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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沈浩瞪大了眼睛,欣喜地看着女儿,兴奋地说道:“小蓉,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可能就是画的秘密呢?这也许就是关键所在!小蓉,你真­棒­!”沈浩激动地把女儿抱起来,举过头顶,又放下。

小蓉开心得咯咯地笑。

这时候,沈浩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秘书林墨轩打来的。

沈浩接通电话,还没等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林墨轩慌乱的声音:“沈馆长,不好了,出事了!”

沈浩放下电话便匆匆赶到故宫博物院。

夜幕已经降临。

故宫已经被警察封锁了,十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门口,长长的蓝白相间的警戒线把故宫博物院的大门围了起来。沈浩出示了证件,找到了林墨轩,林墨轩正在接受一个警察的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个小时前,我准备回家,想再到馆里转转,就发现图被偷了。”

“还有什么被偷了没有?”

“没有!”

沈浩不理会林墨轩和警察的谈话,脚步踉跄地走进博物院,几个警察正蹲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他直接走到了展出《清明上河图》的玻璃窗前。

《清明上河图》已经不见了!

墙壁上空空如也。

玻璃没有碎!

甚至一点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甚至连警报器都没有响!

沈浩一ρi股坐在地上,望着空洞洞的墙壁,脑海里一片空白。

记忆的裂痕(1)

早晨,长沙市育英小学门口熙熙攘攘,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把学校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冷小燕将女儿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然后在女儿脸上亲了亲,说道:“小兰乖啊,要听老师话!”

女儿说道:“知道了,妈妈!”说罢便跑进了校门。

冷小燕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闹哄哄的人群,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似乎正在看着她。冷小燕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里琢磨着:“难道是熟人?”

但是她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她再看看那人,发现那人已经走了。

冷小燕没有在意,因为生活中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形,你突然发现有人在看你,正当你回忆着在哪儿见过此人时,人家早已扭过头去,不再理你了。

冷小燕骑着自行车,沿着一条老路往家走,她一路上想着怎么给老公做一桌好菜,怎么给女儿缝制一件新衣服。大约十几分钟后,她突然停止了想象,因为身后响起了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在长沙,摩托车很多,一辆摩托车的引擎声,不至于引起冷小燕的狐疑,但奇怪的是,这辆摩托车的引擎声音很低,速度很慢,似乎一直在跟踪她。冷小燕回头看看,正是那个在学校门口出现的陌生人,戴着头盔和一副墨镜,整个人显得深不可测。他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摩托车的前挡风板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怪物,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冷小燕狐疑地看了看他,陌生人一直目视前方,根本不避开她的眼神。

也许只是路人吧。

冷小燕这样想着,继续向前驶去。

摩托车依然不离不弃地跟着她。

冷小燕开始感到紧张,她环顾四周,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她赶紧拼命地踩着脚蹬子,飞速地向前冲去。

摩托车引擎的声音略微变大了,紧紧地咬住了冷小燕。

冷小燕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了,她遇到打劫的了!

前方五百米就是一个广场,每天早晨那里都有很多人在晨练,她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去求救!

这样想着,冷小燕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双脚上,自行车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摩托车的声音依然隐隐约约地在后面跟着。

终于,冷小燕来到了广场,她骑着自行车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

一群老年人正在打太极拳,她急忙刹车,大喊道:“救命啊!”

老人们紧张地看着她。

冷小燕继续呼叫道:“打劫啦,打劫啦!”

一个老人扶住了冷小燕,问道:“打劫的?哪里啊?”

冷小燕右手往后一指:“后面……”

“没人啊!”老人看了看说道。

其他老人也都围拢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小燕说:“我被人跟踪了,一个骑摩托的。”

老人们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里哪有骑摩托的啊?”说罢摇着头散开了。

先前的老人和蔼地说道:“没事了,也许是太紧张了,这几年,长沙的治安是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抢劫,咱这里不是广州和深圳。”

冷小燕木然地点点头,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家走,心情一直很差,甚至身后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要紧张地听一听,是不是摩托车的声音。

终于到家了,冷小燕才放松地出了口气。

冷小燕家住一楼,把自行车在门口停好,开门的时候发现竟然没有锁门。也许是早晨走得太匆忙吧!她赶紧走到屋里看看,还好,没有一片狼藉!她暗自庆幸,幸亏没招贼!

到厨房倒了杯水喝了,想想刚才路上的虚惊,冷小燕不禁笑了笑!

她不经意地朝窗户外看看,顿时大惊失­色­,刚刚平复的心情又猛地紧张起来,手中的玻璃杯一下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玻璃碎片在地上溅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在空荡荡的心里回荡。

记忆的裂痕(2)

她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她的心脏在瞬间被一股恐惧的力量揪紧了。

屋外墙角处,停了一辆摩托车。

挡风玻璃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就像一个怪物,似乎随时要吞噬一切。

她的大脑急速飞转,她是如何催促女儿起床的,如何看着女儿把两个­鸡­蛋一杯豆浆喝了,如何帮女儿拿着书包走出家门。当时她左手拿着包,女儿要牵着她的右手,她说:“等等,妈妈还要锁门呢!”

是的!

门是锁上的!

难道,那个陌生人进来过?

或者,更可怕的是,他还在屋里!

想到这里,冷小燕急匆匆地跑向客厅的电话机旁,拿起听筒,拨打了110,可是电话听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一扯电话,这才发现,电话线已经被拔掉了!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你是打算报警吗?”

冷小燕猛地转过身,只见刚才一直跟踪她的陌生人赫然站在眼前,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冷小燕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陌生人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一边翻看着相册,一边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目光从相册移到了冷小燕身上,“你是谁?”

虽然他戴着一副深­色­墨镜,但是冷小燕还是能感受到从墨镜后面透出来的一股股寒意。

“你……到……到底是谁?”

陌生人看了看冷小燕,脸上显出一种诡异的似乎带着惋惜的表情,说道:“坐,别紧张!”

冷小燕像是中了魔咒,乖乖地坐下了,慌乱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又翻了几页相册,那是冷小燕和老公结婚时拍的婚纱照。

“你老公很帅啊!”

“你不要动我们的东西!”冷小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大的勇气,这让她自己都很吃惊!

陌生人又惋惜地看了看她说道:“婚纱照就像爱情罐头,当快门一响,爱情就被永远地保存在这薄薄的相册里了,再也见不到阳光。你爱你老公吗?”陌生人问道。

“我爱,我当然爱!你到底是谁,你来­干­什么?”冷小燕歇斯底里地问道。

“可怜的人类啊,总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真理,总以为自己能把握自己的感情,可到头来全是幻梦一场。”

“你到底是谁?”冷小燕大叫道,她左右看看,茶几上搁着一把水果刀,她一把抓过来,挡在胸前,厉声呵斥道,“你赶快滚出去!”

“裘瑛,你该醒醒了!”陌生人叹口气,说道。

“你认错人了!”手中的水果刀已经开始发抖了。

“你放下刀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来,只是要你帮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冷小燕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证明一个好人的清白!”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裘瑛这个名字很熟悉吗?我刚才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的手开始颤抖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打开自己的心灵吧!你已经被束缚了十三年了。”陌生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相册,长长地叹口气说道。

“你不要装神弄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冷小燕举着水果刀问道。

陌生人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到冷小燕面前,手臂直接伸到了冷小燕手中水果刀的下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砍你?”

“因为你的手臂已经颤抖了,你的心灵马上将获得解放,”陌生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十三年前,你有个名字,叫裘瑛,还有个疼你爱你的老公,叫田林祥。”

“我不姓裘,我老公也不姓田!”

陌生人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等你想起来了,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你老公需要你去救他!”

记忆的裂痕(3)

冷小燕听到陌生人一番奇谈怪论,心中莫名狐疑,这个陌生人不会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可是,裘瑛这个名字确实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似乎属于一个很遥远的记忆……

裘瑛,裘瑛,裘瑛……

她不断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头痛欲裂,一些记忆的碎片一个一个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冲击着她毫无准备的大脑。她感到天旋地转,心跳加快,终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走出白市长的家门时,心情开朗多了,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这几天,他疲于奔命,一方面要顶住社会舆论的质疑,一方面又要时不时地接受一下调查组的审问,几天下来,几乎心力交瘁。在非常时刻,总有谣言满天飞,有的说他已经被双规了,有的说他被开除公职和党籍了,还有的甚至说他已经畏罪自杀了……所有的谣言传到他耳朵里,更增加了他的烦躁和不安。他知道,在这紧急时刻,唯一能救他的就是市长了,只要他金口一开,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坐上车,点火,启动,项忠诚开着爱车优哉游哉地往家赶。他很得意自己的兵行险招。今天他决定冒险一试,准备了厚厚的信封,来到了白市长家里。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自己比白市长还大一岁,但是还必须点头哈腰像个孙子。在市长家只坐了十分钟,他就起身告辞了,他知道在领导家里,不能坐时间太长,因为随时都会有人来拜访,彼此碰面,双方尴尬,连市长脸上也都不好看。当他起身告辞的时候,白市长说道:“小项啊,不要有心理负担,工作还是要好好做的。”

市长讲话总是言简意赅,而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项忠诚自然知道自己的事情搞定了,不需要再担心了,忙说道:“谢谢市长关心啊!”

白市长呵呵笑道:“我家犬子今后还要跟你多多学习啊!”

“哪里哪里,”项忠诚的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白公子身上那股闯劲,够我学习一辈子的了。”

——项忠诚得意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车后突然传来一阵轰轰的引擎声,看看倒车镜,车后面尾随着一辆摩托车。

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摩托车和骑手的轮廓。

在一个红灯前,项忠诚停下车。摩托车停在了他的左边,这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车前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线条粗犷有力,似乎张扬着一种野­性­!骑手戴着安全头盔,衣领高高地耸起,几乎把整个脑袋遮住。

绿灯亮了,项忠诚松了刹车向前行驶,而摩托车一直不离不弃地尾随着。

难道被人跟踪了?可是平白无故的,跟踪我­干­什么?

正狐疑着,摩托骑手一踩油门,冲到项忠诚前面去了。

就是嘛!谁敢来跟踪我啊!

项忠诚住的小区,被称为凤凰市的贵族住宅区,这从停车场里鳞次栉比的豪华名车可以看出来,项忠诚的奥迪在这里都算是小儿科。不是项忠诚没钱,而是要避嫌,作为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天天开着宾立、法拉利满大街跑像什么?要当官,就必须放弃一定程度的享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当官,就不是放弃享受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资格去谈论享受。这样想着,他把车开进了专用车位,走下车,锁好车门。正准备离去,他突然发现,汽车左后门上贴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形状像一个刀鞘,做工略显粗糙,而且只刻了几根线条。这个小玩意是用强力胶水贴上的。他把木头揭下来,准备随手扔掉,可是突然看到木头上也雕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跟那辆摩托车上的图案有点相像。项忠诚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拿着那个小木头,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看了半天,没有任何异样。

项忠诚笑了笑,也许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吧!

记忆的裂痕(4)

不!

他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我又没做错什么!证据确凿,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判的!我有什么暗鬼?我光明磊落!就让那些小人得意地笑吧!你们得意不了几天了。我项忠诚马上就会走出­阴­霾,出现在你们这群宵小面前!

这样想着,项忠诚胆子也壮了,他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木头,随手扔到了地上。

小木头还在地上弹跳,远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蓦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束强光从远处打过来。随着引擎声音的临近,强光越来越亮,照得项忠诚睁不开眼睛!他用手遮着光,疑窦丛生地看着摩托骑手。摩托车停了下来,车头的强光还在照­射­着,骑手跨在摩托上,一只脚支着地,沉默地看着项忠诚。

项忠诚感到忍无可忍,这个人竟如此无礼、傲慢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向前走一步,刚准备开口质问,骑手却先发话了:“项院长,那是送给你的礼物。”

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这让项忠诚非常惊讶:“你想­干­什么?”

“我让你把它捡起来。”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把它捡起来!”

项忠诚怒不可遏,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跟他说话,即便这几天他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也没有人敢如此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等着!”说罢,他掏出手机,迅速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对着话筒说道,“老颜啊……”

话刚出口,只听“砰”一声,手机被打飞了,虎口隐隐发麻。

骑手拿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冒出缕缕青烟。

项忠诚这下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骑手,嗫嗫嚅嚅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骑手不屑一顾地用手枪指指地上的那块令人厌恶的木头。

项忠诚心想,老颜肯定已经听到枪声了,只要再拖延十分钟,警察就会赶来。他缓缓地走向那块木头,把它捡起来,然后问道:“你到底是谁?”

“背后有字,念!”骑手的话不容半点含糊。

项忠诚看看地库的入口,现在老颜应该正在调兵遣将。木头背后刻着十个篆体大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短短十个字,写得却是剑拔弩张、铁画银钩,凛然透出一股杀气。

吴秀慧风姿绰约、一摇三摆地走进了凤凰市最大的酒吧V吧。酒吧里闹哄哄的,音乐震天响,舞池里的红男绿女如狂魔乱舞。她挤过人群,找到了一个吧台,坐在那里的男人温柔地笑着站了起来,看了看她问道:“喝点什么?”

