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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死香煞 > 正文 第二章

正文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04-10-08 15:30:26 字数:32534 九众书苑整理)

“哟,什麽高兴事儿呀,你们几个这麽开心?”一个清爽明快的声音在身後想了起来。

云寄桑回头一看,却是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妇­两个。

任自凝仍是那一袭蓝­色­长衫,容小盈却换了一身墨绿的襦裙,裙幅下部位缀了一条素白的花边作为压脚,腰带上挂了一根紫红­色­的宫绦,强烈的伽楠香中人欲醉。头上梳著挑心髻,虽只Сhā了一枝玉簪,但配著墨染般的如云秀发,已给人风华绝代之感。

“任帮主,任夫人……”云寄桑拱手为礼。

“哪来这麽多客套,咱们夫妻和公申先生见的面多了,当时在轩辕台试剑大会上,要不是他老人家帮忙,怕还没有我们夫妻的出头之日呢,所以可千万别把咱们当外人……”容小盈果然不负自己的名字,笑语盈盈,说话间已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任自凝也点了点头:“云少侠有什麽吩咐,就尽管说。”话虽然说得普通,但他的双目之中却露出诚挚之­色­,显然并非寻常的客套话。

云寄桑心中感动,点了点头:“有些事正想向任帮主请教……”他想问的是在他和卓安婕等人来起霸山庄之前时的情形。

“好……”任自凝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云寄桑却不说话,低头默然不语。他早看出任自凝是个老实人,但容小盈的心思却是灵活之极,若想听实话,便只能单独和任自凝谈。

容小盈是何等聪慧之人,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他的用心,笑道:“你们两个在这儿聊吧,我们姐妹几个看风景去,等聊完了,到我那里去坐坐,我好好烙几个石子饼给你们吃……”说著便拉著撅著嘴的方慧汀走开了。

云寄桑沈吟了一阵,问道:“任帮主,你和任夫人是什麽时候到起霸山庄的?”

任自凝想了想,道:“三天前的正午。”

“这麽说,当时铁庄主刚刚去世一天?”

“是。”任自凝的回答短促有力。

“其他人都是什麽时候到的?”

“薛少侠和我们同一天到,苦禅大师,金大锺和乔大侠都是前一天到的。”

“那言森呢?”云寄桑又问。

“他?他晚,是第二天凌晨才到。”

“任帮主和他打过招呼麽?”

“没有,此人故作神秘,我不想和他说话。”

云寄桑淡淡一笑。任自凝的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全无一帮之主的心机。这些年来雪雷帮声誉鹊起,已经称得上是豫北第一大帮。想来都是容小盈一个人的­操­劳之功。想起自己的怀疑,他又问道:“任大侠可曾记得昨天的申时到酉时之间,庄内各人的动静?”

“昨天,我和小盈用过午膳,在後山的小亭内手谈了一局。我们的棋力相差无几,一直下到酉时也没能分出胜负。中间乔大侠过来观战了一阵,後来又离开了。薛少侠也曾路过,不过只朝我们看了一眼。”

“那你记不记得乔大侠离开你们的时候,是什麽时辰?”

“是申时左右。”

“那薛昊呢?”

“他来的时候,好像是申正了。当时我们已经下到了小官子,最後我算错一个次序,输了半子给小盈,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对,就是申正。”

“申正……”云寄桑轻轻搓著自己的中指,“发现哑妹遇险的时候,你和乔大侠是在一起的麽?”

“不,是苦禅大师告诉我们有人遇难,我们才赶到湖边的。”

“这段时间,言森有没有露过面?”

任自凝想了一阵,摇了摇头:“没有,自从他到了山庄後便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出来,除了到山庄时和胡总管说了两句话外,从来也没和别人打过招呼。”

“那他的口音如何?”云寄桑忙问。

“沙哑得很,又低又细,用小盈的话说,倒真象见了个活鬼。”

云寄桑忍不住笑了:“我看任夫人的言辞可比任帮主犀利得多。”

“那当然,帮里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不论多难多大的事,到了她的手里总是能轻易地摆平。若论待人接物,齐家安帮,我连她一半的本事都没有。”任自凝叹道,显然,他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自己的妻子。

“可她却对任帮主情有独锺,那就是说,任帮主自己也一定有令她倾心之处。”

“我有什麽好?”任自凝的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为了我,她绝食半个月之久。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得到消息,赶去救她时,她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见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边笑边流泪。後来她又跟著我叛家离门,浪迹天涯。那个时候我们居无定所,既要逃避她们家的追杀,又要仗义行侠。那麽多的苦,她一个千金小姐就那麽终日笑著吃了下来……”

虽然已熟知这段传奇的恋情,但此时只是这样听著,云寄桑便已有回肠荡气之感,忍不住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任帮主真是羡煞了天下男儿。”

“是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少侠,你知道麽?要不是小盈非要争口气给她们容家的人瞧瞧,我根本就不想当什麽雪雷帮的帮主,我只要一个人静静地守在小盈的身边就好……”任自凝低声地道。

“贤伉俪现在不也是终日形影不离麽?”云寄桑笑道。

任自凝摇了摇头:“三年前她曾经去洛阳的师门问安,共去了三十二天。前年去了太原访友,离开了四十八天。去年因为帮务又去了霍州六十五天,今年则去了寿阳二十二天。三年来一共离开我一百六十七天,怎称得上形影不离?”

