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餐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披着一件风衣,背对着他。
手机就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但是那人却一直没有接。
白正天一步跨过去,刚想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人却一伸手将手机拿起来,按了通话键,对着话筒说道:“哪位?”
白正天马上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还是传出嘀嘀的声音。
他刚想离开,可是灵光一闪,他会不会是在装模作样呢?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接听,只是做出接电话的样子罢了?他一步跨过去,抢过那人的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今晚有空吗?”
见手机被夺,那人恼怒地站起来,骂道:“干什么?”
“对不起,”白正天把手机还给那人说道,“警察办案。”
他继续搜索着餐厅里的人。
这家餐厅是家百年老店,生意兴隆,不断地有客人进来,也不断地有客人离去。
不远处,一个服务生突然大声叫着:“先生,你的手机……”
只见一个服务生拿着一个手机,追到一个人的身边,又说道:“先生,你的手机!”
那人回头匆匆说道:“这不是我的手机!”
那是一个年轻人,一顶鸭舌帽深深盖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就落在你桌上啊!”
白正天二话不说,向那人冲去。
那人已经预感到危险来临,一把推开服务生,夺路狂奔。
他冲出餐厅大门,一跃身跳上了一辆摩托车,开动引擎,轰鸣着离去了。
白正天在摩托车后面追了一会儿,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脚步,恨恨地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
他回到饭店,沈蓉递给他一部手机,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留下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白警官,谢谢你给我取的名字。睚眦,很动听!”
他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对沈蓉说道:“我们被跟踪了!”
吴秀慧和胡德财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宾馆房间。吴秀慧扑到了胡德财怀里,两只手钩住了胡德财的脖子,娇笑着说道:“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胡德财色迷迷地看着怀中的性感尤物,两只肥手捏着吴秀慧的ρi股,说道:“满意了吧?”
吴秀慧撒着娇摇摇头,说道:“不满意,我还想……嗯……”她把右手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咬着,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似乎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想要辆车……”
“行,我的乖宝贝想要什么都行,”胡德财继续捏着吴秀慧的ρi股蛋子,“你想要什么车啊?”
“宝马怎么样?”
“宝马?”胡德财略微有点吃惊。
吴秀慧扭动着腰肢撒起娇来:“还说爱人家呢,一辆宝马而已嘛!我那些姐妹,谁没开宝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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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杀机(8)
“好好好,答应你,”胡德财说道,“那也得回凤凰再说啊!”
吴秀慧又俏皮地笑起来,在胡德财那张肥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真好!”
胡德财一把将吴秀慧横抱在怀,扔到床上……
正在这时,房间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怔了一下,胡德财说道:“不管它!”
可是,门铃声仍在继续。
吴秀慧骨碌一下爬起来,说道:“真扫兴!”
胡德财十分不情愿地开了门,门前站着酒店的侍应生,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啊?”
侍应生谦卑地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有人送给您礼物。”
胡德财这才看到侍应生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他狐疑地问道:“礼物?谁送的?”
“不知道,中午有位先生放在这里了,说您晚上回来后送给您。”
胡德财狐疑地接过包裹,打发侍应生走了。
吴秀慧凑过身来,一把抢过包裹:“我来拆,我来拆!”
胡德财还在疑惑中,他这次来北京,是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医药行业大会,虽说有几个熟人,但是他们也犯不着给自己送什么礼物啊!而且即便送了,怎么会不留下姓名呢?正这么想着,只听吴秀慧说道:“这是什么啊?”
胡德财转身看去,只见吴秀慧拿着一把刀鞘模样的东西。他奇怪地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这把刀鞘非常奇怪,是木头的,一面刻着狰狞的图案,一面用篆书写着十个字,但是什么字,他却读不出来。
他转向吴秀慧问道:“还有什么?”
“我看看,”吴秀慧继续翻着包裹,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照片,还没细看便惊叫一声,把照片扔到了床上。
那是一些杀戮的照片。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他头部中弹,倒在地上,周围一片血泊。
毅仁煤矿的老板苏清华,他右侧太阳|茓中弹,趴在汽车方向盘上。
那位著名的文化学者贺春风,被吊在树上。
还有一些照片上的人物,他并不认识,但是每个人都被干掉了,每张照片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看着那些照片,胡德财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吴秀慧看着胡德财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话刚说完,房间电话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
胡德财怔怔地看着电话机,没有挪动脚步。
吴秀慧怔怔地看着胡德财,大气不敢喘一口。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
胡德财终于走到电话旁,操起电话机,声音颤抖着问道:“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胡德财听来是那么阴森恐怖。
“胡老板的声音怎么都颤抖了?”
“你是谁?”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今天中午白正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
“为什么给我这些照片?”
电话那头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有一个山西煤矿的老板,跟苏清华犯的罪差不多,头部血肉模糊的那个就是;七窍流血的那个是山东一个医院的院长,医疗事故害死人,法律却没有制裁他;被剁手的那个是广东的一个副市长,他收受贿赂,还雇凶杀人;被开膛的是江西的……”
“你到底是谁?”胡德财喊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胡老板,今天白正天跟你说什么了?”
“我……我……”胡德财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卖的是毒药,我们会直接干掉你!”
“你们想怎么样?”
“第一,不要报警,报警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记住,我们是为了救你,你不要自己送死!”
步步杀机(9)
“好,好,我不报警,你们要什么?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真的?”
“是,我发誓!”
“好,胡老板是个爽快人!你明天回凤凰后,我再给你电话!”
胡德财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颓然地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恐惧。
回到家后,沈蓉和白正天便匆匆地翻开书,顿时闻到阵阵的霉味,但是这种霉味却让人心旷神怡。《墨子》是墨翟以及墨家学派的著作汇编,在西汉时由刘向整理成七十一篇,但六朝以后逐渐流失。现在所传的《道藏》本共五十三篇,反映了墨子“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等十大命题。
刚开始,白正天还兴趣浓厚,跟沈蓉一起看书,可是到后来,读着那些诘屈聱牙的古文,白正天越来越犯迷糊。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沈老师,你还是自己看吧,困死我了!”
沈蓉握起小拳头,打了一下白正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不雕了,不雕了。”白正天说罢,往床上一躺,一会儿的工夫便鼾声四起。
似乎只睡了一小会儿,沈蓉就跳到床上来,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快起来,你这猪头,还睡!”
白正天惊醒了,天色已经昏黑了,他揉揉眼睛问道:“找到了?在哪儿?”
“你听我给你读啊!”沈蓉拿着古色古香的《墨子》,朗声读起来,“《兼爱(中)》。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沈蓉不再读下去了,她得意地看着白正天,说道,“这就是证据。”
“睚眦刀鞘真的从两千年前就有了?”白正天还是不太敢相信。
沈蓉刚想点头同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对,我有个疑点!”
“什么疑点?说说看!”
“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这个传说起源于何时呢?我所掌握的材料都证明,这种说法起源于明朝。”
“哦?”看着沈蓉认真的样子,白正天特别喜欢。
“据说有一次早朝,明朝孝宗皇帝朱祐樘突然心血来潮,问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朕闻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李东阳仓促间不能回答,退朝后左思右想,又向几名同僚询问,糅合民间传说,七拼八凑,才拉出了一张清单,向皇帝交了差。按李东阳的清单,龙的九子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白正天离沈蓉很近,他能闻到沈蓉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喂,你到底在听没有啊?”
白正天的脸腾地红了:“在听呢,在听呢,耳朵都洗过了。”
“油嘴滑舌,”沈蓉继续说道,“关于龙生九子,还有一个传说故事……”
“什么传说?”白正天故意做出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样子。
沈蓉给白正天讲了个传说。相传,明朝的开国丞相刘伯温本来是玉帝身前的一位天神,元末明初,天下大乱,战火不断,饥荒遍地。玉帝命令刘伯温转世辅佐明君,以定天下,造福苍生,并赐给他斩仙剑,号令四海龙王,但是龙王年老体弱,事务繁多,因此派出了自己的九个儿子。这九个龙子个个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他们跟随刘伯温征战多年,为朱元璋打下了大明江山,又帮助朱棣夺得了皇位。当它们功得圆满准备返回天庭复命的时候,明成祖朱棣却想永远把它们留在自己身边,安邦定国,雄霸天下。于是他便拿了刘伯温的斩仙剑号令九子。但是九子仍是神兽,顿时呼风唤雨,大发雷霆。朱棣见斩仙剑镇不住九子,便决定用计。他对九子老大囚牛说:“你力大无穷,能驮万斤之物,如果你能驮走这块先祖的神功圣德碑,我就放你们走。” 囚牛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便毫不犹豫地驮在了身上,但用尽法力却寸步难行。原来,神功圣德碑是记载“真龙天子”生前一世所做功德善事之用,又有两代帝王的玉玺印章,能镇四方神鬼。其他八子眼看大哥被压在碑下,不忍离去,便决定一起留在人间,但发誓永不现真身。朱棣虽然留住了九子,但得到的却仅仅是九个塑像般的神兽。这就是九子的起源传说。
步步杀机(10)
沈蓉说道:“虽然是传说,但是这个起源的年代也是明朝!所以,睚眦怎么可能在两千年前出现呢?”
“孝宗皇帝问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也就是说,龙生九子的故事,他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九个。所以,龙生九子的传说,应该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加上秦始皇兵马俑坑里出现了睚眦的图案,所以可以证明,这个故事已经很久很久了,而睚眦早已存在。只是墨家独独把睚眦拿来,作为自己的图腾,而把睚眦精神发扬光大了!”
沈蓉点点头,嘻嘻笑道:“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白正天又皱起了眉头:“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就已经消亡了啊!”
沈蓉想了想说道:“战国时期,最大的显然是儒学、墨学和道学,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集团突然不见了踪影,墨学无人传承。一门在战国两百年间轰轰烈烈展开的大众学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觉得可疑吗?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由一个学术团体,转变成一个地下组织。据你有限的历史知识,你还记得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喊出的口号是什么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白正天回答道。
沈蓉翻着书说道:“《墨子?尚贤》上篇说:‘官无常贵,民无终贱’。下篇又说:‘是故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立以为天子,使从事乎一同天下之义。’你说,陈胜吴广的口号跟墨子的思想有什么区别?”
白正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蓉继续说道:“不但是秦末农民起义,北宋的农民起义领袖王小波喊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李顺则‘悉召乡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财栗,据其生齿足用之外,一足调发,大赈贫乏’。南宋时的钟相说:‘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如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明末李自成提出‘均田免粮’。清朝的太平天国说‘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这些不都与墨子所讲的‘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是相通的吗?所以,我怀疑历代农民起义领袖都是墨家弟子,墨家从来就没有消亡!”
“可是即便墨家转入了地下,他们也不过是个学术团体啊?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们凭着一套理论,就能潜藏两千多年?”