“嗯,”吴秀慧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下说道,“就来一杯Wall搒 Blue吧!”

Wall搒 Blue是一种­鸡­尾酒,用青柠果汁、橙味利口酒和金酒混合起来,勾兑成一种味道怪怪的饮料,这几年在凤凰市的酒吧里卖得特别火。

一会儿的工夫,Wall搒 Blue端上来了,吴秀慧斟了小半杯,轻轻摇了摇,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她描了淡蓝­色­的眼影,涂了紫­色­的口红,据说在酒吧黑压压的灯光下,紫­色­口红能让男士们酒杯都端不稳。一滴Wall搒 Blue入口,吴秀慧便无限妩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娇滴滴地说道:“正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就帮帮我吧。”

男人姓白,名正天,在凤凰市也算得上是贵族子弟。按说他该是那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人物,但他偏偏不愿意去求他老爸帮忙。吴秀慧是他刚刚认识的女朋友,在一个政府部门做文秘工作,认识白正天之后觉得攀上了高枝,一直吵着要当个科长,让老爷子打个招呼疏通疏通。白正天也试过,可是面对父亲却难以启齿,他觉得开后门、走捷径,特别不光彩、不地道,于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如今吴秀慧旧事重提,他心中既愧疚又感到厌烦,呷了一口啤酒,看了看舞池里迷乱的人群,说道:“我不想求我家老头子,我跟他合不来。”

“合不来也要合!你难道不能为了我求他一次吗?我们单位比我小的都当科长了,就因为人家男朋友是局长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当?”

记忆的裂痕(5)

白正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突然有点迷茫。当初是怎么跟这个女人好上的?好像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吧?然后吴秀慧频频向自己抛出了绣球……

吴秀慧见白正天不说话,又撒起娇来:“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吧!”

“秀慧,你知道吗?我开不了口,我觉得做这种事情特别不光彩,丢人!”

吴秀慧玩弄着酒杯,愠怒地说道:“丢人?丢人?哼!屁大点的事都不帮,还当什么男朋友?”

听着一个“屁”字从吴秀慧紫­色­­性­感的嘴­唇­里迸溅出来,白正天笑了,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好?”

吴秀慧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咱们分手吧!”说罢,转身就走。

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吴秀慧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又叫了两瓶啤酒,默默地喝着。其实他早觉得跟吴秀慧不合适,这个女人太功利太实际,她也许只是看中了他是市长的儿子。话虽如此,白正天依然有点落寞,有点无奈,也有点痛苦。分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手后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这种空白有时候让人窒息,让人手足无措。

喝完酒后,他懒洋洋地走出酒吧。

一辆黑­色­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电掣般蹿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摩托车远去的影子,继续向前走去。

夜已经深了,起风了,有点凉。

他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小巷子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呼救声,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冲了过去。两个身影朝他飞奔过来。

远处一个女子大声叫道:“抢劫啦!”

说时迟那时快,白正天一侧身,伸出了右脚,将一个歹徒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另一个歹徒见状,挥着匕首向白正天胸口刺来。白正天向右一闪,顺势抓住了歹徒的手腕,然后一拧,匕首落地,歹徒疼得哇哇大叫。白正天伸出右脚朝歹徒肚子上踹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歹徒痛苦地在地上直打滚。第一个歹徒爬起来就跑,白正天捡起地上的匕首,凌空掷去,正中歹徒的小腿,歹徒扑通一声又摔倒了。他把两个败类拖到一起,用脚拼命地踢他们,边踢边骂道:“抢劫,让你们抢劫,让你们抢劫!抢劫很过瘾是吧?啊?说啊!”那一刻,他把失恋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两个歹徒身上。

两个歹徒不断告饶:“求你了,别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正天踢累了,准备打电话招呼人手把两个歹徒押回去,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是颜志宏局长打来的。

“小白,在哪儿?”

“V吧门口,刚制服了……”

“项忠诚在小区地库被杀了,你赶快过去!”

“谁?”白正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项忠诚,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放下电话,白正天看了看地上的歹徒,又每人踢了一脚,骂道:“算你们走运,滚吧!”

白正天打发走两个小混混,立即驾车赶到现场。地库已经封锁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号啕大哭,两个女警察正在安慰她,白正天知道那个女人是项忠诚的老婆。

他分开围观的人群,急匆匆走进了地库。

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寻找线索,地上、车上,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车旁躺着一具尸体。

子弹是从前额穿过去的,后脑勺被炸了很大一个洞,周围鲜血满地,混合着白­色­的脑浆。

看到白正天急匆匆赶来,颜志宏局长招呼道:“小白,快,你来看看。”

白正天脸­色­严峻地看看地上的尸体:“谁报的案?”

“我!”颜志宏说道,“刚才项院长给我打电话,刚叫了声‘老颜啊’,就听到一声枪响,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白正天听罢,蹲到尸体前面,拿着一把镊子仔细检查起来。他把项忠诚的每个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了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三千块钱,还有各种银行卡、贵宾卡、高尔夫球俱乐部会员证……什么都没少,这就排除了劫财的可能。

记忆的裂痕(6)

一个警察叫道:“他右手有东西!”

白正天寻声看去,那个警察正掰开项忠诚握得紧紧的手,拿出了一块小木头,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白正天接过来,仔细翻看。这块小木头就像一个刀柄的形状,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背后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不明所以,便递给颜志宏过目。颜局长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白正天叫来女警韩雪,将小木头交给她:“你去把这个让项太太看看,是不是她家的?”

韩雪拿着小木头去了,一会儿回来,摇着头说:“不是她家的,项太太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白正天又拿过小木头翻看着。

颜志宏犹豫着说道:“也许是什么朋友送给他的吧!”

“我总觉得很奇怪,”白正天说道,“这刀柄透着一股邪气。”

“哦,邪气?”颜志宏饶有兴味地问道。

“只是一种感觉,”白正天回答道,“这些线条粗犷有力,组成的图案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愤怒。”

“我看不像是愤怒,哈哈哈,”颜志宏将白正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白啊,破案不是写小说,你说里面藏着愤怒,可能还有人从里面看出了爱情呢?要记住啊,以后破案,要从现场出发,从证据入手,来不得半点先入为主的想象。”

听了颜局长的批评教导,白正天不太服气,但他忍住了,只是点着头说道:“是,是,今后一定改正。”

“没有没有,”颜志宏笑道,“谈不上改正,以后只要注意点就行了。”

白正天最受不了的就是颜局长对自己的这种是非不分、暧昧不明的态度,一方面想批评自己,一方面又不敢批评,就因为他有个当市长的老爸。

颜志宏又问道:“怎么样,这个案子想不想接?”

“没问题,我来!”白正天一口应承下来。

“好!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

白正天笑了笑,不再言语。这几年虽然他已经破过几个案子,但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颜局长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自己,绝不是看中了他的破案本领,而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死的是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这是一个惊天大案,如果不及时破案的话,颜志宏这个局长的位子可能就坐不稳了。而现在把案子交给白正天来办,则无疑是找了一个靠山!万一案子破不了,如果要处分的话,不但要处分颜志宏,还要处分白正天,而处分白正天,就是向市长示威了。谁有这个胆子?

颜志宏问道:“小白,你说项忠诚的死,与他十三年前判的冤假错案有没有关系?”

白正天皱着眉头想了想:“有可能。”

十三年前,一个叫田林祥的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把尸体抛到村旁的水库里。可是前几天,他的妻子裘瑛突然又出现了!于是,田林祥被证明是冤枉的。据媒体报道,他的妻子裘瑛可能是患有分离­性­漫游症,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人,不仅会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情,而且还会突然、意想不到地漫游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有的人可能只会走到下一个村庄,下一个城市,用一个假名字住进一家旅店,然后睡一觉,早晨起床什么都想起来了;还有的人会走得更远,甚至编造一个详细的过去,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达几个月甚至几年之久。最后这种人往往在碰到唤起以前生活经历的事物之后,突然醒过来。

这个冤案震惊了全国,成了媒体炒作的热点。

当初判定田林祥有罪的审判长,正是现在的法院院长项忠诚。

项忠诚和办过这个案子的所有人员都在接受调查。

项忠诚突然死了,会不会与田林祥有关呢?

一个无罪的人被错关了13年,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都不是不可能的。

田林祥家住郊区,此时已经睡了,不过睡得并不踏实。十三年的牢狱之灾,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他变得神经兮兮的,稍微有点吵闹的声音,都会从睡梦中惊醒。他是愿意被惊醒的,因为一旦睡着,他总是噩梦缠身,十三年牢狱生活的各种影像在脑海里不断翻滚,每夜他都睡不安宁。

记忆的裂痕(7)

当他又一次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狗叫声,先是自家的狗嗷嗷地叫了几声,然后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之后,便传来急骤的敲门声!田林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透过窗玻璃看着黑咕隆咚的夜­色­。

老父亲蹒跚着脚步将院门打开了。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向父亲说了几句话就走进了屋。

那两个警察正是白正天和韩雪。在来之前,颜志宏特别交代,田林祥现在是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凡事要小心翼翼按部就班,尤其是不能再搞出一个冤狱来。所以,两人来到田家,尽量赔着小心。

屋子的正中央设了一个灵堂,挂满了白­色­的招魂幡,夜风吹来,招魂幡在空中飘荡,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那是我老伴。”田父说道。

白正天歉意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田父低着头走进了里屋,“都死了十二年了。”

韩雪疑惑地看看白正天,死了十二年,还在家里摆设灵堂,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只听田父在屋里叫道:“找你的。”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畏惧,疑惑地望着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已经睡了?”

“是啊。”

“今天晚上有没有出去过?”

“没有,给我妈守灵。”

“令堂是怎么去世的?”

田林祥说道:“当年我被抓进去,我妈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不停上访,后来就被你们抓了,在看守所里关了九个半月,出来时已经耳聋眼瞎,不能行走。”说着说着,田林祥哽咽了,他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继续说道,“三个月后,她就去世了。我一直不知道我妈走了,直到前几天出狱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田林祥的声音很低,但是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韩雪急了:“哎,你怎么说话的?抓你的人又不是我们!”

“哼哼,都是一丘之貉!”田林祥的语气渐渐硬朗起来。

“哎,你——”韩雪急得脸­色­通红。

“别说了,”白正天打断了韩雪,向田林祥充满歉意地说道,“虽然不是我俩抓你的,但你的冤案,的确与我们警察脱不了­干­系。其实,来之前,我们是很犹豫的,甚至不敢面对你,因为我们警方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听着白正天如此诚恳的道歉,田林祥的情绪缓和了一些:“那你们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死了,被人杀了。”

“项忠诚?”

“是,就是那个判你有罪的审判长。”

田林祥陷入了思索当中,然后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他突然止住了笑声,略带狰狞地说道,“你们怀疑我吗?哈哈,我是想杀他,而且还想剐了他。不但是他,还有那个警察,那个刑讯逼供的警察,都要杀掉,杀掉,一个不留!”

韩雪说道:“田先生,你不要激动。”

“田先生?哈哈,我好不习惯,你还是叫我441122吧,这是我在狱中的名字,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十三年了,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现在,你们突然又叫我田先生了?”

“你的想法是不对的,那些给你造成伤害的人,自有党纪国法制裁他们,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接受调查……”

“调查之后呢?难道每个人都会关十三年吗?”田林祥打断了韩雪,“十三年,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我母亲去世了;这十三年里,我女儿连书都读不成,她本来应该是个大学生,现在只能做苦力。党纪国法?哼哼,党纪国法!”

白正天说道:“田先生,对不起,虽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察,但我还是要代表凤凰市的整个警察队伍,向你道歉。我可以给您母亲上炷香吗?”

记忆的裂痕(8)

田林祥看看白正天,没有说话。

见田林祥没有反对,白正天走到牌位前,取过三炷香,点燃,恭恭敬敬地Сhā进香炉里,眼神一瞟,牌位旁的一个小木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刀柄状的木头。

上面刻着神秘的符号。

背面用篆书刻着十个字: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疑惑地看看田林祥,难道他在说谎?

他拿着木头刀柄,走到田林祥跟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田林祥白了一眼回答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什么朋友?”

“一个不知姓名的朋友。”

“不知姓名?”白正天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田林祥,他希望能从田林祥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

韩雪说道:“你要配合我们办案。”

“这与你们办案没什么关系。”

“有,”白正天说道,“项忠诚被杀现场也有这么一块木头刀柄!”

