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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爱情之误会——水晶鞋 > 正文 第四章

正文 第四章

习绛绫不知道自己后来的十几个小时是怎么过的,反正是在副总办公室里等着消息。黎胜霆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公事,她在沙发上发着呆,李秀芹临时接替了她的大部分工作,还好很多事黎胜霆都延期处理,就是这样,李秀芹还忙了个手忙脚乱。

“笨!笨!笨!”黎胜霆又在发脾气,李秀芹让他说得手足无措,习绛绫打起了­精­神,问:“什么事?”

“这些文件,怎么弄得一踏糊涂!”

“我来吧。”习绛绫接过文件去,黎胜霆说:“不用了,到时候离了你我还真不活了呢,你休息一下吧。”

“没事。”她振作了一下:“不找点事情做,老坐在这里胡思乱想,心里更难受。”对李秀芹说:“你出去吧,这个我来理。”

李秀芹出去了,习绛绫坐到一边去理卷宗,做起事情,不再想东想西,心里真的好过了不少。事情发生已经六七个小时了,她慢慢的可以冷静一些了,总裁既然以为宝宝是他的孙子,那么肯定可以发动他所有的社会关系去找,黑白两道,他黎长源的关系如同天罗地网,一定会有消息的。

可是……那些人肯定是亡命之徙,万一他们不买帐怎么办?万一还没有找到宝宝,他们已经把宝宝怎么样……

习绛绫打了一个寒噤,赶快低头做事,仿佛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绑匪又打电话来了,这次他们是提出了付款要求:“你黎胜霆一个人开车送钱来,记住,是一个人,要是带了别人或者警察,哼……”

“到什么地方?”

“明天再通知你!”

就这样就挂掉了,她哀哀的看着他,他说:“没事,明天父亲那边还没有消息的话,我就开车去他们指定的地点稳住他们。”

“五千万美金……”她的声音在打着颤。

他笑了:“别说五千万,现在就是要老爷子拿出五亿美金来赎人,他也拿得出来。”

“可是……”

“真要付赎金就再说吧。”

天黑了,可是怕绑匪再打电话来,黎胜霆没有下班,她当然更不愿意回家了。

凌晨四点多钟,她正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突然听到一阵喧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嘈杂。

办公室外还有几个保全部的同事陪在这里,一下子都惊醒了,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黎胜霆也惊醒了。

“副总!副总!”是保全部李经理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走廊里回荡着。

她隐隐似乎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出了办公室,好多人……前呼后拥的簇拥着黎长源,在黎长源怀里是……是宝宝!

“宝宝!”她扑过去。

宝宝认出了习绛绫,哭得更厉害了,她连忙接过来,抱着哄着:“宝宝不哭,乖!吓着宝宝了,是不是?”她亲着他湿湿的小脸,才二十几个小时没有见,差一点就是生离死别,她的眼泪也掉下来,宝宝使劲的往她怀里钻,陌生的环境令他不停的哭闹着,她拍着他哄着他:“好了,宝宝,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去。”

黎胜霆也迎出来了,也在一旁凑着热闹:“对啦,宝宝别哭,没事了。”

黎长源笑ⅿⅿ的说:“差点把我的老命都吓掉了一半,还好他们把宝贝找回来了,乖宝宝,别哭啦,以后爷爷疼你。瞧你这小脸儿,长得和你爸爸小时候是一模一样!乖孙!”瞪了一眼黎胜霆:“好容易一家团圆了,孩子哭成这样,也不抱一抱?”

习绛绫的心陟然一寒,一家团圆?天!她差点忘了,一场灾难才开始呢!

黎胜霆只得伸出手来:“来,给我抱抱。”

习绛绫心怀鬼胎,硬着头皮将孩子递给他,只怕宝宝会大哭起来,万一闹着要他父母,他们该怎么收场?

还好,孩子折腾了一天一夜,又惊又饿又困,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黎胜霆接过去,并没有哭闹,揪着他的领带,睡在他怀里,习绛绫的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了,黎胜霆迟疑了一下,在孩子额头上吻了一下:“宝宝。”

孩子突然一下子抽搐着大哭起来,习绛绫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孩子却哭哭涕涕的说:“PAPA,痛……”

他叫他什么?

他说什么?

黎家父子却都慌了,黎长源连忙问:“哪里痛?宝宝你哪里痛?”

黎胜霆也脱口说:“告诉PAPA,是哪里痛?”

在一片混乱里,宝宝被送到了医院急诊室,习绛绫­精­疲力竭,竟然没有一丝气力去思考即将来临的惊涛骇浪,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她合起手来祈祷着:主啊,你既然平安让宝宝回到我的身边,就不要再残忍的夺走他吧……他从小就多病多灾,我们才给他取了这样一个|­乳­名,你保佑了他四年了,就请您一直仁慈的保佑下去吧……

黎胜霆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踱着步子,最后,他停下步子,看了一眼在休息室里一枝接一枝吸烟的黎长源,轻声问她:“孩子不会有事吧。”

习绛绫忍住叹息的欲望,答非所问:“我们现在算不算骑虎难下?你还是劝总裁回去休息吧。”

“他怎么会肯回去?”他苦笑了一下:“明天我和父亲谈。”顿了一下:“今天就不要说了,他老人家担惊受怕了一夜,我再惹他大发雷霆,那真是太不孝了。”

习绛绫沉默着,急诊室的门一开,一个护士走出来了:“哪一位是孩子家长?”

黎长源忙答:“我是他爷爷!”

“检查结果出来了,脾脏破裂,马上要动手术。这孩子是AB-RH­阴­型血,我们血库里只有200CC这种稀少血型的血浆了,恐怕不够手术使用。”

习绛绫扶着墙壁摇摇欲坠,主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黎长源却并不慌张,十分镇定的说:“这个没关系,我们家族遗传都是这个血型。抽我的,抽他爸爸的都可以,如果还不够的话我打电话给我的侄儿们,把他们都叫来。”

黎胜霆回过头来看她,他的脸­色­在廊灯下是惨白的,习绛绫打了个寒噤,他掉过头去,对护士说:“抽我的吧,我是孩子的父亲。”

“那请你在这份手术单上签字,请跟我过来。”

手术动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说情况十分顺利。宝宝被送进了加护病房,累了一夜的黎长源让黎胜霆连劝带哄叫司机送回家去了。

习绛绫和黎胜霆站在医院的大门前目送黎长源的车子离开,车子一从他们的视野消失,黎胜霆就­阴­沉沉的对她说:“你跟我来。”

习绛绫跟在他身后进了医院专门为这间特等病房准备的休息室,他关上了门,她心惊胆寒的站在门边。他的脸­色­真白,大约是刚刚抽了400CC血的缘故,可是……

“你过来。”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来,她迟疑的走过去,也许,一切只是她太紧张,也许一切都只是杞人忧天……

还没有等她自欺欺人完毕,他的声音就冷冷的响了起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习绛绫有些吃力的说:“什么事?”