云寄桑想不到他竟然把容小盈离开他的时间记得如此清楚,不禁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便道:“所谓能者多劳,任夫人允文允武,惠质兰心,既然有这样一个万能贤妻帮著主持帮务,任帮主就算受些劳燕分飞之苦,也是值得的。”

任自凝低声一笑:“若说万能,那也未必。对於女红厨艺,她便是万万不能。”

“咦?刚才任夫人不是还要请我们吃石子饼呢麽?”云寄桑不解地问。

“那是她去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会的。而且她做的所谓石子饼绝对称得上名副其实,云少侠要是有副铜牙铁嘴,倒是勉强可以一试……”

听了这话,云寄桑再也忍俊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麽呢?该不会是笑我吧?”随著这明快的声音,容小盈携著方慧汀和哑妹转了回来。

任自凝咳了一声,暗中向云寄桑使了个眼­色­。

云寄桑忙笑道:“岂敢,我和任帮主是在笑金大锺呢!”他反应倒是够快,马上把黑锅扣到到了洛阳大豪的头上。只可惜今天他的运道实在不好,话刚一出口,便听不远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怎麽,我金胖子有什麽值得二位开怀大笑之处麽?”

云寄桑暗暗叫苦,回头一看,正是身材肥壮的金大锺迈著醉步走了过来。

容小盈瞄了他一眼,道:“哟,金胖子,你可别冤枉人。刚才咱们当家的可没笑。要想知道云少侠为何发笑,你自己去问他好了。自凝,我们走吧……”说著,向云寄桑嫣然一笑,拉起还在踌躇的任自凝扬长而去。虽然对卓安婕情有独锺,但那一笑的风情仍令得云寄桑的心头怦然不已。

“金大侠,刚才……”云寄桑还待说些什麽。金大锺已连连摇头:“可别叫我胖子什麽大侠,大侠那活儿可不是人做的,谁沾谁倒霉。别看乔翼那小子现在这麽风光,将来准没好下场。胖子我早看透了,这世道,管住自个儿就成!来,喝一杯?”

云寄桑不好推却,只得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饮罢,双眉一轩,赞道:“好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道:“真的好!醇和协调、绵甜甘冽,果然是名酿!这女儿红怕有二十年了吧?”

金大锺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小子,原来也是个行家,胖子倒是小瞧你了!正好,刚才找小卓不到,陪我喝几杯!”

云寄桑听卓安婕还没回来,暗暗皱眉,转念一想,和金大锺聊聊也好。毕竟他是老江湖,对这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如指掌,说不定还能查探出什麽东西来,便爽快地道:“好啊!金兄请!”说著,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金大锺则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对面。方慧汀见他刚才和任自凝独自谈话,现在又不带自己找卓安婕,心中不喜,绷著小脸在一边站著。

金大锺看在眼里,嘿嘿一笑,道:“小姑娘,别生气,胖子这酒可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它有三大妙处,一能活血通脉,二能养脾补气,三能驻容养颜。若是年轻的小姑娘喝了,就是活到七八十岁,脸上也不会有一根皱纹生出来。”

方慧汀听了,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说著望向云寄桑。

云寄桑微笑著摇了摇头。

方慧汀便道:“你骗人,我才不上当呢!”

金大锺把嘴一咧:“别信那小子的,他哪里懂得这酒的神奇之处。这虽说只是女儿红,可里面已经让胖子我兑了雪莲、首乌、­肉­桂、麝香、珍珠粉等名贵药材,不信你可以喝一口,马上就会有感觉。”

方慧汀听了这话,又有些动心,瞄了云寄桑一眼,见他微笑不语,便接过酒杯,闭上眼睛,猛地灌了一口。

“啊!好辣!好辣!咳!”方慧汀眼泪都流出来了,伸出舌头用小手拼命地扇著。样子可爱又可笑。

“哈哈!怎麽样,胖子没骗你吧!感觉是不是很强?”金大锺大笑道。

“骗人!以後阿汀再也不信你了!”方慧汀委屈地道。

“金兄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来,坐下来喝杯水就好了。”云寄桑安慰著她。四下看了看,亭内却没有水,心中一动,跃出亭外,折了一片肥大的芭蕉叶子,卷成杯形。轻轻在树上按了一掌,存积的雨水淅沥而下,他伸长手臂四处接著,不一会儿便举著满满的一杯水回到了亭中,对著方慧汀道:“给,喝吧……”

方慧汀接过了这墨绿­色­的杯子,触手处只觉清凉柔软,透明的雨水在杯里荡漾著,很是惹人怜惜。便浅浅地喝了一口,不知怎地,竟然觉得这淡淡的雨水中竟有一种甘冽的深味。她翻起长长的睫毛偷偷瞄了云寄桑一眼,­唇­边露出了一丝羞涩的微笑。

云寄桑没有留意她的反应,向金大锺笑道:“金兄,这麽好的酒,可是你自家酿的麽?”

“胖子我可没这麽大本事,这酒是小铁那个短命鬼窖藏的珍品。他藏了十年,自己一口没喝著,全都便宜了胖子我了。嘿嘿,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金大锺得意地道。

云寄桑笑道:“原来是铁庄主的酒。”

金大锺连连摇头:“铁老儿才不好这一口呢,是他大儿子铁渊的酒。这小子人很不错,可惜好人一向命短,一年前病死了。要说铁鸿来这老儿也够倒霉的,老婆早丧,後来娶个续弦没几天又投河了,然後是大儿子病死,儿媳­妇­重病缠身,现在又轮到他自己被人下毒翘了辫子,也不知道他到底造了哪门子的孽,倒霉事儿全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了。”

云寄桑想到这起霸山庄之中竟有这麽多的愁云惨雾缭绕著,心内不由黯然。想问那位续弦为何投河,又觉不妥,猛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铁庄主和苦禅大师他们的交情如何?”