田林祥看着白正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想请你把这块木头刀柄的来历跟我们说一下。”

“那是我入狱一年以后,有一天突然有个人来探监,狱警说是我哥哥,可是见面之后发现根本不是。他说他们知道我是冤枉的,但是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我失踪的妻子裘瑛。他说让我耐心等待,一定会找到裘瑛,还我清白的。于是我就一直等,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信心,到后来我彻底放弃了希望。可是没想到,前几天裘瑛突然出现了。我出狱后,很多媒体记者来采访我,有一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把我围得水泄不通,后来我就在口袋里发现了这块木头。”

韩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块木头就是十年前那个探监的人给你的呢?”

“因为那人探监时,跟我说过一句话:‘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我一看到木头上的刻字,就知道是我的恩人把我救出来的。”

“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

“你们素昧平生,他却这么帮你?”

“所以我更应该感谢他,但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我想,他为了我肯定奔波了十二年,一直在找裘瑛,最近才找到她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正天突然问道:“十二年前,那个神秘人跟你说的话,你能一字不差地记住?”

“能,他的话给了我希望,我每天都在重复着他说的话。”

“他说他们知道你是冤枉的?”

“是!”

“你有没有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们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人。”

白正天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

难道杀害项忠诚的,不止一个人?

什么人能为田林祥这样一个小人物,奔波十二年?

这需要什么样的信念?

白正天回到家后,一头倒在床上,他实在太累了,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忙的时候,心里的痛苦暂时忘记了,一旦闲下来,吴秀慧的影子便冒了出来。他有点懊恼,为什么要生在市长家里,当市长的公子?也许正是由于这个身份,他一直找不到真正爱自己的女孩子吧!像吴秀慧,看中的是市长的公子,而不是他白正天。他一夜没睡好,总是处于一种浅度睡眠的状态,似乎做了很多梦,但是没有一个能记得清楚。早晨,他被一阵急骤的手机铃声吵醒,一个激灵从床上滚起来。

电话是颜志宏局长打来的。

接完电话之后,白正天感到了一阵寒意。

范文兵死了,是自杀!

范文兵是一个派出所的所长。

所长自杀本来就让人疑虑重重,何况范文兵还是十三年前造成田林祥冤案的第一责任人。他跟项忠诚一样,这几天一直在接受调查,难道仅仅是因为顶不住压力而选择了死亡?如果没有项忠诚的被杀,白正天肯定会这么想。但现在,他直觉地认为范文兵的自杀绝没那么简单。

记忆的裂痕(9)

十三年前,裘瑛­精­神病发离家出走之后,裘瑛的家人报了警,说田林祥杀了他们女儿。当时还是一名小警察的范文兵一马当先,把田林祥抓捕归案。最初田林祥抵死不认,范文兵带领几个警察对他进行毒打、体罚、提示。为了避免酷刑的折磨,田林祥编造了杀妻的全过程,但是田林祥毕竟没有杀人,所以他的口供与案情有很多不相符合的地方,于是范文兵继续对他进行毒打。田林祥先后做出了四份口供,直到最后与案情相符了,这才不再打他。

想着这个冤案的种种疑点,白正天驱车来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院子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那是范文兵的妻子。一个女警察正在做询问笔录。

“范所长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家?”

中年­妇­女抽抽搭搭地说道:“这几天,他压力特别大,烟也抽得特别多。我一直担心他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昨天晚上,他说他闷得慌,要到所里看看,谁知道,他就这么去了呢?”

白正天听着,随手拉过来一个派出所的警察,问道:“昨天晚上谁值班?”

“小杨,他在那边呢。”

小杨也在接受询问:“昨天范所长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值班室,当时范所长神情非常沮丧。你知道,这几天,他心情一直不好。他说让我回家,他来盯着,于是我就走了。”

“那时候是几点?”

“十点半,我特地看了一下表。”

白正天走进屋,一群警察正围着范文兵的尸体检查。

子弹是从右边太阳|­茓­­射­进去的,手枪还握在范文兵的手里。

白正天戴上橡皮手套,取下范文兵的手枪,打开弹仓,里面只少了一颗子弹。

他把枪放到证物袋里,问道:“情况怎么样?”

一个警察说道:“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自杀。”

“自杀?绝不可能是自杀!”白正天想道,“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他仔细打量着范文兵的尸体,突然发现他的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一步蹿过去,蹲下身,从范文兵口袋里拿出一把木头刀柄。

刀柄上刻着神秘的图案。

背面同样有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法医点点头,很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在十一点半左右。”

白正天心里盘算了一下,从市区到这里大约要一个小时的车程,项忠诚被杀是在十点半,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杀了项忠诚之后,又到这里杀了范文兵,之后伪造一个自杀的现场,企图­干­扰警方的视线。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又要丢下这块木头刀柄呢?这不是摆明了宣扬说范文兵不是自杀吗?太自相矛盾了!

白正天百思不得其解,将木头刀柄放进证物袋里,又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希望找到一点线索,结果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颜局长打来的,白正天汇报了他的发现,并断定这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半晌,颜志宏说道:“通知与田林祥冤案有关的所有人员,最近都要小心点儿。”

白正天刚刚挂掉电话,韩雪又打了进来。昨天晚上离开田林祥家后,白正天交代韩雪上网查查木头刀柄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韩雪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兴奋里又夹杂着一丝疑虑。

“白警官,我查了一晚上,可是一直没查到。但是,我查到有个教授是神秘符号方面的专家,网上有很多他的文章。”

“哦?”白正天来了­精­神,“他在哪儿?”

“他就在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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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之怨必报(1)

将近中午,白正天来到了凤凰大学,一路询问,找到了历史系教授李三清的办公室。李三清,国内历史学界公认的泰山北斗。办公室的门敞开着,白正天刚想去敲门,却突然听到办公室内传出激烈的争论声。他悄悄地探头望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闭着,脸上挂着欣赏的笑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坐在老者对面。那个女孩子最多二十五六岁,穿了件普通的宝蓝­色­棉制短袖上衣,下身着一条合身的牛仔裤,腿显得很修长。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着一张娃娃般稚气的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因为激动瞪得很大,这时候正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说建文帝没有死,有什么证据呢?”

建文帝,名叫朱允炆,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孙子,父亲死得早,自己不小心成了皇太孙。朱元璋死后,他登基成为明朝的第二任皇帝,但是四叔朱棣不服气,起兵谋了反,打进了南京城,朱允炆被活活烧死。这是世人皆知的历史,难道那个年轻人说他没被烧死?白正天禁不住看了看年轻人,只见他棱骨分明,眉宇间藏有一股英气,现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毫不示弱地说道:“当时朱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假装痛哭流涕,说:‘我是来清君侧的,你怎么想不开就死了?你叫我这个四叔怎么对得起太祖啊?’师妹,他抱着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怎么能断言那就是建文帝呢?真正的建文帝也许早就跑了!”

“师兄,治学要讲证据的,不能靠瞎猜啊!”

白正天也暗暗点头,心中很不以男生的话为然。

“要证据?有!”被女孩子称作“师兄”的年轻人说道,“朱棣当上皇帝之后还不死心,生怕建文帝没有死,派人全国寻找,甚至还派宦官郑和七下西洋,说什么要向西方蛮夷展示国威,实际上就是要去找建文帝朱允炆。”

白正天还以为男生会说出什么高深的理论来呢,原来又是推测。果然,女孩子也发现了师兄的漏洞,步步紧逼:“师兄,你这哪儿是证据?明明又是推测嘛!”

“谁说我没有证据?”男生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我……”

眼看辩论要演变成怄气了,白正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走进去。

一直微闭着眼睛的老者笑呵呵地站起来,说道:“你们啊,还是孩子气,为这么点事,就吵成这样,也不怕门口的客人笑话!”

白正天悚然心惊,老者一直眯着眼睛,竟然知道自己一直站在门旁。他赶紧走进办公室,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李三清教授吗?”

“请问,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

“哦,请坐请坐。不好意思,两个学生辩论得激烈,不忍心打断他们,怠慢了贵客。”

“没什么,没什么,”白正天说道,“两位的辩论,让我茅塞顿开啊!”

李三清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博士生陆亮,这位是我的研究生沈蓉。”

“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啊!”

两个学生向白正天友好地点点头。

“哪里哪里,”李三清谦虚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警官,你来评价一下,刚才我这两位学生谁说得在理一些?”

白正天踌躇着,他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这么个难题,难道要实话实说吗?那不是得罪人的勾当?

沈蓉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之后赶紧转头看着其他地方了。

白正天被沈蓉的气质吸引了,一时间竟心神激荡:“那我就信口开河胡说几句吧!”

“愿闻佳音,白警官请!”李三清一伸手说道。

“治学,就像办案,都需要讲证据的,”白正天看着李三清说道,“办案,需要在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而治学,则要在历史的故纸堆中,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说得好!”李三清笑着说道。

“这位陆兄能发古人所未发,观点可谓是惊世骇俗,但毕竟少了一些实证,而沈同学则凡事讲证据。我觉得做学问就需要这种脚踏实地一丝不苟的­精­神,”白正天说完,向陆亮抱抱拳,说道,“陆兄,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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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之怨必报(2)

陆亮挂着谦恭的笑容,说道:“白警官说的一针见血,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事?”

沈蓉抬起头来,得意地看了看陆亮,又向白正天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警官。他大概二十###岁的样子,一米八几的个子,两块胸肌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他的眼睛特别有神,目光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穿透力。当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沈蓉突然觉得面红耳赤,赶紧又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微微有点慌乱。

李三清站起身来,说道:“我的看法倒跟白警官不太一样。”

“晚辈本来就是胡说八道。”

“别,过分谦虚就不是美德啦,哈哈哈,”李三清背着手,踱着方步说道,“每个人的优点同时也是他们的缺点。陆亮不讲证据,只凭推断,虽说是治学的大忌,但这种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想象,也极有可能创造一片新天地。沈蓉丝丝入扣,条理清晰,凡事重证据,讲实证,但如果一直沉浸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则难有创见,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很可能就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学究。”

刚才还兴奋的沈蓉脸­色­变得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白正天说道:“听李老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哈哈哈,”李三清说道,“这两个人若能取长补短,或者通力合作,一个人大胆假设,一个人小心求证,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话刚说完,李三清语气一转,问道:“白警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大驾光临啊?”

白正天一怔,他没想到李三清的变化这么快,他还没从学术讨论的氛围中回过神来,李三清就已经单刀直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来向李教授讨教的。”

“哪里哪里,”李三清谦虚的笑容里满含着得意,“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李教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历史学泰斗,对古往今来的一些神秘符号也颇有研究。”

“哪里哪里,写了几篇文章,只是一点皮毛之见而已。”

“李教授这是过谦了,您这么说,我都不敢向您求教了。”

李三清哈哈一笑:“但说无妨。”

白正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请李教授看看,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李三清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哈哈,问这个图片的来历,就用不着老朽了,沈蓉就能告诉你。沈蓉,你来看看——”

沈蓉接过照片一看,微微一怔,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她马上恢复了从容的态度。沈蓉的脸­色­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却躲不过白正天的眼睛,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对照片会有这种反应。

沈蓉看了会儿说道:“睚眦!这是睚眦!”

“什么?”白正天没听明白。

沈蓉的脸­色­变化,李三清也注意到了。这个学生从大学二年级开始收集关于睚眦的各种图案和传说,有时候甚至跑到古墓的考古现场去搜求第一手资料,他一直不明白沈蓉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现在看到沈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更觉得奇怪了,但是也不挑明,说道:“我这学生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图案,还写了论文呢。”

“太好了,”听了李三清的介绍,白正天激动地说道,“沈老师,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沈蓉咯咯笑了起来:“你可别叫我老师,折煞我了。瞧得起的话,叫我小沈好了。”

白正天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不但长得漂亮,声音也特别好听,像是一只百灵鸟。只听沈蓉说道:“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知道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什么吗?”

“传说罢了,哪有九个儿子啊?”

“我说的就是传说啊!传说中,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睚眦之怨必报(3)

沈蓉如数家珍地把这些奇怪、拗口的名字一个个说出来,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她,对这个女孩子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模样漂亮,声音好听,学识还如此渊博。

“那睚眦是什么意思呢?”

“睚眦,相貌像豺狼,平生好杀。本意是怒目而视,所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而报,则不免腥杀,所以这个龙子经常被人们用来装饰刀柄的刀鞘。你看,”沈蓉指着手中的照片说道,“你的这个东西就很像是一把刀鞘的模样,只是在刀鞘上画着睚眦的图案罢了。”

白正天拿过照片,仔细端量了一下,然后问道:“这种刀鞘现在哪里有生产的?”

沈蓉摇摇头说道:“睚眦的工艺品,倒是有生产的,但这种刀鞘,我没有见过。”

白正天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涌现着那句“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白警官,请问这个刀鞘是在哪里发现的?”

虽然沈蓉尽量问得平静,但白正天还是听出来话音里的急切:“昨天晚上,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被杀了,今天早晨,一个派出所的所长范文兵也被杀了,案发现场,都留有这个刀鞘!”