他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你是不是要我去验DNA?”

他从来不说脏话,她跟了他六年多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是气到了,她知道,在他盛怒的时候,还是顺着他好一点。

她吃力的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外甥?你的外甥!”他气糊涂了:“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的确一直把他放在美国姐姐家里,他也一直叫我小姨……”

这话又得罪他了,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来:“你叫我儿子去认别人做爸爸?!”

“我……”

他的样子太凶,她只好把话咽回去。他问:“为什么五年前不告诉我?”

习绛绫扭过脸去。

“你说话呀!”他吼起来,像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他暴燥的在屋子里转着圈,似乎随时想跳过来将她撕成碎片。

她怯怯的看着他:“那晚你喝醉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想……对你太不公平了……而且……”

他咆哮:“现在对我就很公平了吗?”

习绛绫吓得往后缩,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连孩子被绑架了你都没打算告诉我真相,要不是我心血来潮决定帮你一把,告诉爸爸这是我的儿子,你打算上哪儿去弄五千万美金赎他?”

习绛绫倒吸了一口气,他吼:“不许哭!”

电视剧里未婚妈妈让孩子的爸爸逮个正着,也差不多是这种场面了,父亲在一旁大吼大叫,母亲在一旁历数因为误会而分手的前因后果,最后纠出当年破坏两人恋情的真凶,再一家团圆,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

他们又没有谈过恋爱,又没有因为误会而分手……所有错误的源头是五年多前的一个晚上……

她刚做他秘书才一年时间,跟他陪客户吃饭,那位日本银行家的酒量实在是惊人,他喝多了,她也喝多了,不知怎么两个人就糊里糊涂回了她的公寓。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尴尬透了的早上,她想他当时甚至是想给她一大笔钱辞掉她,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有她的难得,他说过的,他再也找不到她这样的好秘书。所以他还是让她留了下来,当然,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她的若无其事。于是两个人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上班去,这件事就成了风过无痕,他们两个人似乎都再也没有想过,再也没有提过了。连她都自动将这一段从记忆里删掉,他更是不用说。

他仍在愤怒的咆哮着:“我是说五年前你好端端的申请到美国进修做什么,你……你实在是……无可理喻!”

她嗫嚅:“副总……”

“不要叫我!”他还是像一团火药一样,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天天在我身边,一天起码有十七八个小时和我在一起,五年来,你有两万多个小时的时间随时可以向我坦白,你竟然瞒我这么久!”

“副总,”习绛绫有些悲哀的说:“我总不能在办公室里和您说……”

“私下里怎么不行?早上在会所,中午在餐厅,晚上别人下班以后……”他盯着她:“我真怀疑你还向我隐瞒了什么!我那么信任你,公私事务全交给你打理,你就这样欺骗我!”

“副总……”

“不要叫我!”

他们两个人终于都沉默下来了,他咻咻的生着气,她低着头站在那里,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事情会闹穿了,可那也许是十年二十年后,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他在休息室里生闷气,习绛绫只好也离他远远的坐着,他们就这样呆坐了好几个小时,眼睁睁看着上班时间过了,他不开口,她也只得忍住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黎长源来了。

陪他来的还有黎长源的夫人,习绛绫以前见过这位黎太太,今天她更是格外亲切:“绛绫,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唉,你不要太着急,医生不是说一切都很好吗?孩子会好起来的。”隔着大玻璃看了看病床上的宝宝,说:“可怜的小模样,和胜霆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妈!”黎胜霆闷闷的说:“他是我儿子!”

“我听你爸爸说过了。”黎太太不以为意,回头对他说:“你爸爸说要揭你的皮呢!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两个也太糊涂了,不结婚还等什么?”

“对!”黎长源一迭声的说:“等宝宝一好起来,马上给我补办婚礼,我孙子不要做私生子!”

习绛绫怯怯的开口:“不要……”

黎家父子同时望向她,黎胜霆的眼里是警告,而黎长源则是安慰,说:“别怕,我替你和宝宝做主。看这臭小子敢说个‘不’字。”

等他们走后,习绛绫和黎胜霆又单独谈了一次话,这次他的情绪稳定多了,他淡淡的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必须嫁给我。”

习绛绫在心里苦笑,这算求婚吗?

“反正我的年纪也该结婚了,你也求之不得,是吧?”

“副……”

他伸出一只手,她懂他的意思,是叫她不要打断他的话,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

斩钉截铁,决无寰转的余地,就好象平时在办公室里说公事一样。她是下属,所以绝无反对的权力。可是……她鼓足了勇气,说:“不。”

他眯起眼来,上上下下打量她。她心惊胆寒,但闭了嘴不再作声。过了大约五分钟,他才问:“你到底要怎么样?”他又开始生气了,他越生气,语气反而是越平静。她无端端打了个寒噤,她清楚他的手段。六年来他扶摇直上,绝不仅仅因为他是黎长源的儿子。他的­唇­边浮着一缕诡异的笑容,声调倒是寻常:“习小姐,你肯将孩子生下来,却不肯跟我结婚?”

结婚?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怕不是一场灾难?她摇头:“副总,这样勉强的婚姻不是我要的,而且,当然也不是您想要的。”

“勉强?”他­唇­际的笑更诡异了:“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四岁的儿子,你不觉得你令我更勉强?”

千错万错,她错在头里,所以只能吃亏。她闷不作声,他的表情懒洋洋的,但她知道他蓄势待发,表面上的不以为意不过是掩护罢了。果不然,他淡淡的道:“你不想与我上法庭争抚养权,对吧?”

她隐忍的咬着下­唇­,他居然威胁她。他微笑:“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给孩子一个幸福正常的家庭。”

幸福正常?如果他肯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呣子二人的话,一切都是幸福正常的了。可是,他不会。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最恨被人骗。而她这样算计了他,将他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在他看来,肯定是十恶不赦!

她只得试图与他讲道理,虽然这更困难,可她到底要试一试:“副总,我很愿意给孩子一个幸福正常的家庭,但是你认为我们结婚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吗?如果要在孩子面前演戏,那么又何必这样大费周折,我认为等他大一点之后,可以告诉他真相。也许你将来的太太会很宽容,到时候孩子可以像许多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幸福正常的生活在两个家庭里。”

他望着她,问:“你还打算跟别人结婚?”

她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只得说:“是啊,副总,我总是要结婚的吧。如果遇上合适的对象……”他不耐的打断:“那你的意思是你有合适的对象了?”