沈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墨家不单单是一个学术团体,而像一个政治甚至是军事团体,首领称为‘矩子’,由矩子执行墨子之法。第一任矩子是墨子,后来的矩子有孟胜、田襄子、腹黄暾,再之后,历史就没有记载了。墨家子弟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得俸禄也必须向团体奉献。陆贾的《新语?思务》说:‘墨子之门多勇士。’《淮南子?泰族训》说:‘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这些都说明墨家的理想人格就是崇侠尚武。”
沈蓉字正腔圆,非常认真地一一剖析,她的嘴唇就像两片薄薄的花瓣一张一翕,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白正天春心荡漾,想入非非,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孔非儒打来的。
孔非儒说多年来他一直猜测墨家矩子是谁,而就在刚才墨家矩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一听此话,白正天急忙问道:“谁?”
沈蓉看白正天紧张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电话那头,孔非儒说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见面谈吧!”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跑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
两个人都很兴奋。
一个藏匿地下两千年之久的地下组织即将大白于天下。
失踪了十五年之久的《清明上河图》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在北京大学门口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校园的林阴路上,或行色匆匆,或谈情说爱。
两人轻车熟路地奔向历史系办公楼。
步步杀机(11)
办公楼里几乎是空空荡荡。
走廊也是黑黢黢的。
沈蓉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白正天的胳膊,说道:“好阴森哦。”
白正天感到沈蓉温暖的身子紧紧地靠在自己身上,心中甜滋滋的。他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开关,电灯一亮,沈蓉的胆子就壮了一些,赶紧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来到孔非儒教授办公室门前,白正天正准备敲门,却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来阵阵呻吟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叫道:“孔教授!”
“救……命……”
声音很微弱,但是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白正天退后一步,猛地踹出一脚,办公室的门被踢开了。
孔非儒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眼神散乱地看着白正天和沈蓉。
沈蓉一步蹿上前去,单腿跪在孔非儒身边:“孔教授,你怎么了?”
白正天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沈蓉慌乱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一会儿着急地看看孔非儒,一会儿看看白正天。
白正天搜索着房间里的一切。
桌子上本来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而且书上还有践踏的痕迹。
墙壁上挂着的睚眦宝剑也脱落了,半吊在墙壁上。
孔非儒是遭到袭击了!身边还有一个注射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白正天忙凑到孔非儒跟前问道:“孔教授,墨家矩子到底是谁?”
孔非儒艰难地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头在空中弯来弯去,最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你——”字!
然后他的手臂耷拉下来,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走廊里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有人喊道:“人在哪儿?”
沈蓉大叫道:“在这呢!”
两个医生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一个护士拿着氧气袋紧跟在身后。
一个医生马上伏下身子,耳朵贴在孔非儒的胸膛上,听是否还有心跳。过得片刻,他立即直起身子,说道:“快,人工呼吸!”
护士立即拿出人工呼吸气囊,一头往孔非儒嘴里一塞。医生双手合并十指交叉,上身前倾,有节奏地压下去,压下去……
而护士则配合医生的按压动作,挤压气囊……
白正天和沈蓉着急地看着,额头渗出了汗珠。
孔非儒只说出一个“你”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正天不得要领!
孔非儒绝对不能死!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加上医生护士的努力,孔非儒突然咳嗽起来。
沈蓉大叫一声:“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做人工呼吸的医生站起身说道:“走!”两个医生抬起孔非儒往担架里放!
可是孔非儒却挣脱了两个医生的臂膀,一步蹿到墙壁旁,顺手扯下了半吊在墙上的睚眦宝剑,厉声说道:“离我远点,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孔教授,我是沈蓉啊!”
“不,睚眦,睚眦,你是睚眦!睚眦,不要杀我,睚眦,睚眦……”孔非儒狂乱地挥舞着宝剑。
白正天瞅个空子,一步跨上前去,将孔非儒手中的宝剑夺走,然后一把抱住孔非儒:“孔教授,你冷静点!”
孔非儒脸色煞白,顺势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医生见状,连忙将孔非儒抬到担架上,飞奔下楼。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忙忙地跟着120的急救车来到了离北京大学最近的医院。
二人看着孔非儒被推进了急诊室,焦急地在门外等待。
沈蓉连珠炮地说道:“难道是墨家的人干的吗?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除天下之害吗?孔教授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刚才为什么要翻转自己的手指头呢?那么紧张的时候,他说‘你’是什么意思呢?”
白正天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孔教授肯定想告诉他们谁是墨家矩子,他做的手势肯定有寓意,但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头绪!那个手势完全就是一个哑谜!要揭开谜底,必须等到孔非儒脱离险境!
步步杀机(12)
但是孔非儒能否渡过难关?白正天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急诊室的门打开了,白正天和沈蓉赶紧凑上前去询问。
医生说:“暂时脱离险境了,但是还不能探视!”
白正天拿出警察证,说来办案,必须马上见到孔非儒,医生才放他们进去了,但是告诉他们:“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
白正天和沈蓉走进重症监护室,孔非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神色呆滞,目光散乱。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你感觉好点了吗?”
孔非儒木然地看看他,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这个微笑是那么诡异,让沈蓉不寒而栗。
“孔教授,刚才是谁袭击你的?”
孔非儒还是一脸傻笑。
一个医生走进来说道:“不用问啦,能捡回一条命来就不错啦!”
“他是怎么了?”沈蓉问道。
医生皱着眉头说道:“病人中枢神经系统的递质发生严重损伤,包括乙酰胆碱、谷氨酸、第三条多巴胺通路和5-羟色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导致病人出现谵妄、失忆、神经痉挛、情绪错乱等症状。”
“孔教授被注射了什么药物?”白正天问道。
“我们刚才对注射器的残留物进行了检测,”医生无奈地叹口气,“这应该是种还没上市的新药,它的分子结构与任何已知的药品都不相同。”
白正天问道:“那孔教授有没有康复的希望?”
医生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能尽力了。”
沈蓉不甘心,凑到孔非儒床前,伸出右手翻转着手指,问道:“孔教授,这是什么意思?”
孔非儒依旧木然地看着沈蓉。
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微笑。
他保持着这个笑容已经很久了,他脸部的肌肉一直就没变化过,只有时不时地眨巴一下眼皮,才能让人确定他还活着!
岭南画派(1)
一回到凤凰,白正天马上向颜志宏汇报。在北京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自己竟然被跟踪了,这之后,孔非儒就被注射了茶碱变成了傻子。知道他到北京找孔非儒的只有几个人,一是李三清,二是颜志宏,再就是韩雪等其他几个同事。如果不是李三清的话,那么就证明警局里有内奸,墨家组织已经渗透到警察队伍里来了。
他忧心忡忡地向颜志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听了白正天的话,颜志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说道:“正天,每个人进入警队,都要经过严格的政审,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怎么会混进警局里来呢?在北京你被人跟踪了,但是我们局里所有人都按时上班,所以你的推测可能是错的。我想,重点还是要放在李三清身上。”
白正天不服气地说道:“那个内奸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北京的同伙啊!”
“这个……”颜志宏摇摇头,说道,“你真的相信有这样一个组织?还有什么墨家矩子?我总觉得像神话一样!”
白正天看着颜志宏故作深沉的样子,心里恶心得要命,他实在不知道如此一个草包窝囊废怎么能在局长的位子上尸位素餐这么多年。贺春风,不就是他害的吗?他想起了李三清的话,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而颜志宏恰恰是凡事按部就班的人,这种人很难有所作为,只能在局长的位子上苟延残喘下去。他觉得跟这个草包局长无话可谈,手里还掌握着一些线索,也懒得汇报了,便起身告辞。
他驱车来到凤凰大学,接了沈蓉来到了###凤凰分公司。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叫沈蓉的,甚至不应该带着沈蓉,但是他抗拒不了内心的呼唤,巴不得天天跟沈蓉在一起。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沈蓉要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而现在要做的事与这幅图有很大的关系。他知道,这个理由如果仔细推敲是站不住脚的,所以他就不再推敲。
他亮明了身份,然后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前台经理,说道:“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
那天离开医院之后,两人回到了北京大学历史系办公楼,北京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他说明来意之后,拿到了孔非儒的手机,调出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查明这个电话是凤凰市的!他当时既兴奋又紧张,没想到,墨家矩子就在凤凰!
前台经理走了出来,拿着一张打印的纸,递给白正天。
纸上是电话号码的主人!
主人的名字叫倪一卿。
沈蓉看了看名字,疑惑地说道:“不会是那个著名的画家吧?”
“什么画家?”
沈蓉边说边往外走,白正天亦步亦趋地跟着。
“倪一卿今年应该有八十多岁了吧,是岭南画派的领军人物,这一画派以岭南特有的景物为题材,在绘画技术上,一反勾勒法而用‘没骨法’,以求写实的效果,而且博取诸家之长,引入西洋画派的各种技巧。至于倪一卿的画,则主要表现岭南的人物风貌。他的人物画既发挥了传统线描的功力,又辅以西洋素描中的表现方法,善于抓住人物活动或者表情的一瞬间,而且书法入画,用笔鲜活,单纯中有变化,朴拙中见神采,使线条具有浓郁的金石味……”
两人走出了营业大厅,阳光照耀着沈蓉的发际,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听着她侃侃而谈,白正天如痴如醉。
“沈老师好渊博啊!”
“坏蛋,不要叫我老师,”沈蓉说完,又沉思道,“如果说倪一卿就是墨家矩子的话,倒有可能!”
“为什么?”
“岭南画派是指在辛亥革命前后出现的以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三人为首的一个画派。他们受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主张国画更新,反对清末民族画坛的模仿守旧,提倡‘折衷中外,融合古今’。正因为有这个特殊的历史大背景,所以岭南画派从诞生之初就带着与生俱来的革命精神和时代气息。在抗日战争时期,岭南画派的画家们一洗以往的脂粉气,以沉重的笔调表现国难当头、艺术救国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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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画派(2)
白正天沉思着说道:“这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似乎与墨家精神一脉相承啊!”
“是!”沈蓉肯定地说道。
“走!我们去会会倪一卿!”
胡德财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凤凰。回到家后,颓然坐倒在沙发里,老婆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无精打采地连说没事。就在这时候,十岁的小儿子拿着一个玩具大叫着从里屋跑出来,嘴里哼哈有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杀,杀,杀!”
胡德财大惊失色,一把将儿子抓过来,夺过手中的玩具。
那是一把睚眦刀鞘。
线条狰狞可怖。
背面用篆体写着十个大字。
他慌乱地抱住儿子问道:“你从哪儿拿到这个的?这后面的字你怎么认识?”
儿子眨巴着眼睛说道:“昨天放学的时候,一个叔叔送给我的,他告诉我这几个字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说,这把刀鞘是维持正义的,爸爸,我要维持正义!”
胡德财一身冷汗,双手紧紧地揪住了头发,心里默念着那句话:“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老婆问道:“到底怎么啦?”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老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喃喃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实在懒得接,但是打电话的人非常执著,铃声一直响着。他不得已接通了电话,对方沉默着,他有气无力地问道:“哪位?”
“胡老板,贵公子喜欢我送的玩具吗?”