陆亮Сhā话问道:“就是与田林祥杀妻冤案有关的那两个人?”

“是。”白正天沉重地答道。

沉默很久的李三清喃喃地重复着:“睚眦之怨必报,睚眦之怨必报,难道是田林祥­干­的吗?”

“我去查过了,似乎不像。”白正天陷入沉思之中。

站在一旁的陆亮看了看表,说道:“李教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白正天这才恍然,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叨扰了,我也该回去了。李教授,谢谢您,沈老师,谢谢!”

沈蓉又咯咯笑了起来:“真是的,不要这样叫我,都叫老了!”

“我是真心感谢你的,”白正天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沈蓉的手,感觉沈蓉的手滑滑的、­嫩­­嫩­的。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也臊红了,连忙假装咳嗽了两声,松开沈蓉的手,说道:“再见,谢谢!”

“等等,”沈蓉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白警官,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白正天忙说道:“可以可以……”

脸又变得通红了!

死神的怀抱(1)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突然消失。

当贺春风走进电视台直播大厅的时候,死神已经向他敞开了怀抱。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生命了。

贺春风是享誉国内外的文化学者,熟读中西经典,这几年处处讲座年年出书,已经成了全中国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应凤凰市电视台的请求,他专程来做一次关于儒学复兴的讲座。当他走进演播大厅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如潮的掌声,这种掌声他已经特别熟悉了,但还是由衷地兴奋。他笑容可掬地走到舞台中央,向观众们深深一鞠躬,然后坐到座位上,开始了今天的讨论,从孔子创立儒学讲到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程朱理学讲到了王阳明的心学,一直讲到了儒家学说在当代中国的应用。语言生动诙谐,摆事实讲道理,却能深入浅出,期间不断被掌声打断。贺春风越发兴奋得意起来,讲座完毕,对观众说道:“我希望可以跟你们进行讨论,只有互动,才能使我们对传统的儒学有更深的了解。”

话音一落,果真有人纷纷提问,贺春风一一做了解答。

这时候,一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走到主持人身边,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一个观众递上来的。”

主持人看看信封,厚厚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贺春风拆阅!”

主持人将信封递给贺春风。

贺春风笑容满面地拿起信封对着镜头说道:“这是一位观众递来的一封信,嗯,看上去不像是情书……”

台下一片笑声。

“……让我们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贺春风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刀鞘一样的东西,刻着奇怪的图案。贺春风看着刀鞘,心里不禁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图案非常狰狞?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要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被电视画面无限放大。他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呢?像是一把刀鞘,这上面画的什么呢?真把我考倒了,”他持着刀鞘,让摄像给个特写,然后翻过来说道,“这后面还写着字呢,让我读给大家听听……‘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贺春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应该是位热爱儒学的朋友送给我的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时,工作人员又递来一张纸条,贺春风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上面依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错了,那不是儒家思想。”

他强自镇定,笑了笑说道:“这位朋友说,这句话不是儒家思想,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个难题,还真把我考倒了。”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请问,是哪位朋友出的难题?还请您当面指教啊!”

台下观众纷纷转头寻找,但是没有人站起来。

白正天离开凤凰大学,心里还在想着沈蓉,内心的感情是奇怪的。他提醒自己办案要紧,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韩雪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凤凰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沈蓉的底细。”

“为什么?有嫌疑吗?”

“别管那么多,查就是了!”

刚刚挂了电话,母亲的电话打进来了:“小天啊,你好多天没回家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昨天接了一个大案子,忙着呢!”

“哦,好吧,空下来了,记得多回家看看我跟你爸,你爸很想你的。”

“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白正天不愿回家,因为家里不清静,每天晚上都有一拨又一拨求情的、送礼的登门,每来一拨,他这位白市长的公子就要出面应酬一下。他觉得特别烦,于是便另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住。回到住处之后,白正天匆匆地扒拉几口方便面,倒在床上就睡了。一睡睡到日落时分,打开电视,凤凰电视台正在播放《文化时间》。这次他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贺春风,闲来没事,他便坐在床头看了起来。贺春风的电视讲演,还是蛮有趣味的,因为生动活泼,他把硬邦邦的古典文化,硬是用畅快淋漓的话语表达出来了。到最后是观众互动环节,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刀鞘,那个睚眦图案!电视画面上的睚眦狰狞可怖,似乎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死神的怀抱(2)

白正天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

当贺春风向观众请教时,镜头移向了观众席,人们都在转着头看来看去。白正天也紧跟着镜头,打量着观众席上的每个人,但是镜头摇得太快,他看不真切!

突然,最后排一个站着的人影映入了眼帘。

白正天刚想仔细看看,镜头又摇走了。

他闭上眼睛,尽量回忆那个短暂的画面:那人披着风衣,帽子遮住了脸,似乎正拿着笔写着什么。

对,就是他!

白正天睁开眼,这时候,画面已经转到了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拿着一张纸条,说道:“现在,又有一张纸条传上来了,看样子,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啊!”

主持人将纸条递给贺春风,看着他把纸条展开。

贺春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你忏悔了吗?”

要出事了!

白正天冲出家门,开上车向电视台飞奔。

半个多小时后,白正天赶到了电视台,直接冲进了演播大厅,可是节目已经结束,观众都走了,贺春风也不见了,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打扫卫生。

他拉住一个清洁工人问道:“贺春风呢?”

清洁工人惶惑不安地说道:“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上完节目就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

“什么时候录完节目的?”

“大概二十分钟了吧。”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只是扫地的。哎,那是主持人,你问他去。”清洁工人指向白正天后面。

白正天一转身,看到主持人正愁容满面地走过来,他匆匆地迎上前去问道:“贺春风去哪儿了?”

主持人看了看穿着一身便装的白正天:“你­干­吗?”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贺春风有危险!他去哪儿了?”

“去宾馆了,他有什么危险啊?”

“别管这么多,你快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谁知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

白正天一把掐住主持人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厉声问道:“贺春风如果死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主持人慌了,说道:“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白正天拿到号码,马上拨过去,可是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住的是哪家宾馆?”

“白云宾馆310房间。”

白正天扭头就走,开车冲向白云宾馆。

来到310房间门口,他不停地敲门,砰砰的声音将宾馆的服务生吸引过来了。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贺春风。”

“对不起,贺先生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告。”

白正天黯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走出白云宾馆,他马上给颜局长打电话汇报。颜志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不可思议:“小白啊,刀鞘虽然在两个案子中都出现了,但也许只是巧合呢?贺春风与田林祥的冤案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吧。”

“你先回家休息吧,跟宾馆的服务生说一下,贺春风一回来就给你电话……”

“颜局长,要不要全城搜索一下?”

“全城搜索?万一我们忙着搜索,人家贺教授正在花天酒地呢?没准过一会儿,他就回去了。别为一个破刀鞘这么费神。”

白正天无奈地放下电话,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沈蓉回到家后,一直心绪不宁,那个睚眦刀鞘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十五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又浮上心头。傍晚时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正天的电话。

“白警官,我是沈蓉。”

“沈老师,你好!”

“呵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当您老师。”

死神的怀抱(3)

“那……沈教授?”

“别逗了,我还没毕业呢,我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你们发现的睚眦刀鞘。”

“你为什么对这个刀鞘这么感兴趣?”

“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们见面谈好吗?”沈蓉刚刚说完,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忙对着话筒说道,“白警官你等等,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好啊!一会儿见。”

沈蓉把房门打开,发现站在面前的正是白正天,她惊讶地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正天呵呵一笑,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到楼下。”

“有什么事啊?”

“不是你找我帮忙吗?”白正天狡黠地一笑。

“你不请自来,肯定也要找我帮忙吧?”

白正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蓉说道:“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门口跟我聊到天亮吗?”

沈蓉扑哧一声笑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我哪敢让你进门啊?”

“拜托,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坏人吗?”沈蓉笑道,“进来吧!”

沈蓉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摆放着一束金­色­的雏菊,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墙壁上挂着长长的一幅画,画很长,大概有五六米,是《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

“你这里可是中西合璧啊!”

沈蓉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白正天说道:“墙上挂着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桌上摆着凡?高的《掬花》。”

听着白正天的解释,沈蓉咯咯笑了:“你可真会说话,我哪懂那么多啊?都是摆着随便看看的。”

白正天转身看看客厅四周,客厅的另一面墙壁旁摆着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还有几个相框。相框里不是沈蓉的照片,而是一张张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把睚眦刀鞘的照片,跟白正天在项忠诚、范文兵、田林祥处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蓉笑道:“白警官一进屋就看这么仔细,要不要到卧室再搜一搜啊?”

白正天忙转过身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话锋一转,白正天接着问道,“沈小姐怎么对睚眦图案这么感兴趣呢?”

“不叫沈老师了?”

“你不是不让叫了吗?”

“呵呵,可我也不是小姐啊!”

白正天心里叹口气,这个女人口齿怎么这么伶俐?

“算我不对,这样行了吧?”

沈蓉咯咯笑了一阵,说道:“白警官这么晚突然登门造访,到底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自己先发问的,却被眼前这个女孩子后发制人。他又不能跟一个女孩子斤斤计较这么多,于是­干­脆挑明了来意:“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白正天离开白云宾馆之后,韩雪就打来了电话,她通过多方查证,终于查到了沈蓉的底细。

沈蓉为人一向低调,从来没有在老师同学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老爸曾经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此时突然听到白正天提起,不禁说道:“白警官真是神通广大啊!”

“一个老实人的底细都查不出来,还当什么警察啊?”

“这么说,白警官觉得我是个老实人了?”

“起码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不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

“谢谢白警官褒奖啊!”沈蓉一笑。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白正天收起了嬉皮笑脸,换成了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沈蓉看着白正天脸­色­的变化,觉得这个警察特别有趣。

“请问你为什么对睚眦刀鞘这么感兴趣?”

沈蓉踱着步走到《清明上河图》前:“十五年前,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被盗,白警官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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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怀抱(4)

“那时候,我刚读初中,听说过这事。你父亲沈浩为这事还辞职了。”

“是,”沈蓉眼睛里噙满了泪珠,“《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我父亲一病不起,整个身体迅速垮了下去,而且­精­神受到很大创伤……”

白正天扯出一块纸巾,递给沈蓉。

沈蓉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现在,我父亲就像老年痴呆一样,整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

“在《清明上河图》的被盗现场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沈蓉噙着泪水点点头。

白正天指着柜子上的相框问道:“就是那幅照片上的?”

“是!”沈蓉说道。

杀妻冤案的两个责任人相继被杀,让他以为是与田林祥有关的人在报复;后来,文化学者贺春风又失踪了,他就开始犯糊涂了,凶手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又突然听到,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时也出现了这个神秘的刀鞘。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清明上河图》被盗时,没有什么人被杀吗?”

“没有,”沈蓉说道,“而且故宫博物院里比《清明上河图》更值钱的古董还有更多,但是一件没少,唯独少了这幅图。”

“为什么?”白正天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知道,”沈蓉说道,“但是我父亲曾经跟我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也不知道。”

白正天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沈蓉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所以考取了凤凰大学历史系。这是全国最好的历史系,我想研究历史,破解《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幅图,才能完成我父亲的心愿。”

“所以你开始研究睚眦?”

“不是,我最初根本不知道那把刀鞘是什么东西,”沈蓉说道,“大二时,我在李教授办公室里看到一本书,里面正好有睚眦的图案,那个图案跟刀鞘上的图案并不完全相同,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毕竟是同生父母养,所以差别并不大。我请教李教授,他说那是睚眦。从那之后,我开始研究睚眦,我想这也许是更好的突破口,只要弄清楚睚眦的来龙去脉,也许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有点眉目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自从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在故宫博物院出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直到今天早上。”

白正天指着柜子里的各种工艺品问道:“那些形迹可疑的怪兽,都是睚眦?”

白正天故意使用了“形迹可疑”,沈蓉果然被逗笑了,说道:“是。”

她拿出一个工艺品说道:“现在睚眦已经被做成各种工艺品出售了,据说还有很多人喜欢拿这种小东西做装饰,他们却不知道睚眦的本意是腥杀,摆在家里多不吉利啊!”

“你不是摆了这么多?”

“我是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追查《清明上河图》,”沈蓉说道,“这种图案经常是装饰在刀鞘上的,我本来想买几把剑,但是没钱,呵呵。”

沈蓉无奈地笑了笑,这让白正天觉得她特别可爱。沈蓉看了他一眼,也让他感到一阵慌乱,似乎脸也红了。他赶紧拿起一个睚眦工艺品仔细打量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这件工艺品更像一只青蛙,嘴里含着一块人造的玉石,大概就是冲着这块玉石,很多人便以为会带来吉祥。工艺品的底部有个小小的标签,写着生产厂家和地址。白正天低声读道:“凤凰市弘轩工艺品厂,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啊!”