她叹了口气,每天跟着他十六七个小时,有时候加起班来更是没日没夜,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功夫与时间­精­力谈恋爱。不过,这个时候撒个小谎或许可以达成目的?她微微有点心虚的低下头去,说:“目前还不能这么说,不过……我希望可以……”她突然错愕的发现他已离她很近,近得令她的目光已调不出合适的焦距。她微微有些不安的将头向后仰,他看得她更加心虚,只得垂下眼去。

足足有十秒钟,她连大气也不敢喘。终于,他沉沉的开了口:“既然这样,好,我考虑一下。”

他终于退开,她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却抬腕看表:“九点四十,习小姐,你害我迟到了今天的会议。”他扬起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你在这里照顾宝宝,我去开会。”

未来的几日内他并未再提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每天下班再晚他都会出现在医院里。孩子一天天康复,黎长源更是疼得无以复加。一刻看不到就失了心肝宝贝似的。连黎胜霆都笑:“我是彻底失宠啦。”黎长源道:“哼,你还敢说俏皮话,要不是看在宝宝面子上,看我怎么收拾你。”黎太太更是溺爱,恨不得将四年时光倒转去,至于玩具那更是堆山填海的买来,黎太太只是说:“快快去注册,再快快给宝宝生个弟弟或妹妹,宝宝太孤单了。”

习绛绫只得微笑,黎胜霆抱着宝宝,只是说:“那么生个妹妹吧,女孩子多可爱。”宝宝却一本正经:“不要,叫小姨生个小弟弟好了,女孩子不好,会哭。”他改不了口,还是叫她小姨,可是他肯叫黎胜霆PAPA,一见了他便粘着他问东问西,要他陪着玩。屋里的人都笑起来,连护士小姐都说:“真是幸福的一家子。”

幸福——才怪!

眼看宝宝可以出院了,黎胜霆说:“妈说了,接宝宝去大宅里。”算是通知她了,她忍下一口气,才道:“副总,老人家的心情我理解,可是这样不行。”

他看着她,她解释:“孩子太溺爱了并不好。”话只能说到这样,以她的身份立场,难得他肯听,点一点头,说:“我也觉得是,这样吧,孩子接我那边去,他们常常可以看到,比较方便。”

他有公寓在外头。她酝酿着措词:“副总,那样太麻烦了,而且你那里没有人照顾。孩子还是暂且跟我住好了。”

他说:“我正要跟你谈这个,孩子出院了,你打算上班?那么谁来照顾他?你请的钟点工好象不怎么样,而且,你那里不安全。”

“他一直很安全,是因为你的原因,才有人打他的主意。”

他嗤笑:“说来其实我该谢谢那帮绑匪。”她懂得他的意思,若不是这样,他到今天还不知道真相。可这真相未必是好事,她不由叹了口气。他却问:“你很不高兴?”

她哪里高兴得起来,她的人生全盘打乱,到现在前途未卜。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茫然看着他,他隐忍的问:“为什么这样做?你不见得是为了钱,为了我——你又不肯嫁给我,连以退为进欲擒故纵都不像。”

太多女人算计他,所到他从来这样警惕。她不禁又叹了口气。到底他还知道她是真的不愿嫁给他,总算没有将她想得太不堪。她垂下头去:“没有为什么。”

“那么,”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钻石王老五问出这句话来,看来真是自尊心受挫。她长长叹了口气:“副总,你条件太好,可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这样的婚姻,要来有什么意思?”做他的秘书已是她能力的极至,做他的太太更吃力,她应付不来。偷瞥一眼他的脸­色­,还好,于是大着胆子说:“副总,我想我不太适合继续在长源工作下去。”

他点了点头,他向来公私分明,以她目前如此尴尬的身份,成天在他身边,确实不太合适。

她大着胆子说:“既然您同意,那么辞职以后我会出国,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问:“那孩子呢?”

果然,她不可能妄想蒙混过关,她只得答:“孩子当然和我一起。”

“不可能。”他断然反对:“你休想。”

三个字便是僵局,他又开始生气。他最近这样常常生气,一定老得很快。他就闹不懂她是怎么回事,旁的女人听到他求婚,大约当场就喜极而泣了,可是她……呼……他突然发现自己六年来其实对她极其陌生,她是最好的秘书,他需要时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可是……除了公事外他对她竟一无所知!包括孩子。想到这个一张脸就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习绛绫看着他嘴角微微往下一沉,就知道他在思忖着什么。或许是自己的目的,可是他永远也想不到,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所谓目的。但惴惴的,仍是有丝担心,他或许会一怒之下真的将她告上法庭,官司她赢不了,他要的东西从来是手到擒来。她不想跟一个律师团打监护权官司。

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不,习小姐,你不用辞职。你还是继续工作好了,就这样。”

这回轮到她阵脚大乱了,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轻松的说:“你是需要这份工作的,对吗?你得活下去,拿薪水吃饭,还有,你还有个孩子要抚养。长源开给你的薪水一直是很可观的。当然,目前的情形,在长源工作可能对你有一定的压力。可是,习小姐,我记得你是不害怕压力的,对不对?”

事情隐隐有点不太对头,他决定了什么?他做出了什么结论?不过,他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叫她张口结舌。

他异样的轻松:“明天孩子出院,你明天上班。至于谁来照顾宝宝,我会请专门的育儿专家。”

不等她反对,便说:“你休假已经一个多月了,先打电话给秘书室问问情况吧,我可不想明天早上在办公室里看到你手忙脚乱。”

不许辞职?她硬着头皮的想,那意味着什么?他是什么意思?将她摆在身边以防她带着孩子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可能他是这样想的,她让他催促不过,只得打电话到秘书室去,秘书室听说她要销假上班,整个秘书室都似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习小姐,那你明天回来?”

或许,情形不像她想得那么难堪,她安慰着自己。再次踏入长源大厦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人人含笑里有一缕意味深长,个个以为她好手段,以后便是稳稳当当穿水晶鞋嫁入豪门。听闻她要回来上班,三姑甲便说:“咦,平日里看她倒是装模作样,没想到手里有这么一招撒手锏,怪不得她往常连黎二小姐都不放在眼里。咱们副总也是真转了­性­了,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女人摆在身边。”六婆乙不以为然:“你们知道什么,这个不寻常,这个是挟太子以令天子,有儿子这张王牌,黎胜霆当然另眼相看。”路人丙便Сhā话:“那她还回来上班做什么?要是我,早乐得一边去偷笑了。”路人丁便道:“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套住副总,你却不行了,笨蛋了吧?人家这是关键时刻,不在公司看牢了副总,万一杀出个程咬金来,岂不功亏一箦?”七嘴八舌,天花乱坠。

习绛绫却是晕头转向,积下的大堆公事只忙得她恨不得三头六臂。而办公室里的黎胜霆——做老板的人到底是好命,排山倒海一样的公事统统交给她们,他很有闲心的带了儿子来参观写字楼,还支使了一位秘书去买宝宝要吃的儿童套餐。总算让她稍稍理出点头绪出来,抱着大叠的文件进去让他签字,宝宝正吃薯条看电脑,见到她很是高兴:“小姨,PAPA说过两天他陪我去迪斯奈。”

原来孩子肯叫他,都是这样收买来的。她说:“副总,你这一阵子日程很紧,不要随意对小孩子许愿。”他却轻松的很:“谁说我随便许愿了,我从来说话算话。两个星期内你替我排三天空闲出来,我带孩子去日本玩迪斯奈。”

她气结,出来后调出他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来,无处下手,只在那里发呆。门口突然传来喧哗,接着有人闯进来。是邹清瑶,一张颠倒众生的秀脸绷得紧紧的,对她说:“胜霆呢?”

