?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那个想法把我惊醒了,却没有跟着我醒过来。也可能是我脑海中的声音令我分了神,总之我不记得了。我试着把那个想法抓回来,可是并未成功,它就那么消失了。我想,这种情况不算多么罕见吧。”
法斯陀夫显得若有所思。“这事你确定吗?”
“不算真的确定。那个想法很快就变得虚无缥缈,我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真正存在过。即使它确实曾经浮现,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我处于半睡状态,才觉得它很有道理。如果它在大白天再来找我,我可能会觉得它毫无意义。”
“可是,不论那是什么想法,也不论多么虚无缥缈,它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我想是吧,法斯陀夫博士。这么说的话,它就会再来找我,这点我有信心。”
“我们应该等吗?”
“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有一种东西,叫作心灵探测器。”
贝莱仰身靠向椅背,凝视了法斯陀夫一会儿,然后说:“我听说过这种装置,可是在地球上,它并未用于警方办案。”
“这里不是地球,贝莱先生。”法斯陀夫柔声说。
“它会造成脑部伤害,我说得对不对?”
“由专家操作,就不大可能。”
“即使由专家操作,也并非绝不可能。”贝莱说,“据我了解,除非是在严格规范的情况下,它在奥罗拉也禁止使用。接受心灵探测的人,必须是罪大恶极,或是……”
“没错,贝莱先生,但那是针对奥罗拉人的规定,而你并不是。”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地球人,所以不把我当人?”
法斯陀夫微微一笑,同时摊开了双手。“别这样,贝莱先生,这只是个提议罢了。昨天晚上,你在情急之下,也曾建议牺牲嘉蒂雅——把她置于既可怕又悲惨的境地——来帮助我们脱困。既然你那么焦急,我很好奇你是否同样愿意牺牲自己?”
贝莱揉了揉眼睛,维持了约莫一分钟的沉默。然后,他换了一种口吻说:“我承认,昨晚是我错了。至于现在这个争议,首先,我在半睡状态中想到的事到底有没有用,都还根本无法确定。那有可能纯粹只是我的幻想——完全不合逻辑。也有可能,我压根儿没冒出什么想法,压根儿没有。既然你说要仰赖我的头脑解决这个难题,现在为了这么小的赢率,就要拿它来冒险,你认为这是明智的做法吗?”
法斯陀夫点了点头。“你这番话谁也无法反驳,别担心,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谢谢你,法斯陀夫博士。”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首先,我希望和嘉蒂雅再谈一次,还有几个疑点需要厘清。”
“你昨天就应该问清楚。”
“的确如此,但昨天我脑子里装进太多东西,来不及消化吸收,所以有些事疏忽了。我只是个探员,并非永不犯错的电脑。”
法斯陀夫说:“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不愿见到嘉蒂雅受到不必要的骚扰。根据你昨晚告诉我的一切,我只能假设她正处于深沉的悲痛中。”
“毫无疑问。可是她也万分渴望找出真相——如果她心目中的‘丈夫’真是遭人杀害的,那么凶手到底是谁?那种心情同样是可以理解的。我确信她会愿意帮助我——此外,我还希望能和另一个人谈谈。”
“谁?”
“你的女儿瓦西莉娅。”
“瓦西莉娅?为什么?那样做有什么用?”
“她是机器人学家。除你之外,我希望能再请教一位机器人学家。”
“我不希望你那么做,贝莱先生。”
他们已经吃完早餐,贝莱索性站了起来。“法斯陀夫博士,我必须再次提醒你,我是应你之邀而来的。我并没有从事警务工作的官方身份,而且我和任何奥罗拉官方都没有正式关系。对于这件不幸的悲剧,想要我有机会查个水落石出,就必须指望人人都能自愿和我合作,诚恳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阻止我作这样的努力,那么我显然只能原地踏步,不会有任何进展。这对你也会是极为不利的,而地球也会因此遭殃,所以我劝你千万别妨碍我。如果你让我想见谁就见谁,哪怕只是试着替我穿针引线,奥罗拉民众一定会认为这意味着你心中光明磊落。另一方面,如果你阻碍我的调查工作,那么他们除了认定你有罪和心虚,还会有第二个结论吗?”
法斯陀夫勉强压抑住不满的情绪,说道:“这我了解,贝莱先生。但为什么是瓦西莉娅呢?还有其他的机器人学家啊。”
“瓦西莉娅是你的女儿。她不但认识你,而且或许坚决相信你极有可能毁掉了一个机器人。既然她是机器人学研究院的一员,同时又是你的政敌之一,不管她提供任何有力证据,都会极具说服力。”
“万一她的证词对我不利呢?”
“那时我们再另作打算。麻烦你联络她,请她接见我好吗?”
法斯陀夫无可奈何地说:“我姑且答应你,但如果你认为我能轻易说服她,那就大错特错了。她也许很忙,或自认为很忙;她也许不在奥罗拉,或者,她也许就是不想卷入这件事。昨天晚上我试着向你解释,她对我抱持敌意是有原因的——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如果由我出面,很可能适得其反,她光是为了表示对我的不满,就会一口回绝。”
“你愿意试试吗,法斯陀夫博士?”
法斯陀夫叹了一口气。“稍后你去找嘉蒂雅的时候,我会试试看——我猜你希望直接和她面对面是吗?请容我提醒你,三维显像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影像的逼真度很高,你会觉得和亲临现场没有任何差别。”
“这点我了解,法斯陀夫博士,但嘉蒂雅是索拉利人,三维显像会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此外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认为近在咫尺时会多一点无形的效率。目前的情势万分棘手,而且困难重重,既然有办法多一点效率,我就一定要把握。”
“好吧,我会通知嘉蒂雅。”他转过身去,犹豫了一下,随即又转回来,“可是,贝莱先生……”
“什么事,法斯陀夫博士?”
“昨晚你告诉我,由于情势太过危急,你无法顾及嘉蒂雅的感受。你特别指出,相较之下那根本不算什么。”
“的确如此,但请相信我,除非真有必要,我不会去打扰她。”
“我现在说的并不是嘉蒂雅。我只是提醒你,你这个态度基本上很正确,记得要一视同仁地用到我身上。如果你有机会见到瓦西莉娅,我绝不希望你担心我的感受或尊严。虽然我并不期盼你有什么收获,但如果你真的见到她,我就甘心忍受随之而来的任何难堪,而你一定不能对我留情。了解了吗?”
“老老实实告诉你,法斯陀夫博士,我压根儿没打算对你留情。如果我必须把你的难堪或羞辱放在天平一端,把你的政策以及地球的兴衰放在另一端,两相比较之下,我会毫不犹豫地羞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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