“公司老板叫林笑,是我市最著名的慈善家。”沈蓉说道。

“对对对,想起来了,难怪名字这么熟,”白正天说道,“这个林笑还经常捐款呢,据说成立了一个什么慈善基金会,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死神的怀抱(5)

“我曾经利用暑期到他们厂做调研,没看到那种睚眦刀鞘。”

“你很适合做卧底啊!”

“那我们不是成同行了?”

“但愿不是冤家。”

白正天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白正天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甚至在跟吴秀慧恋爱时也不曾有过。他突然问道:“沈蓉,你有男朋友了吗?”

“问这个­干­吗?”沈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白正天顿时非常害臊,直怪自己吃错药了,怎么会冒冒失失地问出这么个愚蠢的问题?沈蓉的发问,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嗫嗫嚅嚅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在这时候,一个电话救了他,是韩雪打来的。

白正天刚刚接通,韩雪就劈头盖脸地说道:“白警官,出事了,凤凰公园停车场发现一具尸体!”

沈蓉看着白正天严峻的表情,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贺春风死了!”

“就是那个今天做电视讲演的贺春风?”

“是,你也看那电视节目了?”

“不喜欢他,所以一看是他,就换台了。”

“我看了,现场有观众送给他一个睚眦刀鞘!”

沈蓉听罢,不禁大惊失­色­:“又是睚眦?”

凤凰公园位于市中心的凤凰山下,是一个向市民免费开放的公园。白天这里人山人海,放风筝的,坐在草地上打扑克的,青年男女牵着小手散步的,老头老太太打太极的,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可一到晚上,这里便冷冷清清,很难见到一个人影。

白正天和沈蓉火速赶到凤凰公园停车场,颜志宏大老远就招呼道:“小白,这边呢,快过来!”

沈蓉跟着白正天匆匆地走过去,颜志宏狐疑地打量着沈蓉问道:“这是谁啊?”

白正天忙介绍道:“这位是凤凰大学历史系的沈老师,她对中国历史上的神秘符号很有研究。”

其实,沈蓉之所以要跟来,是因为那把关系着《清明上河图》下落的睚眦刀鞘。这一层意思,白正天自然不能跟颜志宏讲。

听了白正天的介绍,颜志宏向沈蓉伸出了手:“幸会幸会。”

沈蓉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愿能尽到一点绵薄之力。”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的尸体在哪里?”

颜志宏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什么贺春风的尸体?”

“不是贺春风死了吗?”

“死的不是贺春风。”

“不是贺春风?那是谁?”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白正天和沈蓉挤进封锁圈,只见七八个警察正围着一辆豪华轿车,进行各种取证工作。

尸体在车里面,脑袋趴在方向盘上,右侧太阳|­茓­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子弹正是从这里­射­进头部的。仪表盘上、椅子靠背到处都是血迹。白正天看了看车窗玻璃,是完好无损的,副驾驶的座位上也没有血迹,这就是说凶手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向死者开枪的!

他转身问一位警察:“谁报的警?”

警察指着不远处的一位老人说道:“那个公园管理处的邢大爷。”

邢大爷在凤凰公园管理处工作好几年了,名义上是巡逻公园夜间治安,实际上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今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着有车开进来了,他也没在意。因为凤凰公园夜间幽静,每个月都会有人跑到这里来野合,据说身处自然可以采天地之真气。邢大爷自然以为又有野鸳鸯来约会了。大约半个小时前,他起夜上厕所,看到停车场里有辆车,车灯还亮着。他觉得很奇怪,以前野鸳鸯约会,都是把车灯关掉的,怎么今天这对这么大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他便想去制止,可是走到近旁一看,才发现死人了,这就赶紧拨打110报了警。

白正天听着邢大爷的口述,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沈蓉已经开始打量起尸体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心中充满恐惧,也带着一丝好奇。尸体的双手垂直地耷拉下来,身上的血迹已经变得黏稠了,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死神的怀抱(6)

白正天走到沈蓉跟前说道:“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没有啊?”

“没有,好可怕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白正天笑笑,没有言语,工作虽然只有几年,但这种场面他已经见多了。

“走吧,这个案子与我们无关。”

“哦,”沈蓉答应一声,转过身来,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尸体的左手吸引了她的注意,“等等,他左手里有东西!”

两个警察把死者拖出来,沈蓉看着尸体狰狞的面孔不禁大叫一声,吓得一转身,扑到了白正天的怀里。

白正天看着尸体的样子,不禁疑窦丛生。沈蓉突然入怀,他竟然一下子僵住了,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几个同事看着他笑笑,他更加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沈蓉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离开了白正天的胸膛。

白正天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到我后面来。”

沈蓉羞红了脸,幸亏夜­色­已深,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色­。她躲到了白正天身后,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着她探出头来。

尸体的脸黑乎乎的,似乎被涂了浓浓的墨水,嘴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黑­色­的东西。

一个警察用镊子夹出来一点,仔细地看了看,说道:“这好像是煤!”

“煤?”白正天感到不可思议,走到前面,也仔细地看了看,那确实是煤!

死者的嘴里怎么会有煤呢?

为什么要把煤塞进死者的嘴里?

白正天蹲到死者身边,沈蓉拉着他的衣角,也跟着凑到前面来。

死者左手的确握着东西,而且握得很紧。

一块木头从虎口处露出来。

白正天将尸体左手掰开,取出那个物件。

他转头看看沈蓉,此时的沈蓉已经战胜了恐惧,更多的是惊讶。她张大了嘴巴,圆睁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又是睚眦刀鞘!”

颜志宏走到尸体旁问道:“发现什么没有?”刚刚问完,便看到白正天手中的刀鞘,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白正天说道:“这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五把睚眦刀鞘了。”

“你说这是什么?”

“这上面的图案是睚眦,”沈蓉说道,“一种非常凶残的怪物。”

白正天忙提醒道:“颜局长,今天傍晚,贺春风也收到过这把刀鞘,之后他就失踪了。”

“也许只是巧合吧?”

“三条人命都与睚眦刀鞘有关,难道这是巧合?”

白正天的话硬邦邦的,毫不留情面。颜志宏不快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仗着老子是市长,说话就这么冲。”

这时候,一个警察匆匆跑过来汇报:“颜局长,查到了。刚才给交警局打电话问了,这辆车是毅仁煤矿老板苏清华的。”

“跟他家人联系,看死者是不是苏清华。”颜志宏吩咐道。

“是。”

听到苏清华的名字,白正天和沈蓉脸上都浮过一层­阴­云。几个月前,苏清华经营的毅仁煤矿发生了渗水事故,180多名矿工被困井下。经过奋力抢救,只救出了一百多人,几十号人命葬身于黑压压的矿底。这一事故震惊了整个凤凰市,老百姓对苏清华义愤填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是后来渗水事故却被鉴定为地质灾害,煤矿老板苏清华没有责任,而对死难家属,苏清华每人给了五千块钱了事。直到现在,死难者家属还经常到市政府静坐示威,让白正天的父亲头痛不已。

白正天和沈蓉坐在离停车场远远的草地上,夜风吹来,吹乱了沈蓉的头发。头发掠过了白正天的脸,带来一股清新的香味,白正天觉得痒痒的,很惬意。一轮明月招摇在头顶,大地间洒下一片银­色­。

沈蓉突然笑了:“如果没有这起凶杀案,咱俩还真像来谈恋爱的。”

白正天的心跳加速了,脸­色­也红了,他不知道沈蓉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免得闹笑话。

死神的怀抱(7)

沈蓉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喃喃地重复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除天下之害……你说这个睚眦刀鞘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现在死的三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的,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却逍遥法外的,所以我怀疑,睚眦刀鞘就是惩罚世间的罪恶,睚眦的本意不就是极小的怨恨也要报复吗?”

沈蓉怨怒地说道:“我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亲?”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白正天说道,“睚眦刀鞘并不都意味着死亡,田林祥也收到过刀鞘,但是他没有死,反而得到了帮助。”

“因为刀鞘上还有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所以就更奇怪了,”白正天眉头皱得紧紧的,“偷盗《清明上河图》是属于‘兴天下之利’呢,还是‘除天下之害’呢?还是两者都不属于?不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也许找到《清明上河图》,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在想,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三个人,一个人的力量有没有这么大?这个苏清华还被逼着吞下了煤块,一个人难道能办得到吗?”

“是,我也一直在怀疑,”沈蓉也陷入了思索,“故宫博物院戒备森严,如果只有一个人,要去偷《清明上河图》,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人急忙起身走过去。

是苏清华的老婆来了,她正在尸体旁号啕大哭,被两个女警拦住了。

死者,的确是苏清华。

神秘的古画(1)

沈蓉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神秘的睚眦刀鞘在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睚眦刀鞘沉寂了十五年,突然又在凤凰出现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它会藏身何处?偷盗者到底有什么意图?眼前浮现出十五年前的那一幕,那是个温馨的下午,一抹夕阳斜斜地照进了书房,父亲的鬓边染上了一层金黄,他说《清明上河图》是一部活的历史,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又与睚眦刀鞘有什么关系?或者仅仅是一个巧合?这些问题,沈蓉已经想了十五年,但是没有一次像今晚这么激动,自从见到白正天带来的睚眦刀鞘之后,她突然觉得真相已经离她很近了,她不知道的是,危险总是伴随着真相而来。

她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又站在了父亲的身边,跟父亲一起看着《清明上河图》,周围黑压压的,除了《清明上河图》被光照耀着,其他景物一概看不见。父亲说:“《清明上河图》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话音刚落,沈蓉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包围起来,她感到头晕目眩,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她重新睁开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周围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像是唱戏的伶人,一个个穿着古代的服装,有的讨价还价,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纵情高歌,但是他们说的什么,沈蓉一点都听不见。她只看到每个人的嘴巴在动,她只听到一片喧闹的声音。远处的一座拱桥上,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探着头紧张地看着河面。沈蓉一时兴起,也匆匆地走到桥上,挤在人群里,向前看去。一艘大船正迅速地驶来,高高的桅杆眼看就要撞到桥上了,人群沸腾了,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大船。沈蓉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清明上河图》,她兴奋地发现自己跑到《清明上河图》里来了!她转过身,看着每个人物,辨认着他们的音容笑貌。她想起了父亲的话,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她马上在桥头上拉住了一个人,想问他有什么故事。那人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睚眦的面孔,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嘴,向沈蓉扑过来……

闹钟的响声将沈蓉从噩梦中叫醒,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梳洗一番,马上给白正天打电话,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疑点,一个大胆的假设。

白正天听说沈蓉要登门造访,心里慌乱得要命,撂下电话,便匆匆地忙活起来。

沈蓉敲了半天的门,白正天才将门打开,只见这个英俊潇洒的警察满头大汗,神­色­中透着慌张。她有点犹豫了:“不方便的话,改天再聊。”

“方便方便,请进请进。”

白正天一脸傻笑的样子,让沈蓉觉得他很可爱。昨天还是一脸刚毅、处事不惊的警官,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男孩。她笑了笑,走进门去。白正天又赶紧说道:“小心,地滑。”

沈蓉一看,地板上全是水珠,不禁笑道:“不用这么隆重。”

“贵客来访,自然要洒扫庭除啦!”

沈蓉一听,马上看了看白正天的脚,说道:“你鞋穿反啦!”

白正天窘迫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不明所以。他穿了一双拖鞋,根本没有穿反。

沈蓉继续说道:“你还没倒屣相迎呢!”

白正天一听,又是一阵傻笑。

沈蓉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镶嵌着白正天和吴秀慧的照片,照片上吴秀慧亲昵地搂着白正天的脖子,幸福地露出了小虎牙。沈蓉将照片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你女朋友?”

当沈蓉端起那个相框的时候,白正天心中已经大叫不好了。跟吴秀慧分手那天晚上,他就接了这个棘手的案子,整天忙得团团转,压根就忘记了该把照片收起来了。听到沈蓉问,他只好红着脸说道:“分手了。”

“挺漂亮的啊,怎么就分手了?”

“一言难尽,不说这些了,”白正天重重地喘口粗气,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沈……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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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古画(2)

“你叫我小蓉吧,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的。”

“小……小蓉,什么事啊?”

“什么什么事啊?”沈蓉明知故问。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沈蓉看着白正天紧张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此时的白正天就像一个羞涩的大男孩,根本不像昨天那个思维敏捷、严肃深沉的白警官。沈蓉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清明上河图》的一个疑点。”

说到案子上,白正天马上来了­精­神,羞涩腼腆的表情一扫而空,盯着沈蓉问道:“什么疑点?”