她应付惯了,起立微笑:“邹小姐,你好。今天怎么有空上来?黎先生在会客,您是等一等,还是回头我请他给您电话?”

“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大美人咬牙切齿:“怪不得他最近不理我了,我总算知道了,原来你才是最不要脸的一个!狐狸­精­!”

狐狸­精­?看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喽?天晓得黎公子最近为什么不理会她了。大约是有了新的兴趣,他对女人只是两三个月,新鲜劲一过便扬长而去。她见得多了,可是到底要好好打发面前的大美人,万一她大发娇嗔一掌掴上来,自己可冤枉。于是微笑:“邹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副总最近工作有点忙。”

“你还这里花言巧语!”大美人怒目相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出个野种来,骗得他团团转?”

出口伤人,那她就不用给黎胜霆面子了,于是闲闲的道:“邹小姐,我奉劝你说话好听一些。叫副总听到了,越发不理你那才叫得不偿失。”

大美人怒不可遏,扑上来就想给她一耳光,幸好她早有准备,一把挡住大美人的凝雪皓腕,道:“邹小姐,请自重,我不想叫保全人员送您出去,那太丢副总的面子。”大美人恨得几乎眼里要冒出火来:“你这个狐狸­精­!胜霆迟早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她微笑,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她,自己好忙堆积如山的公事。所以只管笑靥如花:“可惜他现在被我迷倒了呢!你再在这里与我闹,我保证吃亏的是你。”

大美人气得真的要吐血了,泫然欲泣一顿足终于掩面而去。她嗤之以鼻,幼稚!黎胜霆岂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收伏得了的?他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糟糕,之前的数位红颜知已,那样知进知退,一旦分手,拿了大笔的补偿费洒脱而去,最近这几位,都是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怪不得他兴趣缺缺。

一转脸,突然看到他倚在门边,不知出来多久了,一脸刚看完好戏的兴味盎然。不知为何,她无端端有些心虚。只得勉强微笑:“副总……”

“你平常都是这样对付我的女朋友?”

她垂首静听。却听他说:“你刚才说得不错。”

不错?她刚才说了什么,他认为不错?或许是赞她当机立断,替他打发了这个麻烦?他却径直朝她走过来,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是不是该掉头逃走?来不及了,视野里已满满是他,他的脸,他的眼,这样近,迫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副总……”

“嘘……”他的声音低低的,他的鼻息暧暧的:“我喜欢你刚刚的样子,锋芒毕露。你平常太藏拙了。”

藏拙?是夸她吗?可是他离她这样近,她真有点恍惚。冷气机的声音嗡嗡的轻响,太冷了,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他却离她更近了,近得她呼吸窘迫。只一秒,她的呼吸骤停——他吻她,他居然吻她……大脑一片空白,接近窒息的眩晕。他做什么?她出不了气,身体发软,若不是他搂着她,她一定会倒下去。可是……他再不停下来,她一定会真的晕倒的……

“啪!”办公室那头传来一声响。

他终于放开她,扬起眉。她转过脸,天哪!她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一位秘书手里的厚厚的文件夹掉在地上,散了一地。却只是呆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们两个,连文件也忘了去捡。而其它几位秘书好奇的眼睛正努力越过视线障碍望着这边,那头他的办公室门也大开着,宝宝一双乌幽幽的眸子正牢牢盯着她与他。

天哪!她从来没有这么窘过,恨不得真找个地洞钻进去。这种场面居然让下属与儿子同时当观众,她怎么这么倒霉?

他微笑,接着宝宝也微笑。父子两个都一副开心的样子,大约乐于看到她鲜见的气急败坏。而秘书室的那几双眼,立刻若无其事的低下去。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完蛋了。完美好秘书顿时变成心怀叵测的狐狸­精­不说,连上班时间都不放过……传出去太太太太太难听了。

他抱起儿子进办公室去,突然又转过身来:“绛绫。”

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叫得她又一次毛骨悚然。他却是问:“你为什么不问我认为你哪句话说得没错?”

她还没有从窘态中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像鹦鹉一样重复:“我哪句话说得没错?”

他扬眉,笑得真是灿烂:“就是那句——我被你迷倒了。”

他说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他在报复她对他的女友出言不逊?还是在报复她瞒他五年?电影电视里都有得教,花花公子们这样甜言蜜语,只为叫你上当受骗。她不该骗他,可是他也不能这样报复她吧。

第二天这件事便是添油加醋的头条谈资。长源上下皆知黎副总此次真的被女秘书迷惑得晕头转向,还在办公室里热吻。开始有人打赌她嫁入豪门的日期。另一票人却不以为然,说道黎胜霆纵横花丛这么多年,没理由这么轻易洗手金盆。她习绛绫虽手握王牌,结果如何说不定还是功败垂成。

这种情形下,她还能够正常上班,也算是修炼得刀枪不入了。所谓正常,也不过是她充耳不闻那些闲言闲语,除了公事,不进他的办公室。与他说话时,打开办公室的门。不到半天,他就抱怨:“你防着我。”

她镇定自若的微笑:“副总,您说笑了,我为什么要防着您?”

他嗤笑:“算了,咱们不要来言不由衷那一套。昨天是我欠思量,给你造成了困扰,可是你不能将账全算在我头上。”

是,她错在前头。当年她一时心软,将孩子生下来,简直是大错特错。因此而惹到他——言情小说到这一步,女主角都是乖乖嫁入豪门去相夫教子了,或许她的坚持才令他觉得异样有挑战­性­。原来真是自己错了,一个念头转过来,便想,或许自己应该表现出“正常”的一面,才会教他避之不及方肯放手?

或许,可以试一试。

于是似是不经意的问:“副总,上次你说要和我结婚。”

“是啊。”他望着她,眼里又是那种兴味盎然的神­色­:“我头一次向人求婚呢,没想到就碰钉子。”

她垂下眼帘,仿佛害羞:“那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沉默,是什么意思?半晌不见他作声,悄悄的抬起头来,他正若无其事的在看手头的资料。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再提,或者上次脱口而出现在后悔不迭?

