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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黄帝的咒语 > 第十章女法医亲历断死

第十章女法医亲历断死

“不是的,姐姐——并不是每块人骨的后面都有一个受害者。”呼延云冷冷地说。

陡然间,蕾蓉睁大了眼睛。

每一次收到骨头,所有人——包括她、刘思缈和郭小芬在内,都认为又有一个人遇害了,因为每根骨头代表着生命的一截,生命终止方能剔­肉­出骨,但是呼延云这一句话让她有醍醐灌顶之感:“你是说,事实上并没有人真的遇害,某个人只是在跟我做一场惊悚游戏?比如第一块头骨和第二根尺骨都是从医学院校的解剖用尸上截下来,处理之后快递给我的?”

呼延云沉默片刻道:“还不好说……即便真的是这样,你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我刚才的话被你打断了——我最担心的,是第三个事件群和第二个事件群合二为一,也就是说,快递人骨的家伙就是让你被停职的幕后黑手,那么你的处境将相当困难和危险。”

“因为他们真的杀了一个人,对吗?”蕾蓉指的是马笑中打伤的人被杀,“但那也有可能是针对马笑中而不是针对我的啊……”

“那天晚上,老马的到场是一个偶发事件,他是被郭小芬叫过去的,如果没有这个偶发事件,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蕾蓉打了个寒战,如果那天老马没有出现,那么她和郭小芬一定会被袭击者用铁棍打死。

“明摆着,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针对你的,有人收买了那个伏击者杀害你,而马笑中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那个幕后黑手不甘心,­干­脆用砖头将伏击者打死,嫁祸给你们。”呼延云说,“仔细分析一下,不难发现,迄今为止,这个幕后黑手对付你的方法可以归为两类,一种是嫁祸,一种是攻击。日本料理店遭到袭击,可以算是攻击,而其他的种种,媒体发难也好、把马笑中打伤的人砸死,都可以归为嫁祸。所以,假如快递人骨也是这个链条的一部分,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嫁祸给你。”

“嫁祸?怎么嫁祸?难不成说我杀了人再把骨头快递给我自己?”蕾蓉十分困惑。

呼延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蕾蓉思索了片刻道:“你这一番分析,我倒是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我打算先去调取公路和地铁的监控视频,查找到穆红勇出事那天的出车行程,以及那两个人到底是在哪一站下的地铁。另外就是打电话给本市的各个医学院校,看看有没有解剖后的尸体遭到偷窃——”

“不行!”

呼延云突然大声说了一句,一个拿着输液瓶的护士刚巧走过,吓了一跳,差点把瓶子摔在地上。

蕾蓉连忙把他拽出急诊大厅,来到医院的大门外面。夜­色­已浓,远处一个值班警亭的灯光红蓝不停地变幻着,像是有人在往黑暗的潭心打水漂。

“呼延,你怎么了?”蕾蓉轻声问道。

“姐姐,我只是有些烦躁。最近这几天,姥姥的病让我心烦意乱,毕竟她年事已高,要是就这么去了……唉,我一想起自己二十多岁的人了,没个固定工作,没个女朋友,没房没车,社会闲散人员一枚,一天到晚的混来混去,除了让她老人家­操­心,一事无成,就觉得特别难过。”呼延云说。

蕾蓉安慰他道:“别这么说自己,你至少有脑子。”

呼延云瞪了她一眼:“骂我呢?”

“我说的是真心话。”蕾蓉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现在全市出租车司机人手一张我的照片,见到我就拒载……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变得如此狂躁不安,毫无理­性­,很轻易就相信一些彻头彻尾的谎言和谣言呢?”

呼延云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些了。刚才我之所以大声制止你要开展调查的行为,是出于一种直觉。你不觉得吗?迄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个模式:人家甩饵,你上钩。左手这么­干­,胡佳这么­干­,如果那几块骨头真的是要嫁祸于你,那毫无疑问也是诱饵……姐姐,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每一步都是斗智。这种复杂的局面下,一动不如一静,你回家把门一锁,手机一关,天塌下来有楼上的顶着,等一阵子也许真相自然而然就浮出水面了。否则你非要沿着诱饵去追根溯源,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上了人家的钩。”

蕾蓉向四周看了看,见左右无人,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呼延,地铁里的孩子被踩死之前,那两个人的对话,让我想起中学时——”

“姐姐!”呼延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只是巧合,都过去了!”

“我也希望是巧合……”蕾蓉长叹一声,望着远处的目光充满了哀伤。

呼延云有些不忍:“总而言之,你最近宜静不宜动,遇事能推就推,能躲则躲,乖乖地当几天蜗牛……我这一阵子得照顾姥姥,等她的病情好一点了,我再集中­精­力把害你的那个混账王八蛋揪出来!”