胡德财陡然心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着话筒咆哮道:“不要伤害我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但是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儿子,求你了……”说着说着,胡德财对着手机号啕大哭起来。他老婆听着他的话,顿时紧张起来,因为她也预感到大祸临头了!儿子看到爸爸突然大哭,也跟着大哭起来,手里的睚眦刀鞘也丢到了地上。
胡德财放下电话,急匆匆地离开家,吩咐老婆千万不要报警。
白正天和沈蓉驱车赶往凤凰市第一人民医院,倪一卿一年前就住到了医院里。他们找到了倪一卿的病房,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忙找来一位护士询问,护士说:“刚走。”
“去哪儿了?”
护士白了一眼白正天:“去世了。”
“啊?”两个人惊讶地看着护士。
“什么病?”
“肺癌,去年住进来的时候就是晚期了,一直靠呼吸机辅助呼吸……”
“他的家人呢?”
“应该都在太平间。”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赶往太平间,太平间里传出阵阵哭声。
白正天亮出警察证,找到了倪一卿老人的儿子,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老伯您好,我想问一下倪老是怎么走的?”
“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有这么一天的。我父亲熬了一年多了,现在算是解脱了。”
“他是怎么走的?”白正天又问了一遍。
“肺癌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硬是熬了一年多,不容易啊!”
“今天有没有陌生人探望过倪老?”
“没有,我们一直在他身边。”
白正天拿出那张###打印的纸,递给老者:“这是您父亲的手机号码吗?”
老者连看都没看,笑道:“怎么会?我父亲从来就没用过手机。”
沈蓉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白正天说道:“可是这个手机号码登记在您父亲名下。”
老者惊异地看了看白正天,接过那张纸,大概看了看,说道:“会不会是上次我家被偷之后,别人拿走了我父亲的身份证啊?”
“你家被偷过?”
“是啊,大概有两年了吧。”
“都少了什么?”
“我记得家里翻得乱七八糟,金银首饰、钱包、银行卡全搜罗去了,就是那次,我父亲的钱包被偷了,身份证就在钱包里。”
岭南画派(3)
“报案了吗?”
“报了,后来竟然还把小偷给抓住了,原来是以前在我家做工的保姆。”
“她把身份证还给你们了吗?”
“她早把没用的东西扔了!”
白正天无奈地看看沈蓉,告别了老者。
沈蓉说道:“也许纯粹是偶然吧,墨家的人捡到了身份证,就用来登记注册了一个手机号码。”
“有可能,”白正天说道,“而且现在即使做个假身份证也是很容易的,###的营业员又看不出身份证的真假。”
“不过,我觉得墨家是多此一举,因为只有全球通需要身份证,像神州行、动感地带买张卡就行了,根本不用身份证。”
“他们是在故布疑阵,让我们走弯路。”
两人边说边穿过医院的大堂,大堂正中间挂着一个液晶电视机。
候诊的病人和家属或坐或站,仰头看着电视节目。
两人匆匆走过,却突然被一则电视消息吸引住了。
是凤凰市新闻频道。
主持人彭燕有点紧张地坐在直播台上,说道:“现在,临时Сhā播一条紧急新闻。”
彭燕是被紧急叫到台里的,领导说有条紧急新闻需要Сhā播。
她马不停蹄地来到台里之后,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老板胡德财正神色慌张地坐在刘台长身边,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刘台长问道:“胡总真的决定这么做?”
“真的,真的,改过自新,一心向善。”
“那好吧,主持人来了,可以开始了。”
刘台长向彭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之后,彭燕有点吃惊地看了看胡德财,她不太敢相信,叱咤商海多年的胡德财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既然本人愿意,台长交代,她就要做好这次直播。
她和胡德财坐在播出台上。
灯光打开。
麦克风试音。
然后节目开始了。
“现在,临时Сhā播一条紧急新闻,”一想到这条新闻可能产生的爆炸效果,彭燕就有点激动,“今天,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董事长胡德财找到我们,说要向社会公开忏悔,因为德财生物制药公司多年来一直用面粉制作各种高档的滋补品,蒙骗消费者。胡总,您有什么话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的?”
胡德财面对镁光灯有点紧张,因为这等于当着电视镜头自曝家丑,就像光着ρi股在大街上走,只不过,后者暴露的是肉体,前者暴露的是灵魂。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面对镜头愧疚万分地说:“各位凤凰市的市民,全国各地的消费者,我是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的董事长胡德财。德财公司十年前成立,一直致力于高档滋补品的开发和推广,十年来,我们公司相继推出了‘肾黄金’、‘护肝宝’、‘女人营养粉’等多个品牌的滋补品,我们在广告里吹嘘产品,敛取了十年的不义之财,但是这些所谓的滋补品都是假的,主要成分是面粉。我今天郑重地向社会道歉,决定今后改恶从善,重新做人,希望社会能给我一次机会。”
……
做完直播之后,胡德财强自镇定,下了播出台,连个招呼都没跟刘台长打,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电视台。
他没有回家,他不敢面对老婆那张绝望的脸。
他不敢面对儿子那双无邪的眼。
他回到了公司,坐在办公桌前一个劲地吸烟。
他盯着手机,看着屏幕,等待着。
等待着睚眦的出现。
他希望睚眦告诉他,他能放过他,放过他的老婆孩子。
电话果然响了起来。
但不是睚眦打来的,而是一位老客户。
“胡总,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决定洗手不干了!”
“操!”电话那头骂道,“那我刚进的货怎么办?”
“你送回来,可以退货。”
这之后,胡德财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要求退货的。
岭南画派(4)
几乎每个人都狠狠地骂了他一通。
可是,睚眦的电话一直没有来。
最后,门被敲响了。
胡德财打开门,先前漠然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白正天和沈蓉看完新闻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德财生物制药公司。
看到胡德财紧张的神情,白正天脱口问道:“睚眦找到你了?”
胡德财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说道:“我不明白白警官是什么意思。”
“你在撒谎,”沈蓉说道,“在北京的时候,我们就接到短信,说你用面粉充当高级滋补品……”
“是啊,我刚才已经在电视上向全社会忏悔了。”胡德财打断了沈蓉的话。
“你以为这样忏悔就能解决问题吗?”白正天问道,“睚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睚眦?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正天冷笑了一声:“如果胡总真的不肯配合警方办案的话,我只好拘捕你了,因为你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已经构成了犯罪。”
“好啊好啊,”胡德财无所谓地说道,“白警官随身带着拘捕证吗?如果没有,我等你,你拿到了,我就跟你走!”
此时,秘书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到门口,正犹豫着该不该进门。
胡德财不满地斥道:“干吗扭扭捏捏的?进来!”
秘书走进屋来将小盒子递给胡德财:“刚才快递公司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胡德财接过箱子,边拆边问:“白警官是不是想喝杯茶再走啊?不好意思啊,没水了。”
沈蓉急了:“胡德财,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不劳驾两位大人了,你们说的什么鸭啊、鸡啊的,我不懂。”胡德财说着拆开了箱子,箱子里装着一个手机,胡德财疑惑地拿起手机,仔细端详着。
突然,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那肯定是睚眦打来的。
胡德财慌乱地按了接听键,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放下电话,他满脸大汗,双手哆嗦。
“睚眦说什么了?”白正天突然发问。
“睚眦,睚眦,”胡德财结结巴巴地说道,“要钱,要钱,他们要钱,哈哈哈,他们要钱,太好了,他们要钱。”
沈蓉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快被逼疯了。
“要多少钱?交给谁?”白正天问道。
“八百万,八百万,”胡德财说道,“他们要八百万。”
沈蓉冲到胡德财跟前:“你冷静点,我们是来帮你的。”
“哈哈哈,八百万,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他们未必会放过你!”白正天冷冷地说道。
胡德财愣怔一下,无助地看了看白正天,接着便痛哭流涕:“求求你们,救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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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追凶(1)
胡德财拎着一个旅行箱,坐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
这是睚眦吩咐的。
他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哪个人会突然冲过来,抢走他的旅行箱,甚至突然给他一枪,要了他的命。
白正天站在离他不远的一个报刊亭前挑选着杂志、报纸,这个报刊亭非常特别,是一间茅草屋,类似的茅草屋在中心公园还有好几间。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出现这么几间茅草屋,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凤凰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非但不觉得乍眼,反而觉得给冷冰冰的城市生活增添了几分生趣。但是现在,白正天没有闲暇来欣赏这份生趣,他时不时地看看胡德财,看看中心公园行色匆匆的人们。
中心公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睚眦一露面就可手到擒来。
在胡德财右手边的树下,一对情侣正在卿卿我我,男人双手搂住女人的腰,女人双手钩住男人的脖子;左手边,一个清洁工人正在打扫着地上的垃圾和落叶;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四个年轻人正围坐成一圈打牌,几个人吆五喝六的,玩得非常投入;前方的人行道上,两个年轻人抽着烟,张望着远处,似乎在等人。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睚眦还是没有出现。
胡德财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毒辣的阳光照耀着,汗水顺着脸颊滚落。
手机骤然响起来。
胡德财马上接通了。
“去公交车站。”
胡德财马上站起身来,走向公交车站。
情侣、清洁工人、打牌的人、等人的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眼。
白正天低声说道:“都不要动,我去!”
所有的人都继续忙着手头的事。
白正天拿起一撂报纸,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公交车站,跟在了胡德财身后。
公交车站上还有三个人在等车,一个老头,一对情侣,三个人都心无旁骛,对胡德财连看都没看一眼。
21路公交车快速地驶入了站台。
手机又响起来。
“上车!”
白正天跟着胡德财走进公交车。
公交车上有很多空座位。
白正天坐在胡德财身后,展开了报纸。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其他旅客。
除了白正天自己和胡德财,车上还有十三个乘客。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个大肚子孕妇,两个刚刚逛完街的提着大包小包衣服的女孩子,三个从外地进城务工的民工说着一口的湖南土话,身上的尘土还没有掸净,一对老年夫妻,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小青年,看上去是一个公司的业务员,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个手机大声地说着话:“哎呀,你算什么?我都被套了半年了!”
没有一个人看胡德财一眼。
售票员走到了胡德财身边,说道:“先生,请买票。”
白正天警惕地看了看售票员,是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工装,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
胡德财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他所有的神经绷紧了,只为了等睚眦打来电话。乍然听到售票员说话,他吓得一愣,慌里慌张地问道:“去哪儿?”
售票员被问蒙了,怔怔地看着他。
胡德财自知失言,忙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多少钱?”
“先生,您在哪儿下?”