她转身出去,忽听到他的声音:“有诚意的话,晚上咱们谈。”

诚意?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假,可是只得欢欣鼓舞,一派财迷心窍的花痴模样:“我当然是有诚意的呢,副总。”出得门来,故意的颐气指使:“美兰,打电话到华凯订个位置。”摆出一副准老板娘的架式,吓也吓得他退避三舍。

未到华凯便已知道自己失策。他打电话叫保姆送了宝宝过来。于是,在下班高峰时刻,几乎是全长源员工的目送下,“一家三口”幸福的离开写字楼,去餐厅吃晚餐团聚。

宝宝倒是很高兴和他们一起,这天他一天都在黎家大宅里,黎太太得了这样一个心肝宝贝,自然是要大大的炫耀一番。若不是亲戚们好多在海外,恨不得一个个全召回来瞧瞧她的孙子。饶是如此,闻讯而至的女眷们仍是将小小的孩子吵得不安。他苦着一张小脸:“好多阿姨将我抱来抱去,就象抱小狗。”

她的心里顿时柔柔划过刺痛。应付不来,她们呣子二人都只是凡人,应付不来那样盛大的场面,她们只适合平凡普通的生活。她只能亲亲孩子的面颊,说:“宝宝,阿姨们只是喜欢你。­奶­­奶­也是喜欢你。”

一餐饭吃得很沉默,只偶然听宝宝说话。孩子是机敏的,看得出她有心事,而黎胜霆也似乎有心事。吃完饭正是华灯初上,宝宝打着哈欠,真的是累了。不一会儿就伏在她怀里睡着了。这时他才说:“对不起。”

他从来不说这三个字,因为向来他是上司,只有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也似­精­疲力竭,两旁的街景如飞后退,从头再让她选,她也许真会后悔。她应该早早告诉他,孩子他亦有份,她擅自的做了主,这一切便全成了她的责任。

送到她家楼下,他抱孩子上去。不大的公寓里四处放着孩子的玩具,连床上都放着部小小汽车。她忽然垂泪。

他竟似懂得,只握着孩子的手,默默无声。她轻轻啜泣,她以为自己那样无坚不摧,可是竟见不得他小小的委屈。她这样残忍,将他放在太平洋那头,每年见一次或是两次。四年来唯有此番相处得最久,可是她太不合格,一无是处。什么都给不了,连平安自由都给不了。

黎胜霆终于说:“也许你是对的。”语气淡然,而她泪光模糊——只听他说下去:“这样太累了。”

他终究明了几分,旁人羡慕不已的荣华富贵,其实却是沉甸甸的负累。他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情。”

解决的结果,是他将手头一套公寓钥匙交给她:“家里人都不知道这套房子,你带宝宝先住过去。”

她啼笑皆非:“副总,这不是办法。”

他扬眉:“我知道,我正在逐一解决问题,你公寓环境太差。还有,私下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称呼我副总?宝宝听着很别扭。”

宝宝叫他PAPA,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他收买利诱,可是孩子却叫她小姨。心里没有一丝酸是假,她答:“我的房子虽然小,但是也并不是很差。”

他语气诚恳:“为了宝宝,行不行?”这是从未有过的商量语气,从来是他下命令她执行,难得他这样客气,她低头无语。

宝宝听说搬家自然是大大的兴奋,尤其听到说自己不仅有单独的睡房,亦有单独的游戏室更是欢欣鼓舞,在偌大的房子里奔跑来去,笑逐颜开:“小姨,我们以后住这里?”

以后?以后太久远,她无力把握。一旦他开始“给予”,她就浑身不自在,仿佛当年的决定真的是别有居心。本能的骄傲令她反感。可是面对宝宝一张向日葵似的笑脸,她只得轻轻点点头:“以后我们住这里。”

宝宝回过头去看远在游戏室里安装迷你篮球框的黎胜霆,一脸的期盼:“那PAPA呢?”

她只得蹲下来:“PAPA很忙,他有空会过来看宝宝的。”

“哦……”宝宝垂下眼去,他的眼睫毛很长,像女孩子一样。这也是像黎胜霆,不高兴时爱垂下眼去,让人看不到他的目光。这个孩子,让她注定了与黎胜霆纠葛不清。他的世界太复杂,她不该踏进来。尤其还连累了这样小小无辜。

宝宝倏得抬起眼:“小姨你和PAPA结婚吧,这样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习绛绫一时语塞,宝宝一双黑黝黝的眼,专注的望着她:“小姨,PAPA说其实你才是我妈咪,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和PAPA结婚?还是,你们原来结过婚最后又离了婚,就像小美的爸爸妈妈一样。”

一句比一句更叫她难答,有些自欺欺人的转过头去,他正好走出来:“宝宝。”孩子飞奔向他扑去:“PAPA我替你向小姨求婚呢!”

他哈哈大笑,将宝宝一把抱起来:“那小姨答应没有?”

“没有。”无限沮丧无限惋惜的口吻:“PAPA你要努力啊。我小姨很漂亮的,你不能让别人抢走她。”

黎胜霆却笑容可掬:“宝宝,有空PAPA介绍位阿姨给你认识,她比小姨更漂亮。”

宝宝兴高采烈:“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转脸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大家认识一下也好。”

什么?去哪里?听闻他最近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苏小姐走得很近,她还没有那般不识趣。微微仰起脸,对宝宝说:“来,PAPA要走了,和他说再见。”

“PAPA再见”恋恋不舍又叮上一句:“明天要来看我们哦。”

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摆平了黎家那群亲戚,反正宝宝暂时得到了安宁,在这上头,她是有几分感激他的,他的工作生活都逐渐正常。她与他终于重返有默契的时代。令旁人大跌眼镜,长源上下立时传闻黎胜霆不肯承认孩子是他亲生骨­肉­,又对出身名门的新女友认了真。习绛绫功亏一箦,终于全盘皆输。

未尝,不是好的方式。起码她顿时耳根清静,人人都是悲天悯人的态度对她。连黎郁都不似平日里咄咄逼人,看起来真的是躲一边偷笑她去了。至于那位苏小姐,她有幸见过一次,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温和斯文。上办公室来,习绛绫倒了咖啡给她,她还向她道谢。难得黎胜霆有女友如斯,她竟似松了口气。

假若,他与苏小姐认真交往的话,就会放过自己一马,这才是重点吧。

无端端的,宝宝开始热心的替她物­色­对象:"小姨,八楼有位叔叔很帅哦。"她伸手替他拭去­唇­边的番茄酱,微笑问:"哦,真的吗?"大根薯条吞下去,小嘴一撇:"还有,PAPA新来的助理齐叔叔人最好了,又很喜欢小姨。"

她啼笑皆非:"宝宝怎么知道他喜欢小姨?"