“那么,马笑中怎么办?”蕾蓉说,“我好担心他的处境。”

呼延云一笑:“姐姐,马笑中是何许人也,谁也拿那滚刀­肉­没办法;他要真急了眼,犯起浑来,故宫城墙也能撞塌一个角。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对老马的案子,刘思缈不会袖手旁观,肯定要复勘犯罪现场。再说了,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最后一句,算是给蕾蓉吃了定心丸,她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好好照顾姥姥。”

呼延云点了点头:“你放心……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望着黑暗中他那明亮的双眸,蕾蓉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而呼延云也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凝视着她雪白如玉的面庞,两双眼睛对视了片刻……猛然间,不约而同地脸上一热,双双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好了,我走了。”蕾蓉说完这话,逃似的匆匆走出医院大门。

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游走的步伐难免纷乱,忽然见到前面半开着一扇小门,里面发出隐隐的绿光,十分瘆人,连露出墙头的松枝也染得鬼魅颜­色­,心中便是一惊。记起上小学时,因为肚子疼,姥姥带她来这里看病,看完之后却迷了路,在医院里绕来绕去,突然她看到一扇小门,牵着姥姥要往外走,姥姥一把拉住她说,这小门走不得,面朝西南,在奇门遁甲中属于死门,旁边就是太平间,除了死人、家属和工作人员之外,从这个门往外走会伤元阳的……

没有什么文化的姥姥讲了这么一通很有文化的话,所以蕾蓉记得极牢,如今想起,这小门莫不就是“死门”么?

四下里寂静无人,黑得像旷野中的一段墓道。蕾蓉不由得一阵心慌,加快了脚步,却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便走快了一些,谁知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而且在一步步逼近,她很想回头,却又不敢,正慌张时,平白起了一阵旋风裹住她的脚踝,她低头一看,竟发现一个绿­色­的影子已经从后面叠住了自己的影子!

她咬了咬牙,猛地转过身。

不由得一愣,身后没有任何人,倒是一辆奥迪A8缓缓地停在了身旁的道路上,车窗“刷”的一声摇下,露出了王雪芽惊喜的脸庞。

“蓉蓉,我看着背影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蕾蓉的­精­神原本高度紧张,这时见了旧友,顿时松弛下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王雪芽指了指市第一医院:“公司准备和这所医院开展‘健康更新工程’的合作项目,明天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我来落实一下有关事宜。”

“健康更新”这四个字让蕾蓉想起,姥姥住不进病房似乎就与此相关,心中不禁有些不快。王雪芽见她手中还提着一个蛮大的提兜,便说:“我送你回家吧,这附近不好打车,你拿着东西坐公交也不大方便。”

蕾蓉想起刚才身后的脚步声,心有余悸,便默默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王雪芽把车开动了,不知有意无意,一曲赵咏华的《旧爱》忽然从车内音响中袅袅地飘扬了出来,声音深沉而哀怨:

aa

“我专心的想你,

从认识那天想起。

想你最喜欢的颜­色­,

最喜欢的衣服。

想你快乐时的表情,

忧伤时的眼睛。

记得都是一些,

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不像是别人谈的,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车子在昏暗的街道上缓缓地行驶,仿佛在沿着音符寻找一条迷失很久的路。

“蓉蓉。”王雪芽突然说话了,“我看报纸上写的,你不再在那个法医中心任职了,是真的吗?”

蕾蓉“嗯”了一声。

“太好了。”王雪芽说完这话,怕她误会,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过去的工作重点主要在上海,今年把我调过来,就是准备开拓这边的市场,现在我每天忙得晕头转向,需要一位优秀的助手,你愿不愿意来帮帮我的忙?年薪你开个数,我绝不还价。”

蕾蓉一笑:“你们公司是保障活人健康的,要我这个法医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为什么有人要找我们公司?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两个字——‘怕死’!可是要论及死法,那可多了去了。我们能尽量推迟他病死或者老死的时间,可是有一点是不属于我们业务范畴以内的,那就是他被人杀死。”

这话倒让蕾蓉不由得一愣。

王雪芽笑道:“ρi股底下坐着一堆人民币,那就跟坐在一排喂了剧毒的尖刀上差不多。最盼着他们早死的,说出来都让人悲哀,就是他们的直系亲属,因为他们死了,那遗产才有的分啊!所以如果我们公司聘请到你做顾问,他们就会觉得安全感多了一层保证,因为身边那些有非分之想的家伙,不敢下毒,不敢伪造‘自杀’的案子,这些伎俩统统逃不过你的法眼——你说你对我们有没有用?”

蕾蓉沉思不语。

“你再好好想想,我可是真心邀请你的。”王雪芽道,“对了,我们公司明天在大德酒店召开与市第一医院进行战略合作的记者招待会,你也来吧,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战略构想和发展方向。”

蕾蓉还是没有说话。

到家门口了,蕾蓉要下车时才发现王雪芽的右臂一直是半架在方向盘上,想起今天上午他为救自己勇挡钢筋,不禁问道:“伤得很重吗?”

“没大事,为了救你,我这条命豁出去都值。”王雪芽笑道,“明天我在会场等你,一定要来哦!”