“屁的交情,咱们几个老家夥只是当年出道的时候差不多,出身响亮,身手也够硬,年轻人敢闯敢­干­,所以也!赫了一阵子。那时候江湖朋友们都看好咱们几个,叫咱们什麽“神州五杰”。不过後来也就是那麽回事儿,都没什麽太大的作为,这辈子也就这麽混混噩噩的过去了。铁鸿来算是有出息的,打过倭寇,还创立了这麽个起霸山庄。白蒲和苦禅则是整天呆在他们的师门里,十年八年也难下趟山。冷闰章和我一样,子承父业,被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捆得紧紧的,想动动窝也难。”

“那麽说,你们几个很少聚在一起?”

“可不,他们几个没一个能喝酒的,和他们混在一起有什麽味道?我倒是到冷闰章那里住过几天,他那里的梅花烧味道简直能淡出鸟来,我可喝不惯。”

“那其他人呢?”

“苦禅和白蒲当年的交情好像不错,两个人常常一起切磋武学。不过到後来总是因为少林武当哪家的功夫更厉害而大打出手,好在没闹出什麽乱子。冷闰章则和铁鸿来有些来往。但是自从十五年前的雁荡山逐魔大会後也就不朝面了。”

“难道一次并肩行道的机会都没有麽?”云寄桑不死心地问道。

“要说有,那就应该是逐魔大会了。你也知道吧,那次大会几乎汇集了全部的白道­精­英,咱们五个当然也少不了。雁荡一战,虽然白道­精­英尽出,人数比魔教多了一倍,可还是被人家拼了个两败俱伤,谁也没占著什麽便宜,所以这档子事儿也没什麽好提的。”

“这其间你们五个人是否合力杀了某个魔教高手呢?”

“没有!”金大锺醉眼一番,“你小子该不会以为是魔教中人为了当年的事儿来寻仇的吧?没影儿的事儿。咱们五个虽然都出手了,可我们没在一起,胖子我和冷闰章帮著守显胜门,那狗地方地势不好,两边儿几百个人拿著暗器对­射­,鬼知道谁把谁­射­死了。白蒲,苦禅,铁鸿来他们守的是後山,这三个笨蛋更不顶事儿,瞪著眼让那个大­淫­魔迟百城跑了,到头来连一个虾兵蟹将也没捞住。就这种战绩,也值得让魔教的人来寻仇?别把我的大牙笑掉了。”

“那到底是为了什麽?”云寄桑喃喃地道。

“你问我?我问谁?”金大锺斜眼睨著他道,“我就知道我的­干­儿子被他天杀的雌雄香煞杀了,他是个老老实实的酒店夥计,没招谁没惹谁,要报仇,冲著我金胖子来好了,找一个普通老百姓算什麽能耐。要是让老子逮住那对狗男女,非摘了他们的脑袋做马桶不可!”

方慧汀见他说得凶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云寄桑知道再也问不出什麽,便拱手道:“多谢金兄指教,寄桑还有事待办,容後再叙。”

金大锺也不留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你小子是要找小卓去对吧?这妮子几天来老是不见踪影,害我想找人喝几杯也不成。本来乔翼那小子的酒量也不错,可他说自己只喝汾酒,娘的,这小子以前大碗的烧刀子下肚也面不改­色­,不知犯了什麽病,迷上这种娘们儿才喝的酒了。得了,待会儿胖子要到湖边钓鱼,你告诉小卓,晚上我请客,咱们几个好好喝一杯。”

云寄桑笑著答应,和方慧汀一起去了。

卓安婕的屋子在山庄的西首,两个人一时无话,沿著林中小路默默走著。方慧汀手里还轻轻握著那只芭蕉叶卷成的水杯。

云寄桑突然问道:“阿汀,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你回山庄报信时,大家的情形是怎样的?”

方慧汀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我去叫他们时,首先出现的就是胡总管,他显得很吃惊的样子,但马上镇定下来,还吩咐人到湖边查看有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任帮主和任夫人刚起来,金大叔还没睡醒,是卓姐姐去叫他的……”

“不,我不是问这些,我是想知道,当时有哪些人不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啊……让我想想,嗯……有言森!他当时好像是跟在胡总管身後出现的,还有薛昊,他是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的,当时还吓了我一跳。对了,还有班坞主,他虽然是从自己屋里出来的。可衣服穿得好好的,脚上的靴子还有水迹,不像是刚起来,到像刚从外边回来的样子。”方慧汀回忆道。

“言森,薛昊,班戚虎……”云寄桑喃喃念著这几个名字,又开始捻起中指。虽然查问出了一些情况,可一切问题非但没有明了,反而变得更加模糊起来,似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沾了嫌疑。

方慧汀伸长脖子看他沈思的侧影,眨了眨眼,问道:“那只老虎该没有嫌疑吧,我看他那人粗粗的,不象是凶手啊。”

云寄桑乐了:“好啊,你倒说说看,凶手该是什麽样子的?”