“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只盗走了《清明上河图》,其他宝物毫发无损,所以,肯定不是为财。我在想,是不是《清明上河图》原来的主人把图盗走了呢?我推测,可能是收藏过《清明上河图》那些人的后人或者就是张择端的后人把图偷走了。”

沈蓉说,《清明上河图》本来没有作者的款印,根据1186年张著写的跋,才知道作者是张择端。从图上的题跋诗文可以看出,张择端作完《清明上河图》之后,被收入了御府,宋徽宗赵佶在卷首题了词。1127年,靖康之变发生,《清明上河图》被卷入金人地区;1186年,张著、张公药等人题跋于图后,说明这些人要么鉴赏过这幅图,要么收藏过;1260年,元朝建立,《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秘府,但是被一个工匠用赝本偷换出宫,之后几经周折,卖给了杭州人陈彦廉,过了几年,又被杨准买去;1365年,李祁题跋,从这个跋里看出,这幅图已经到了静山周氏家;又过了一百年,《清明上河图》不知如何流落到明朝大理寺卿朱鹤坡手里,后来又分别被华盖殿大学士徐溥、李东阳、兵部尚书陆完、昆山顾鼎臣收藏,最后被­奸­相严嵩收藏;严嵩败落后,家产被没收,《清明上河图》又重入宫廷,1578年,大内太监冯保将图据为己有;1644年,入清以后,《清明上河图》先后被陆费墀、毕沅等人收藏,毕沅死后,家产被籍没,《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清宫。

白正天听着沈蓉讲了这么长的历史,不禁暗暗赞叹,他越来越被眼前这个知­性­女子打动了,此时禁不住Сhā话道:“这么多人?”

“还没完呢,”沈蓉继续说道,“1921年……”

“终于离我们比较近了。”

“……末代皇帝溥仪将《清明上河图》偷运出宫,由天津转移到长春。1945年,溥仪携图出逃,在通化被截获。当时《清明上河图》被存放于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转交给北京故宫博物院。”

“真够坎坷的!”白正天赞叹道,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了几十号人,而且年代都那么久远,难道我们要一个个去查家谱,查他们的后人吗?”

沈蓉微微一笑:“假如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有个宝贝,被人抢了,你会不会去要回来甚至偷回来?”

“哈哈哈,你的问题好奇怪啊,那么老皇历的事……”

“那如果是你爸爸或者你爷爷的东西被抢了呢?”

“这个……”

“你是不是打算追讨回来?”

“有这可能,”白正天琢磨着,突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最有可能盗这幅图的,是爱新觉罗?溥仪的后人?”

沈蓉肯定地点点头。

当沈蓉跟白正天讲述着《清明上河图》历史的时候,凤凰市七八个年轻的驴友正背着登山包、踏着登山鞋攀登凤凰最高的山峰七巧山。他们是一群疯狂的人,经常组织起来毫无目的地暴走。七巧山本来有一条宽阔的盘山公路,但他们走了一阵之后,觉得没劲,于是决定自己从树丛中闯出一条路来。

为首的关东平豪言壮语地说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谁知道,刚说完,他一脚踩空,身子急速地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在荆棘丛里,身旁的孙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众人提在半空的心这才各就各位。

关东平感激地说道:“孙燕,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神秘的古画(3)

孙燕忙说道:“今晚有事,改日吧。”

关东平一听,脸上泛起一丝坏笑,惊喜地问道:“真的?”

孙燕诚恳地说道:“真的。”

“好,好,”关东平乐颠颠地说,“那就改日。”

众人听着二人的对话,早已哈哈大笑。孙燕忽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疑惑地问道:“你们笑什么啊?”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她更加迷惑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关东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孙燕问道。

“你看这些草都被踩倒了,看来有人来过。”

“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嘛!”

“我们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众人沿着草被踩倒的路径继续往前走。

孙燕看着那些倒伏的草说道:“奇怪,这些草好像不是被踩倒的,你们看,都是一片一片倒掉的。”

“管它呢,走吧!”

倒伏的草丛形成的小路,在一棵树下突然消失了。

关东平看看前后左右,疑惑地说道:“奇怪,他们走到这里会去哪儿呢?难道半路返回去了?真没用!”

孙燕也左右张望了一圈,之后仰起头看看浓荫蔽日的树丛。

树­干­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随着风飘动。

空中传来嘤嘤嗡嗡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腥臭。

一阵风吹过来,树叶飒飒地抖动。

那个东西也转了一圈。

孙燕这次看清楚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啊——”

叫声那么凄厉,那么惊恐,每个人听了,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伙都抬头看去,然后一起惊呆了。

树上吊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尸体。

尸体在空中飘荡,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诡秘异常。

白正天和沈蓉来到凤凰大学,敲响了李三清教授的门,但是半天都没应声,沈蓉旋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门而入。

白正天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沈蓉俏皮地笑道,“我经常这样不请自入的。”

李三清正在挥毫泼墨,桌子上铺着一张大三尺宣纸,宣纸上已经写了“摩顶放踵”四个草书大字。听到门被推开了,他头也不抬,手握毛笔在砚台上蘸着墨,说道:“你这鬼丫头,来­干­吗呀?”

“李老师,你怎么知道是我?”沈蓉忽闪着调皮的大眼睛问道。

“哼哼,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大胆?”李三清边说边继续书写。

“不但有我,白警官也来啦!”

“知道!”李三清还是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宣纸,边写边说,“白警官,恕老朽怠慢啦,稍等一会儿!”

“是晚辈打扰了。”

李三清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书写着。白正天静静地走到旁边,只见李三清手腕沉着,运笔如神,一横一划尽显功力,一撇一捺满袖生风。

李三清写完后,如释重负地直起腰喘口气。

白正天忍不住叫道:“好,好字!”

“哦?白警官也喜欢书法?”

“喜欢谈不上,只是家学渊源,知道一点皮毛。”

“白市长喜欢书法?”李三清眉毛一扬问道。

白正天心里一怔,他为人一向低调,从不肯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是市长的儿子,李三清怎么会知道呢?

“家父闲来没事也练习一下。”

“令尊临摹谁的字啊?”

“王羲之。”

李三清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楷书!横平竖直,规矩整齐,一市之长,理应如此。”

“李教授的今草笔势连绵环绕,运笔放纵,点画狼藉,倒不像治学之人啊!”

沈蓉在一旁听着,急得直搓手,这个二百五要来求教的,竟然开始批评教授的书法啦,这也太狂妄了吧?谁知道,李三清却哈哈大笑道:“治学,难道一定要亦步亦趋吗?我说过,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

神秘的古画(4)

“晚辈领教了。”

沈蓉这才知道,白正天在转着弯拍李三清的马屁,而且还拍中了。

“现在对书法感兴趣的年轻人不多了,谁都能看出这是草书,但是能看出这是今草的人,不多!”李三清摇摇头,接着又突然问,“白警官可能说说草书的历史?”

“草书始于汉初,特点是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从其发展来看,可分为早期草书、章草和今草三大阶段。早期草书是跟隶书平行的书体,一般称为隶草,实际上夹杂了一些篆草的形体。初期的草书,打破了隶书的方整规矩,称为‘章草’,波挑鲜明,笔画勾连,字字独立,笔带横势。汉末,章草进一步脱去了隶书笔画的行迹,上下字之间笔势牵连相通,偏旁部首也做了简化和互借,称为今草。今草书体自魏晋后盛行不衰,到了唐代,写得更加放纵,称为‘狂草’。”

白正天说完,李三清开心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没想到白老弟对书法这么有研究啊!”

一番书法纵论,“白警官”变成了“白老弟”,沈蓉不禁对白正天刮目相看。看来,这个警察还很儒雅,并非粗俗之辈。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警察竟然是市长的儿子,看上去却那么朴实,那么平易近人,没有丝毫的装腔作势和趾高气扬。只见白正天轻轻端起李老师的字,说道:“李教授不但书法好,立意也好。”

沈蓉仔细辨认着每一个字,念道:“摩顶放踵利天下。”

“如果每个人都有李教授这样的胸襟抱负,国何愁不强啊!”

“聊以自蔚罢了,”李三清摆摆手说道,“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白正天将字放好,然后说道:“其实晚辈是有事求教李老的。”

“哦,什么事?”

沈蓉说道:“我们想求证一下,爱新觉罗?溥仪到底有没有后人?”

李三清奇怪地看看沈蓉,又看看白正天问道:“怎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沈蓉说道:“因为我觉得溥仪与睚眦刀鞘有关。”

李三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这个……也太荒唐了吧?你有什么证据啊?”

“老师不是说过吗?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

“你这家伙,现学现卖啊!”李三清指着沈蓉的鼻子说道,“你们上网查查不就查出来了吗?”

沈蓉说道。“就是因为查了,所以要来问您啊!”

“哦?”

白正天说道:“我们在网上查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溥仪没有后人,有人说有,而且指名道姓的,说溥仪的儿子叫于海咽,孙子叫朱建华。”

李三清笑道:“爷爷姓爱新觉罗,爸爸姓于,孙子姓朱?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们也觉得奇怪啊,”沈蓉说道,“但是您不是说了吗?做事要小心谨慎一些,所以来问您啦。”

“你这丫头,就是贫嘴,”李三清笑道,“溥仪16岁时与两个女人结婚,那是1922年。他的妻子首选是文绣,但是宫廷官员认为不够美丽而不能做皇后,成了妾,最后跟溥仪离婚了。后来满族人婉容当了皇后,但是鸦片成瘾,最后死在吉林省延吉的监狱里。第三任妻子叫谭玉龄,满族人,大约是在1939年结婚,六年后就病死了。第四任妻子叫李玉琴,汉族人,后来也离婚了。1962年,溥仪又与护士李淑贤结婚,但是五次婚姻都没有留下后代。”

沈蓉问道:“难道是真的吗?还有很多网站贴着溥仪后人的图片呢!”

李三清嗔道:“大胆假设也不能这么大胆啊!互联网上谣言满天飞,能全信吗?还有个老头自称是溥仪的私生子呢!”

沈蓉嘟囔着说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哪个皇帝不风流啊?”

李三清笑道:“给你们看样东西!”说罢,便搬来梯子靠在高高的书架上。他站到梯子上,拿出一本封面很旧的书,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给白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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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古画(5)

沈蓉好奇地探过头去:“这是什么啊?”

“看看就知道啦,小心点啊,别弄坏了,这可是文物!”李三清交代道。

这张纸非常陈旧,散发出一股霉味。纸张的上半端写着“医院”两个字,医院之前的纸被撕掉了,所以不知道医院的名字。下面写着姓名:溥仪。

难道这是溥仪的病历?

白正天和沈蓉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兴奋,急匆匆地继续看下去,只见纸上写着:“患者于30年前任皇帝时就有阳痿,一直在求治,疗效欠佳。有吸烟嗜好,曾三次结婚,均未生育。”

白正天算了一下,说道:“这应该是1941年的事情。”

李三清说道:“这下没话说了吧?”

沈蓉不服气地嘟着嘴:“有证据,也不早点说。李老师,这病历您从哪儿弄来的?”

“我研究历史这么多年,这点小东西还搞不到?”

沈蓉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了。

白正天对沈蓉说:“看来,溥仪后人偷盗《清明上河图》的推测,已经被推翻了。”

李三清问道:“什么《清明上河图》?”

“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在现场也留下了睚眦刀鞘,于是沈蓉便推测说可能是溥仪的后人­干­的。”

李三清眉头皱得紧紧的,问沈蓉道:“你跟沈浩是什么关系?”

“那是家父。”沈蓉低眉顺眼地说道。

“哦,”李三清恍然大悟,“难怪你这家伙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家父因为《清明上河图》被盗,­精­神受到打击……”说着说着,沈蓉便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白正天赶紧递上一张纸巾:“别哭了,睚眦刀鞘不是又出现了吗?找到睚眦刀鞘的主人,我们肯定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李三清说:“北京有一位历史学家,几年来一直在研究睚眦,他也许能帮到你们。”

沈蓉埋怨道:“李老师,您又不早说。”

“你也没告诉我你是沈浩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你研究睚眦只是因为兴趣呢。”

沈蓉还想说点什么,这时,白正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韩雪告诉他,贺春风真的死了!

贺春风的尸体浑身是血,散发出阵阵恶臭,他的喉管被切断了,伤口处的血凝结成黑­色­的胶状,十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检验尸体的法医赶都赶不走。看着眼前的惨相,沈蓉一阵恶心,转身对着灌木丛呕吐起来。正在工作的警察直起腰,看看沈蓉,又冲白正天笑笑,这让白正天很不自在。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同事们的眼神了,赶紧凑到沈蓉跟前,拍拍她的背:“还敢不敢跟着我到处跑了?”

沈蓉止住了呕吐,语气兀自强硬:“有什么?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看热闹的警察笑了笑,又埋头工作起来。

沈蓉沉思着问道:“为什么要杀贺春风?你昨天晚上还说,睚眦刀鞘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贺春风有什么罪?”

“贺春风做电视节目收到睚眦刀鞘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

“依我看,睚眦刀鞘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一群歹徒,一点社会良知都没有。”

白正天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这时候,颜局长也匆匆地赶过来,大老远就招呼:“小白,那把刀鞘调查得怎么样了?”