“我……我买全程。”
公交车离开了中心公园,沿着凤凰市最美丽的一条马路,开到了凤凰河边。期间,停靠了五个站,下去了三个人,又上来了四个人,白正天把每个人都打量一番,看不出任何端倪。
凤凰河以前是凤凰市的护城河,河水腐臭环境恶劣,十几年前经过清淤截污、修亭砌阁、植木种草,凤凰河的生态面貌焕然一新,不单在河面上架设了几座造型各异的桥梁,而且还在河两岸种上了花草树木,如今已经成为凤凰市民休闲的好去处。
公交车停靠在凤凰河站。
凤凰追凶(2)
手机突然响起来。
睚眦的声音冷冷的:“下车,上船。”
凤凰市公安局的指挥大厅里,一面墙壁上挂着巨幅的大屏幕。这是两年前安装的电子地图,凤凰市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公交车站,每一座桥都在屏幕上显示无疑,而且一些重要的建筑还以图片的形式标注在地点旁边。
现在,电子地图上正有十几个移动的绿点和一个移动的红点。
颜志宏局长紧张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小红点。
那是装在胡德财口袋里的跟踪器。
刑侦多年,他知道犯罪分子有多么狡猾,中心公园绝不可能是交货的地点。
大屏幕上还有十几个移动着的绿点。
那是警察。
跟在小红点身边的绿点,无疑是白正天。
其他绿点正从不同方向向红点靠近。
沈蓉站在颜志宏身边,望着大屏幕,更加紧张不安。
她生怕睚眦突然出现,白正天孤身一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白正天的安危,她隐隐觉得自己爱上这个沉稳、帅气又阳光的警察了。想到此,她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凤凰河共有五个渡口,以前河两岸的人们只能靠渡船来往,修了桥之后,出行方便了,这渡船也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而是成了新兴的旅游项目。坐在渡船上,看着凤凰河两岸的美景,的确让人心旷神怡。除了乘坐渡船,沿着凤凰河还修建了人行道,路面离水面只有一米高,远远看去,像是人在河道里走。其实行人非常安全,因为凤凰河从来没有涨过水,水位线几十年来也没有变过。
颜志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一个小红点,一个小绿点,过了趣园了,过了古玩市场了,过了鸳鸯桥了……
其他的小绿点正沿着河边的马路,随着渡船前进。
前方就是彩虹桥了。
彩虹桥一带是凤凰市最繁华的地方,那里餐馆酒楼林立,百货商场遍地,每天都是川流不息摩肩接踵。
小红点和小绿点钻到了彩虹桥下面。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睚眦的声音在整个指挥大厅回荡:“下船!”
“可是,船没有靠岸!”这是胡德财的声音。
“下船!”睚眦命令道。
沈蓉紧张地盯着大屏幕,她知道彩虹桥附近没有渡口!
如果要下船,只能往水里跳。
她恨不得自己就跟在白正天身边,以便随时能帮助他。
她之前也要求跟白正天一起行动,但是遭到了白正天的拒绝,颜志宏局长自然也不同意——“因为这是警察的分内事。”她又要求留在指挥大厅,也遭到了颜志宏的拒绝,按照规定,如此重大的行动,是不能让任何外人进入指挥大厅的。沈蓉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正天:“如果不让我进去,我就跟着白警官!”白正天没有办法,只好商量颜志宏,颜志宏无奈地答应了。属下是市长的公子,自己做起事来都投鼠忌器了。但是他严肃地要求沈蓉绝对不能泄漏机密,不能多说话,不能捣乱。沈蓉向他吐了吐舌头,走进了指挥大厅。颜志宏被这两个年轻人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沈蓉进了指挥大厅之后,果然信守承诺,一直盯着大屏幕,一句话都没说。
看着红点旁边的小绿点,仿佛就看到了白正天。
以后再有人问她喜欢什么颜色,她也许会张口就说是绿色吧?
可是现在,睚眦竟然让胡德财下船。
沈蓉顿时紧张起来了。
白正天会游泳吗?
凤凰河水深七八米,彩虹桥附近更是深达十几米!
沈蓉的心揪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绿点。
只要小绿点能够继续移动,她就可以放心了。
颜志宏突然对着话筒大叫道:“各组注意,迅速包围彩虹桥,尤其注意桥洞下面!”
屏幕上,所有的小绿点向彩虹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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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追凶(3)
凤凰河河面并不宽敞,彩虹桥附近更是狭窄,只有十几米。渡船在中间行驶,离河岸只有三四米。桥洞下是沿着河岸延伸的人行道。人是不可能一步跃过去的,尤其是胡德财还带着一个旅行箱,装着八百万元人民币。在这里下船,会出现三种情况,而每一种,都会使睚眦得手!
如果胡德财把旅行箱先扔到人行道上,然后和白正天一起游泳上岸,那么睚眦杀手若在岸上,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八百万元拿走。
如果胡德财先上岸,然后白正天把箱子扔过去,自己再游泳上岸,那么睚眦杀手就有时间向胡德财下手,抢走旅行箱。
如果白正天先上岸,万一睚眦杀手就在渡船上怎么办?
颜志宏又把三种情况想了一遍,马上否决最后两种假设,因为渡船是在行进的,来不及让两个人一个个上岸。
胡德财和白正天只能把箱子扔到岸上,然后同时跳到水里。
八百万,随时都可能被人大摇大摆地拿走。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外围的警察身上了。
而其他警员离彩虹桥还有几分钟的路程。
颜志宏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绿点,绝望地摇了摇头。
颜志宏想到的,白正天也想到了。但是时间已经不容他做更多的思考,渡船马上就要钻出桥洞了。他一把抢过胡德财的旅行箱,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扔到了岸上。
然后急匆匆问道:“会游泳吗?”
“会!”
白正天一把将胡德财推到水里,两人拼命地向岸上游去。
白正天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看着岸上的人。
几个人盯着白正天他们看,并时不时地看一眼旅行箱,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警察,不要动!”白正天叫道,他已经顾不得暴露行踪了!
因为睚眦突然让胡德财在这里下船,肯定是怀疑他身边有警察。
从白正天下水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暴露在睚眦的眼皮底下了。
颜志宏和白正天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等白正天和胡德财上岸后,旅行箱还是躺在那里。
没有人靠近。
他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异的表情。
手机又响起来。
睚眦杀手得意地笑着:“胡总,这手机不错吧?防水!”
“你在哪儿?”
睚眦杀手没有回答,说道:“替我向白警官问好。”
“你……”
“哈哈哈,上桥,走到对岸去!”
说完之后,电话挂断了。
胡德财紧张地说道:“白警官,咱们暴露了!”
“知道!”
彩虹桥旁边有一条石阶路,两人拾级而上,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彩虹桥上。
他们浑身水淋淋的,惹来一片好奇的目光。
白正天看着从身边经过的每个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注意着他们每个细小的举动。
走过彩虹桥,来到醉杏楼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五分钟内,赶到文化广场!”
“五分钟?怎么可能……”
睚眦杀手没等胡德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正天叫道:“快跑!”
醉杏楼和文化广场之间是一条长长的人行道,人行道两边是全国各地风味的餐馆酒楼和百货商场。正是中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二人在人流中飞速地穿梭。
他们终于按时赶到了文化广场。
一家公司正在这里搞促销活动。
人群密集,音乐震天响!
白正天打量着周围的人群,随时准备擒住真凶。
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让白正天听电话。”
胡德财将手机塞给白正天。
“白警官,辛苦你啦!”
“老兄也很累了吧?”白正天说道。
“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哈哈哈……”
凤凰追凶(4)
睚眦杀手大笑几声挂断了电话,白正天恨恨地将手机还给胡德财,转身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睚眦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指示。
这意味着什么呢?
就在白正天转身的当口,一个身穿风衣的人迅速接近了胡德财,一把抓住了旅行箱。
胡德财感觉手中一沉,本能地大叫一声。
白正天连忙回头,只见那人一抓没有得手,扭头就跑!
白正天拔腿就追!
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白正天跟着那人在人缝中穿来穿去。
那人跑到了促销的人堆中。
白正天站在人群外围搜索!
但是,睚眦杀手再也没有露面。
他走进人群中间,看到了地上的一件风衣!
杀手逃脱了!
他一阵心惊,胡德财只有一个人了!
他赶紧掉回头跑到刚才的地方。
可是,胡德财不见了!
他正准备询问总部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刚才追赶睚眦杀手的时候,耳塞掉了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公安局的指挥大厅里,几乎乱成了一团粥。
颜志宏看着白正天的小绿点突然狂奔起来,离胡德财越来越远。
他立即意识到睚眦杀手出现了,急忙调拨附近的警察增援白正天。
可是命令刚刚下达,胡德财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马上进地铁站!”
颜志宏呼叫白正天,但是白正天没有回答。
他呼叫其他警察,但是其他人正在赶往文化广场的路上,还没有到。
几十秒之后,电子屏幕上的小红点消失了。
他们跟胡德财失去了联系。
扩音器里突然传来白正天的声音:“颜局,他去哪儿了?”
“进了地铁站!”
“往哪个方向的车?”
“不知道,失去联系了!”
“我觉得胡德财有危险,睚眦不是冲着钱来的。在彩虹桥下,他们有机会拿走钱;刚才我把杀手追丢了,他也有机会折回身拿走钱,但是都没有。他们可能是要把胡德财引到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再杀他!”
颜志宏早已怀疑睚眦的真实动机,听了白正天的分析之后,立刻布置道:“各小组注意,立即分赴各个地铁口,严防死守!”
凤凰市的地铁刚刚修好一年多,只有一条线路,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二十二个站!在短短的时间里,要封锁住二十二个站,谈何容易?
白正天说道:“颜局长,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有一个墨家组织存在,如果不是一个组织,睚眦杀手不可能一路跟踪我们,把我们玩于股掌之中。他们一定提前设计好了线路,然后在每个接口安排了专人监视!”
颜志宏听着白正天的话,不置可否。他心里也隐隐觉得白正天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作为一局之长,他不敢贸然下结论。
沈蓉一直盯着电子屏幕看,从中心公园开始,到凤凰河站,到渡口,到彩虹桥,到醉杏楼,到文化广场!她突然眼前一亮,大叫道:“这是《清明上河图》!”
指挥大厅内,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沈蓉说道:“颜局,您看,中心公园有树,有茅屋,这跟《清明上河图》开篇的景色非常相像。接着到了凤凰河站,有河,有船,有渡口,这也是《清明上河图》的景色。最重要的是彩虹桥,这座桥的形状跟图上的虹桥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彩虹桥之后,是酒楼,酒楼之后是广场,这个顺序几乎是复制《清明上河图》!”
颜志宏被沈蓉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这个……我没看过《清明上河图》!”
“我看过,”沈蓉顾不得一局之长的感受,指着电子大屏幕说,“胡德财应该在凤河大厦地铁站下车!”
颜志宏看着沈蓉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凤凰追凶(5)
“因为之前胡德财的行踪就是按照《清明上河图》走的,下一步没有理由不这样走!《清明上河图》上,过了一个广场之后,就是一个高高的城楼,这个城楼是整幅画里最高的建筑。凤凰市最高的建筑是什么?凤河大厦!而且地铁在凤河大厦就有一个出口!颜局长,您应该把所有的警力全部安排到凤河大厦!”
听着沈蓉指手画脚,颜志宏有点不悦,不禁揶揄道:“沈老师,你这是纸上谈兵,我们不是在拍电影,我们是在抓凶手!”
看颜志宏如此不开窍,沈蓉掏出手机拨打白正天电话。
可是白正天刚才下水时,手机浸水打不通了。
她一把夺过颜志宏的话筒,叫道:“白警官,胡德财要去凤河大厦,相信我!”
颜志宏喝道:“请注意你的行为!”
沈蓉放下话筒,丢下一句:“榆木疙瘩脑袋!”转过身背对着颜志宏,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颜志宏气鼓鼓地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正天听了沈蓉的话,毫不迟疑,拔腿就跑,冲到路边之后,正好韩雪和另外一名警察小林驾车赶到,他跳上车,往凤河大厦飞奔而去。
沈蓉的话,韩雪也听到了,此时不禁狐疑地问:“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研究生?”