“凶手麽……”方慧汀眼睛向上看,用娇­嫩­纤白的食指点著自己的下巴,“应该是一脸的­阴­森,显得很神秘,总是穿著黑衣服……”

“嘿,你说的不正言森麽?”

“我看他不象好人!好人哪有那个样子的。虽然那个薛昊也一句话不说,但他就不像坏人。”方慧汀认真地道。

“那你说,班戚虎是好人麽?”云寄桑笑问。

“嗯,说不准。不过他人傻乎乎的,挺好玩。”方慧汀的嘴角露出笑容。

“当年论刀大会上,他拿他的破山刀让家师品鉴,因为那把刀杀气太重,充满血腥,家师就把它毁了。结果班戚虎当场晕倒。”云寄桑淡淡地道。

“哈!真想看他可怜的样子。”方慧汀乐道。

“可怜?”云寄桑轻笑了一声,“家师後来对话我过,班戚虎这个大块头表面粗豪,实则城府颇深。当时若非晕倒,他便只有向家师挑战这一条路。而那样一来,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那实在是那时最好的选择。”

“他那麽聪明吗?”方慧汀惊讶地问。

“若真是愚鲁之人,又怎麽能当上洞庭三十六坞的坞主?那不是顾先生麽?”云寄桑突然道。

方慧汀抬头一看,正是顾中南提著药箱,缓步踱了过来。忙扬手招呼道:“顾先生!”

顾中南见了他们,面露微笑:“年轻人游兴就是好,你们两个这又是去哪里?”

“我们去找卓姐姐,晚上一起去吃金胖子正在钓的鱼。”方慧汀盯著他的药箱,“你又去采药麽?”

顾中南微笑道:“哪里,我刚给少夫人把完脉。”

“哦,少夫人病情如何?”云寄桑关切地问。

顾中南叹道:“陈年旧疾,她百脉郁结,调理不顺。再好的药,也治不了心结缠郁。再这样下去,唉……”他叹息著摇了摇头。

“少夫人有什麽伤心之事麽?”云寄桑想起了自己问卓安婕时碰的钉子。

“还不是为了大公子的早丧,红颜薄命啊……”顾中南目露惘然之­色­。

“那她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人来爱麽!”方慧汀天真地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之感。不过云寄桑却并不惊讶。骊府的府宗李知秋处世一向特例独行,儒家的伦常法理在她眼中常常被视若无物,看来方慧汀年纪虽轻,却也多少受到了熏陶。

顾中南的神情却有些尴尬,忙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我看到卓姑娘刚刚回去,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办。”言罢逃跑似的匆匆走了。

云寄桑心中正觉奇怪,方慧汀却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亮了起来:“云大哥,你说,少夫人会不会喜欢顾先生啊?”

云寄桑挠了挠头,道:“不会吧,他们年纪差很多呢。”

方慧汀把小嘴一撇:“年纪算什麽,只要两个真心相爱,多大的拦阻也不怕!就象任帮主和任夫人那样,历尽艰难,终於可以在一起。”她的眼中露出憧憬之­色­,显然任自凝和容小盈的爱情故事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最动人的梦想。

云寄桑看她那陶醉的样子,也不敢笑她,想著顾中南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卓安婕住的地方在东南角,与少夫人的宅邸相邻,再往东则是乔翼的居处。这一带建筑要少得多,清溪潺回,竹林掩映,显得分外幽静。两人沿著一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前,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卓安婕所在的房子。

猛一看,那分明是一座山村民居。但柴扉不开,炊烟缭绕,青苔满地,趣意盎然。方慧汀老远便大声喊道:“卓姐姐,我和云大哥看你来啦!”

云寄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由四下打量著这间院子。虽然院子不大,可石碾,辘轳,陶甕,簸箕,石畚炉等农具一应俱全。屋子是原木所建,上覆茅草,古朴而雅致。地上铺著黄沙,上面几行浅浅的脚印记录著主人出入的痕迹。在一些脚印中,露出了血滴似的细小红点。云寄桑心中一震,长吸一口气,定神仔细看时,原来只是一粒粒红­色­的泥土而已。他吁了口气,暗恨自己的疑神疑鬼。

这时,茅屋的门缓缓打开,身著青­色­碎花便服的卓安婕微笑著迎了出来。转眼间方慧汀已经投入了她的怀抱。云寄桑看著两人亲热,心中有种难言的轻松。此时此刻,他最信任的便是她们两个人了。

三个人进了屋,首先引起云寄桑注意的便是桌上的一青一黄两个酒葫芦。那两个葫芦静静地立在那里,很有些古朴的憨态。他记得从第一次见卓安婕时,她的腰间便挂著这样两个葫芦,每当她迈起那悠然的步子,两个葫芦便在她纤长的腰间摇摆碰撞,很是活泼。当时他痴痴的盯著这对葫芦,卓安婕知道他喜欢,还摘下那个青­色­的葫芦给他玩。从那时起,他对这位洒脱飘逸的师姐便始终不能忘情。那一年,他十三岁,卓安婕十九岁。

方慧汀见他望著桌上的两个葫芦出神,心中奇怪,试探著叫他:“云大哥,你怎麽了?”

“啊?没什麽。”云寄桑笑了笑,问卓安婕道:“师姐,这青葫芦里还是当年的那种酒麽?”

卓安婕微微一笑:“打开闻闻不就知道了?”