第二天上午十点,蕾蓉来到了大德酒店,记者招待会在二层的萃华厅举行。她在厅门口正遇上王雪芽。王雪芽请她随便坐,便忙着和几位嘉宾寒暄去了。

蕾蓉穿过大厅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中间部分找了个位置坐下。望着写有“逐高公司与市第一医院战略合作签约仪式”字样的背景板,一种无聊感涌上心头,就拿出手机来看微信……磨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星球大战》的主题曲在会场里轰然响起,大厅内猛地暗了下来,聚光灯齐刷刷地照在主席台上,坐在蕾蓉身边的一个男人大声咳嗽着,像被骤然亮起的光芒呛了喉咙似的。

主持人走上了台——居然就是王雪芽。蕾蓉第一次发现,当老同学西装革履地走在聚光灯下时,还是蛮帅的。

“请到场的嘉宾落座,请到场的嘉宾落座。”王雪芽说了两三遍,蕾蓉才听见身后蜂聚般的嗡嗡声渐渐平息了下来。然后,王雪芽开始致开场词,那些包装盒一样的套话她并没有在意,倒是有几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就像生物链的最高端往往都是濒危动物一样,高端人群在日以继夜的­操­劳中,往往想不到、来不及关注和保障自己的健康,于是相当一部分人过早地倒在了前进的路上,不仅是重大损失,更令人扼腕叹息。今天,我们与市第一医院开展战略合作,就是要彻底终结这种现象!”

接下来,王雪芽开始逐个介绍到场嘉宾,每点到一位的名字,就有某个坐在嘉宾席的人物站起来,半扭个ρi股向后排的人们挥手致意。当王雪芽念到“逐高公司总裁钱承先生”时,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刚才咳嗽的人竟站起了身,当聚光灯像套圈一样打到他身上的一瞬间,蕾蓉看出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脸膛红红的,高高的颧骨和细小的眼睛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他神情很不耐烦,甚至有点痛苦,似乎觉得自己被介绍是受到了侮辱,只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也许是他没有坐在嘉宾席,也许是他毫不掩饰对这个隆重仪式的厌恶,蕾蓉竟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好感。

然而对他的折磨还没有结束,刚刚介绍完嘉宾,王雪芽就宣布:“有请钱承总裁上台致辞!”

一片掌声像开场的锣鼓,催促着演员必须走上舞台。

钱承慢慢地站了起来,佝偻着背脊,一步一步向主席台走去,走得有点摇摆,像喝多了酒的醉鬼似的。

蕾蓉感到有些诧异,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两个人极其低切的对话声,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年轻。

“时间?”

“一分钟以内。”

“地点?”

“主席台。”

“方式?”

“心梗!”

“这么肯定?”

“嗯!”

“凭据?”

“你给我的书。”

“五官?”

“面红耳赤瞳孔睁,舌苔焦黑冷汗生。”

“毛发?”

“皮肤瘙痒毛发脱,颈有圆斑­色­青铜。”

“躯­干­?”

“胸口憋闷似炙烤,背脊内佝如弯弓。”

“肢体?”

“腿脚抽搐手无力,四肢末梢俱湿冷。”

“行式?”

“喜躺喜坐不喜动,气促气短语不灵。”

“情境?”

“情急事躁肝火旺,嗜烟酗酒房事猛。”

“断死!”

“一步三摇如大醉,勉力一挣立毙命!”

有如刀尖抵在心口,你却动弹不得,任由它一点点刺入肌肤,最后一刀极狠也极猛,直Сhā进心脏!

蕾蓉听得心惊­肉­跳,通过声音,她百分之百地确认,对话的正是地铁里预判婴儿被乱脚跺死的二人,她咬紧牙关,猛地回过头,不禁毛骨悚然:身后的两个座位空空如也,根本无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蕾蓉的头脑一片混沌,她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更加可怖的一幕发生了——

已经走上主席台的钱承,刚刚转过身,面对台下的来宾,脸上的肌­肉­就剧烈抽搐起来,他的五官扭曲着,像皮下游走着几十条毒蛇!唯有一双眼睛瞪得要爆裂一样,张开的嘴巴使劲往外呕吐着什么,但是只有半截血红的舌头使劲向外挣扎,仿佛被一支无形的铁钳夹住往外拔似的!

大约三秒。

他佝偻的背脊像断了弦的弓一样猛地往上一挣,全身在瞬间挺成了笔直的一块,直挺挺地向台下栽去!

“砰”!

仿佛砍倒了一棵大树。

会场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王雪芽,他跳下主席台大喊“钱总你怎么了”?一大堆服务员和保安人员也潮水似的涌了上来,顷刻间就将倒在地上的钱承围成了水泄不通的一个圈子。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慢了一步。

在圈子合拢前,冲上来的蕾蓉已经蹲在了钱承的身体前,她摸了摸钱承的颈动脉,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双侧瞳孔,接下来将右耳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心音。

“蓉蓉,你看看采取什么急救措施啊?”王雪芽焦急地说。

“不用了。”蕾蓉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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