“我也不知道,去了再说吧!”
十几分钟后,三人抵达了凤河大厦。
凤河大厦下面有个很大的广场,广场的一头是地铁站的出入口。
白正天一下车,就扫描一眼地铁口,看看表,胡德财应该刚刚离开地铁站。如果沈蓉判断不错的话,他应该就在附近。
广场上人流不断。
凤河大厦入口处,人影一闪,胡德财走进了大楼里面。
此时,胡德财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白正天通过监听耳机听得清清楚楚。
“上楼!”
“几楼?”
“顶楼!”
手机挂断了。
白正天仰头看看凤河大厦。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凤河大厦上空白云飘飘。
凤河大厦,71层,398米。
胡德财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白正天带着韩雪、小林急匆匆往凤河大厦里冲,边冲边喊:“胡德财,站住!”
但是胡德财根本没有听见,他提着旅行箱步履匆匆地进了电梯。
白正天等人跑到电梯口的时候,胡德财的电梯已经到了12层。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其他电梯停靠!
终于,一部电梯缓缓打开了门。
白正天一步冲到电梯门口,大声吆喝着电梯里面的人:“出来出来,都出来,快!”
电梯里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往外挤。
三人闯进电梯,按了71层,电梯便以每秒钟六米的高速向上攀升。
胡德财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睚眦的声音有点急迫:“上天台!”
胡德财哀求着:“我不想死,你们饶了我吧!”
“上天台!”
电话又挂断了。
电梯终于在71层停了下来,三人冲出电梯,转向消防通道,沿着台阶跑上去。
通往天台的门敞开着。
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胡德财已经爬到了天台边缘的水泥护栏上,风呼呼地吹着。
脸上写满了惊恐。
双腿不停地打战。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看一眼。
398米,是任何人都会眩晕的高度。
韩雪大叫道:“你赶快下来!”
胡德财闭着眼睛说道:“你们不要管我!”
白正天刚要往前走一步,胡德财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要过来!”
白正天赶紧停住了脚步。
胡德财的手机再次响起。
睚眦的声音在冷笑:“白警官,好久不见啊!”
白正天一怔!
凤凰追凶(6)
睚眦杀手太猖狂了!
他一直就知道胡德财的手机被监听了,但还是毫不畏惧地把警察玩得团团转。
睚眦杀手又说道:“白警官很聪明啊,这都甩不掉你!不过,你来晚了!”
睚眦杀手呵呵冷笑起来。
白正天大声叫道:“你不要伤害他!”
睚眦杀手冷冷地命令道:“把箱子打开!”
胡德财颤抖着双手把旅行箱打开,露出了满满一箱的人民币。
“有一张假币,让你不得好死!”
“没有没有,不会的不会的。”胡德财忙辩解道。
“扔下去!”
“啊?”
“扔下去!”
“钱?”
“扔下去!”
胡德财不再犹豫,端起箱子,把八百万元人民币往空中一抛,本来还捆扎在一起的票子被狂劲的风一吹全散开了。八十万张百元大钞在空中飘散,白正天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胡德财仰天长笑,仿佛自己的罪恶已经随着八百万元飘散在空中了。
监听耳机里,又传来睚眦的笑声:“白警官,这戏还算精彩吧!”
老人丧礼(1)
追捕睚眦杀手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白正天怏怏地回到警局,看到沈蓉,苦笑了一下。
沈蓉劝慰道:“还有机会的!虽然杀手没有找到,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白正天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们刚才走的线路,连接起来,就是《清明上河图》。”
沈蓉又把她的发现详细地说给白正天听。
听完之后,白正天说道:“这……这涉及到城市规划了!”
两人马上赶往凤凰市档案局,四十多岁的冯局长接待了他们。
白正天问道:“凤凰河是什么时候改造的?”
冯局长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十三年前。”
“这个工程是谁负责的?”
冯局长说:“改造凤凰河的时候,我还是办公室主任。记得当时成立了凤凰河改造项目领导小组,由一位副市长牵头任组长,下面环保、水务、城管、工商各个部门协同行动,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这工程做完。”
“这个工程的图纸是谁设计的?”
“哎哟,这个我得查一下,”冯局长站起身,“两位跟我来!”
冯局长从档案室一长排的书架上,找到了十三年前凤凰河改造项目的所有档案。
档案袋里装着厚厚的一叠材料,还有几页工程图纸。
每张图纸的右下角都写着:凤凰市仰墨规划设计公司。
“仰墨,仰墨,”沈蓉重复着,“仰慕墨子?”
冯局长看看沈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白正天问道:“仰墨公司的法人是谁?”
冯院长把那叠档案又翻了一遍,抽出一张纸来,看了看,说道:“倪一卿!”
“倪一卿?”两人同时惊呼道。
沈蓉问:“就是那个岭南派的画家?”
“是,”冯局长说道,“倪一卿不但画画得好,对城市规划也颇有研究,当年他的设计图纸,得到了所有专家的认同。”
白正天对沈蓉说道:“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仰墨公司了!”
沈蓉还没回答,冯局长就接口道:“仰墨公司已经不存在了,凤凰河改造成功之后,这家公司就解散了……”
离开凤凰市档案局之后,白正天和沈蓉来到倪一卿家。
路上,沈蓉沉思着说道:“孔教授当时指着你说‘你’,会不会就是‘倪’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他手指头弯来弯去是什么意思。”
沈蓉偏着脑袋,说道:“也许是被注射后的一种症状?”
白正天沉默了,他总觉得那手指头里大有文章。
倪一卿家的大门上贴着黑花,两旁贴着一副挽联,写着:
蒲剑斩邪魔高千丈,榴花照眼血染双行。
字是草书。
是今草!
白正天看着沈蓉问道:“你看像是谁的字?”
“李老师!”沈蓉忽闪着眼睛说道。
“你还记得上次李教授写的什么字吗?”
“摩顶放踵利天下!”
“对,孔非儒说,这就是墨家精神的写照。”
“不会吧?李老师怎么会是墨家的人呢?”沈蓉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爱戴敬重的李教授跟墨家扯上关系,因为正是墨家偷了《清明上河图》,正是墨家,让父亲精神崩溃形同废人。
白正天看着挽联说道:“李教授摹写的是唐朝书法家怀素的字,怀素草书,援毫掣电,随手万变,圆转之妙,宛若有神。而在怀素的坟里,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就在此时,倪一卿家的门打开了,一个声音爽朗地笑道:“思想天马行空,做事小心谨慎,白警官颇得其中三昧啊!”
说话的人,正是李三清。
倪一卿的家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
客厅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正中的墙壁上悬挂着老先生的遗像,用白色的纱巾缠绕着。遗像下面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燃着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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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丧礼(2)
两人礼节性地向遗像三鞠躬之后,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着另外一面墙壁。
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图。
一幅《清明上河图》。
沈蓉心中怦怦直跳。
当睚眦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倪一卿的时候,在倪一卿的家中,却突然发现了《清明上河图》,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她禁不住凑到跟前,仔细辨认着图上的一草一木一车一马。
“《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李三清呵呵笑着走到两人身后说道:“沈蓉对《清明上河图》一直念念不忘啊!”
白正天问道:“李教授怎么会在这里?”
“倪一卿是我老师啊!”
“老师?一个岭南画派的领军人物,教出了一个历史学界的泰山北斗?”
“谬赞谬赞,”李三清说道,“恩师博古通今,绘画、建筑、历史、地理,甚至阴阳五行,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我不过学了一点皮毛。”
“倒很像春秋时期的鬼谷子啊!”
“恩师当得起‘当代鬼谷子’的称号,只是我既不是孙膑庞涓,也不是苏秦张仪啊,”李三清哈哈一笑,突然问道,“白警官是专程来吊祭的?”
李三清的问题问得刁钻,让白正天很不好回答,踟蹰了一会儿之后,他干脆开门见山:“我们怀疑倪老先生与最近几宗凶杀案有关。”
“什么?”李三清不解地问道,“凶杀案?”
倪一卿的儿子在一旁听了,不满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今天早晨到医院来找过我们了,现在又追到家里来了。”
李三清挥挥手,制止了倪一卿儿子的咆哮,对白正天说道:“倪老师从去年开始就卧病在床,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怎么会去行凶杀人呢?”
沈蓉接口说道:“杀人的,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而我们怀疑倪老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
李三清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俩啊,想象虽然应该天马行空,但是也不能这么无拘无束吧?这……这也太荒唐了!”
沈蓉说道:“今天上午我发现了凤凰城的一个秘密,凤凰河改造工程就是套用了《清明上河图》的理念,而这个工程的设计图就是倪一卿设计的。李老师,我敬重您,自然也应该敬重您的老师,但是既然我们大胆想象了,我们是不是就应该继续小心求证一下呢?”
李三清不解地摇摇头,最后问道:“你们打算来了解什么呢?”
白正天说道:“我们想看看倪老的书房。”
“不行。”倪一卿的儿子咆哮道。
李三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倪老弟,就让他们进去看看吧!要不这两年轻人老不死心!”
倪一卿的书房比客厅气派多了,大概七十多平方米,三面墙壁上竖着齐墙高的书架,另外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似乎是一个老者,只露出了背影,衣衫褴褛,双手交叉,头微微仰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幅画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沈蓉喃喃念道:“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
李三清微笑着问道:“怎么样,知道这对联出自何处吗?”
“《墨子?大取篇》。”沈蓉回答道。
之后李三清又问道北京之行是否顺利,当听说孔非儒遭到攻击变成了痴呆,李三清不禁微微叹口气:“唉,天降横祸啊!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白正天说道,“我们怀疑也是睚眦刀鞘干的。”
“哦?现场也留下了睚眦刀鞘?”
“这倒没有。”
李三清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蓉继续观察着倪一卿的书房,书架上处处都挂着各种宝剑,她信手取下一把宝剑,剑鞘上也雕刻着睚眦图案,而且这个睚眦图案与凶杀现场发现的图案十分相像,线条粗犷,遒劲有力。沈蓉说道:“倪老先生很喜欢睚眦啊!”
老人丧礼(3)
“沈蓉啊,你这几天跟白警官查案查的,也像个警察啦!哈哈哈,现在不管哪家工艺厂出品的工艺宝剑,都雕刻着睚眦图案呢。”
沈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李三清面前,她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李三清继续问道:“我给你们推荐的孔教授还可以吧?你们关于睚眦的疑问都得到解答了?”
白正天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沈蓉马上接口说道:“孔教授说有一个墨家组织一直存在着,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他出事之前,给白警官打电话,说墨家矩子给他打过电话了。”
“墨家矩子?”李三清问道。
“就是墨家组织的头头,”沈蓉说道,“可惜我们赶到北京大学的时候,孔教授已经被墨家的人暗算了。”
李三清长长地叹口气说道:“太猖狂了,天将大乱,必有灾异。”
一直沉默着的白正天说道:“孔教授最后接的电话,就是倪老的手机打来的。李教授,不介意我看一下倪老先生的私人物品吧?”