云寄桑等的就是这句话,上前抓起葫芦颠了颠,对她笑道:“好家夥!怕没有二斤重?师姐的酒量又长了。”说著,拔开塞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顿时扑面而来。香气虽淡,可直入肺腑,仅是闻著,便有醺然之感。

一边的方慧汀耸动著鼻子,连道“好香!”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麽酒,这麽香?”

“这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云烟过雨……”云寄桑轻声道。

“云烟过雨……”方慧汀喃喃地重复著,渴望地望著卓安婕道:“卓姐姐,阿汀能尝尝麽?”

“当然,我给你找个天青瓷的杯子去,喝这种酒,最好就是用这种杯子。”

淡淡的雾气在青得透明的杯中升腾起来,在夕阳下闪动著一种梦幻般的颜­色­。方慧汀张著小嘴,捧著那一杯酒左看右看,却不忍心喝下去。

“再不喝的话,酒气就跑光了。”云寄桑警告道。

听了他的话,方慧汀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闭起眼睛,猛地将那口酒灌了下去。然後瞪大了眼睛,眨了几下,长长的吁了口气:“吓,好喝……比金胖子的酒好喝多了……”

“那是自然,胖子的酒怎麽能和我的比?”卓安婕笑道。

“卓姐姐,那个葫芦里装的又是什麽酒?”方慧汀好奇地问。

云寄桑心中一紧,望向卓安婕。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黄|­色­的葫芦里装的是什麽酒。

“那个阿,那是留给我自己喝的苦酒……”虽然卓安婕在笑著,但云寄桑却从那笑容中看到一抹令人心碎的扭痛。他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便问道:“师姐,你对苦禅大师的死怎麽看?”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卓安婕的神­色­恢复了严肃:“苦禅大师不会是死在外人手里……”

虽然非常赞同她的观点,云寄桑还是问道:“师姐何以如此肯定?”

“你看不出来吧?”卓安婕望向窗外的景致,“这起霸山庄外松内紧,胡靖庵在很多地方布下了暗哨。即使在夜间,外人要想无声无息潜入山庄的杀了苦禅也是决无可能。”

“暗哨?”云寄桑一愣,随即想到以胡靖庵的­精­明,若不布下暗哨才是奇怪。“那麽,师姐的意思是说……”

“凶手知道暗哨的存在!他借著夜雾避开暗哨,杀了苦禅大师。若非对山庄内的情形极为熟悉,决做不到这一点!”卓安婕肯定地道。

“会不会他晚上做船到岛的北边上岸,杀了苦禅大师後再离开呢?”方慧汀问。

卓安婕摇了摇头:“昨夜风浪那麽大!要想做船横渡洞庭,从北面险滩登岸,怕是不大可能。”

“不知这些人中,都有谁熟悉山庄的情况?”云寄桑若有所思地问。

“陆边,顾中南,班戚虎,他们三人都是山庄的常客,自然知晓。那个言森虽然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和胡靖庵关系密切,说不定也知道。乔翼是铁鸿来极力拉拢的对象,应该也熟悉山庄的情况。只有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以及薛昊金大锺这几个人好像没有来过起霸山庄。”

云寄桑点了点头,暗思这几个人的情形,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只有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凶手为什麽要杀害这几个人。”

“这是一个谜,不过我看你不需要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你只有知道凶手是谁,是怎样杀害冷堡主和苦禅大师他们的就够了,不是吗?”卓安婕淡淡地道。

云寄桑心中一动:不错,自己何必苦苦执著於找出凶手行凶的动机?只有堪破凶手杀人的手法,便能找出真凶了。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易。现在看来,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嫌疑,但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难道只能就此等待下一起凶案的发生?不,一定得主动出击才行。这样想著,他便向卓安婕告辞道:“师姐,我先回去了,阿汀就留在你这里,以免有什麽闪失……”

“不要,阿汀和云大哥一起走。”方慧汀突然道。

云寄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才道:“不行,我要去找凶手的线索。你跟著太危险了……”

“我不怕,你说过我的眼神好,能帮你找到凶手的……”方慧汀固执地道。

卓安婕笑了:“既然这样,云师弟,你还是带上阿汀吧,我看,这孩子真能帮上你的忙……”

云寄桑没想到卓安婕也会这样说,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和方慧汀一起向卓安婕告辞。

出屋时,方慧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突然道:“啊,对了,卓姐姐,金大锺说他钓到鱼後晚上由他请客,咱们几个一起喝一杯……”

卓安婕微笑道:“别信他的,那个胖子虽然最喜欢钓鱼,可一辈子除了水草外,连只蛤蟆都没钓起来过……”

方慧汀咯咯笑著,出了房门。

云寄桑抬头望向天空,夕阳已逝,黑暗无声无息的笼罩了大地。

浓浓的雾气如同噬人的噩梦,再一次的乘著夜­色­向起霸山庄卷袭而来……

小湖的东北角,一座木制的钓台临湖而立。

金大锺早就瞄好了这个地方,夕阳西下的时分,正是鱼儿咬!的绝妙时机。甩开钓竿,他翘起肥肥的二郎腿,开始哼起小调来:“二月里那个山花红遍野哟,三哥哥采药到了南沟,妹子你的脸蛋水灵灵的­嫩­哪……”

粗哑的嗓子在寂静的湖边回响著。

夜鸟惊飞,浓浓的白雾轻轻随著脚步声飘散,一个孤冷的身影幽灵般的穿过树丛,向著湖边的金大锺的背影不断靠近。

哼著小调的金大锺猛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注视著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随即放松下来。