小小的眉头一扬,连表情都如此酷似黎胜霆。仰起脸来笑着说:"他每次和小姨说话,眼睛都不敢看你。"

哦?她还真未留心。或许自己最近让公事私事搅昏了头。黎胜霆计划休假,打乱了安排好的日程,忙得整个秘书室都喘不过气来。他向来不按理出牌,可是对孩子的疼爱却是真的,临行前一切妥当,负责庶务的秘书方敏珍将机票取来,她拿进去给他:"副总,这是去日本的机票。酒店也已经订好了。"

他走后,也许她可以真正静下来考虑一些问题了。

他没有接过去,只点了点头:"你收着吧,还有你和孩子的护照,别忘了带。"

她意外的反问:"我和孩子的护照?"几天前他吩咐订三个人的机票,他向来喜欢带女朋友出去玩,她一直以为另一个人是苏小姐。他将脸一扬:"你当然一起去,不然孩子怎么办?"

她垂下头去:"副总,你可以让保姆一起去。"他隐忍的看着她:"不要让我生气。"最近他脾气不太好,或许那位苏小姐又不中他的意?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定很累,他要求太高,要美丽,又不要招摇,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不要太粘人。要懂得情趣,又不要试图左右他。中间稍稍有差池,他便不耐烦。

伴君如伴虎,陪他渡假一定度日如年,他为什么要求她一起去?虽然她向来对他都是言听计从,因为她是秘书。即使万不得已,也得婉转:"副总,我去不合适。"

他嘴角微微一沉:"你怕外头的传闻?"她若真的去了,长源上下肯定又有了头号谈资。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在意的只是……

她微微叹口气,声音虽轻,但他却不悦的扬起眉:"习小姐,我知道你正在和齐宇峰谈恋爱,这个时候你肯定不愿跟我出国。但是你到底是孩子的母亲。"

齐宇峰?她啼笑皆非,谁告诉他她正和齐宇峰谈恋爱?她与新来的齐助理不过因为公事谈过几次话,还有就是昨天凑巧在餐厅里遇上,所以一起吃了午饭。这么快流言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黎胜霆说:"宝宝要你去。"

这才是最大的理由,足以说服他,当然,也足以说服她。

她不认为日本之行是愉快的旅行,虽然宝宝在迪斯奈玩得十分痛快,可是黎胜霆不见得有多高兴。虽然他对她很客气,其实离开了办公室,他对任何人都是有礼貌的。尤其是女人,他向来有风度,行程中很是照顾她与孩子。但她未曾试过这样与他长时间纯粹的私人相处,老是觉得别扭。

何况,天公又不作美,一直在下雨。

宝宝在玩旋转木马,他与她在围栏外,他看她大半衣服都要淋湿了,于是说:"你站过来点。"她本能的答了声:"是"。只这一声,却莫明其妙的引起他的脾气来:"习绛绫,你能不能忘掉我是你上司?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唯唯喏喏的口气?"

她呆在那里,他别过脸去。她并不是怕他,只是习惯不逾越本份。所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上司她是秘书。原来他就最欣赏她这一点,现在他为什么又生气?她还算了解他的,却不知为何这几天来动辄得咎?或者跟他出来就根本是个错误,她与他只适合在公事上头相处。他的女人向来都是小鸟依人的解语花,可以忘忧可以解乏,她却是办公室里的咖啡,日常的滋味,大概只可以用来提神。

宝宝快乐的在大笑,他却扭过头去。很少看到他有这样烦恼的表情,她确实不该Сhā到他生活里来,他向来是挥洒如意,如今却添了个孩子在旁边羁绊,都是她的错。

回酒店去也没有见他有好脸­色­,虽然对孩子还是很耐心,教他吃鱼生,替他分面条。她不由又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走在吊桥上,那一头是浓雾看不到方向,脚下却又是万丈深渊,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虽然,他家常的一面很好看。特别当他专注看着孩子时,笑容会令人觉得那样温暖。令人……怦然心动。

孩子玩了一天,累得早早睡了。他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问她:"要不要去喝咖啡?"

酒店里的咖啡厅,宽敞明亮,大盆的植物与大瓶的鲜花,空气里氤氲着芳香。还是无所适从,只要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的感觉。她开始怀念出事之前的时光,仅仅只在公事上头对着他,多好。

一杯咖啡已冷透,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只好先开口:"黎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不愿听她叫副总,她只好改口,改口他却也并不见得爱听。神­色­冷淡的扬了扬眉:"你很想回去?"

三个人在一起,孩子虽然快乐,她却不见得轻松。背景音乐潺潺如流水,冷气吹得人手臂微凉,她又有叹息的欲望。

他却叹了口气。

令她微微一惊,他从来不叹气,起码她没有听到过。什么事情他都是无往不利,天之骄子的眼里,任何事物都是手到擒来。他向来不矫情,任何问题他认为都有最好的解决方案。他为什么叹气?

不等她想出头绪,他便说:"既然你想,那么我们尽快回去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习绛绫觉得更难过,她向来对他能略知一二,此次出来却老是猜不到他的心思,连宝宝都看出来了,悄悄对她说:"小姨,PAPA不高兴。"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听到宝宝这样说,手里不由慢了一拍,问:"宝宝怎么知道?"

"PAPA吸烟,他不高兴才吸烟。"宝宝的眉头微皱:"小姨你和他吵架了?"

她哪里敢去惹他,惶论吵架?何况除了三个人一起出去,他很少往她们呣子的房间里来。难不成国内的苏小姐听到什么不堪的谣言,打电话来与他起了矛盾?看来他此番确实是认了真。

晚饭后宝宝吵着要游水,三个人去酒店的泳池。孩子在水里玩得高兴,她坐在池沿,特意留心他的表情。果然眉目间有几分淡淡的失落。等到他上来喝果汁,习绛绫想了一想,绕了老大的圈子,小心翼翼的说:"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替苏小姐买份礼物?"他连头都没抬,只问:"你知道她喜欢什么?"

她答:"上次珠宝行送目录过去,苏小姐挑了一串南珠,想来苏小姐应该喜欢日本养珠。"

他将手中的杯子一搁,直直看着她:"那你呢?"

她有点莫名其妙:"我?"

"对,你喜欢什么?"

他目光犀利,她突然害怕起来,低下头说:"我不喜欢什么。"

他语气尖刻:"依我看,你最喜欢惹我生气。"

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他为什么还是生气?或许不愿意她提及苏小姐?还是……

错愕,因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他握着她的手,令她更加错愕。

他语气平静下来:“对不起,绛绫。”

他说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十分认真的说:“给我个机会。”

她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想不懂。只听他说:“我想……”他迟疑了一下,说:“我真的被你迷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放开了她的手,而她心里一片茫然。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仰脸看着他,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令她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来气。他是说真的?还是被她气糊涂了?或者,自己令他有什么错误的判断?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挚:“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她声音发涩:“什么机会?”