“想看就看吧,我们一定要配合警方办案。只是别弄乱了!”
倪一卿果然是博古通今,三面墙壁上的书籍有上万本,涵盖了人文历史、物理化学、天体宇宙等各个方面的书籍。有的书籍是刚刚出版的,有的则是一些古本。白正天踱着步,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又来到书桌前,打开一个个抽屉。里面照例是一本本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墨子》、《管子》……中国古典的哲学书籍一应俱全。
把所有的书籍搬开,一把刀鞘赫然出现在眼前。
刀鞘上刻着睚眦的图案。
狰狞可怖。
充斥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刀鞘背面用篆体刻着十个大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缓缓把刀鞘拿出来,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颜志宏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追捕行动失败了,这在他当公安局长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更让人沮丧的是,沈蓉,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自己是榆木疙瘩脑袋。
他知道,他不能把沈蓉怎么样。
白正天和沈蓉从北京回来后,他就觉得这两人的眼神不对劲。
投鼠忌器!
他不敢得罪白市长的公子,自然不敢得罪整天跟白正天眉来眼去的沈蓉。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颜志宏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如果有可能,这个公安局长他宁愿不当了。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在他生着闷气的时候,白正天又打来了电话,他还不能在这个下属面前流露出自己不满的情绪,尽量镇定、和蔼地问道:“什么事?”
白正天的语气有点兴奋:“倪一卿是墨家组织的成员,我在他家发现了睚眦刀鞘。”
颜志宏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了,急忙说道:“正天,你可不要乱来啊!倪一卿是中外驰名的画家,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你可不要捅出娄子来!你等等我,我马上过去,不要乱来啊!”
颜志宏放下电话,立马驾车向倪一卿家飞奔而去。
门没有关!
他一头闯进去,直奔书房而去。
李三清正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声不响,倪一卿的儿子也气得浑身哆嗦,恶狠狠地看着白正天。
见到颜志宏走进来,李三清欠了欠身,招呼道:“颜局长来得正好,恩师刚刚过世,你的手下就来诬蔑恩师是杀人凶手!”
颜志宏满脸堆笑:“不好意思,李教授,都怪我们平时教导不力!”
白正天在一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说道:“颜局长,我们在倪一卿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他扬一扬手中的睚眦刀鞘。
颜志宏接过睚眦刀鞘,仔细看了看,果然跟在凶杀现场发现的刀鞘一模一样。但是,只找到这么一把刀鞘,就说倪一卿是杀人凶手,这也太武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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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丧礼(4)
白正天继续说道:“我们在北京的时候,研究睚眦的孔非儒教授告诉我们,在沈万三、毕昇、蔡伦、孙思邈、怀素、李时珍、曹雪芹的坟墓里都发现过这种睚眦刀鞘,而这些人都是墨家的弟子!”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李三清气得站起身来,“中国历史上经过了多少战乱?一个地下组织还能苟延残喘到今天?颜局长,警方办案,要靠证据,不能胡乱猜测吧?”
“可是,可是。”一直沉默的沈蓉嗫嗫嚅嚅的,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好说。毕竟李三清是她的授业恩师,她怎么好顶撞自己的老师呢?但是看到白正天一人被两人围攻,她又有点着急,终于忍不住了,要帮白正天说几句话:“可是,孔非儒教授也是您给我们推荐的啊!”
李三清不满地看了看沈蓉:“是,的确是我。可我哪儿知道孔非儒研究睚眦,怎么就研究到什么地下组织上去了?他有证据吗?”
沈蓉嘟着嘴,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吗?你们不能因为在恩师的抽屉里发现那鬼玩意儿,就断定恩师是什么地下组织的人吧?他能杀人吗?从去年开始,他就卧病在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这……这……唉!”李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给孔非儒打电话的手机号码就是倪一卿的。”白正天说道。
“随便弄个假身份证,不就能开个户了吗?”李三清说道,“颜局长,如果你们警方想控告恩师,也行!拿证据来!不要光凭一些断章取义的猜测,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颜志宏着急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都是这么鲁莽!”
白正天看了看颜志宏,又看了看李三清,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他实在难以忍受颜志宏在李三清面前那种畏缩的样子。沈蓉顿时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留下来,还是跟着一起走。正犹豫着,白正天在门口吼道:“沈蓉,还愣着干吗?没人管你吃饭!”
沈蓉脸一红,低着头跟李三清说声再见,便一溜儿碎步地走了出去。她心跳得很快,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睚眦逞凶(1)
晚上,白正天回到了父母家。刚进家门,就听到父亲在客厅里教训人:“这个事故,你们一定要认真调查,是谁的责任,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要对市民有个交代!当然了,调查的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要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更不是夸大案情,小事说成大事,事故说成案件。企业有问题,必须查,但要掌握个度!”
两个人一起连声说道:“是,是,是。”
听到这种声音,白正天就心烦。父亲当上市长之后,家里的客人就特别多,每个客人都是一脸的谄媚,满嘴的阿谀。白正天觉得很恶心。
两位客人见到白正天回来了,立即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哎呀,白警官回来啦!幸会幸会!”
白正天勉强跟两人客套了几句。
两人已经得到了市长的指示,便说声告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白市长家。
好几天没看到儿子了,白妈妈特别开心:“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妈,我吃过了。”
白正天父亲阴沉着脸说道:“不用管他,饿不死他!”
“你看你说什么话?对自己儿子也这么凶巴巴的。”
“这几天又去哪儿鬼混了?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爸,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鬼混了?要不,我明天就去鬼混一下,让全凤凰的人都知道,白市长的公子在外面鬼混!”
“你!”白市长气得面色涨红,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兔崽子!”
白妈妈赶紧打圆场:“你们俩啊,真是冤家,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一见面就吵!唉!”
白正天听着母亲的话呵呵一笑,说道:“习惯了!是吧,爸?”
白市长被儿子一逗,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晚上,白正天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眼前总是那个睚眦的图案,发生在倪一卿家的一幕,总觉得怪怪的,他甚至怀疑李三清也许就是墨家的人!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他便背上一个长匣子,赶往凤凰大学。
沈蓉正在给学生上课,他偷偷从后门走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听沈蓉讲课。
沈蓉站在讲台上,正对着台下的几十个学生侃侃而谈,看到白正天之后,冲他微微一笑,继续讲道:“……民国以来,学术界对杨贵妃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俞平伯先生详细研究了白居易的《长恨歌》,说如果以‘长恨’为篇名而言,写到马嵬坡就足够了,何必还要假借临邛道士和玉环相会呢?另外,白居易还在《长恨歌》中写道,唐玄宗回銮后要改葬杨贵妃,却不公开迁葬,而私下派人掘坟,结果‘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怎么也找不到尸体,却偏偏拾到了一个香囊。当太监把这个香囊献给唐玄宗时,玄宗爱不释手,终日挂在身上。如果杨贵妃真的死了,贵为皇帝的唐玄宗绝不会把这个被尸水浸泡过的香囊成天挂在身上。《长恨歌》接着又写了唐玄宗托临邛道士杨通幽四处寻访杨贵妃的情景。经过千辛万苦,杨道士终于在蓬莱山找到了杨贵妃。白居易对此作了精彩描述:‘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大家看,这不是杨贵妃是谁?杨贵妃还托杨道士给唐玄宗带回了两件信物,‘唯有旧物表深情,钗留一股钿一扇’。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杨贵妃并没有死!但是,为什么大家会以为她死了呢?她又是被谁救走了呢?千百年来,这一直是一个谜……”
下课后,学生们一哄而散。白正天笑嘻嘻地走向前来,还没开口,就听沈蓉问道:“怎么样?沈老师的课讲得还不错吧?”
“获益匪浅啊!”白正天说道,“你怎么开始讲课了?”
“李教授说他今天有点事,让我给他代课。反正是大一的课程,‘对付’他们,本姑娘绰绰有余。”
两人肩并肩地走出教室,白正天问道:“昨天的事,李教授没生你气?”
睚眦逞凶(2)
“不生气才怪呢,他骂我做学问不脚踏实地。”
“不是他教你的吗?思想不妨天马行空。”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了,可是他说,凡事都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我想想也有道理,就不跟他争了。”
“这段杨贵妃的课是他让你讲的?”
“是啊,这都是他的讲义!”
“这也真够天马行空的啊!”
沈蓉看着白正天背上的长匣子,好奇地问道:“你背着的是什么啊?”
“送你的礼物,你猜猜看!”
沈蓉咂咂舌:“你不会送我把猎枪吧?”
白正天将长匣子取下来,打开包装,取出一把宝剑!
沈蓉眼前一亮,接剑在手,首先看看刀鞘,果然有睚眦的图案,她开心地叫起来:“真漂亮!”
“给你放家里辟邪!”
“谢谢你,”沈蓉调皮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白正天:“你的手机昨天不是浸水了吗?”
白正天傻傻地一笑,接过手机,说道:“保证每天为你24小时开机!”之后又问道,“李教授有什么事,让你来代课?”
“好像说是参加一个什么慈善募捐活动。”
“慈善募捐?是那个什么爱利慈善基金会的活动?”
“是啊,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我爸说他也要参加。”
“爱利,爱利,”沈蓉喃喃地重复着,“兼相爱,交相利,爱利!这不会是墨家组织吧?”
白正天眼前一亮,说道:“难怪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怪怪的。我们看看去!”
沈蓉看着手里的睚眦宝剑,说道:“我总得把你的厚礼先送回家吧?”
爱利基金会是一个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民间慈善组织,至今已经在贫困山区建了三十余所爱利子弟学校,对贫困学生免除所有的学杂费。
募捐活动在彩虹桥旁的广场举行。
广场上处处挂满了彩球,人潮涌动,场面壮观。
广场中央搭起了一个简易的主席台,铺上了红地毯。
背景墙上写着十个大字:“你我手拉手,爱心无边界。”
白正天和沈蓉站在人群后面,观察着主席台上的每一个人。主席台正中间,坐着白正天的父亲,正满面春风地看着台下的观众。白正天感到很疑惑,为什么父亲也来参加这样一个民间组织的募捐活动呢?
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之后,李三清教授微笑着走到发言台前,朗声说道:“爱利基金会‘你我手拉手,爱心无边界’慈善募捐活动现在开始。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今天出席本次活动的领导和嘉宾,凤凰市市长白清运先生……”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美联石油公司董事长章志年先生,通达汽车董事长彭仕飞先生,达龙造船厂总经理武大海先生……”
李三清一口气介绍了十余名嘉宾,每个人都是全国性大公司的老板,每个人都有辉煌煊赫的家业,而其中不少人,白正天也只是听过,却从未谋面的。看来,这个爱利基金会的能量非常巨大。
李三清介绍完之后,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少顷,李三清继续说道:“我是凤凰大学历史系教授李三清,也是爱利基金会的荣誉理事,今天大会的第一项议程,有请凤凰市市长白清运先生致辞。”
白清运在热烈的掌声里,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台下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发言台前。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纸,右手轻轻一抖,本来折叠在一起的纸张舒展开来。他把纸拿到眼前,抑扬顿挫地读起来:“各位来宾,大家好。金秋送爽,凤凰又迎来了一个好日子,今天高朋满座,是我们凤凰的荣幸,也是凤凰的骄傲……”
白清运介绍了凤凰慈善事业的发展历史,又盛赞爱利基金会多年来的善举……发言四平八稳,让人昏昏欲睡。
睚眦逞凶(3)
沈蓉突然说道:“偷东西被抓住了,要判什么刑啊?”