“哦,是你啊,吓了胖子我一跳!待会儿等胖子钓上来条黄鳝,就那它下酒,怎麽样,要不要一起来?”他又转过头去,聚­精­会神地望向鱼漂,继续哼起小调来。

那个人没有说话。

一寸一寸,两只满是褶皱的手从长袖中伸了出来。

黑暗中,涂著厚厚脂粉的惨白双手轻轻地颤抖,散发著恐怖而死亡的气息。

卓安婕所住的茅屋的南面是少夫人的居所,双层的小楼挑月檐下挂了几只­精­致的紫铜风铃。此刻,正在微风中叮咚的响著。方慧汀听得入迷,一时也脚步也慢了。云寄桑一个人低著头还在反复回想著案发时的情形,比较著各人的可能­性­。那原本紧挨著的身影越来越黯淡,两个人也渐渐拉开了距离。蓦地,一声寒鸦啼叫,孤号如泣,方慧汀惊醒过来,忙紧赶了几步,随在云寄桑的身边。

云寄桑愣愣地抬起头来望了她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是晚上了。”

“啊?”方慧汀的心恍惚了一下,在云寄桑这一句话说出後,似乎每片树叶的簌簌声都混杂著低碎的私语,每块假山东後面都隐藏著冷峭的黑影,那雾气更像死亡的帷幕,一切都吻合黑暗中的剧本,尽情渲染著戏中角­色­那内心深处的恐怖。

云寄桑搓著中指踱了踱去,然後猛地停住脚步。

“我要把大夥召集起来。”

“什麽?”

“这样各自为战,会让凶手继续得逞。要是在寒露之前都可以相处一室,凶手便再难得手。即使凶手是外来的,大家合力,也更容易对付。”云寄桑的语气中充满了决断的意味。

“嗯。”方慧汀用力点头,“那我们赶紧找胡总管去,他就住在卓姐姐的南面不远。”

云寄桑转身向南,快步而行:“我们得赶快,我现在元窍搏动,也许又会出事了。”

“元窍?”方慧汀不明所以地问,“那是什麽?”

“我修的是六灵暗识之术,元窍就是六灵元气的居所。元窍不安,就是六识中的意识在警告我。说来惭愧,因为好吃,六识之中,我练得最拿手的倒是舌识。耳识也可以,身识和鼻识则只是说得过去。意识则只刚入门而已。最差的是眼识,师父经常说我太过以己度人,情发於外,不能守心。所以也没有识人之明。要是我师父在这里,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必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凶。可惜他现在终日为国事民生­操­劳,对於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云寄桑叹道。心中又是一动,师父派我来这里,是否有让我修炼的意图?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知道这里将要发生什麽而故意不加阻止?可这样的事情也可以拿来作为历练麽?不,不会。师父不会是拿人命来开玩笑的人。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师尊公申衡那双睿智而深澈的双眼……

离胡靖庵所住的小楼还远,云寄桑便听到一种沙哑的呻吟声。那声音虽说刻意压抑,细若蚊鸣,但仍旧逃不过云寄桑的六灵暗识。他正想仔细听时,方慧汀已经在一边用清脆的声音大声招呼了。

“胡总管!胡总管!”

那呻吟声立刻停止了。

随即,胡靖庵那清朗的声音问道:“谁啊?”

虽然是短短的两个字,可六灵暗识还是令云寄桑捕捉到了话音中那稍纵即逝的一丝慌乱。

“是我啊,方慧汀,还有云大哥,我们找你有事商量。”

“哦,是方姑娘和云少侠,请稍後,胡某这就出来。”那声音显然又恢复了平时素有的镇定。

云寄桑闭紧双眼,双耳的耳翼轻轻搏动著。於是,那十丈外小楼中那窸窣的声音便在收纳後被千百倍的放大,再在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定格。

穿衣声,而且,有两个人。

以胡靖庵的身份来说,收有姬妾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他会紧张,就意味著他身畔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特殊到他不想让人发现。那是什麽人?

“云少侠,找我有事麽?”穿著青布团云直身的胡靖庵一脸笑容地迎了出来。那种从容浑然无缺,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的痕迹。听了云寄桑的想法後,胡靖庵想了想,点头道:“云少侠言之有理,胡某这就派人去召集大家,我们就在胡某这洗雨堂汇合。”

“既然如此,事不迟疑,我和胡总管这就分头去找如何?”云寄桑紧接著说。

胡靖庵微微一愣,道:“好吧,住在西边的人由云少侠和方姑娘负责,胡某负责召集东面的。”

云寄桑更不迟疑,答应一声,便和方慧汀向西而去。

山庄西面区尽头的沁梅居住的是任自凝容小盈夫­妇­,他们的东边是顾中南的所住的问菊斋和陆边所住的秋澜阁。再往南,是金大锺的暖冬园,往北,便到了云寄桑的听雪楼。从薛昊所住的醒雷堂开始,都算作山庄的东面,从西往东依次是方慧汀所住的响蛙廊,班戚虎的闻涛堂,言森的幽竹居,胡靖庵的洗雨堂,少夫人的桃花馆,卓安婕的禾香坊。最东面就是乔翼的杨柳斋。

云寄桑和方慧汀首先赶到的便是薛昊的醒雷堂。朦胧的雾气中,两个人在外面大叫了薛昊几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云寄桑想起她说过的薛昊不在房中,而在树上躲著的话,不由向一边的两边森森的古树上望去。

“你们找我?”随著一个冷冷的声音,高处树荫的暗处,露出了薛昊的身影。

云寄桑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没好气地道:“薛兄,这个时候,你躲在树上做什麽?”