白正天漠然地看了颜志宏一眼,没有马上回答。那天晚上他已经提醒过颜志宏了,要他派人寻找、保护贺春风,但是却被这个草包局长拒绝了,说什么仅仅是巧合。现在贺春风果真死了,而颜志宏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

颜志宏自然看到了白正天的脸­色­,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是白市长的公子,自己自然不能贸然顶撞,否则的话,白正天回家在老子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他这局长的乌纱帽就戴不住了。他­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天晚上该听你的。事已至此,我们要尽快破案啊!”

神秘的古画(6)

见颜志宏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白正天一阵反感,又一阵愧疚,说出了他和沈蓉的疑问:“到目前为止,睚眦刀鞘似乎一直把自己打扮成行侠仗义的英雄,但贺春风有什么罪?在电视讲演时,他收到一张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他需要忏悔什么?我想,我们首先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睚眦刀鞘的作案动机我们都不清楚,又怎么破案呢?”

颜志宏想了想说道:“其实,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贺春风收到那张要求他忏悔的纸条时,我心里就起了怀疑,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唉,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沈蓉匆忙问道。

这时,检查尸体的警察大声说道:“颜局长,贺春风口袋里也装着一把刀鞘!”

三人转头看看,没有理会,因为这已经在他们意料之中了。

颜志宏继续说道:“贺春风做坏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沈蓉和白正天对视一眼,准备继续听下去,一个警察又走了过来,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手拿着一张纸,递到颜志宏面前,说道:“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那张纸上沾满了血迹,写着歪歪扭扭的一首诗。颜志宏也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纸接过来,看了看,便凑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看看。”

那是很长的一首现代诗,诗文中充满了愤怒和呐喊,作者满含激|情地讴歌了一位伟大的女­性­。

你是……

你是忍离了母亲的女儿,

你是扔下了儿女的母亲。

用满腔热血去为真理而斗争,

你的生命换得无价的坚贞!

你有秀丽的面容,

你有高尚的灵魂。

这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美呵,

你的心反照出丑陋的原形!

你走了——

因为:你爱儿女;

你走了——

因为:你爱母亲……

风暴过后

当一场风暴过后,

连小草也会神奇地抬头。

它说:我原先的匍匐在地,

本是为了今天的战斗。

可是,有这样一个年轻的母亲,

宁可昂首被囚,

也不要“自由”!

你是丹娘?

你是江姐?

你是索菲娅?

不!你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还有最后的呐喊,

被切断在喉头……

当一场风暴过后,

你更无所企求!

——就连花圈太多,

你也觉得是浪费;

——就连墓碑高了,

你的心里还内疚……

你只是希望:

重新呼出被切断了的口号,

在历史的回音壁面前,

你永远是忠诚的歌手。

颜志宏叹口气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他就是因为这首诗而死。”

“因为一首诗?他这首诗是写给谁的?”

“这首诗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写的?”沈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颜志宏说,“这是一个无名诗人写的。”

白正天和沈蓉更加疑惑了。一首诗、一个无名诗人、一个文化学者、一个女­性­,他们实在难以把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物联系在一起。

颜志宏继续说道:“这首诗是写给一个叫张志新的女人的。”

张志新当时是辽宁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写了一篇文章,结果便遭到了迫害。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就是迫害她的罪魁祸首?”

“不是,”颜志宏看着白正天,“他只是帮凶。”

“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颜志宏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但是那些迫害过她的人,怎么处理的?没有人知道。当时省里在讨论张志新的冤案,可是三个月之后,这个讨论突然停止了。”

“为什么?”

神秘的古画(7)

“因为不管是公安局、法院,还是省委宣传部那些人,都是在执行上级指示。谁都有罪,谁都没有罪,法不责众嘛!”

“那贺春风到底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贺春风没有动手,只是写了很多文章。”

沈蓉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睚眦吗?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

沈蓉沉默了,但是她又不甘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去杀那些罪魁祸首,而来杀一个帮凶呢?这种人充其量是文妖,罪不至死啊!”

“我现在就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也惨遭横死!”

白正天说道:“那得赶紧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有所防备。”

“不妥,”颜志宏说道,“案子出在凤凰,我们却要到辽宁省公安厅报案,而且凶手是谁,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睚眦刀鞘的主人尽快抓捕归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白正天叹一口气,转身再去观察案发现场。他打量一下四周,这片树林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条潺潺的小溪。他突然眼前一亮,疑惑地看着小溪对面的山坡,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他紧紧地盯着那发光体看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在离案发现场几百米远的一个山坡上,一直站着一个头戴斗篷、表情刚毅的年轻人,他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案发现场。他把镜头慢慢移动,看到了沈蓉俊俏的脸,看到了白正天冷峻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射­了过来。他感到一阵战栗,慌忙收起了望远镜,猫下腰顺着灌木丛走下山去。

步步杀机(1)

白正天和沈蓉乘坐的班机晚点一个小时,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走出机场,两人打了辆的士,往王府井方向奔去,白正天要陪沈蓉先回趟家。一路上,白正天总觉得不对劲,直到发现路边有一个超市,这才想到是哪儿不对劲,赶紧买了水果、烟酒,这才心情坦然起来。沈蓉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走出来,笑道:“你打算相亲来啦?”

刚开始认识沈蓉时,白正天还有点拘谨,这几天几乎天天在一起研究案情,开开玩笑,他已经放开了,听到沈蓉这么问,便说道:“来北京­干­什么的?不就是来相亲吗?”

“你占我便宜!”说罢,沈蓉伸腿向前踢去,白正天笑着躲开了。

沈蓉来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白正天站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旌摇曳。门开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白正天赶紧收摄住心神。

沈蓉欢呼一声:“妈——”便扑到母亲怀里。

可是沈妈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儿身上,而是仔细地打量着白正天。

白正天连忙鞠一躬:“阿姨好!”

“哎,好,好。”沈妈妈答应着,仍然不住眼地打量着。

“妈,这位是凤凰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白警官。”

“哦,不错,不错,”沈妈妈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白正天,“一表人才!”

白正天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相亲来了,心中越发紧张。

沈妈妈将白正天让进屋,接过他手中的水果和烟酒,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让白正天面红耳热但心中窃喜,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蓉。

“我爸呢?”

“他还能在哪儿啊?在书房呢!”

“爸,我回来了。”沈蓉在客厅里大喊,然后拉着白正天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走进书房,一阵阵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书桌上横陈着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正在认真地看着图。

“爸,还在研究呢!”

沈蓉又叫了一声,沈浩这才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打量着女儿,看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哎哟,小蓉,是你啊?放学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爸,这位是白正天。”

“哦,我从来没见过啊,”沈浩埋怨道,“小蓉啊,结婚了也不说一声?”

白正天听了,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沈蓉羞得满脸通红:“爸,人家还没结婚呢!”

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说道:“哎,小蓉啊,你爸这­精­神头越来越不够用了!”然后又说道,“老头子,小蓉他们还没结婚呢!他俩结婚,你能不喝酒吗?”

沈妈妈越描越黑,沈蓉在一旁­干­着急,再一看白正天,正得意地笑着,于是握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乱了乱了,全乱了。”

白正天突然挨了一下,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沈浩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白正天惊讶地看着沈浩,赶紧堆起笑脸准备解释一番,沈浩却不搭理他,转身看着《清明上河图》说道:“你的确错了,这绝不仅仅是一幅图,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沈蓉怜惜地看了一眼父亲,上前搂住父亲的腰问道:“爸,你看出来这里面的秘密了吗?”

沈浩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杀人,他们要去杀人!”

一听到杀人,白正天马上警觉起来,凑到《清明上河图》旁。

沈浩指着画面上的拱桥,说道:“你看,这艘船和岸上的人都那么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这艘船上的人全是刺客,他们要进皇宫,他们要去杀人,不,不是杀人,对,不是杀人!他们要去盗图,是,他们就是要去盗图,盗《清明上河图》!”

白正天听着沈浩的呓语,看着沈蓉噙满了泪珠的眼眶,不禁一阵心疼。

沈浩继续说道:“你看,船头的方向是朝左,而左边就是皇宫的方向,沿着汴河,直接就能到达皇城脚下。只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张择端为什么不画了?”

步步杀机(2)

白正天探过头去,只见沈浩手指着《清明上河图》的末尾,那里一些树枝、树­干­、树根严严实实地把整幅画给封了起来。

沈浩仿佛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不应该到此为止的,这里才刚刚进入开封城,应该画到金明池才对啊!”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转过头看到了白正天,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谁啊?”

白正天心想:“刚才还把我当女婿呢,现在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家门,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京城的的士司机都是油嘴子,两人一上车,那司机就滔滔不绝地侃了起来:“两位是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访友。”

“厉害厉害。”

“厉害?”

“去北京大学访友,难道不厉害吗?”

白正天和沈蓉相视一笑。

司机继续胡侃起来:“不过,现在的北大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教授也都是人啊,也都忙着赚钱,丫的,没一个能安下心来做学问。现在这世道啊,越来越浮躁了,这人不知道怎么了,都像疯了似的,就知道赚钱了。为了赚钱,丫的什么缺德事都­干­!哎,你们知道吧?十几年前被偷的《清明上河图》据说重见天日了……”

一听到《清明上河图》,二人马上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这帮丫挺的,《清明上河图》是什么?那是国宝啊!谁偷了之后,还敢再拿出来啊?”

“你从哪儿听说的?”沈蓉问道。

“这些天,北京城到处都在传,传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怎么着?警察去抓了一批人,以为能找到《清明上河图》呢,谁知道都是赝品!丫的这些警察也是废物,也不想想,谁偷了图,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沈蓉喘了一口粗气,沉默了。

司机看了看倒车镜,突然又骂道:“丫的,后面跟的是什么破车啊?马达那么响,也不怕环保局罚他款!”

白正天和沈蓉转过身,只见的士车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骑手戴着头盔,看不出年纪。两人转过头,刚想说点什么,司机又骂道:“跟了我一路了,也去北大啊?”

白正天一听这话,悚然心惊,连忙转过头看着摩托车。

摩托车的挡风玻璃上似乎有什么图案。

但是他还没看清楚,摩托车已经转了一个弯,开进一个小胡同里了。

重新坐好,白正天总觉得怪怪的,心绪不宁。

北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一个阶梯教室里,孔非儒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几十个脑袋侃侃而谈。

“谁知道中国的黑社会最早起源于什么年代?”

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学生,忽然看到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三个陌生人,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自己讲课。

一个学生站起来:“是春秋战国时期!”

“能举个例子吗?”

“春秋四公子都是黑社会的头目,他们大规模地豢养门客,其实培育的都是黑社会的势力。”

“对,”孔非儒瞄了一眼台下的陌生人,继续说道,“春秋四公子养士,以物质待遇为前提、以雇主利益为目的、以个人崇拜为约束,这样的私家敢死队,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各自王的‘允许’,后来都被各自的王灭掉了或者驱逐了。”

接着,孔非儒讲道:“清军入关,汉人反清复明,形成了白莲教、天地会、洪门等黑社会组织,最后在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高峰。这些人常常以宗教迷信为联系纽带,在家长制的组织形式下,形成种种名目不同的无政府组织,有的还拥有武装。新中国成立后,黑社会基本上绝迹了,可是这几年随着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社会阶层日趋分化,黑社会又死灰复燃了……”

下课铃声敲响之后,学生们一哄而散。孔非儒收拾着讲义问道:“三位就是从凤凰来的吧?”

白正天和沈蓉走到前面来,沈蓉甜甜地笑道:“孔教授,我们是从凤凰来的,但是只有两个人。”

步步杀机(3)

孔非儒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但是刚才分明看到的是三个陌生的面孔。

白正天警觉地看看教室,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他疑惑地问道:“孔教授,你刚才说三个人……”

孔非儒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也许是其他系的同学来旁听的吧!”

沈蓉说道:“是啊,孔教授的课,没人来旁听就说不过去了。”

“过奖过奖!”

白正天也说道:“孔教授,听了您的课,真是后悔自己没读历史系啊!”

“谬赞谬赞!”

白正天和沈蓉跟着孔非儒走向历史系的办公大楼,虽然旁听在大学校园里是正常现象,但跟路上那辆神秘的摩托车联系起来,白正天总觉得心里有事。走进孔非儒的办公室,他立即被墙上悬挂的各种宝剑吸引住了,有的宝剑做工非常­精­美,有的则特别古朴,还有一把锈迹斑斑。每把宝剑的剑鞘上,都雕刻着睚眦的图案,这些睚眦也各有不同,有的只是几条粗犷的线条,有的刻画得非常­精­致。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孔非儒问道:“二位是为睚眦而来?”

“正是。”

“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凤凰最近连续出了几宗命案,每个命案现场都留下了这样一把刀鞘。”白正天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孔非儒。

孔非儒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刀鞘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

“是!”白正天疑惑地看着孔非儒。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

沈蓉问道:“孔教授的推测是什么?”