白正天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道:“偷什么?”
“偷书!”
“偷什么书?”
“你先回答我。”
“要看价值多少啦,你把整个新华书店偷了,那肯定得坐几年。”
“就偷了一本。”
“那口头教育就可以吧?”
“哦,”沈蓉笑嘻嘻地点点头,“那我放心了。”
白正天越发奇怪:“你偷书了?”
沈蓉调皮地点点头。
“你偷什么书了?”
“昨天在倪一卿家,你们正在争论,我顺手牵羊,偷了一本书。”
“你这女孩子,赶快还人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要什么书,我给你买!”
“哎哟,这就开始口头教育了?”
“没跟你开玩笑!”白正天沉下脸来。
“恐怕你买不到!”沈蓉神秘地说道。
“什么书?”
沈蓉刚要回答,会场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原来是白清运讲完话了,他微微朝观众席上一鞠躬,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李三清继续说道:“募捐仪式正式开始,现在,我宣读捐赠名单……”
白正天看看沈蓉,疑惑地问道:“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
“现在不管什么活动,都特别拖沓,这个领导讲话,那个领导发言的,而他们的活动,只有一个市长发言。”
沈蓉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个基金会真的是墨家组织的话,那就讲得通了。”
“怎么讲?”
“墨家主张兼相爱,交相利,由此派生出节用、节葬、非乐等主张。也就是说,墨家是主张节俭的,反对各种劳民伤财的礼仪,反对厚葬,反对音乐,因为从事音乐,会耽误生产。”
白正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三清还在读捐赠名单:“达龙造船厂捐赠善款500万元,金龙房地产公司捐赠800万元,弘轩工艺品厂捐赠1000万元……”
弘轩工艺品厂的名字同时钻到了白正天和沈蓉耳朵里。
弘轩工艺品厂,就是生产睚眦工艺品的。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募捐活动很快就结束了,主席台上的领导嘉宾们站起身来,互相握手告别,说着后会有期的话。台下的观众也呼啦啦站起来,整个会场热闹而杂乱。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的声音由远而近疾速而来,一辆摩托车飞跃到人行道上,直奔主席台而来。
主席台上,父亲白清运正在跟李三清握手。
在白正天听来,摩托车的声音里带着腾腾的杀气,他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摩托车离主席台越来越近了。
白正天大喊道:“小心!”
人声鼎沸,他的呼喊迅速淹没在噪音里。
摩托骑手举起手来。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白正天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也掏出了手枪,继续朝主席台奔去。
身后,沈蓉惊叫了一声。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了。
白清运和李三清突然被轰鸣的马达声惊扰,转头看去,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摩托车还在飞速前进。
骑手扣动了扳机。
李三清赶紧将白清运扑倒在地。
一阵枪响,惊醒了所有的人们。
刚才还在互相道别的人们,顿时抱头鼠窜。
白正天对准摩托骑手,但是他不能开枪,因为视线所及,全是四散奔逃的人们。
摩托车飞速离开了会场。
白正天紧紧地跟去。
站在路边上,他握紧手枪,瞄准骑手,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在了轮胎上,摩托车急剧地晃动了一下,摔倒在地。
骑手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瘸着腿继续往前跑。
睚眦逞凶(4)
白正天拼命地追去。
骑手跑到了醉杏楼,然后一转,上了彩虹桥。
他站在桥上气喘吁吁地看着白正天。
戴着头盔,白正天看不清他的脸。
他握着手枪,对准了骑手,厉声道:“举起手来!”
骑手双手一摊,准备束手就擒。
白正天缓缓地走向前去,继续说道:“把头盔摘下来。”
骑手犹豫了。
“摘下来!”白正天握着手枪命令道。
骑手双手举到头盔上,正准备摘下来,可是突然身子往后一仰,一头栽到凤凰河里。
白正天赶紧冲到桥头。
只见,一辆快艇疾驰而去。
快艇上,那个戴着头盔的骑手向他招着手。
白正天举起枪,但是已经太晚了,摩托艇转个弯失去了踪影。
当白正天急速冲向主席台的时候,沈蓉也紧张起来。
她刚准备跟上去,突然发现似乎有人扯着自己的包。
她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风衣、戴着墨镜的男子正伸手从包里偷东西。
她大叫一声:“干什么?”
那人一惊,迅速回手,从沈蓉包里拿出一本书来,两根手指夹住了书的几页纸。
沈蓉一见,立即伸手去夺,一把抓住了那本书。
小偷一见,用力一扯,书从中间被撕开了。
周围的人顿时惊讶了,纷纷围拢来,准备擒贼。
小偷顾不得那么多了,夺路而逃。
沈蓉追了几步,但是小偷跑得太快,她只好放弃了。
包已经被划破了,看看手中的书,还好,大部分内容都在。
她把书紧紧地抓在手里,走向主席台。
李三清受伤了,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肩。
白清运探头探脑地站起身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周围的人。
秘书赶紧上前,搀扶着他。
李三清左手捂着伤口,关切地问道:“白市长没事吧?”
白清运声音颤抖:“我这条老命是李教授送的啊,”他转头对秘书吼道,“别管我,快送李教授去医院,开我的车!”
白正天回到会场的时候,白清运和李三清已经离开了。
警察包围了会场。
看到白正天走来,韩雪关切地问道:“白警官,你没事吧?”
“没事,你忙去吧。”
沈蓉神色慌张地走过来。
白正天马上问道:“我爸没事吧?”
“没事,李教授受伤了。”
“重不重?”
“胳膊中弹了,去医院了。”
白正天疑惑地看看沈蓉被划破的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被偷了。”
“这群蟊贼!”
“不,”沈蓉说道,“不是蟊贼干的。”
白正天奇怪地看着沈蓉。
“是睚眦,”沈蓉说道,“他们是为这本书而来!”
沈蓉说着将手中的书递给白正天。
这是一本十分古老的书,装帧用的是蝴蝶装。
封面已经发黄了,上面用篆书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白正天看了看说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就是从倪一卿家顺手牵羊拿来的。”
这时,韩雪走过来说道:“白警官,你来看看那辆摩托车吧!上面画着很奇怪的图案。”
白正天和沈蓉对视一眼,跟着韩雪走到摩托车前。
摩托车倒在地上。
前挡风板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线条粗犷有力,张扬着一种野性!更像一个怪物,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难道也是睚眦吗?”沈蓉疑惑地问道。
白正天心乱如麻,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想了半天终于说道:“你跟我来!”
沈蓉疑惑地跟着白正天离开了广场,走到醉杏楼下,然后转向了彩虹桥。沿着桥边的石阶,他们来到了桥洞下的人行道上。凤凰河水就在脚边缓缓流淌。
睚眦逞凶(5)
沈蓉奇怪地看了看白正天。
白正天手指桥洞的墙壁,说道:“你看!”
沈蓉望过去,只见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睚眦的图案,活灵活现,狰狞恐怖。她回忆着摩托车上的图案说道:“他们把这个睚眦的图案简化成线条,然后喷绘在摩托车上。”
白正天说道:“这桥也是倪一卿设计的。”
当白正天和沈蓉赶到医院的时候,李三清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出来。
想起刚才的一幕,白正天胆战心惊,如果不是李三清将父亲扑倒,恐怕父亲已经命赴黄泉了。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这是睚眦的精神。
可是,父亲做错什么了?
沈蓉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担心李三清的伤势,眼睛不断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只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但在沈蓉看来,仿佛度过了几个世纪。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推开了,两个医生推着一辆平车缓缓走了出来。
平车上躺着李三清。
先前还神采奕奕的老教授,现在变得委靡不振,看到沈蓉冲上前来,只是微微笑了笑。
“李老师,你没事吧?”沈蓉问着,眼眶里不禁溢满了泪水。
李三清艰难地点点头:“没事没事!”
白正天和沈蓉跟着李三清的平车走进了病房里,帮助两个医生将他抬到床上。
白正天说道:“李老师,谢谢您。若不是您,我父亲可能……”
“哎,别说这些了,应该的,应该的。”李三清说着,禁不住咳嗽起来。
“李老师,您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沈蓉关切地说道。
主刀医生拿着一个托盘走进病房,递给白正天:“这是从李教授胳膊里取出来的子弹。”
子弹的弹头上还带着血。
白正天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这是DAP92式9毫米弹,凶手用的是92式9毫米手枪。奇怪的是……”
“怎么了?”
“没什么?”白正天皱着眉摇了摇头。
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鞋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接着传来急切的问询声:“李三清教授住在哪个房间?”
是陆亮的声音。
沈蓉赶紧跑到病房外,迎上前去:“师兄,在这边呢!”
陆亮赶紧小跑过来:“李老师怎么样了?”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不要那么慌张,李老师现在需要休息。”
“好,好!”陆亮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病房走。
“你干吗去了,出这么多汗?”
“我刚才打篮球呢,突然接到通知,说李老师受伤了,”陆亮说着话,走进了病房,看到李三清病恹恹的样子,不禁流出了泪水,“李老师,你怎么样了?”
“没事,皮外伤,这里的医生医术都精湛着呢!”
等吊瓶打完了,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进病房来给李三清换药。陆亮站在护士身后紧张地问道:“护士小姐,我老师怎么样了?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护士转身瞟了一眼陆亮说道:“你们只需要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吵吵闹闹就行了。”
陆亮不好意思地笑笑。
护士换完吊瓶,拿着旧吊瓶一转身,不小心撞着了陆亮,陆亮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护士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护士看了看陆亮,撇了撇嘴,走了出去。
陆亮低声说道:“这个三八婆,撞死我了。我刚才打球时刚摔了一跤,膝盖都摔破了。”
李三清说道:“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打球又不是打仗,那么拼命干吗?”
“李老师,您不是教导我们说,年轻人要有拼搏进取的精神吗?”
“唉。”李三清摇摇头。
陆亮和沈蓉都笑了,沈蓉说道:“你还跟老师顶嘴,看我不踢你的膝盖!”
“师妹,你饶了我吧!”陆亮笑嘻嘻地说道,然后看了看白正天,凑到沈蓉耳边小声嘀咕道,“哎,他是不是快成我妹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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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逞凶(6)
“找打呀你,”沈蓉愠怒地说道,“李老师,你看,师兄又欺负人!”
“别闹啦,别闹啦!”李三清说道。
陆亮拿出一个苹果,说道:“李老师,我给你削个苹果吃!”
一会儿的工夫,苹果削好了,递给了李三清。
沈蓉称赞道:“哇,师兄,你削苹果的功夫真是一流啊!皮这么薄,速度这么快。要不你给我削一个。”
陆亮呵呵一笑,沉思良久说道:“如果给我师妹夫削呢,我就削一个!”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啊!”