“看戏啊!”薛昊淡淡地答道,向东面扬了扬下巴,“那里,可是每天都有好戏上演呢……”

“什麽?”

“没什麽。你们找我有事麽?”

一面揣摩著薛昊话内之意,云寄桑一面说出了自己让大家集於一处的想法。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虽然那样做就没有好戏看了……”薛昊静静地道,“好吧,我马上就去。”

直觉到薛昊了解了某些自己尚未知晓的内情,云寄桑低声问道:“薛兄,你对雌雄香煞的真相有什麽看法?”

“我?我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薛昊的嘴角轻轻一撇。

“什麽?你不是为你的未婚的妻子来报仇的吗?”方慧汀忍不住问道。

“那样的亲事不过是父母之命而已,我们两个人虽有婚约,却依旧是陌生人。我既不知道她的为人如何,为什麽又非要替她报仇不可?”薛昊冷峻地道,“我薛昊的剑,从来只为天下孤苦无依的善良百姓而挥,而不是为了自己。”

方慧汀望著他凛然的眼神,嘴­唇­嚅动了一下,终於没有说什麽。

“然则薛兄此次来到起霸山庄,又是为了什麽?”云寄桑皱眉道。

“寻宝……”

“寻宝?”

薛昊孤傲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没想到吧,对某些人来说,这起霸山庄之中正收藏著让他们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

云寄桑正要再问,远远地,一声凄厉而绝望的惨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云寄桑反应极快:“在北面,大约二里左右。”说完当先向惨叫所发的方向奔去。薛昊和方慧汀紧随其後。

在重重林木中沿著青石小路奔出了百余丈,夜风扑面,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暗蓝的湖水在浓浓的夜雾中,正奏响叠荡的韵律。显然,那惨叫声就是湖对岸传来的。

“出了什麽事?”不远的地方传来惊讶地喊声。

“是顾先生麽?”云寄桑高声问道。

“是我,我刚上塌,就听到惨叫声,哦,陆堂主,你也来了……”

“我怕顾先生出事,就赶过来了。”果然,是陆边的声音。

“那边是云少侠麽?我们夫­妇­这就过来。”更远的地方,传来容小盈那柔美的声音。

不一会儿,几个黄红­色­的光点在雾气中开始向这边移动。显然,是容小盈他们找到了火把。等到走至近前,云寄桑才得以看清各人。这几个人都不愧是江湖上成名高手,虽然事出突然,但都神­色­镇定,并没有慌乱之态。

“我们现在过去麽?”顾中南问道。

“不错,我估计胡总管已经带人过去了。我们大家快一点……”说完,云寄桑当先而行,沿著湖边向东行去。

雾气实在太大,丈余外便目不视物,众人虽都有轻功在身,但却不敢施展,只有借助火把的光芒摸索著前进。一直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来到湖的北岸。远远的,便见到一片通明的灯火,看来至少亮起了几十只灯笼火把。待到近前,才发现除了胡靖庵,卓安婕,乔翼等人外,还多了二十多名­精­壮大汉,显然,都是胡靖庵在山庄内所留的好手。熊熊的火光下,所有的人默然不语,正望著湖边的什麽东西。

云寄桑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只望了一眼,便合上了双目。

方慧汀颤声道:“是金大叔……”

虽然有红叶掩盖著,可粗胖的身躯让人一见便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我们赶到时,就是这个样子……”胡靖庵低声道。

卓安婕默然解下自己的那个青­色­的酒葫芦,向地上被红叶包起的尸身轻声道:“胖子,这是你最喜欢的酒。”然後将那整葫芦的云烟过雨全部淋了上去。

一边,方慧汀已在轻声抽泣。

云寄桑深吸一口气,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言森身上略停一下,又问胡靖庵道:“班坞主呢?”

“来了!来了!”随著话音,班戚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班刚才上茅房去了,怎麽了,谁又出事了?”

云寄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道:“和寄桑一起过来的除外,各位,请说一下刚才惨叫时自己所在何处,又有何人见证?”

胡靖庵等人互相望了望,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我一直在自己的房里,没有人见证。”首先说话的是卓安婕。云寄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我可以为卓女侠见证,当时我看到她送云少侠他们出去,然後便再也没有出过屋子。”乔翼坦然道。

“然则谁又可以为乔大侠见证?”陆边冷冷问道。

“这个靖庵可以作证,惨叫传来时,我正和乔大侠在一起……”胡靖庵抢著道。

云寄桑盯著言森道:“不知谁可以为言先生作证?”