“我也给你们看几张照片!”

孔非儒打开一个高高的书柜,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沈蓉。

那是睚眦刀鞘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但是白正天和沈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睚眦的画法、线条跟最近在凤凰出现的睚眦刀鞘如出一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刀鞘背面同样用篆书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孔非儒指着照片说道:“这个刀鞘是在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

“什么?西安兵马俑坑?”沈蓉惊讶地问道。

“是,”孔非儒继续说道,“这个是在长沙马王堆汉墓里找到的,还有这个,是在明朝富商沈万三的坟墓里找到的,而这个,是在毕昇的坟茔里找到的。”

“毕昇?”白正天问道,“就是北宋那个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家?”

孔非儒点点头说道:“此外,东汉的蔡伦,唐朝的孙思邈、怀素,明朝的李时珍,清朝的曹雪芹,他们坟墓里都陪葬着这种睚眦刀鞘。”

白正天和沈蓉越听越惊讶,沈蓉问道:“这些人都曾造福过后人,睚眦刀鞘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孔非儒说道:“我想他们不是被睚眦杀死的,如果死于睚眦,他们的家人难道会用凶物来做陪葬品吗?”

“他们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

“是!”

“这……”沈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

孔非儒说道:“这么多坟墓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睚眦刀鞘,我就推断中国历史上肯定有过一个地下组织,这个组织以睚眦为图腾,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是说,凤凰的几宗案件都与这个组织有关?”

“看了你带来的照片,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组织一直没有消亡!”

沈蓉说道:“睚眦刀鞘在凤凰杀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没杀过什么人啊?”

“姑娘,你的关注点一直在‘除天下之害’上,别忘了,睚眦刀鞘的第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沈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你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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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杀机(4)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来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有你这么­干­的吗?满地都是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拖­干­净!”

孔非儒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人心浮躁啊,什么事都­干­不好。当教授的,天天想着去挣外快,清洁工,就想着怎么偷懒耍滑。人都这样,社会如何发展?”

“时势如此,谁都没有办法,”白正天说道。

孔非儒的讲解把白正天和沈蓉带入了久远的历史长河之中。

睚眦身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睚眦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生生不息,而且还继续活跃在我们身边。

“这个神秘的睚眦刀鞘到底起源于何时呢?”沈蓉禁不住问道。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睚眦刀鞘算是最古老的了,也就是说睚眦刀鞘起码起源于秦朝。”

白正天和沈蓉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非儒,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孔非儒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觉得,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代是哪个时代?”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沈蓉说道。

“对,那时候儒、墨、道、法、兵、农、名、纵横、­阴­阳诸家从不同角度阐发了对宇宙、世界、人生的看法,并且互相驳难,争鸣成风,真可谓是百花齐放!那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白正天听着孔非儒雄辩滔滔,虽然激|情盎然,可是与睚眦刀鞘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孔非儒说道:“我认为,睚眦刀鞘就与这其中的一家有关,也许就是他的后人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

“哪一家?”白正天问道。

“法家吗?”沈蓉问道。

孔非儒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沈蓉问道:“你为什么说是法家?”

“因为法家主张厚赏重刑,执法严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而睚眦刀鞘上不是写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吗?”

“非也非也,”孔非儒连连摇头,“法家起源于春秋时的管仲、子产,发展于战国时的李悝、商鞅、慎到和申不害等人,到了战国末期,韩非加以综合,集法家学说之大成。可是,法家学说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而睚眦刀鞘分明是一个地下组织。”

“那是墨家了?”白正天试探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推断?”孔非儒笑着问道。

“因为墨子出身于农民,处于社会底层……”白正天犹豫着答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老子、苏秦、张仪、公孙龙哪个不是贫农或者小手艺者出身?”孔非儒反问道。

白正天被问倒了,在一个历史大家面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乖学生了。

“刚才我提到,蔡伦、毕昇的坟墓里都发现了睚眦刀鞘,他们很可能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两人中一个发明了造纸术,另一个发明了活字印刷。如果把这种发明创造的­精­神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那无疑是墨家弟子!因为墨子的手工就很巧,他用木头削成的车轴,能承受六百斤重的物体;用木头拼成的木鸟,能在天上飞一天。他还对光学、数学、力学等自然科学进行了探讨,科学地论述了圆的定义,提出了力和重量的关系,讨论了平面镜、凹面镜、球面镜成像的一些情况。”

沈蓉不服气地问道:“那孙思邈、李时珍他们呢?他们难道也是墨家弟子?他们又没发明什么。”

“难道医学的贡献不算很大吗?”孔非儒问道,“从某种角度讲,孙思邈的《千金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是最伟大的发明,而且李时珍尝遍百草的故事流传千古,这与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的­精­神难道不是很契合吗?”

“什么?摩顶放踵利天下?”白正天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墨子说的吗?”

“不,这是孟子说的,”孔非儒说道,“原文是:‘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怎么白警官对这句话这么感兴趣?”

步步杀机(5)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沈蓉也在琢磨着那句“摩顶放踵利天下”,就在前几天,李教授还写过这几个字。

孔非儒看看两人说道:“其实呢,说睚眦刀鞘出自墨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证据!”

“什么?”沈蓉问道。

孔非儒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沈蓉。这是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封面呈暗黄|­色­,上面写着两个篆体大字——“墨子”,采用的装订方法也是很古老的蝴蝶装。沈蓉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封面和封底,赞叹道:“这也是古董啊!”

孔非儒欠起身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本书,你们拿回去看看,答案都在里面了。”

沈蓉激动地看着手里的书,说道:“这么珍贵的古籍,你不怕我们不还你了?”

白正天听着沈蓉的话,禁不住打了她一个栗暴:“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孔教授笑话。”

沈蓉嘻嘻笑着:“孔教授,谢谢您!明天就来还您!”

来到北京,自然要去吃烤鸭。

沈蓉带着白正天来到京城一家百年老店品尝烤鸭,两人边吃边聊。这个绵延千年的地下组织为什么要盗取《清明上河图》呢?这个图跟他们的组织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关系到整个墨家组织的兴衰存亡,或者这幅图里藏着一个藏宝图,指示着一座千百年的宝藏。

沈蓉想了想,突然笑了:“如果真有宝藏,估计他们也找不到了。”

“为什么?”

“现在到处都在采矿,到处都在盖楼,到处都在搞旅游,有宝藏也早被人挖走了。”

白正天被沈蓉逗乐了,欣赏地看着沈蓉。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双排扣的丝绸小袄,耳边的秀发捋到了脑后,扎起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两颗小小的耳钉露了出来,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张调皮的笑脸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快看!”沈蓉突然指着白正天身后喊道,眼睛里露出惊讶的表情。

白正天转过身,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疑惑地又转过头来,看看沈蓉,还没等开口问话,沈蓉接着喊道:“看电视啊!”

白正天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台电视机,这时候餐厅几乎所有就餐的客人都齐刷刷地盯住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座大桥的画面。

那是一座坍塌的大桥。

桥面严重破损,断成了三截,倒在河里。

白正天认出来,那是凤凰!那是凤凰的九虹大桥!

新闻里说,凤凰目前正处于季风雨季。由于降了暴雨,上百名市民在刚刚修好的九虹大桥上观看洪水,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桥面突然断裂,十几辆汽车和市民一起掉到了滔滔洪水之中。

电视里出现了白正天父亲的画面,作为一市之长,他沉着冷静、忧心忡忡地部署着救难工作。

沈蓉问道:“那座桥不是刚刚开通吗?”

白正天面­色­凝重地说了声:“豆腐渣!”

正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哟,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啊。”

白正天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摩登女郎,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头发染黄了,乱糟糟地蓬松在脑袋上,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她上身穿着一件金­色­的低胸短褂,花纹就像片片鱼鳞状,在灯光下泛出点点金光;下身着一条超短裙,腿上套着一双黑­色­的渔网袜。此人正是跟白正天分手不久的吴秀慧。

白正天感到纳闷,第一,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第二,才几天工夫,吴秀慧的着装风格完全变了?他正想寒暄一番,那女人却盯着沈蓉说道:“哎哟,几天不见,白警官就泡上了清纯美眉啊?哎,小心点啊,未满十八岁,是犯法的!”

沈蓉看着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妖娆放荡的女子,正准备客气几句,谁知道她竟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刚想发作,女子身边的一个秃头笑嘻嘻地问道:“秀慧,这是……”

步步杀机(6)

那个秃头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眼睛里呈现出浑浊的黄|­色­。

吴秀慧娇嗔地说道:“哎呀,都是老皇历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这时候,秃头和沈蓉同时明白了两人之前的关系。

秃头爽朗地一笑,要在女朋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道:“怎么只点这么几个菜啊?这哪够吃啊?小姐——”秃头高叫道,“加菜加菜,”又转过头,对白正天说道,“放心,这单我买了。”

白正天感到一阵恶心,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沈蓉却笑嘻嘻地问:“你女朋友眼睛有问题吗?是青光眼还是红眼病还是势利眼啊?”

吴秀慧秀眉一扬叫道:“哪里有你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说话的地方。”

沈蓉也不恼,依然笑道:“哦,原来眼睛没问题啊,我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呢,跑到屋里面也戴着墨镜。”

秃头说道:“秀慧,别跟这傻丫头一般见识。一眼就看出来啦,人家怎么会看上这么难看的丫头呢?”

沈蓉气得面­色­通红,秃头的话十分­阴­毒,根本不容她反驳。说他对吧,自己难道真的很难看吗?说他错吧,难道自己是白正天女朋友?她心里一着急,禁不住便哭了起来。白正天见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秃头的衣领,呵斥道:“你放尊重点儿!”

秃头­色­厉内荏地说道:“你想­干­吗,想打架吗?”

吴秀慧大声叫了起来:“警察要打人了!快来看啊,凤凰市警察白正天要打人了!”

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白正天握着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沈蓉赶紧站起来,拉着白正天的胳膊,慌张地说道:“正天,算了,不要打他!”

话刚出口,沈蓉脸­色­变红了,白正天的脸­色­也不自在起来。两人都意识到沈蓉称呼白正天时,少了一个姓。

吴秀慧调侃道:“哎哟,还‘正天’呢!白警官,艳福不浅啊!”

秃头继续挑衅道:“怎么不敢打我了?哈哈哈!白警官,这家餐馆很贵的,真的不用我给你买单?”

吴秀慧又凑到沈蓉跟前,啧啧说道:“还挺水­嫩­的嘛!不过,我跟你说啊,跟着他,你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

沈蓉气得大叫起来:“你这个臭女人,离我们远点。”

白正天一忍再忍,实在压不住怒火了,刚要跳起来,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了秃头一眼,拿出手机。

是一条短信。

号码很陌生。

“这个秃头叫胡德财,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老板。他多年来一直用面粉做保健药,欺骗天下苍生,敛取不义之财。白警官,要不要我们帮你收拾他?”

白正天紧张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餐厅里大概有上百名顾客,几十个侍应生,附近的几桌客人偶尔抬头看看他们,远处的客人则根本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继续埋头吃着烤鸭。

胡德财笑道:“白警官怎么了?准备跑单吗?”

吴秀慧娇笑道:“别理他,他经常这么抽筋的。”

沈蓉觉得白正天面­色­不对,也跟着他的眼神一起在餐厅里搜索。

白正天转头对沈蓉说道:“他在这里!”

“谁?”

“睚眦!”

吴秀慧哈哈笑道:“这里到处都是鸭子!”

白正天看了吴秀慧一眼,没有理她。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他赶紧翻阅。

“如果他能当众认错,说自己用面粉混充保健品欺骗顾客,我们就饶了他!白警官,祝你成功啊!”

白正天警惕地看看四周,没人拿着手机。

他厉声问道:“胡德财,你把面粉当保健品来卖,可有此事?”

胡德财脸­色­突然红了一阵儿,继而恢复了正常:“白警官,小心我告你诽谤!”

白正天紧张地一会儿看看胡德财,一会儿看看四周,说道:“你马上当众认错,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步步杀机(7)

“神经病!”吴秀慧骂了一句说道,“亲爱的,我们走。当初我就是受不了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才离开他的。”

“有毛病。”胡德财不屑地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你不能走!”白正天喝道。

“­干­吗?又想打人啊?”吴秀慧嚷道。

吴秀慧终于挽着胡德财的胳膊走了,走的时候,ρi股一扭一扭的。

白正天拿出手机,找到发信息的号码,拨打过去。

听筒里传出“嘀——嘀——嘀——”的铃声。

他转头看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听着每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应该是调成震动了。

他离开自己的餐桌,走向邻座,邻座的桌面上狼藉一片,七八个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沈蓉跟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仔细听,有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白正天低声说道。

他继续往前走,餐桌上四五个年轻人,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白正天重播一遍号码,只听到附近一个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震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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