白正天在一旁听着,脸腾地红了。虽然陆亮并没有指明他就是师妹夫,但是他总觉得陆亮指的应该就是自己。他装作没有听见,眼神看着室外,其实心却在怦怦直跳。
历史的真相(1)
“我昨天晚上回家就开始看这本书,这书历史很长啊,应该从东汉开始就流传下来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白正天和沈蓉边聊边走,听到《墨者》的历史如此悠久,不禁问道:“都写什么了?”
“我刚看了序言,说是东汉蔡伦发明了造纸术之后,就向矩子呈送了很多纸。”
“蔡伦也是墨家弟子?”
“是。”
“一个太监……”
“兼收并蓄,海纳百川,所以墨家才能绵延两千年之久啊。序言里还说,以前墨家事迹都用竹简记载,从此之后,开始用纸张记载了。”
“那时候的矩子是谁?”
“还没看到呢!”
说着话,二人来到了沈蓉的家门口。
门虚掩着。
刚才走的时候,分明是关上了。
两人心中一惊,白正天立即把沈蓉拉到自己身后,掏出手枪,轻轻地推开门。
家中已是狼藉一片。
能打开的抽屉全部打开了。
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甚至还有几百块钱。
书架上的书也全都散落在地上。
屋里没有人。
“肯定是他们,”沈蓉说道,“他们到我家里来找书,没找到,又追到会场去。”
白正天看看地面,地面上没有留下脚印。
“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动任何东西。”白正天说道。
来到抽屉前,白正天打量着散落一地的零碎物品,皱着眉头说道:“这人应该是个左撇子。”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沈蓉睁大了眼镜问道。
“你看,他把东西全扔到了左边嘛!你可以想想,如果你随手翻抽屉、扔东西,会往哪边扔?”
沈蓉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右面顺手一点。”
白正天不再说话,看着打开的抽屉,又问道:“家里有爽身粉吗?”
“干吗?”
“拿来!”
沈蓉突然觉得很快乐,也许每个女人都渴望着身边有个强势的男人可以主宰一切。对白正天斩钉截铁的命令态度,沈蓉心中升起一种安全感,一种信任感,一种足以托付终身的感觉。
她把爽身粉拿来递到白正天手上,跟白正天粗糙的大手短暂接触,沈蓉一阵心动。
白正天头也没回,继续说道:“把粉刷拿来!”
沈蓉愣了一下:“什么粉刷啊?”
“就是你化妆用的啊!”
“我……我很少化妆的。”
白正天失望地叹口气,说道:“女孩子,还是稍微化点妆嘛!”
沈蓉嘟着嘴,瞪着眼睛看着白正天。
白正天看着沈蓉嘟嘴的样子特别可爱,便笑了,说道:“有没有类似刷子的东西啊?”
“有。”沈蓉还是嘟着嘴。
“那去拿来啊!”
沈蓉转过头,走进里屋,拿出一支毛笔来,递给白正天。
白正天禁不住刮了一下沈蓉的鼻子:“这样才乖!”
沈蓉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白正天把爽身粉喷到毛笔上,然后把毛笔举到抽屉把手的上方,左手轻轻弹动笔杆,爽身粉便扑簌扑簌地掉到抽屉把手上以及抽屉的木框边缘。之后,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
“你干吗呢?”沈蓉终于忍不住了。
白正天一边继续寻找,一边说道:“看看有没有指纹留下来。”
“这样就能发现指纹?”
白正天站起身来说道:“这家伙很小心啊,竟然没有。”
“那怎么办?”
“再看看其他的。”
白正天用同样的方法,在每个抽屉上都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看这卫生你肯定得打扫一下了,”沈蓉说道,“小偷已经搞得乱七八糟的了,你又给我弄了一地的爽身粉!”
白正天绝望地看看满地狼藉,大叫一声:“不会这么惨吧?”
历史的真相(2)
说归说,做还得做。白正天搬起十几本书,一本本整理齐,放到书架上。沈蓉则拿着那半本《墨者》,边读边给白正天讲解。
据《墨者》记载,公元前376年,墨家创始人墨子死于今天的河南鲁山,之后墨家分为三大派别,分别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邓陵氏之墨,他们都说自己是正宗,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甚至互相倾轧,致使墨家元气大伤。到了战国后期,墨家三派又汇合成两支:一支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另一支则注重认识论、逻辑学、数学、光学、力学等学科的研究,被称作“墨家后学”。
白正天擦把汗问道:“墨家组织应该就是第一支喽?”
“应该是,”沈蓉很自信地点点头,“孔教授的推测没有错,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都没有使墨家消亡,而是潜藏到了地下。很多历史,其实都有墨家的影子。”
白正天又搬起一撂书,摆到书架上,说道:“孔教授说的那些农民起义?”
“不仅仅是这些,”沈蓉兴奋地说道,“连秦始皇都是被墨家的人干掉的。”
“秦始皇?”白正天停下手头的事问道,“不是出巡的时候病死的吗?”
“以前有人猜测是宦官赵高害死的,但是这书上说墨家派共敖率百名武士,埋伏在沙丘,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杀掉了秦始皇,共敖率十多名弟子突出重围,返回墨家总坛。”
共敖是项羽的追随者,在项羽扫荡赵国秦军、西征咸阳时,攻取了南郡。公元前206年项羽分封十八路诸侯时,共敖被封为“临江王”。
白正天喃喃说道:“没想到,共敖也是墨家的人啊!那他后来……”白正天思索着说道,“后来,好像就是他杀了手无寸铁的义帝熊心吧?”
沈蓉扬了扬手中的书,说道:“他后来被墨家矩子赐死了。”
“哦,这样才符合墨家宣扬的精神。”
沈蓉不再说话,又继续翻看《墨者》,白正天叹口气说道:“你买这么多书干吗?累死我了!”
沈蓉反唇相讥:“谁让你们警察没有保护好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让你打扫房间算是便宜你了!”
白正天叹口气,继续整理散乱的书籍。
沈蓉看了一会儿书之后,突然叫道:“原来刘据没有死啊?”
“谁?哪个刘据?”
“就是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啊!”沈蓉说道。
史书记载,汉武帝晚年,江充导演巫蛊大案,诬陷太子刘据诅咒武帝,武帝下令追杀太子。后来,刘据逃到湖县一户穷人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太子自杀,户主也被杀了。但是据《墨者》记载,他肯定就没有死。
沈蓉问道:“那时候的墨家矩子,你知道是谁吗?”
“谁?”
“司马相如!”
“像,也只有像墨家这种自由洒脱的教派,才能冒出一个跟良家妇女私奔的矩子来!”
“这书上说,矩子司马相如命令一墨家弟子东方婴假扮太子刘据,死的是东方婴,刘据已经逃亡了,后来也成为墨家的弟子。”
“什么?让弟子去送死?”
“要知道,墨家弟子要绝对服从矩子的,对矩子的命令,要死不旋踵。”
“真是奇特!”
沈蓉突然瞪起眼睛说道:“哎,你别光顾着说话啊,干活啊!”
“哦,哦,”白正天连连答应着,脸上做出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书摆完了,记得拖地啊!”
“好,好。”
白正天摆完书之后,呼哧呼哧地拖地板,拖完地板又开始擦桌子,累得浑身大汗。而沈蓉看了半天书了,竟然一声不吭,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书里去了。
“喂,你看完没有啊?”
沈蓉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与惊喜,呆了半晌说道:“我们的古代史要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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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真相(3)
“快说!都有什么发现?”
“这里面记载的大多是墨家弟子行侠仗义的故事。历代的农民起义都是墨家在幕后组织、操纵的,而且几乎每朝每代,他们都宣称替天行道,杀了大批的贪官污吏。不但如此,还有很多历史上悬而未决的谜案,竟然都是墨家干的!”
“他们都杀了哪些人?”
“东汉的董卓、南北朝时期宋朝的阮佃夫、隋朝的杨素、唐朝的李林甫、宋朝的秦桧、明朝的魏忠贤、清朝的和珅,这些大奸臣不是墨家弟子亲手杀死的,就是墨家组织布局设计借刀杀人,”沈蓉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中国的历史真的要重写了!还有,那天你听我讲课了吧?我提到杨贵妃之谜!杨贵妃果然没有死,打死你你都不知道当时墨家矩子是谁!是颜真卿啊,颜筋柳骨的颜真卿!”
“颜真卿兼修楷书、行书、草书,他的字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倒真有一番矩子的风范,”白正天接着又问道,“怀素不也是墨家弟子吗?”
“正是,怀素自幼出家为僧,752年,矩子颜真卿派怀素前往长安诛杀李林甫,之后怀素一直潜伏在李隆基身边,准备寻找机会干掉杨国忠。安史之乱发生之后,李隆基逃亡,在马嵬驿发生兵变。《资治通鉴》记载,当时护驾禁卫军将领饥饿疲惫,愤怒如火,请求诛杀杨国忠,但是李隆基犹豫不决。正巧,吐蕃使节二十多人拉着杨国忠的马头,诉苦说找不到吃的。士兵们大声呼喊:‘杨国忠联合胡人叛变’,一个士兵一箭射出,射中了杨国忠的马鞍。杨国忠惊骇逃跑,士兵们追上去,把他乱刀砍死!”
“谁射的箭?司马光没写吗?”
“问得好,司马光没写,但是这本《墨者》里写了,”沈蓉扬了扬手中的书,“射箭的人,正是怀素!”
“厉害,厉害,”白正天不由自主地赞叹道,他的思绪随着沈蓉的讲述,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那,杨玉环就是怀素救的?”
“怀素认为,杨玉环罪不至死,所以当群情激奋的时候,他早已把杨玉环偷偷带走了。后来,他把杨玉环安顿在四川省营山县境内的太蓬山出家,而自己则落脚在成都的宝国寺,”沈蓉兴奋地继续说道,“最激动人心的是,你知道宋徽宗时期,墨家矩子是谁吗?”
“谁?”
“张择端!画《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而且就是他,派人干掉了北宋末年的奸相蔡京!”
白正天马上问道:“难道墨家的人偷《清明上河图》就因为是墨家矩子画的?”
“绝不是这个原因,”沈蓉断然说道,“墨家矩子颜真卿的作品《湖州帖卷》也藏在故宫,怎么就不偷呢?我怀疑,张择端肯定在《清明上河图》里画了一个秘密!”
听着沈蓉的话,白正天陷入思索当中。只听沈蓉喃喃说道:“关于这幅图,学术界一直争论不断,就是为什么叫《清明上河图》?有人说是清明节的意思,有人说是清明盛世的意思。我想,是不是解开了这个谜,《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就会昭然若揭呢?”
白正天想了想问道:“这本《墨者》有没有说谁是现在的矩子?”
沈蓉无奈地把书递给白正天。
书已经被撕开了,最后几页不在了。
那是最关键的几页纸。
白正天恼火地叹口气,随意地翻看着,不小心一粒汗珠滚落到书页上。
“小心,别弄脏了。” 沈蓉叫道,看看书页,汗水已经迅速渗透到纸张里去了。那里记载的是墨家弟子如何制造“烛影斧声”悬案的。
正在这时,白正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韩雪打来的。
她说,从募捐现场拍的录像里,发现了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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