“啊,是这样,找乔大侠之前,我已经先到言兄那里打了个招呼。”胡靖庵又道。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这麽说来,只有老铁没证人了?那又怎麽办?总不能让茅坑里的屎尿开口说话吧?”班戚虎气乎乎地道。

“我可以为你作证……”薛昊冷冷地道,然後转向云寄桑,“我在树上看到他了。”

班戚虎愕然不语。

云寄桑轻轻一笑:“这麽一来,大家就都有证人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他的目光转向浓雾中的湖面。夜雾缭绕,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云大哥,你看那里……”方慧汀突然指著西北方向道。

众人随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麽也没有看到。

云寄桑毕竟身怀六灵暗识之术,定睛看了一会儿,失声道:“是火光……”

“什麽火光?老班怎麽没看到?”班戚虎嘟哝著道。话音未了,他便愣住了。一道细细的火光在夜幕中蜿蜒而行,直向他们所站之处蔓延而来。

不待有人说话,众人已纷纷向前迎去。

那道火光曲盘如蛇,前进得甚是迅速,转眼间便到了他们眼前。然後竟似有生命一般,在离他们十几丈的地方忽而停住。

云寄桑赶上前去,俯下身子闻了闻,皱眉道:“是火油。”

“我们快去看看,是谁在点火……”胡靖庵略显紧张地道。

一阵颤栗,云寄桑的身子如同浸入雪水中,皮肤蓦然绷紧,不安感在内心深处泛起冰冷地波澜。他知道,这是六灵暗识中的意识在警告自己危险的逼近。自从修炼六灵暗识以来,这麽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云大哥,你怎麽了?”耳边响起方慧汀天真的声音。

“哦,没什麽。”云寄桑茫然地道,随即又醒悟过来,“阿汀,呆会儿无论发生什麽,不要离开我身侧三尺以外,知道麽?”

方慧汀用力点了点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脸上露出喜­色­。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云寄桑深吸了一口气,沈声道:“走吧。”

长长的火线在缥缈的雾气中恍惚不定。火把的光芒在这浓湿的雾气中也显得异常的黯淡,将众人的面­色­映照得明暗不定。一群人如同一支游魂组成的队伍,沿著一条通向幽冥的鬼路缓慢的前进。

云寄桑拉著方慧汀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後面。他并非害怕,而是方慧汀在众人中是功力最弱的一个,一旦出现意外,在後面也来得及反应。尽管如此,他警惕的目光也不时地从两边的树林中掠过。六灵暗识提到十层,默查四周的动静。

在沈默的行进中,一个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吸引了云寄桑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发现那人竟然是陆边。不止是呼吸,他的额头不知怎地,竟然布满了冷汗。

“陆堂主,你怎麽了?”云寄桑低声问道。

陆边勉强一笑:“不知怎地,肚子有些痛,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待会儿找顾先生要点药就好了。”

云寄桑点了点头。

“好像到了……”方慧汀紧张地道。

即使她不说,云寄桑也已经知道了。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尸体便是火线的尽头。它是被铁链挂在一座高高的门楼上的,火焰太大,很难说它是谁的尸体。它的上面还挂著一块匾额,火光下,隐约可见上面的四个金­色­大字:“德遗宗嗣”只是此刻,这块匾额也开始燃烧起来了。

门楼的後面,苍松翠柏间,是一片片起伏的坟丘。

胡靖庵象发现了什麽似的,突然抢前几步,望著正在燃烧的尸体道失声:“是庄主的尸身!”

“是铁庄主的?”容小盈讶然道,便转向任自凝:“自凝……”

任自凝点了点头,飞身跃起,人在空中时,剑光一闪,铁索立断,那燃烧的尸身重重地跌落。

胡靖庵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肯定地道:“不错,是庄主的尸体,手上戴的那颗祖母绿戒指是我亲手给他带上去的。”

“雌雄香煞为什麽把铁庄主的尸体悬挂在这里烧起来?”容小盈皱眉道。

“娘的,这杂种肯定是在向咱们示威!”班戚虎向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

“不……”云寄桑向坟地四周缓缓望著,那种不安感越发地强烈,简直就象激烈地鼓点在他的大脑中轰鸣一样,“他们是在引我们来,引我们来这里……”

“他们引我们来做什麽?”顾中南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陆堂主!”顾中南失声道。

“呃……呃……”陆边抱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单膝跪倒。

“陆堂主,你怎麽了?”胡靖庵忙过去扶住他。

陆边突然猛地挣开他,疯了一样撕扯著自己胸前的衣服。破碎的布片四散飞舞,他的胸膛转眼间已­祼­露在众人身前。

容小盈秀眉微皱,但转眼间便望著他的胸膛瞪大了双眼。

那结实的胸膛上,正有无数个麽指大小的圆球在皮肤下不断迅速蠕动著,有一些更向著颈部攀去。

“啊────”陆边痛苦地怪叫了一声,试图著用双手拍击胸前的圆球,但只拍了两下人便已经昏迷倒下。

“大家快分火把!每人手里都要有一枝!”云寄桑大声叫道,从一个庄丁中抢过一枝备用的火把点燃。

“那是什麽?”容小盈颤声道。

“那是……”

陆边神情恐怖,突然间七窍血流不止,喉咙一阵怪响,口鼻突然猛地张开,数百只金­色­的亮点嗡鸣著从中呼啸而出!

这一刻,连云寄桑的声音也充满了恐惧之意。

“金蚕蛊!”

茫茫雾气中,铜钱大小的蛊虫振动著翅膀,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曲线,如同一团金­色­的暴雨向众人袭来!首先做出反应的是顾中南,他将手中的火把一振,在众人前划出一道扇形的弧面,那些蛊虫便嗡地一声四散而去,却又兜了个圈子,从侧後方飞了过来。站在那里的薛昊有样学样,将自己的火把一晃,又将蛊虫逼开。

“它们只怕火,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可散开!”云寄桑高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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