他说:“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友。”

她微微往后一缩,本能的说:“不。”她做不来,真的做不来。他要求太高,只这几日的私下相处已是相当吃力,做他的女友,朝夕相对?她想都不敢想像。何况,她太清楚他对女人的态度。

­唇­角的笑容便是略略的苦:“你不是被我迷到了,你只是迷惑我的态度,一旦我像别人一样粘着你,处心积虑的要和你在一起,你就会放心的放弃了。”

他无语,她慢慢抽回手:“黎先生,我只是个寻常的女人,你并不是爱我,你只是困惑我不爱你。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几乎网尽了天下芳心,放弃她这一颗漏网,还不肯甘心么?

计划回国的行程耽搁了下来,因为宝宝感冒了。他在泳池里玩得太久,结果下半夜开始发烧,她只得去敲开隔壁黎胜霆的房间,叫醒他之后一起送孩子去医院。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中午,孩子折腾了大半夜,退了烧就沉沉睡去了。习绛绫也是又困又饿,斜倚在床头就睡着了。

黎胜霆打电话叫送餐,进房间时,呣子两人都已睡得香甜。宝宝长长的睫毛合着,像小小一双翅。如天使般恬静。他轻吻孩子的额头,体温已经正常了。回头看习绛绫,因为半夜起得仓促,并没有化妆,很­干­净的一张脸,此时睡着了,那面­色­几乎是透明的,他见过的女人,鲜有不化妆的,连她平日也是­精­致无瑕的彩妆相对。可是她睡得真好,像宝宝一样酣沉,刹那间着魔一样,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直起身来,对面正是镜子,见到自己­唇­角竟有一丝微笑。连自己都骇异——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贪恋这一刻,贪恋孩子与她这样安静这样恬然的睡在他面前,就像他生活中最最自然的一部分。就像孩子——妻子——

他大大的震动了。

事态发展多少有点诡异,一上班就接到最新的人事任命,调任她做黎胜霆的特别助理。他已有两位助理,完美分担工作,不知要她这特别助理做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更令她意外,陪他参加会议,赫然发现竟是招聘面试——他要找新的首席秘书。

不知为何命令她也参加,结果眼花缭乱看美女如云。

其实早已进行了不止一日,或许从他们渡假归来的那一天他便已安排着手这件事。这已是面试后的复试。会议桌后头的黎胜霆,照例是不动声­色­的表情。

叹口气,继续看过三关斩六将,数道考验后方能进入复试的姹紫嫣红。

会议结束后是交换意见,人事部不过走个过场,只问:“副总比较中意哪一个?”

好像是选妃,只等金口玉言的皇帝下圣旨。真无趣,他偏偏转过头问她:“习小姐,你认为呢?”

公是公,私是私。老板发话,打起十分­精­神来予他以最佳参考答案:“我个人比较倾向林小姐。”名牌大学双学位,举止得体反应敏捷,而且心细如丝,应该是最佳秘书人选。

黎胜霆却点了点头,说:“我倒是觉得方小姐不错。”

不知他什么时候改了品味,他向来不喜欢找美人来做秘书,抱怨说:养眼固然养眼,但自恃美人,难免会有非份之想。所以秘书室以她为首,清一­色­只是算得上清秀。可是这一回他挑中侯选者中最美艳四­射­的一个。但照样无人反对,人事经理立刻道:“那么,就是方笑雪方小姐了?”

方笑雪。

她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身旁的人事经理已抽出那本简历,另外搁至一旁。

高效率是长源一贯引以为傲的,第二日方笑雪就前来报到,办理交接。习绛绫从原先的办公室里搬出去,至隔壁的特别助理室上班。单人单间,或许以后的工作会更单纯?交接整整花去半天日子,事无巨细一一要讲到。方笑雪很少发问,总是静静倾听的神­色­。总算说完了公事,最后才问:“副总私事方面,有无特别要注意的事项?”

于是将近来他的女友芳名爱好习惯禁忌一一娓娓道来。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待她自己去慢慢应付了。

原来是接不完的电话,耳根一下子清净下来,多少有点不习惯。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不由微微发愣。至今并无公事交待下来,特别助理四个字难道意味完全架空?思绪一转,就想到了适才办公室里亭亭玉立的方笑雪。近十年了吧,校花毕竟是校花,仿佛永不凋谢的玫瑰,香艳撩人。她既没有提及往事,她自然更不会。没想到美人至今还是单身,那么,原来陆沉于她只是一个过客。

陆沉,两个字,前尘往事统统扑面而来。

初恋……太无所事事,而方笑雪的出现更是突兀,所以她才在这里缅怀初恋吧。学生时代的恋爱,青苹果一样的酸酸甜甜。五味陈杂往事如烟,无端端忽视室中有人出现。

她在想什么?六年来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过类似表情,竟是柔情似水才能形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这一面,她在想什么?

办公台后的人终于回神,只差吓一大跳,慌忙起立:“副总。”

从来是他有事只打电话叫人去他办公室,三言两语交待完毕。今天怎么有闲心进下属办公室来?害得她猝不防及,脸上还氤着回忆的潮红。

“到我办公室来。”

丢下这句话,黎副总扬长而去。只是来说这句话?为什么不简单的拨个电话叫她?他近来越来越叫人摸不准。职业习惯的拿了速记去他办公室。

大堆公事,她没想到抱回小山一样的签呈文件。他不是有两位助理吗?怎么派给她这么多事?她原来只是秘书,基本不参预公司决策,他却将她放置特别助理的位置上,而且真正当成助理来用。欲哭无泪,向他言明:“副总,我怕我没有能力做好。”

他不冷不热:“你少在办公室里想心事,自然就做得好了。”他不高兴,她只得忍气吞声勉强一试。他的两位助理都是国外名校的MBA出身,其中齐宇峰还有工商管理的博士学位,她望尘莫及只好临时抱佛脚。

勤能补拙吗?她完全失望,加班至晚上十一时,小山一样的文件依然沉重如山般压在她案头。双眼涩至难以睁开,她需要恶补的东西太多,无从下手,挫败感令人只剩下叹气的气力。

搭电梯下楼去,意外遇上齐宇峰。他微笑打招呼:“习小姐现在才下班?”她微笑:“你不也是?”

他轻描淡写的一言带过,他留在公司是处理突发状况,公司有批货柜在菲律宾被海关扣押,现在已经摆平了。老实说她还是蛮看好这位齐助理,虽然不像黎胜霆那样锋芒毕露霸气十足,但是是内敛的儒雅男子,而且气质沉静。见夜­色­已深,坚持送她回去。

到了公寓楼前她下车向他道谢,他只是微笑:“习小姐太客气,顺路,而且晚上独自搭计程车不安全。”

目送他的车徐徐离开,另一部车正好驶进来。花园小道只堪堪错车,车灯雪亮得令她举起手来盖住眼睛。等车停下方才放下手,最拉风不过的新款林宝坚尼,全球限量一百部,国内恐怕就是这独一无二。她忽然叹了口气。

他正下车,长腿跨出车门,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你好象很不乐意看到我?”

她勉强挂出一个微笑:“怎么这么晚了还有空过来?”微笑是掩饰她确实不乐意看到他,他在,她时时刻刻如芒在背。

他脸­色­沉沉的,答:“宝宝打电话给我,说你现在仍然没有回家,原来是约会去了。”大有兴帅问罪之意。她正要解释,忽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浴露清香。他洗过澡了,这么早洗过澡,那么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她口气里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尖锐:“黎先生,我留在公司加班到现在,确实是个失职的母亲,但请你不要用你的思维方式来看待我的晚归。”

他不悦的扬起眉:“你这是在责问我?你有什么立场来责问我?生宝宝之前,你有没有问我的意见?”

够了!每次都拿这个来噎她。她真的受够了。今天她脑力早已透支体力也早已不继,还得站在这里面对他的不悦。他怎么能知道一个单身母亲的苦处?不能见孩子,每天十几个小时扑在公事上头,样样要­操­心,再优渥的薪水,也只够买他身后限量名车的一只轮胎。他自幼含金匙长大,事事有人打理得头头是道,天之骄子怎么知道凡人要面对的种种烦恼?

她气急败坏:“黎胜霆,替你生孩子,真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

他被激怒了,­唇­角的笑已然冷冽:“没有人逼你那么做。”

“确实没有人!”她气得全身发抖:“要不是我……”她突然住口,张口结舌。她要说什么?她竟然差点脱口而出。

“要不是你什么?”他问,眼神如鹰鹫一样锐利,仿佛要看得她无所遁形。

她很快站稳了阵脚,自欺欺人一样扭过头去:“要不是我一时糊涂。”

“习绛绫”他咄咄逼人:“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心虚所以声音也乏力:“我要上去看宝宝。”

“你先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她招架不住了,今天她­精­疲力竭实在无力招架,所以仓皇的想逃走:“我要先上去。”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攫回来:“习绛绫,不说清楚你甭想上去。”

她身后是冰冷滑腻的车身,她腕上是火热滚烫他的手掌,视野全是他一张脸,满满当当。她虚弱的闭上眼睛:“你何必要知道。”

“我一定要知道。”

她知道他的­性­格,她知道他的手腕,不达目的他绝不罢休。她的答案如果不能让他满意,她只怕将永世不得安宁。她只能艰难的开口:“陆沉。”

“陆沉?”他疑惑的扬起眉。

“你长得像陆沉。”梦呓一样的声音低下去:“尤其是微笑的时候。”

他这样极品聪明的人,不用问马上明了前因后果。她这回是真正惹到他了,她竟然敢拿他来当替代品,他一向无以伦比的自尊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现在一定恨她入骨。她知道。可是无可奈何,她说漏了嘴,只好给他个合理解释。这样……也好,他从此恨她,好过他兴味盎然的不肯放过她。

果然,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字字尖锐:“真荣幸,我竟然还做了一回替代品。习小姐,怪不得你肯将孩子生下来,但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孩子身上看到旧情人的几分影子?不然,你可真是得不偿失!”

掷下这几句话,他上车绝尘而去。

剩她独自立在微凉的晚风里,身后草坪里虫声唧唧,她怔仲发了半晌呆,垂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黎副总心情不好,基本上一会议室的人已隐约察觉到,虽然公事上头他向来不给人面子,但众人都同情的望着习绛绫,她本来就算是新手,勉强努力的后果也抵不过他闲闲一句:“习小姐,公司花薪水请你,并不是要你做出这种垃圾报告。”

她面红耳赤:“副总,我早就说过我没有能力。”

“我不要解释,我只要结果。全部重新做,下礼拜一董事会要讨论。”

当着她的面,将她辛辛苦苦做出的报告“啪”一声掷进字纸篓。她气不可抑,站起来:“黎副总,你在人事方案调整前并无征询我本人的意见,而调整后我也曾向你言明我没有能力胜任,我已尽全力仍无法达到你的要求,所以我辞职,我不­干­了。”

她不­干­了!她不­干­了,她不要呆在这里受他冷眼,受他挑衅,受他刁难。

众目睽睽,看最冷静克制的习小姐竟然发飙,长源上下还无人敢这样公然跟黎胜霆叫板,人人皆转头望向主席位上的黎副总。

他­唇­角冷冽上扬:“习小姐,没有这么便宜,在你与长源的合约中早就注明,如果你要离职,须提前三个月通知人事部门。也就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三个月里你还得留在长源。”

三个月?只怕用不了三天,她就会死在他的怒火里。

叹了口气,她最近似乎一下子老了三年,被黎胜霆感兴趣固然很累,被他痛恨更累。总之当年一心考入长源真是大错特错。在员工餐厅吃午饭。今天是端午,餐厅有特别套餐。还供应有粽子,一不当心却将细线扯成死结,解不开理还乱,又叹口气放下粽子,抬头正好看到方笑雪端着餐盘左右顾盼。

进餐高峰,只有她身旁有空位。她现在是长源头号台风源,没有多少人敢和她一齐吃饭,怕被台风尾扫到。

真可笑。方笑雪却径直走过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

无数暗恋眼神眼睁睁看大美人落坐台风旁,不知多少雄心起了英雄救美的念头。

挟起饭团,味同嚼蜡。耳中忽听到方笑雪开口:“你为什么不问?”

嘎?问什么。眼角的惊诧却令方笑雪意外:“当然是陆沉。”

“问来有什么用?”她意兴阑珊,萧郎早就成了路人。她现在只想躲避黎胜霆的怒火,旁的事一概顾不上。

“他在国外,仍是单身。”

就算是钻石王老五也等闲不能招惹,比如黎胜霆。

方笑雪说:“我以为你会惊喜。”

惊喜?­唇­角的笑意渐渐无奈,有什么好惊喜,他又不会回头来找她,难道要她飞到彼岸去摇尾乞怜重拾旧欢。

只听方笑雪说:“你变了。”

当然变了,毕业之后职场打滚这么多年,满面尘灰烟火­色­,只差两鬓苍苍十指黑。如果黎胜霆继续不想让她好过,那么她离华发早生的日子也一定不远了。短短十分钟,她已经想了黎胜霆这名字五次,真是惊弓之鸟,畏之入骨。

齐宇峰端着餐盘走过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大美人巧笑倩兮,齐宇峰却只关切着习绛绫:“习小姐,副总要的那份报告,你遇上什么问题了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因为她根本无从下手。一想到这个就心烦意乱,将面前的餐盘推开。齐宇峰说:“这样吧,回头我帮你先做个提纲,找找灵感。”

灵感?又不是策划书?但他的意思已很明显,危难关头难得有人肯伸手帮她一把,心底到底是感激:“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他推推眼镜,神­色­有些腼腆:“是公事嘛。”

有内行帮忙果然不同,短短数小时她已抓住头绪,剩下的事情只需数据来证明,财务部却迟迟不肯提供,她只得下楼去财务部见黎郁,黎郁照例是爱理不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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